權泰然還是要按照原訂計劃先送鄧妙言回台灣。
雷家在日本的關系除非另外有人接手,否則必須連根拔起,但目前尚找不到雷亞吏的蹤跡,權家勢必有得忙了。
「你堅持要先見我一面,才肯離開?」
這是兩人自那團混亂月兌身後,第一次有機會單獨見面,還是應鄧妙言的強烈要求。
「嗯,很抱歉佔用了你寶貴的時間,我很快就把話說完。」
這是權泰然第一次見到鄧妙言沉靜認真、失去調皮性子的一面,一時之間,他反而不知該怎麼應對。
堅持要她先離開的原因,是這里已經確定會讓他忙一陣子,還是在台灣有人照顧她能讓他安心點,相信她也能自在些。
其它的,等他回去再說。
「再過兩個小時會有人送我去機場,你……有沒有話想對我說?」鄧妙言張著迷蒙的雙眼,滿是期待地等著他開口,留她。
「沒有,你……一路順風。」他無情的別過頭,真怕在她這樣渴求的注視下,棄械投降。
還能說什麼?她並不是沒有努力,只是用錯人吧!
鄧妙言無力地嘆息,小手偷偷溜進衣袋內,抓緊她那次趁著混亂時從地上拾起的小東西。
沒有這個東西,這次一定會成功吧?
「你知不知道,為什麼鄧家的祖傳秘技只傳男不傳女?」她試著用輕快的口吻解釋給他听。「那是因為女性容易受情緒影響,情感越豐富的人越不能善用這
項才能,也更容易受人利用。我原本很不能認同這點的,現在終于不得不俯首稱是。記得有一次,我躲在道場外偷听老爹對大師兄解釋一個情咒的口訣……」
見權泰然不疑有他的仔細听,她又信心十足的繼續。
「說是情咒就有點嘩眾取寵了,其實不過是可以用來幫助為情所困、為愛所傷的男女,但這暗示有個限制,一定要這對男女一起得到暗示才有成效,要不,
就會變成單方面的報復行為了。」
見他蹙起眉宇似有疑惑,她有絲著慌的加快速度。
越是緊張,情緒的起伏便越大,她急促地說著,雙眼不由自主地眨掉隱忍多時的淚珠。
「很容易懂的啊——你毋需懷疑,在你回身的同時,我的影像也會隨之消失,從此以後,你我是陌路人。」語畢,她用力的往他肩膀一拍。
下一瞬間,權泰然恍若自夢境中醒來,搞不清楚自己怎麼會一個人站在院子中,身旁似乎剛有人經過,隱約還能聞到空氣中一股獨特的香甜……
什麼香味?他轉身四下張望,眼前滿是紅楓綠影卻獨缺這一抹清香,心中竟有絲悵然……
大概是賞遍了「貝思蒂」各地花房內的奇珍異卉,在自以為再沒有能讓他驚嘆的美麗之後,卻又突然發現了這獨有遺漏的香甜,才會理所當然的衍生惆悵吧。
☆☆☆
「哇——這個花苞已經開了耶!」
年輕女子驚天動地的叫嚷聲嚇得實驗室中聚精會神的研究生們,不是掉試管就是摔碎玻璃。
「啊,這花真的好漂亮喔!這種紫很少見吧?你們有看到花心的部位有一點很突出的金黃色嗎?好不可思議喔……」
女子再接再厲,繼續吹捧。
「咦?這香味……好特別喔!淡淡的不會太刺鼻,我喜歡這味道!」
「那真是太好了,能博得你的欣賞是它的榮幸。」
蘭萱終于讓眾人推出來應酬這個三天兩頭就愛跑來湊熱鬧,外帶偷吃點心的非本科系學妹。
「蘭姊,你一定很高興吧!等了這麼久才等到這盆『艾麗斯』開花,對你的研究一定很有幫助?」鄧妙言饞饞的笑著,眼神不停落在蘭萱手上的重量杯隻
果牛女乃。
「很想喝是不是?」
「嗯!」鄧妙言毫不客氣的用力點頭。
「今天你有福了,如果完成任務的話,可以喝兩大杯。」
「不……不會吧?!」老天爺開恩……
但是,她可沒忘記那刺刺的兩個字——「任務」。
「你看起來很猶豫,我不勉強。」說著,蘭萱有夠陰險地轉身,又很做作地邁開一大步。
「等……等一下嘛!或許你先說來听听,我也可以很認真的考慮看看。」她就是這麼沒志氣,不行嗎?
