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可以是多采多姿的,可以是變化多端的,然而對一個懷著美麗與哀愁的十七歲女生而言,梳洗過後,絮潔在純純的衣物問里選了一套白底綠點、寬松的棉質長洋裝換上。
她懶懶的坐在粉紅色的梳妝台前,看著自己一臉的沒精打采,任由漫無邊際的思想亂飛……「絮潔,明天龍浩要帶我和曉偉及媽媽去亞哥花園玩哩!」這是純純昨天打電話告訴它的話。
她可以想像得到純純臉上所洋溢的快樂及幸福。
而曉偉和媽媽肯定也是開心極了。
「絮潔,我計畫將我以前的存款提出來幫媽媽買一層樓。」這是純純前天在學校的驚人之語。
然而絮潔能夠說什麼?能夠做什麼?
比起純純,她真可說是英雄無用武之地日但是若能讓終年辛苦的媽媽有好日子過,那麼她在這里一輩子孤寂而終他心甘情願。
但是到底富有及貧窮的定義何在?
她不懂,她只知道自己連內心都窮,除了功課傲人,其他突然之間都成了一頁真的空白。
一切都是造化弄人。
董絮潔拿起梳子,漫無目的的梳,無意識的將頭皮梳得有點發麻,她這才發現自己原來只是行尸走肉的一具空殼……一行行的熱淚弄花了她才梳洗好的臉,但她欲罷不能,地無法克制淚水的洗里,及心底深處真空狀態的悲哀,于是她趴在梳妝台前哭了起來。
「咚咚、咚咚……」相連約二樓陽台外,卓淮恩擔心的敲著落地窗,他一臉的焦慮、著急及抱歉。
他在門外看了她許久,一直不敢敲她的門,但事情似乎有些不對頭,無論他多麼怕她生氣,他都得再吹向她道歉。
那一連吵人的咚咚聲令絮潔抬頭一看,一見是那惱人的卓淮恩,她便怒氣沸騰的揮去臉上的淚,走向他。
「嘩!」的一聲,絮潔怒不可抑的打開落地窗玻璃門。
「干嘛!偷窺狂。」她劈頭就罵。
「一大早就哭,有心事嗎?」他倒是乎心靜氣,而且還從口袋哀取出潔白的手帕,遞給她。
絮潔接過來老大不客氣,用力的打了一撮鼻涕在上面。
「本小姐想哭就哭與你何干!」她丟還給他那一只可怖的手帕。
他則將它擱在一旁,刻意淡化它的敵意。
「如果是為了我曾冒犯過你,那麼我真的很願意向你鄭重的道歉。」它的表情好正經,可說是嚴肅的。
絮潔這時發現自己並不是其的生他的氣,而是將空虛的心情遷怒于他。
但她也發現他愈是一本正經,她愈想與他唱反調!
「反正你是外國回來的,對于男女關系可能是隨便慣了,我真不懂爸爸干麻非要你來我家住,這無非是引狼人室。」她的話鋒銳利的像把劍,完全沒有想到過後果。
「你就快不會受到我的打擾了,因為我就要回美國去了,我母親的心憤病發,我必須趕回美國。」卓淮恩一向帥氣的臉上出現憂慮的陰霾,但他表現的很堅強。
絮潔並非生來的鐵石心腸,她立刻後悔了自己的刻薄,地想向他致歉。
但是卓淮恩已經轉身離去,頭也不回的走進他自己的房間,絮潔拜然發覺,它的背影和她一樣,好孤單。
她對他的好感勝過了同情。
她問自己是否該告訴他事情的真相,可是他會相信嗎?
早餐時奇跡似的絮潔那對暫時的爸爸、媽媽都出席了,媽媽還特別命人將早餐移到庭院,露天的翠綠色藤桌上,一家三日加上淮恩表哥,在風和日麗的朝陽下,享用了一頓豐盛且溫警的早餐。
經過了早晨的事,絮潔刻意在早餐的時候,表現得乖巧極了,她還不時的以眼角觀察卓淮恩,但他似乎也刻意的在回避她,不但不肯正視她,還一直與爸爸談著心髒病的種種,令她插不上話。
「女兒,今天晚上家里有宴會,下午你得準備、準備。」周若芷以餐巾找了下嘴角,使雅的朝絮潔說。
「準備什麼?」絮潔悶悶的吃了一口滑蛋蝦仁。
「你拿手的鋼琴呀!你李伯母上回直跟我夸獎你的琴藝真的是愈來愈好了。」
周若芷先是驕傲的昂首一笑,緊接著急轉直下的是一陣嘮叨,她壓根兒也沒看出「女兒」一臉的彷徨。
「若不是你執意要去念高職,那李伯母的兒子條件那麼好,唉!現在人家哪裹看得上你的!」
董絮潔只听到前半段就已經是驚得魂飛魄散、如坐針氈了,哪里還顧得了到底「媽媽」還說了些什麼!
