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十點半到晚上八點半,共十個小時,這段時間,他幾乎摔壞了屋子里所有可以搬動的東西,然後再被她邊收拾、邊丟棄,
他也幾乎吼罵出所有他知道的惡毒言語,卻只是吼啞了他的嗓子;而她則是听耳未聞,把他忽視得非常徹底。
午餐,他不吃,她可以堅持的等在那里,等到他吃完;就算他假意吃進去再故意吐到她身上,她都可以全身而退的閃開,只是桌面及地上遭了殃。
晚餐,他就真的不吃,她卻仍是堅持的等在那里,等到他吃完;于是他先吃幾口以松懈她的注意力,再將全部的飯菜翻到,讓她陪著他一起餓肚子。
一天就這麼過完了,至少他是這麼的認為,也很滿意以自己的態度。
可她卻說了︰「洗澡。」
「不洗。」如果臭味可以趕走她,那麼他可以試著忍受。
嚴水練卻直接違反他的意願,將他推進浴室里,再幫他月兌去衣服。
「你有沒有一點羞恥心啊?」竟然連幫他洗澡都不介意?「你不要以為這樣就可以替自己制造機會,因為我已經結婚了,而且你也實在丑到讓男人利用來發泄一下的價值都沒有,所以……夠了!你可以出去了。」
他面紅耳赤的抓住她的手。阻止她往下拖他褲子的動作。
「你要洗澡。」在燈光下閃過光芒的眼神,直直的穿透了他的眼。
「我自己會洗。」他終于敗下陣來。
然後,她眼里的閃動金芒這才漸漸的收斂回去,嚴水練也恢復到平靜無波的態度,將他扶到浴室里的木椅上坐著,再轉身將輪椅推出去。
秦朗日難堪的松了口氣——因為經過這短短十小時的相處,已經足以讓他明白,他是無法將她摧殘的,「這該死的女人!」
當他費力的月兌下褲子後,雙手已經無力到顫抖了,但是可以好好洗個澡確實使他的心情感到愉快不少,尤其是木椅被固定在蓬蓬頭的前方,所有的沐浴用品都被放置到在蓬蓬頭左右兩邊的架子上,全都在他伸手可及之處,讓他幾乎無可挑剔。
但是就在他低頭看到腳上那些被處理得很好的傷口時,他卻突兀的、瘋狂的大笑了,「我一樣要把你給趕走!」
他不好過,他就要讓別人更不好過。
雙手狠狠的捶打著毫無知覺的雙腳,「廢物!秦朗日,你這個廢物……」一個早該死的的廢物啊!
血開始從紗布里滲出……
憤恨的情緒滲透進他痛苦的眼中,他再次發狂的甩丟著身邊的物品,讓瓶瓶罐罐的粘稠液體髒污了整間浴室,「看你可以撐到什麼時候?」
最好她就別撐了,直接走人吧!
但他卻忘了自己還在浴室里,當他單手想撐起自己穿上褲子時,不小心沾到從牆邊滴下來的粘稠液體而滑倒,他沮喪得猛力敲打著木椅,「為什麼?為什麼!」
而待在門邊等候的嚴水練連問都沒問一聲,徑自將門給打開了。
「去死吧你!」秦朗日見狀,扯下蓬蓬頭就直接往她丟過去。
嚴水練精準的偏頭閃過,走到他身邊,抓起他的手擱放在她的肩膀上。
秦朗日則是乘機將她給壓倒在地,「這下子看你要怎麼繼續的無動于衷……」
很簡單!她絞住他的雙手往上提,便立刻將他給翻過去反壓在地上。
「算了,隨便你了。」秦朗日累倒在浴室的地板上,完全無力反抗了。
嚴水練只得在清理完浴室後,又幫他重新沖洗了一遍。
當她看到那些屬于男性身體的自然反應,秦朗日撇開頭︰「是你自找的!」俊美的臉上浮現出自我唾棄的蒼白神采。
但她卻完全沒有別扭,也不覺得害羞——因為人們的形貌對她來說完全沒有分別的!
所以他對她來說,只不過就是一堆塑膠人形里的其中一個,如此而已。
也所以,就算他的身體構造與她的並不同,她還是可以泰然自若的面對他,在她看遍他純然男性的身體之後。
「哼!虛假。」他倚靠著她的肩背,讓她扶上輪椅時,還是繼續自我唾棄著,「你為什麼不干脆嘲笑出聲?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里正在想什麼嗎?」
直到她把他推進房里,「你正在嘲笑我這個殘廢必須依靠你的幫忙,哼!」他仍然停止不了嘲笑自己!