蘭萱一臉「沒白疼你」的神情,然後把第一杯奉上,親眼看到嘴饞的鄧妙言一臉陶醉地用力吸著飲料後,她才露出得逞的表情,開始解說任務。
「還記得我跟你提過這『艾麗斯』是跟人家借來的嗎?」
見她點頭後,又繼續。
「你的任務就是幫我拿去還。」
「這麼快就要還了?不多放一會兒嗎?好不容易等到花開了耶,這麼少見的花多放幾天可以賞心悅目、怡情養性……」
見到蘭萱瞇起賊眼,鄧妙言識相地閉嘴。
「我當然也想多欣賞幾天,最好能湊足半年,研究報告也可以圓滿一點,但……」她重重地嘆口氣,隨即臉色一轉,嘰哩呱啦的數落起來,「請看看研究室
外面那六只狗!我從沒見過這麼嬌生慣養的獵犬!飯不香不吃,水不淨不喝,還非人造草皮才要躺!養它們養了這麼多個月,也不見真正的主人來領回去,當我
們這邊是流浪狗之家嗎?」
「是……是哦,這真的很傷腦筋,雖然它們看起來都這麼漂亮。」
呵,好難伺候,真是有什麼主人就養什麼狗……呃!她在說什麼呀?!
鄧妙言被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嚇了一大跳。
真好笑,她又不認識它們的主人。
「漂亮有個屁用!害得我這幾個月還得為它們做牛做馬,當它們的保姆也就算了,還得浪費時間遛狗,那麼多只巨犬一起出巡,結果是人被狗遛!闖禍踢翻
了盆景、咬了人家小貓小狗,我還得跟人賠不是……」
突然……
「是誰那麼不要臉!這種昧著良心的鬼話也說得出來?」一群原本埋首實驗中的同學群起撻伐蘭萱。
「你剛才說的那些事全是我們這些有良心的人分工幫忙的,你不僅一件都沒做過,還無情的提議上網把狗狗拍賣掉……」
「對!沒錯,我們都可以做證!」
一陣喧騰後——
「夠了,我正要說到重點就被你們打斷了!去去!」像趕狗一樣的把人打發掉後,蘭萱干澀地笑了笑。「小妙妙別听他們的,他們都有妄想癥。」她偷偷地
壓低聲音。
「不如直接說重點吧,蘭姊。」唉,隻果牛女乃喝完了,她想掉頭就走喔。
兩個同樣沒良心的女人,正在心中互相算計著。
「狗是你引來的,你要負責把它們帶回去。」
「哪有?!它們明明是跟『艾麗斯』一起來的!」冤枉啊!
「你這死丫頭!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權浩然會讓人把『艾麗斯』送過來嗎?最可惡的是,要送也不事先把上面的發訊器拆下來,結果還跟個六只陪嫁的!你是罪魁禍首知不知道?!」
「蘭姊別睜眼說瞎話好不好?你可以不接受的啊!」
「可是我拿了啊!」
「那就不能怪我……」
「不管!反正我拿也拿了,你喝也喝了,除非你能把原汁原味的隻果牛女乃吐出來,否則這一趟……你走定了!」呵呵,知道她的厲害了吧!