要命的是,它是天生的音盲,別說任何樂器不行,就是唱歌都嚴重的五音不全,哪里可能會彈鋼琴。
怎麼辦?當務之急,向純純求救去吧!
這是她唯一所想像得到的解藥。
「我現在就去準備!」絮潔在心中祈禱純純尚未出發去亞哥花園,她這次是說什麼也不再和她交換身分了,她不玩了!
她丟下手上的刀叉飛奔人大廳把握時間的撥了這通緊急的救命電話,一分鐘過了,兩分鐘過了,三分鐘也過了,還沒有人接起電話,但她不死心叉重撥了一次,但是情形還是一樣。
「看樣子他們是一大早就已經出發了。」絮潔坐在客馬的沙發上,抱著那具骨董式的電話喃喃自語。
「完蛋了!完蛋了!這麼下去會穿幫的!」絮潔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小姐!」
絮潔的肩膀上,突如其來的伸來一只手,引她回過頭,阿香正捧著院子里杯盤狼藉的餐盤,經過她身後。
絮潔疑惑的瞪著阿香,而阿香則是露出她慣有的神秘笑容。
「小姐,別苦惱,找表少爺去,他可是出名的鋼琴王子哩!」阿香說完便一溜煙似的走向廚房,完全是一位專業的情報人員,可是絮潔的情緒並未因此而得以舒緩,反而是更困擾了。
中午時分家里都安靜,爸爸陪媽媽Shoping去了,佣人們忙著布置晚宴,而絮潔只好硬著頭皮,像只無頭蒼蠅般,滿屋子找她的淮恩表哥。
最後,她在滿屋子見不著他的人影之下,只好敲他的房門。
房門在她催命般的敲擊下開了,但是當他看到是她時,他的表情是出奇的冷淡,這和她所慣見,溫雅的他簡直是大異其趣。
「我可以進去嗎?表哥。」絮潔注意到他正在收拾行廷。
「當然,這是你家。」卓淮恩對她突來的婉約言詞,報以不以為然的嘲諷,他臉上那抹不耐的笑更是強調了他對她的觀感。
也不知為何,絮潔因他的冷漠感到難過,而那種難以形容的難過竟是透徹心犀的。
卓淮恩讓開身,讓她進房。
其實,他真不知該拿她如何是好,也不知她那張清純可愛的容顏下,又含藏著多少對他的不滿及奚落。
他真不知自己是該一味的忍讓她的驕傲與放縱,還是該像現在這樣,收起被她迷惑的情感將她視若無睹;而他發誓,去年的此時這種奇特的情感是不存在的。
如今的他無時無刻不在希望,她若不是它的表妹,那多好!她若不是他的表妹,他發誓他會肆無忌憚的追求她,與她熱戀……「你在收拾行李嗎?」真是廢話,董絮潔罵自己,可是她找不到更合適的開場白了。
卓淮恩沒有應聲,他靠在門邊兩手放在牛仔褲後的口袋,一副對她的來訪毫不盛興趣的模樣。
「你不關門嗎?你不重規隱私權嗎?」絮潔在他冷峻的眼眸下顯得有點畏縮,但她假裝生氣朝他走去,將他的大個子從門邊移開,關上門。
卓淮恩搖頭,更顯不耐的蹙起了眉頭。
「有什麼話快說吧!」
「你最近都不叫我純純了,為什麼?」
這任性的表妹是為了什麼而來?卓淮恩不明白,但他好奇她的葫蘆里裝的是什麼藥。
「你認為自己像純純嗎?除了外表,我認為你變了不少。」
太好了,馬上就切入了正題,這正是絮潔心之所想的。
「卓淮恩,你還記得嗎?第一次你在穎氏綜合醫院看到我,而我正看完牙科急著去打工,我是不是告訴過你,我叫董絮潔,而不叫什麼純純的嗎?」董絮潔急著想喚回卓淮恩的記憶,誰知那記憶是教他刻骨銘心的,他怎會忘!尤其是她那意氣飛揚,獨特酷傲的勁樣。
「董絮潔!」卓淮恩重復著那個陌生的名字。
「對,我就叫董絮潔。」絮潔點了點頭。
她又在胡言亂語了,卓淮恩真不知該怎麼做,攆她走嗎?這可是她家,倒不如他先走掉算了,才不至于被她搞得精神崩潰。
他真的掉頭就走。
「喂!你要去哪兒……」絮潔急得奔上前去,拉住他的手臂。
「去一個可以圖個耳根清靜的地方。」他揶揄的盯著她-越的手瞧,但著急的絮潔卻是抓得更緊,像是溺水的人忽逢浮木,攀援都來不及了,怎可能放手。
「不,請你別走。」
她哀求的模樣,老實說是頗今人心疼的,但是有誰願意去相信她的誑語。
「還有什麼事?」
「我想請你幫我一件事。」
「哦!無事不登三寶殿,不是嗎?」
絮潔猝然的放開手,雙眼露出受傷的神色,她不相信卓淮恩會以那種類似輕蔑的眼神看著自己。
一股失望的感受,像一湖深冷的潮水,無情的向她淹來,不管她怎麼對他,他都不該如此呀!