而向來不多話,喜歡安靜工作的嚴水練,在幫他更換潮濕滲血的紗布時,不得不開口說明,「這是我的工作。」
「幫忙清理一個廢物嗎?」他嗤聲冷笑,「還真是有出息啊!不過既然你說這是你的工作,那麼……我要你睡在這里,以便預防我‘所有的不時之需’,了解嗎?」
而那個「不時之需」很快就出現了!
夜里,在她被噩夢給驚醒時!「你知不知道殺死一個人是什麼感覺?」實在是因為他太過清楚的記得那個在夢境里血肉模糊的小身影,讓秦朗日非常疲憊的開口問著。
她卻只是睜開眼,平靜的回道︰「不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差點被人殺死又是什麼感覺?」
輕輕地垂下眼,一樣平靜的說著,「不知道。」
秦朗日在听完她沒有絲毫起伏的回答後,竟奇異的感覺到疲累已被一掃而空似的,「說的也是,你怎麼可能會知道呢?像你這種平凡至極的窮人,就算有一天真的該死了,也大概不出是病死吧?或許是被車給撞死也有可能……你想過你會怎麼死嗎?」又恢復成過往那個充滿了惡意和殘忍的惡霸。
她卻自始至終都是無動于衷,「沒想過。」
「你就算不是白痴、智障,大概也聰明不到哪里去,我光看你的長相就知道了。」十年的歲月漫長得只要他一旦被惡夢給驚醒,就好像永生都在睡不著一般,所以他必須想事情做,知道能再度產生想睡的感覺。「說點你的事情給我听,但是千萬不要想歪了,因為想你這麼丑的人是吸引不了任何人的,就算只是想利用,你也不具有被利用的價值,你知道嗎?」
等了一會兒沒听到聲音,秦朗日又變得暴躁了,「叫你說點自己的事給我听,你沒听到嗎?」
「譬如什麼事?」
「就講些有關你的事啊!笨蛋。」秦朗日轉過頭瞪她,「現在就說,快點。」
「我不想說。」
狠狠的捶了一下床,「不想說就算了,反正我也不稀罕!」
沉默籠罩著房間里,過了好一會兒,「你幾歲了?」秦朗日握緊拳頭兼咬牙切齒的又問了——這是出于一個自他見到她後,便隱約出現的莫名聯想!
「十八歲。」
而她的回答卻不在她的聯想之內,「你拿過什麼獎項?」他略微意興闌珊的用著自己的世界觀來詢問她的世界,因為他也只經驗過一個世界。
「沒有。」
他撐起身子,居高臨下的望看著她,「我十七歲就拿下李汶垂特大賽的首獎,你知道什麼事李汶垂特大賽嗎?」
「不知道。」
他又躺了回去,「和你說話一點意思也沒有,算了,你別再吵我了。」沉默再次籠罩著房里,又過了一會兒,「你去書房的書架子上拿本書過來念給我听。」
嚴水練只得在凌晨兩點四十分,因應他的「不時之需」而放棄了自己的睡眠時間。
第一天的工作——沒日沒夜,但她卻不以為意。
只是這個身體構造與她大不相同的人體模型,似乎有點吵人呢!