是陰險吧!眾人的心聲。
☆☆☆
結果就是這樣——
「嗨,紀伯。」鄧妙言強顏歡笑地抱著「艾麗斯」,站在權家佔地驚人的豪宅門外,當然,身後還跟了六只抬頭挺胸、忠心護花的巨犬。
「啊,是阿妙回來了,主人已經在主屋內候著了。」紀伯讓人開了大門後,笑容滿面的退後一旁迎接。
不知為何,鄧妙言就是有種奇怪的感覺。
心中的聲音告訴她,紀伯這個人通常是禮多必有詐!
但……她不是第一次來權家嗎?怎麼會知道這老伯伯叫紀伯?還有他話中的意思也怪得很!像是等她很久了……
鄧妙言滿懷心事的踱在林中小徑上,殊不知自己從一踏進大門開始便已在有心人的掌控下。
「她來了。」權浩然有趣地看著屏幕里的影像。
「別嚇到她!」
「哼,能嚇到她的絕不是我。你還不去找她嗎?」他橫一眼故作老成的弟弟。剛才明明還急躁的想直接找上門綁人,現在竟然沉得住氣?!
「她……只把我忘了。」真不應該呵。
「听說她回到台灣的那一天,一下飛機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一面夠大的鏡子,然後對著鏡中的自己下了和你一樣的暗示。虧她想得出來,勇氣可嘉!」這些都
是他拿「艾麗斯」跟蘭萱套來的。
「是愚勇!」他該直接沖上去把她搖醒才對。
「你要怎麼做?告訴她這些事實,還是也讓她師叔來幫忙解開她身上的情咒,就跟你一樣?」權浩然實在好奇得不得了。
「不,這是她欠我的,我要她自己想起來,如果想不起來……忘了那些讓她痛苦的事也好。」他會給她新的記憶,而且全是美好的。
「是喔!說得這麼容易,是誰一發現不對勁就死拉著我給他交代的?結果好心給了交代還不磕頭謝恩,竟然把我這恩人大哥跟一堆可怕的公事黏在一起,這
些我都認了,誰教我這麼善良又重兄弟情,這幾個月的工作量算是賠給你的。
但誰又知道你會這麼蹩腳,找個人會找這麼久,雖然妙妙的師叔平時就很古怪,專門喜歡刁難有求于他的人,可是你是我弟弟耶!說到這個,改天我一定會
找他算帳,也幫你出口氣……講到哪里了?
喔!說得容易喔,是誰一回來就像只發情的野狗,找不到配好的那一只就睡不著,整晚鬼吼鬼叫……」
權浩然只顧著「說得容易喔」,竟沒發覺身旁的人早不見蹤影,還意猶未盡地碎碎念一堆他自以為是的委屈。
☆☆☆
原本還以為是自己神經過敏,竟然會以為有人在偷看她,讓她緊張得越走越快。直到撞進一個溫暖厚實的胸膛,一股熟悉的感覺驚醒她。
「小心點,艾麗斯。」來人一把穩住她的身子。
「啊,確實要小心一點!听說這『艾麗斯』很珍貴的。」鄧妙言慌張地審視抱在懷中的盆栽。
「它的珍貴還遠不及你的,艾麗斯。」權泰然低沉的聲音中隱有一絲緊張和更多的興奮。
「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我不是艾麗斯……」剛一抬眼就望進他深沉漆黑的眸里,鄧妙言失神地望著他,忘了繼續辯解。
一抹紅暈突然躍上她的雙頰,她驚喘著趕緊垂首咬住下唇。
羞死人了!她竟然就這樣瞪著人家不放,還差點流口水呢!好花痴喔!