不管地怎麼叛逆,它的心都是脆弱的!
可是誰規定他不能如此,凡是正常的人都不能忍受她的反覆無常。
「你給我記住!」她一跺腳,轉身離去,一串串如珍珠般圓滾滾的珠淚,自她羞憤的目光中汩汩而下。
「記住什麼?人家不幫你就要人記住,多可怕的心態。」如果卓淮恩看得見董絮潔此刻的表情,他會不忍心說出這逞一時之快的話的。
然而絮潔的腳步太急,她急著逃開他,逃開他的戲謔,她無法忍受他不再寬大為懷,不再溫柔多情,地無法忍受他對她的冷酷,她也不喜歡自己懦弱的哭泣,可是地無法控制自己的內心隱隱作痛的情緒。
淚水模糊了她的眼,在絮潔要繞過茶幾時一不小心絆了一跤,她慘叫一聲,扭傷了腳踝。
「怎麼了?」那一跌仿佛跌疼的不是絮潔的腳踝,而是跌疼了卓淮恩的心肝,他急得臉色惶然,一個箭步的沖向她,急急忙忙的抱起她。
這時映入他眼底的不是盛氣凌人,更不是無理取鬧,而是一副心碎天使的臉龐。
她的淚不僅滲進了他的手,更是滲透了他的心,比光的速度更快的將他軟化。
「別哭,我的天使!」他輕輕的抱著她,搖撼著她,像哄嬰兒般的細細呵護。
他突然的又變回那個和善的卓淮恩了,那個她一直心儀,卻不敢承認,溫柔的白馬王子。
他的柔情不知因何使它的淚水更是恣意的奔流。
他的善良、他的體貼,是她長久以來所期待的,既然純純都能以她的名義去接受龍浩了,為何她不能大大方方的接受卓淮恩呢!
「不哭,不哭,我回美國馬上寄一套最新的郵票給你,好不好?」
∣「誰希罕你的郵票!」.絮潔負氣的說,掙月兌他的懷抱,地想站立,可是腳踝卻腫得像個包子,她根本是搖搖欲墜的。
「不要再任性了,好不好答應我,就算你是董絮潔!」他妥協了,他知道再不附和她,她是不會滿意的。
「我本來就是董絮潔,我也不會彈什麼鋼琴,所以才來向你求救的……」它的聲音因哭泣而頭抖,听在卓淮恩耳里真可謂是楚楚可憐!可是她的語意不禁又要令他嘆息。
「你怎麼可能不會彈鋼琴呢!太不可思議了。」
「因為,我是董絮潔!」
「老實說,我認為你有雙重性格!」卓淮恩啼笑皆非的道。
「那麼,你認為我到底是純純,還是董絮潔?」
卓淮恩一時間還無法回答她的問題,他只想到他的「心理學」下學期恐怕非要重修不可了。
可是天下最為雞懂的,真要莫過于女人心海底針了!
