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妹,你是聰明人,師姐勸你盡早說出,免得師姐為難。」
「有什麼為難?」清繡漫不在乎地道。
「師姐有千萬種手段可以迫你說出,但師姐不想傷了同門之誼,因此好言相勸。如果你再執迷不悟,師姐不得已,只好幫你一把了。」
「千萬種手段?舉一兩種看看。」清繡仍是一副不在乎的神氣。
「師妹應該還記得火雲針的滋味吧!」範嫣戴上手套,從隨身的木盒里拿出一根針,在晦暗的光線下,仍可見這根針透著暗黑的光澤,一望即知道有劇毒。
「卓翊已死,再無人可幫你解毒,這次師妹再中針,只怕就回天乏術了。」
「說不定我有了抵抗力,一回生,二回熟嘛!」清繡嬉皮笑臉地道。
範嫣恨死姚清繡在她面前耍嘴皮的樣子,想是因為她知道自己有求于她,因此有恃無恐,饒是她心計深沉,也不禁變了臉色。
「我知道你一心想死,只想激我殺了你,不過,這世上還有許多比死更可怕的事,譬如說……」她露出嫵媚的笑容,靠近清繡︰「我可以給你吃合歡散,然後把你丟到妓院里,上次我已經給過你一次機會了,機會這種東西可不是時常有。或者,也不用這麼麻煩,我月兌了你的衣服,點了你的穴道,然後把你丟到大街上……」
「你怎麼可以這麼做!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清繡強作鎮定,臉色卻越變越白,顯然是怕了。
「我也不想這麼做,可是師妹你不合作啊!」範嫣露出得意的笑容。
「好,你要問什麼,我都告訴你,但你絕對不可以對我做出你剛剛說的那些事。」
「早這麼著不就好了?」範嫣迫不及待地問道︰「逆練玉女神功有什麼後患?百慧有什麼方法解除後患?」
只見清繡猶豫不決。
「還在等什麼?還不快說!」範嫣催促。
「我不敢說,怕你不高興听。」
「你說,我听著。」範嫣緊張起來。
「那你听好。」清繡清了清嗓子。
「逆練玉女神功的後患,就是讓你一輩子都離不開男人,滿腦子骯髒念頭;師父的解決方法,就是廢了你一身武功,讓你清心寡欲,從頭練起。」
「你耍我!」範嫣暴怒之下想痛下殺手。
清繡突然大叫︰「卓大哥,師姐要殺我,你快來救我!」
一听這話,範嫣大驚,全身如浸入冰水之中,難道卓翊沒死?
她一腳踢飛棺蓋,立刻擲入一把金針,清繡趁亂已經退到旁邊。
棺材內卻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卓翊呢?卓翊的尸體呢?」範嫣問,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只見剛才倒地的那個衙役忽然慢慢站了起來,赫然是卓翊!
「卓翊在此,可惜不是尸體,讓你失望了!」卓翊笑道。
範嫣吃驚道︰「你沒死?」又轉向清繡,「你設計我?」
「設計你的是我,」卓翊踏上一步,剛好擋在清繡身前,「清繡只是負責執行罷了!」
「好!好!我範嫣這次算栽了跟頭,不過,接下來要怎麼辦?你要來拿我嗎?我功夫不如你,自然束手就擒,可是你說我是金針案的凶手,誰能相信?你有何證據?」
「這里人人都是證人,舉火——」
卓翊號令一出,忽然一片大亮,十幾支火把照得黑夜如白晝一般,範嫣定晴看去,發現全是汀南郡捕快,而郡守大人,赫然也在其中!
「郡守夫人,你是要自己揭下面罩,還是要卓某動手?」卓翊踏上一步,丁春山和程亮立刻上前,將清繡護了下去。
任憑範嫣三頭六臂,今日也插翅難飛。
「我輸了。」範嫣心中交戰許久,終于自己揭下了面罩。
「夫人,真的是你?」郡守大人如在夢中。
「老爺救我,看在我們這幾年夫妻情分上,求老爺救我。」範嫣哭叫。
「夫……範嫣,你自作孽,老夫也救不了你了!來人——」郡守大人下令︰「將範嫣押赴郡衙大牢,听候審問。」
「是。」
範嫣被押走後,眾捕快歡聲雷動,為時九個月的金針殺人案終于宣告偵破。
「辛苦你了!清繡。」卓翊模著清繡的頭說,他實在不願意清繡犯險,可是,這件事情也只有清繡能夠做得到。
清繡搖頭笑道︰「能夠為郡衙出一分力,是清繡的榮幸。」
「看不出來清繡姑娘的演技,竟然這麼好。」程亮道︰「眼淚說來就來。」
「眼淚是假的,感情卻是真的。」清繡說︰「只要一想到不能跟卓大哥在一起,我的眼淚就無法克制地掉下來。」
卓翊立刻擁住她。「我們永遠不會分開的,清繡!」
眾捕快識趣地閃開,程亮邊走邊想——
原來,我就是在這方面輸給了你,怪只怪,男兒有淚不輕彈啊!