「你確實是我一直在找的艾麗斯,你知道我為了尋你已經多走了幾趟冤枉路嗎?」早已超過他能忍受的!權泰然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瞧。
他的眼神把臉皮薄的鄧妙言瞧得雙頰燒紅。
這樣火熱的視線對她而言是前所未有的,但隱約中,她有種感覺,這種讓人不自在的瞪視從剛才就一直存在了。
是他的視線驚擾了她平靜的心湖,她彷佛成了被人覬覦的獵物。
「你別胡說!我根本不認識你!」話一出口,她馬上又不確定了。
「但是你對我卻有種熟悉的感覺,不是嗎?」權泰然觀察到了,心中更是歡喜。「我寧願相信這是前世留下來的感覺。」
「我……我才不信這種東西……」
「別告訴我鄧家祖傳的秘技都是用來騙人的,你師叔第一個不饒你!」
「又是師叔!怎麼你也認識我師叔,就我沒听過這個人?上次大少爺就說……哪個大少爺啊?好奇怪!」鄧妙言發覺自己越來越神經了,盡會突發奇想。
「是權浩然嗎?他現在是『貝思蒂』的董事長,這里的人都改稱他先生。」權泰然見不得她苦惱的模樣,主動幫她解惑。
「原來如此,你知道的真多。我就是來找他的,這花要還給他……」
「交給我就好。」他接過,隨手丟在一邊。
「那很貴重耶!很多人明偷暗搶的,還耍詭計害人……」哦喔,又來了!
「我知道,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這里的花房內現在滿滿的都是這種花,我帶你過去看。」
「很久了嗎?為什麼……我會覺得好像才發生沒多久?」鄧妙言覺得自己好像要發瘋了。
從踏進這地方,見到這個人後,她腦中總有個聲音急忙忙的想沖出來,好難受!
「你又是誰?我認識你嗎?」明明不認識呀!
但他的視線落在她身上時,她就不自覺的臉紅心跳,現在他的手還牽著她的,她全身竟不由自主地微微戰栗著,不是排斥的那種感覺,而是很期待、很歡喜
、很興奮……
天哪,到今天她才知道,原來她是個!
「我是權泰然,記住了嗎?以前有人曾稱我董事長或先生,現在我只是這里的二少爺。」他慎重其事的自我介紹。
「權……泰然?」像電流穿過全身一樣,鄧妙言怔愣地不動。
「你想起什麼了?」他緊張兮兮地湊上前。「別亂猜了!這樣不是很好嗎?」見她眼底有著一閃而逝的脆弱、退縮和抗拒,權泰然忍不住抓過她的細肩。
「這樣有什麼好?我都快吐了……」他再這樣搖著她,肯定吐給他看。
「你……別頑皮!我是很認真的,你們女人不是都希望男人很認真的對待你們嗎?」這小妮子的本性真是壞!
「那也得看是什麼事啊!」不知道是不是經過他剛才那一搖的關系,她現在竟然覺得好得不得了!
只要什麼都不要想……這樣果然很好,他的意見真對!
「我不信你感覺不出一個男人對你有這麼強烈的好感,而且志在必得!妙妙,我能追你嗎?」見她不反對他的踫觸,讓他得寸進尺。
她一向抗拒不了他的撫觸,這樣的記憶當然還存在她的身體內。
「你要追我?!為什麼?」她驚奇的瞠大眼。
「喜歡啊!我一見你就喜歡,只要你點頭,我可以把更多的『艾麗斯』送給你。點頭吧!」這最後一句實在囂張又自負。
誰知鄧妙言先是嬌笑出聲,然後——
「哇!那是不是會跟來更多的狗?我可不要!」
她竟一溜煙退了好幾步,遠遠的就見她笑得張狂,彎彎的眼楮直瞅著呆住的權泰然,而後,她朝他大叫——
「你不是要追我嗎?快追呀!呵……你追得到嗎?老頭子!」
監視屏幕中,鄧妙言燦笑著跑在前頭,權泰然則故意遠遠落在後面,更後面的則是感染了主人快樂心情的六只巨犬……
「哎!新的開始,也是圓滿的結局。」權浩然突感寂寞。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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