「我不知道!」他回答得好坦白。
是的,他怎可能會知道,他一直是只呆頭鵝,絮潔推開他,一聲不響的站起身。
「我帶你去醫院掛急診。」
「不,謝了,我不去。」絮潔揮開卓淮恩的手,一跛一跛的移動腳步至門邊,她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心血來潮的轉過身。「淮恩表哥,你何不去穎民醫院查查看,是不是真有一個叫董絮潔的病歷,她的籍貫是台灣省台東市。」
董絮潔不理會卓淮恩啞口無言的驚訝,跛著腳回她的房間去了。
晚宴終于來臨了,樓下的賓客雲集並未影響獨自一人待在房里,不積極,也不響應的董絮潔。
她本以為,可以以腳疼為由,推卻鋼琴演奏一事,可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禍」
呀!半分鐘前,媽媽才命人上樓來告訴她,非彈不可。
這下可好了,與其穿幫讓人看笑話,何不趁此兵荒馬亂之,逃之夭夭。
「對,三十六計走為上策!」當絮潔跛著腳走到陽台上,她不禁卻步了。「好高,這一跳非跌死不可了。」
正當她不知如何是好時,阿香進房來了。
「小姐,你在陽台上做什麼?你的小禮服怎麼還不換?」
「換?我逃都來不及了還換衣服。」
「小姐,船到橋頭自然直,台灣話不是說「時到時擔當,無米煮蕃薯湯]的嗎?」
「阿香,可怕的是我,我連番薯湯都沒得煮。」
「來,來,來,好小姐,讓阿香幫你弄得漂漂亮亮的,放松心情去參加宴會吧!阿香我有預感,你會安全適關的。」
「哦!是嗎?」絮潔半倍半疑的,讓阿香挽扶著自己到梳妝台前,讓為自己換上那套高掛在衣架上,粉紅色瓖有蕾絲及珍珠的露肩小禮服。
她那頭清湯掛面,也在阿香的巧手下變成了一頭蓬松可愛的發型。
「再涂點口紅就會更美了。」阿香畫龍點楮的為絮潔涂上淺粉紅色的口紅。
現在的她,真像是童話里走出來的公主,高雅得像是瑤環瑜珥的美玉,細致得像朵粉女敕清香的玫瑰。
連絮潔都認不出鏡中的美人兒竟會是她自己。
這一刻,她沒有再想起乞丐王子的故事。
因為她竟奇跡似的成為了一位真正的公主,一個期待白馬王子出現的美麗公主。
她忍著疼穿上粉紅色的高跟鞋。
像被仙女施了魔法般她的腳竟然不再感覺疼了,她輕盈的站立起來向阿香道謝,翩然的下樓去。
樓下的衣香鬢影,上流社會的聚會是董絮潔頭一回親眼目睹的,她站立在樓梯口,莫名的一顆心懸宕及瑟縮,使她裹足不前。
屋內的噴泉旁有一葦衣冠楚楚的紳士,正在暢談著,玄關空曠處已變成一個誘人的夢幻舞池,里頭有一對對穿著入時的名媛、仕紳正翩翩起舞。
絮潔的眼光深深的受舞池里一對出色的俊男與美女的吸引。
那個好高大,穿著筆挺宴會服,英姿勃發的俊男不是別人,他正是卓淮恩,那個令人又氣、又恨、又愛,名副其真的白馬王子。
而他褸著的那個令人驚艷美得人含人心碎,有一頭柔順長發,穿著一身黑色頁絲、身材曼妙的女孩,則是絮潔所陌生的。
那個美女一只狐媚的眼,勾魂似的盯著卓淮恩看,而可惡的是卓淮恩也盯著她看,並且還含情脈脈的。
絮潔的心像是被針戡破的球,氣正在快速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陣的不是滋味,醋意與嫉妒。
舞池里厭惡交際舞的卓淮恩,不經意的發現了樓梯口飄然如仙的小辣椒,令他頭疼卻又放不下的小女生。
她那麼斯文、溫柔的裝扮是他所熟悉的,但是她並不是純純,他終于確定她不是純純,她的的確確是另一個人。
下午他帶著強烈的好奇心,試著由穎民醫院的電腦資料庫襄找尋董絮潔的資料,果真有這麼一個病歷;但更今他驚奇的是,檔案里更有一個令人費疑猜的密碼資料,而且建立檔案的人還是穎舅本人!