***
第二天,秦朗日變得合作多了——
因為整個房子幾乎被他破壞成一間空屋,再也沒有隨手可得的物品可供他無理取鬧之用。
他的喉嚨也痛得幾乎吼不出氣勢磅礡的威脅和惡狠聲音,所以干脆先行休養生息。
最後,其實是最新一任的管家兼看護根本對他的惡行不為所動,所以他也就懶得暴動了。
可對于一個轉身就找不到人的管家兼看護,他還是發怒了,「你跑到哪里去了?咳咳咳。」
秦朗日伸手掐住脖子,難以想象僅只是吼叫了一天,就可以讓喉嚨痛成這樣,這下子他真不能再大吼大叫了,只得推動輪椅去尋找那個擅離職守的管家。
在推開大門,看見她遠遠的坐在圍牆上的身影……他的心髒突然因為某種聯想而變得猛烈跳動著,他的情緒也立即壞到谷底,「白痴!下來,我要你馬上滾下來……」完全顧不得喉嚨仿佛是被火燒灼般的痛楚,憤怒的喊叫著。
嚴水練听見,在圍牆上轉過身面對他,並且因為他生氣的吼叫聲將他仔細看了好一會兒,才突然向上跳出一個空中翻轉,然後翩然落地。
他看得更是生氣了,「你以為你是在表演特技嗎?白痴!以後不準你再爬到圍牆上,听到沒有?」
而他之所以會這麼生氣,就是因為存在于他心中的鬼魅無處不在,也才會隨便出現一個人,就讓他產生了莫須有的聯想。
嚴水練走到距離他一臂之遠處,不答反問︰「你找我?」
「沒有。」他完全不想承認的直接撇開頭。
嚴水練背對著他,在大門前的台階上坐下,仰頭望著天,像是極其享受無聲寧靜的感受。
「你沒事可做嗎?」他回頭盯看著她的消瘦的背影,不懂自己為什麼會把她和自己心中的那抹鬼魅身影聯想在一起!「還是第二天就懂得偷懶了?咳咳!」
「感冒?」听到他的輕咳聲,嚴水練不得不回頭問。
因為她回頭的速度太快了,讓他根本來不及收回看她的視線,這讓他感到非常的難堪,「不是。」面色也變得異常的紅潤。
她伸手試探著他的額溫,「發燒了。」
就在她打算把他推回房里時,他突然反手抓住她的手,「這是什麼?」以微顫的嗓音詢問者她手背和手腕上凹凸不平的傷疤。
嚴水練快速抽回自己的手,「舊傷疤。」
他再次仔細的盯看著她的臉,試著從她的五官去聯想存在于他心底那抹鬼魅可能的模樣,卻是怎麼都想不起那鬼魅最初的形貌,該死的!「我是問,是什麼造成那些傷痕的?」
「忘了。」嚴水練敷衍道。
她的回答簡直讓秦朗日氣壞了,「你該不會真是個白痴吧?」白痴到連自己是怎麼受傷的都會忘記?「還是你看不起我這個殘廢,所以才不想說?」
嚴水練不再回答。
他往後抓住他推動的雙手,「衣服里還有嗎?」
她再次用力擺月兌他的抓捏,「有。」
「讓我看!」他急切的要求著。
她卻像是完全沒有感受到他的急切感,「不要。」
「為什麼不要?」他氣急敗壞的追問。
「因為這是我的身體,所以我可以說不要。」她無奈的將他留在客廳,然後取回她的醫療袋從中找出溫度計遞給他。「量體溫。」
他根本不管他到底拿了什麼東西給他,「給我看你的傷!」只在意著自己想在意的事。
「我說了不要。」她拿著溫度計的手堅持的停在他的面前,「你要量體溫。」
「我偏不!」他是跟她扛上了。
她又伸手去觸踫他的額頭,而他則是趁此機會拉高她的衣袖,果然看到她手上的傷痕就沿著手背蜿蜒到手臂,「到底是什麼造成這些傷痕的?」竟然丑陋到讓人禁不住顫抖的地步。當他的顫抖經由她的手臂傳遞到她的知覺時,她疑惑的將他仔細的看了好一會兒後,才退到距離他一尺半遠的地方,恢復平靜無波的態度,拿著溫度計堅持要遞給他。
秦朗日認真的看著她幾乎沒有任何波動的眼瞳里,「給我看你的身份證,我就讓你量體溫。」
嚴水練卻像是沒看見般,轉身走開了。
這讓他莫名的忘了思考,完全不懂她的行為模式,直到她再次回到他的面前,將身份證遞交給他。
「你真的有十八歲了?」秦朗日看過後反而感到更加的困惑、混亂,「你父親是嚴正,母親是嚴巧鏡。」
居然……與存在他心底的那抹鬼魅完全沒有雷同的地方,可為什麼他就是會覺得她與那個李相思……
「溫度計拿來。」不願再回去想過去那段殘酷的夢魘,他將身份證丟還給她,再搶過她手中的溫度計,「為什麼這麼落後?秦家沒付你錢?」
她偏頭思索著,「有。」因為父親有定期匯錢給她。
「那為什麼不準備耳溫槍或是額溫槍?」嫌惡的拿高手中的溫度計,「這種,很髒!」
「新的。」她強調。
他只好勉為其難,「怎麼用?」
「放在腋下夾緊,等三分鐘。」嚴水練簡單解說。
他照做了,只是微紅的俊臉泄露了一點他必須妥協于她的窘困,「如果我真的生病了,就一定是你害的!你不只笨手笨腳,還不知羞恥,知道嗎?」
再加上想起昨天在浴室里發生的事,更是讓他耿耿于懷,「你最好不要以為你自己有可能被我看上,因為你丑、你窮,你一點價值也沒有,知道嗎?」他又還原到那個充滿了惡意與殘忍的惡魔形象。
而她也同時恢復成完全不為所動的形象,提醒道︰「還有一分鐘。」
「你看過自己沒有?已經長得夠丑了,還一副面無表情的死人樣,我看大概連社會最底層的人都看不上你!你說你這樣活著到底有什麼意義?」她愈是沒反應,他就愈想刺激到讓她有反應,所以在言語上就變得更加惡劣了,「就連替你覺得可憐都太多余。」
「三分鐘到了。」她平靜的伸手要會溫度計,「三十八度七,你發燒了。」
但是對于他的嘲諷,他連一點反應都沒有。
「這下子你真的該死了,咳咳!」他緊緊抓住她的手,「先說好,不準你把我推出去,听見沒有?」指關節都泛白了,「絕對不準把我推出去!」
她的手腕于是被圈印了五指紅痕!