卓翊與清繡並肩攜手。
「我剛剛表現得還好嗎?卓大哥?」
「當然好!不然範嫣怎會上當?尤其你說的那些話,字字句句,深得我心。」
他早知清繡聰明。
「卓大哥,師姐會被處死嗎?」清繡還是不忍心。
「她身上背了七條人命,怎麼可能有活路?」
「可是,我辜負了師父的期望,師父派我來,原是要救師姐的啊!」
「國有國法,如果你師父知道了她的所作所為,相信也不會包庇她的。」卓翊安慰道。
清繡卻還是覺得難過。
範嫣說要見清繡。
雖然關進大牢前,衙役已經將範嫣身上的繡花針全部以磁石搜出來了,卓翊還是不願清繡去大牢看她,這女人的狠毒,令卓翊余悸猶存。
可是清繡卻想去看她。
卓翊知道清繡心腸軟,對于範嫣被捕又心懷愧疚,所以想要去看她,既然這是清繡的心願,卓翊只好幫她達成。
兩人到了大牢,見到了一身囚衣的範嫣,範嫣雖然關在牢里,還戴上了手銬、腳鎳,卓翊還是緊盯著她,深怕清繡為她所傷。
「喲,卓大人,怎麼跟著來了?是怕我對師妹不利嗎?」
卓翊牽了牽嘴角,算是回答。
「卓大人,想你堂堂八尺男兒,卻跟在我師妹後面,跟前跟後,好有出息啊!」
卓翊更不理她,知道她故意激自己離開,他也不敢開口說話,怕一說了話,分了心,給了範嫣可乘之機。
卓翊的冷淡激怒了範嫣,範嫣開始對卓翊罵不絕口,什麼難听的話統統倒了出來。
「夠了!師姐。」清繡平靜地道。「你叫我過來,就是為了說這些給我听的嗎?」
「听不下去了是嗎?這正是我找你來的目的,你跟我跟卓翊,通通一樣下賤! 通通都有下賤的欲/望!」
「或許你說得對,」清繡的話使範嫣停止了辱罵。「我們都有欲/望,可是那並不下賤。曾經我以為,清心寡欲就是人生修養的最高境界,也以為自己終其一生都會過這樣的生活,我一直覺得這樣很好,現在還是這麼覺得,很好,真的很好,少了許多煩惱。」
「可是現在的我,已經不可能回到那個時候,我會生氣,會懷疑,會不安,會患得患失,我也有了煩惱。可是,我並不後悔,因為我有愛。」
「因為我有愛,也被愛著,所以我願意擁抱這一切。因為有愛,所以我有欲/望,我有愛人的欲/望,也有奉獻自己的欲/望,這樣的欲/望並不下賤,可師姐你很可憐,因為你沒有愛。」
範嫣站著,听著,呆若木雞,她真的沒有愛嗎?她曾經被愛過,在小時候,在神針門,或者甚至在某些並不認識的男人心中,曾經也有人對她好過,可是她早已忘記那個滋味,那是什麼樣的滋味?一直到清繡和卓翊離開,她都還想著這個問題。
離開大牢,卓翊牽起清繡的手,沒有作聲。
「怎麼啦?」清繡歪著頭看他。
原來卓翊的眼楮濕了。
「我不知道你這麼會說話。」卓翊說,聲音低低的。
「你不是一直說我冰雪聰明嗎?」清繡笑了,非常溫柔的。
卓翊再次將清繡擁入懷里。
範嫣被判秋後處決。
自從她被關進大罕之後,郡守大人沒有來看過她一次,範嫣知道郡守大人故意不來看她,想跟她畫清界限,虧她服侍了他兩年!這個老烏龜。
她不甘心,她跟獄卒說,她要郡守大人到牢里來看她,不然,後果自負。
「這個女人,竟敢威脅我!」听了獄卒轉述的話,郡守大人不禁大怒。
可是,自己有把柄在她手里,如果不敷衍敷衍她,讓她噤聲,「父子同科」的丑事一傳出來,他的仕途就全毀了。
離秋後處斬還有一段時間,這段時間該怎麼樣讓她閉嘴,又能夠擺月兌自己的嫌疑?
郡守大人計上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