聰明的卓淮思不愧是醫學院的高材生,他在無法解開密碼的當口。不暇思索的叫出表妹穎純純的資料,他並不預期什麼,但是他卻發現了純純的病歷上除了普通的心感冒之外,亦有一個密碼檔案約存在。
他花了一個小時的時間,首先破解了屬于純純的秘密檔案,檔案的內容是極具有震撼力及驚爆力的。
終于,卓淮恩了解了,原來她並沒有人格分裂,她一再地向他說明她是董絮潔,只是這真是一個令人難以馬上接受的事實。
但不知為何,他喜歡這樣的安排,他喜歡她不是他的表妹,他喜歡她是一個和他毫無血緣關系的人。
他說過他會追她,無所顧忌的向她展開愛情攻勢,想著想著他由心底笑了出來。
「嗎!你笑什麼,心不在焉的帥哥。」與他共舞的女孩問。
「哦,沒什麼,容我先行告退。」
「好吧!看你那麼紳士有禮,放你一馬,不過至少這支舞要有始有終吧。」
「當然,當然。」
遙看著那對儷人有說有笑,絮潔的一顆心簡直有如萬蟻啃蝕,萬箭穿心。
她正想要轉身回樓上去,卻被一個陌生的聲音叫住了。
「穎小姐,好久不見。」一個年齡與她相仿的陌生男孩,故做衍泥的走向她絮潔首先打量了陌生男孩光可鑒人的鞋、白色筆直的西裝褲,下半身雖頗為稱頭,但上半身他卻牛頭不對馬嘴的配上一套細格狀的英式獵裝,但最為慘不忍睹的,莫過于他頸子上西部牛仔式領巾,他蒼白的臉上部分重要的五官,都給鼻梁上那副有如棒棒糖般一圈圈,今人噴飯的厚重眼鏡給遮住了。
絮潔這一路打量了下來真可謂是倒足了胃口,她不知道人可以打扮得如此土氣。
難怪說人要在裝,佛要金裝了。
適切的服裝搭配,真的可以襯托一個人的品味。
「我認識你嗎?」絮潔忍住笑問他。
「我是李亞源,你國中三年的同窗,你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听說你沒有上高中,去讀高職,昨天我回國來媽媽告訴我的。」
「我不想上高中……你呢,你上哪里高就去了。」
「我,我現在已經越級,士了史丹佛大學一年級了。
「那真是恭喜你了。」絮潔盡量維持溫和的笑容,她開始發現自己並不欣賞李亞源的趾高氣揚。
「我听說上了高職的女生,氣質都會變得很差。但是還好你一點也沒變,那我可就放心了,原先媽媽告訴我時,我還擔心了整晚哩,還好你一點也沒變。」李亞源口吻裹的愛慕,及濃厚的自以為是,使絮潔幾乎抖落了一她的雞皮疙瘩。
「我變不變,有那麼重要嗎?」絮潔不想理會他,逕自的往樓上走去。
「當然了,你是我未來的媳婦兒嘛!」他竟緊追不舍。
「媳婦兒?」絮潔憤然轉身,橫眉一豎,當然駭著了李亞源。
「是……是啼!上國中的時候,你媽媽答應我媽媽的呀!」李亞游說得唇寒齒顫,他不知道穎純純何時變得如此凶悍。
「那你找我媽媽當你的媳婦兒吧!」絮潔氣得怒火中燒,她恨盡了那些自以為是的富家公子哥,包括此時向她走來的卓淮恩。
「怎麼了,小朋友。」卓淮恩看見了李亞源眼里閃爍的淚光,無奈的他看向絮潔,心想準被她嚇的。
李亞源站在卓淮恩跟前足足矮了一截,顯得很干癟、渺小,像個乳臭未干的小孩。
而卓淮恩相對的成熟且風度翩翩,今晚的他也似乎更散發著魅力。
絮潔真希望自己不要臉紅,不要受他的吸引,可是令地出乎意料之外,她無法控制自己不去看他,不去在意他。
地想使自己恨他,卻無法如願。
她提醒自己,中午他是如何羞辱自己的,她絕不能就這麼輕易的原諒他。
「卓大哥,純純她好凶,我怎麼可能要一個只讀高職,又凶巴巴的女孩當我的媳婦兒呢?」李亞源竟向卓淮恩訴起苦來了。
「她凶嗎?是不是你冒犯了她。」卓淮恩安慰的拍拍李亞源的肩。
「才不是,反正我不想要她了。」李亞源話沒說完,便一溜煙的離去。
「真是嗎?那太好了。」卓淮恩回答得爽快極了,但是他沒有注意到一旁,氣綠了臉的董絮潔。
她二話不說,即往樓上走去。
「喂!別走啊。」卓淮恩拉住他的火爆女郎。
「放開你婬穢的手,卓淮恩!」董絮潔一雙冒火的美目,任性的睥睨他,可說是完全沒給他好臉色的。
「我听一位獸醫朋友說,若是要馴服一只小野兔,其實並不難,只要比她凶上一倍,包管她安安靜靜。」它的椰愉令她眉室一揚。
「哼!想試試嗎?」她挑釁。
卓淮恩笑著看她,而董絮潔則將之規為嘲弄,更是將他怒人了骨髓。
「你馬上放開我,否則有你受的。」
「我不會再受到你的要脅的。」
「那你只會自做自受。」激動的董絮潔,下意識的舉起手,使勁的往卓淮恩嘲笑的臉上揮去……「事不過三,董絮潔。」卓淮恩的笑容篤定堅定而且得意,他接住了她火辣的小手,將之緊握在手里。
「你……」董絮潔有說不出的驚訝,她表情復雜的盯著卓淮恩,如果她沒有听錯的話,他清清楚楚叫的是她真正的姓名。
「你不是純純。」
「你能明白是再好不過的。」董絮潔的臉色一陣白、一陣紅,她別扭的抽回自己的手,咬住下唇,心情是一片情天恨海雜迷交集。
他終于知道她不是真正的公主了,他終于看出她是個冒牌貨,一個假裝是公主的乞丐。
連日來在這屋子里騙吃騙喝,穿著公主的華服招搖撞騙……他肯定是會瞧不起她、鄙視她、輕蔑它的……因為他是個真正的王子!