而在那紅痕漸漸淡去時,被隱隱埋進肌膚的記憶里的是他激烈的舉動,還是她手腕肌膚的感覺?
*××
從修車廠到爛人的家,步行要五分鐘;翻牆的話,不到一分鐘。
但是因為小蟬警告過他,所以就算是貼靠在牆壁上就可以听見那些惡毒的怒吼聲,他還是不能沖進去教訓那個「少年得志大不幸」的爛人。
只能「唉!」一聲走過來,再「唉!」一聲踱過去。
「大熊師傅,水練才去了一天而已,你有必要這麼夸張嗎?」學徒之二雷雨拿著扳手走過來時,受不了的翻了個白眼。
「不懂就閉嘴!」學徒之一陸十一李克用嘴形無語的警告著。
學徒之三陸十四也列舉著自己的經驗,「做人家老爸的都是那樣啦!像我的前女友老爸也是,出去一次就盤問一次,有夠煩的,就算他女兒夠正,讓他這樣瘋下去,我看到最後他連哭都來不及——」
「什麼最後?」陰森森的聲音突然傳到整個修車廠。
陸十四猶不知死活的繼續說著,「留到沒人要的最後啦!」
啪!「好個死小子,竟敢說我家的水練寶貝沒人要?那我就先打得讓你沒人敢要……」墨黑的臉顯得窮凶極惡。
「大熊……」
可只要那恬柔的聲音一叫喚,就會立刻消氣成一只玩偶熊。「什麼事?」熊家康暫時停下替水簾寶貝討回公道的暴行,三步並作兩步的想跑上樓,卻在樓梯口見到黃小蟬,「你要去哪里?小蟬。」
「水練打電話來說秦朗日生病了,問我可不可以過去一趟?」黃小蟬拿著出診用的醫生包,代表他已答應了。
「厚——為什麼只叫你,不叫我?」熊家康不禁捶胸頓足。
「誰是醫生?」黃小蟬只覺得莞爾。
「你。」熊家康不得不垂頭喪氣的承認。
黃小蟬只得無奈的推開攔在自己肩背上的大個兒,「那麼,你要跟我一起過去嗎?」
「當然要。」這還用得著問嗎?
「兩個條件,不準動手動腳,也不準動口。」她眉眼橫掃而過,熊家康立刻點頭如搗蒜,卻在十分鐘後,馬上感受到自己答應得太快的下場。「忍,我要忍耐!」因為某個爛人的冷眼掃視下,熊家康必須用盡全力掐緊自己堅如磐石的粗腿,才不至于食言。
「那個髒兮兮的男人是誰?」秦朗日火上加油的問。
熊家康听得忿忿不平到幾乎要咬斷牙根。
黃小蟬溫柔的拍拍他似蒲扇似的大手,無聲的傳遞著安撫,「他是我的老公,是應我要求陪我過來的。」
「丑八怪是去哪里找到出診還需老公陪伴的醫生?難道你是中看不中用到只能讓自己的老公跟來恐嚇人嗎?」秦朗日尖酸刻薄的奚落著。
黃小蟬卻只是輕淺的笑說︰「還真是被你給說中了,我確實是個沒了老公就一點用處都沒有的人,所以你若不想讓我治療,我是可以了解的,其實平常人感冒多半去診所或藥局拿個藥就行了,根本就不需要勞動醫生上門親自出診,又不是什麼重要任務,你說是不是呢?」
「哼!把處方留下後,你就可以走了。」秦朗日懶得理會牙尖嘴利的女醫生,推動輪椅,背對著黃小蟬。
而沒听見嚴水練的熊佳康卻忍不住開口問︰「水練呢?」
「這麼會找時間偷懶,偏偏趕也趕不走,死皮賴臉的。」秦朗日冷傲的嘲諷著,「不知道是不是窮人多丑鬼,所以才會滿身傷痕的讓人倒足胃口,依我看,應該不會有那個男人敢要這麼丑的女人吧?」
那惡毒的話語讓熊家康差點就氣不過,忍不住的轟他個滿頭包,幸好黃小蟬立刻橫射過去一眼凌厲的警告,才讓心直口快的傻大個把沖到嘴邊的深仇大恨給嚼碎,再和著血吞下肚。
至于黃小蟬,則是在警告了熊家康一眼後,「我想,這不就勞你費心了。」慢慢的收起溫柔恬靜的表相。
「哼!一個丑到讓連男人利用來發泄一下都要被嫌棄的人,我還需要費什麼心呢?」秦朗日在刺探不出什麼蛛絲馬跡後。只能繼續冷嘲熱諷。
「如此自是最好。」黃小蟬笑出一朵帶毒的曼陀羅花,「怕只怕……人性多變。」
而,天意難測!
「再怎麼多變,烏鴉就是烏鴉,是永遠都不可能變成鳳凰的。」秦朗日睥睨著眼前這個意有所指的女醫生,再回以充滿惡意的嘲諷。「鳳凰也永遠不可能降格以求到去遷就一只烏鴉的!」
秦朗日的姿態依然是非常的不可一世,是十足的驕傲。
「最好是這樣。」熊家康一路上憤恨不平的喃念著回到修車廠,「最好是這樣,最好是這樣……一個連心肝腸都腐爛到發臭的爛人,就算是給水練跪下了也不配得到原諒……他竟敢還敢自喻為鳳凰?」布滿血絲的大眼中狠瞪出兩行熱淚。
黃小蟬拿出手帕,替她的傻大個擦拭心痛的淚水,「總有一天,我一定會讓他為你下跪!」一向溫柔的眼中冷冽出許久未見的狠絕神采。
「他該跪的人不是我!」熊家康看見了她眼里的狠絕目光,立刻忘卻心痛的將動了怒氣的老婆給整個熊抱起來,「他都已經是壞到骨子里了,為什麼還要給他一個認錯的機會呢?」這讓他耿直的腦袋始終想不明白。
「壞到骨子里?他還不夠格!」黃小蟬在老公的憨直里再度軟化會溫柔恬靜的模樣,「充其量他就只是個被寵壞的孩子,太過的不知天高地厚,所以當他給你下跪的那天到來,你可千萬不要心軟!」
「不太可能吧?」熊家康怎麼都不相信一個驕傲到那樣殘忍的人,真會有低頭認錯的一天。
「那就好,錯過這個低頭認錯的機會,他就得親自承受嚴正的矯治了。」所以就算她覺得讓水練去秦朗日那里工作根本是多此一舉,她還是會尊重嚴正與秦北奔的約定,因為她根本就不認為讓秦朗日與水練相處後能改變什麼。
但是如果什麼都沒有改變的話,「我很樂意看見他被嚴正矯治到不得不跪不認錯的模樣,接下來……」再換她讓秦朗日給她的大熊下跪,她會讓秦朗日學好謙卑的。
因為她本來就不要一場皆大歡喜的結局,因為她的羅剎心腸從來不曾打算原諒秦朗日的殘忍。
×××
吃了藥、退了燒,卻伴隨著滿身大汗,濕濕黏黏得讓他感到心浮氣躁。「別擦了,一點用處都沒有!」揮開那只幫他擦拭汗液的手,「笨手笨腳的笨蛋!為什麼不干脆把我推進浴室去沖個澡?」
嚴水練聞言,先放下毛巾,再推來輪椅將他從床上扶起。
「你是沒看過男人是不是?才十八歲就急著幫男人洗澡,真是花痴一個。」秦朗日還是不滿意的挑剔著、諷刺著她。
「要洗?還是不洗?」嚴水練以直勾勾的眼看著他。
「推我進去浴室後,你就可以滾了。咳咳……」秦朗日承受不了她那太過直接的眼神,撇開頭吼叫著。
就在嚴水練依言離開浴室,他卻又開始找碴︰「丑女,進來把浴缸洗干淨後再放滿水,听到沒有?」
嚴水練再次依照他的指示做完事,並離開了浴室,「白痴,你在浴缸里放滿水是要干什麼?想淹死我嗎?」還是繼續找她的麻煩。
嚴水練直挺挺的站在他的面前,「先決定,再說。」
「笨!我是故意的,可是你能拿我怎麼辦?」秦朗日笑得猶如一只惡魔,「要留,你就照著我的意思讓我耍弄;若是受不了了,你就直接滾出去!」
聞言,她那雙似貓般的眼中又開始生氣勃勃的產生了有如金芒般的燦爛光彩,過了好一會兒後,嚴水練才直接動手月兌去他的衣物。
他只能又閃又躲、又揮又打,還差點從木椅上跌落在地,「夠了!你可以出去了。」抓住她的雙手,厲聲說道。
「出去、進來;出去、進來……麻煩。」她很干脆的抖落他的雙手,用衣物將他的手纏繞後往上勾住,又繼續月兌下他的褲子。
「夠了!我可以自己洗。」嚴水練這才終于微露出驚慌樣。
「不要。」嚴水練已在他的惡意反復中作出決定。
「花痴,你如果真的需要男人,我給你錢去外面找,你听到沒有?」雙手被掛在牆上,讓他屈居下風到只剩下一張嘴,「我看不上你,所以你就別白費心機了,丑八怪!」還是被她扒了個精光。
而就算他的身體構造與她的略有不同,她還是可以無動于衷的拿著蓬蓬頭將溫水沖曬過他的全身,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的尷尬——或許那是因為她知道,一旦走出這個只有她和他的封閉世界後,她就再也不能在人群里將他辨認出來的緣故。
但是他並不知道!
所以當她的小手搓起泡沫從她的頭發開始清洗時,他只能怒火中燒的一直吼叫怒罵、東躲西閃,直到她將他從頭到腳搓洗得干干淨淨,他簡直是尷尬、難堪到面紅耳赤的顫抖了、沉默了。
好不容易等到她松開他的手,他立刻用力的將她撲倒在浴室的地上,懷恨的、惡意的輕薄著她,「誰叫你要惹我,活該!」
卻在撫模到她身上那些凹凸不平的傷痕時,不自覺的收斂了一些,向來如惡魔般的心也變得溫柔了一點點,「到底是為什麼會有這些傷疤?」
不知為何,他那顆驕傲又冷硬的心正莫名的顫動著。
可嚴水練卻完全不打算解答他的疑惑。
所以他不再反抗,就讓她開始照料著他;深夜,當她正在為他念著某本書的時候——
「到床邊來念。」他要求她的靠近,「否則我會听不清楚。」
嚴水練移坐到床邊的地板上繼續念著,秦朗日則是趁她完全沒有防備時,滾下床,用自己的身體將她整個的壓制住,再快速拉高她的衣物,「告訴我到底是什麼造成這些傷痕的?」
親眼見證這可怕傷痕的結果,幾乎讓他產生了喘不過氣來的窒息感,那感覺深刻的壓在他的胸口、纏在他的脖頸,狠狠的折磨著他的心。「你說不說?」甚至掐住她的脖子威脅。
她卻還是輕易的將他給反制在地——一樣的不回答他的疑惑。
「你知道嗎?除非你決定滾出去,或者是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提防著我,否則你最好自己告訴我……」秦朗日看進她那偶爾會閃動著金芒的眼里,繼續威脅著。
「你很奇怪。」嚴水練這才偏著頭,露出一種疑惑的表情。
不知是怎麼了,她那模樣竟讓他的心狼狽的跳動著,「我是哪里奇怪了?」他用著彈奏鋼琴時的凝神專注來感受她身上的傷痕,「你才是真的很奇怪,為什麼不肯告訴我?是……被狗咬傷的嗎?」
在他艱澀的問句里,警示帶著那麼的……一點顫抖、一點痛楚。
或許也能證明,在他最深處的內心底,他對自己年輕時殘忍無情行徑,多少還是有著一點的心虛、一點的懊悔、一點的……想要補償!
嚴水練狀似思索的側著頭,「我忘記了。」但她那平靜到無動于衷的眼瞳中卻慢慢的流轉出金色的波光。
那眼神讓他在瞬間就被迷惑住︰「你忘了什麼?」秦朗日不由自主的輕聲問道。
「十歲以前的所有事情。」她邊答,貓般的眼里閃動著的是一點的慧點——仿佛她是在訴說著一種何必記得的大智慧,而那大智慧就藏在忘卻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