董絮潔的氣焰不再沸騰。
一時間,她覺得自己整個人仿佛赤果果的暴露在他的面前,無法遁形,甚至無法去正規他那對又黑又深遼的眼楮。
「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能明白的嗎?」卓淮恩此刻的怡色柔聲只換來董絮潔滿懷的唏噓。
她感到好矛盾,突然之間她並不希望他明白。那麼她還能假裝自己是個公正,一個不可一世的公主。
但是如今她什麼也不是,她像個眼見理屈的偷兒,可恥的想學駝鳥往土里一鑽。
她不看他一眼,萬念俱灰的往樓上奔去,跟蹌的跑進房間里,心情如有沉大海,黯然無光。
而卓淮恩抬起了他心目中最可愛神奇的公主,遺留在台階上一只美麗的鞋子,閱愛的看著她匆匆斑去的背影。
「小姐,你的屋外有一只鞋。」阿香奉太太的命令上樓來催人。
「怎麼哭了呢?小姐。」阿香心疼的走向床上的小淚人兒。
「阿香,我永遠都成不了一個真正的公主。」董絮潔柔腸寸斷的哭泣。
「我的小姐,你永遠不必去成為一個公主,因為你本身就是一顆出色、閃亮的明星,那種純真與真情,是任何一個公主無可取代的呀。」
「是這樣嗎?」她抬起哭花了的小臉問阿香。
「哦!我第一次見到你時,你那麼有個性、有主見,美麗又大方,自信耀眼的令我大開眼界。」
「阿香,你不要安慰我了!」
「就算我是在安慰你,但這也是實話嘛。」阿香十分憐惜的搖著她的背。
「我現在該怎麼做才好呢?」
「敞開心傻去接納他吧!」
「他?」
「是啊,表少爺是個難得的好青年,不去把握多可惜。」
「可是,他會看不起我的。」
「傻氣!若是他真心喜歡你,不論你是誰他都會喜歡你的,怎會看不起你呢?」
「是道樣嗎?阿香。」
「是的小姐,而且,如果我猜得沒錯,你也非常喜歡表少爺是不?」阿香那對熱心的眸子,似乎已把董絮潔的心思給看穿了。
她沒有反駁,因為她欺騙不了自己,她的確是為他而傾心。
「喜歡他就要去把握住他,年輕千萬不要留白呀!」
一個美麗的倩影獨自在餐桌的一角,默默的吃著點心。
「嘗嘗這個水果蛋塔,味道不錯哦!」甫自董絮潔再度下樓來,卓淮恩的只眼一瞬也未離開過她。
「我不喜歡吃蛋塔。」她哭紅的眼逃不過他的目光,但她有意的回避著他的凝規。
「那麼,吃一塊炭烤牛小排好不好。」他那不容置喙的好,也還是得不到它的善意回應。
「嗨,大帥哥,過來陪我跳跳舞嗎?這回可不那麼輕易放你走。」那位曾與卓淮恩典舞的嬌媚女郎,像蛇一般的往上來。
「你喝醉了,小姐。」
「不要叫我小姐,叫我小麗。」說著說著,小麗全身似乎全貼在卓淮恩身上了o董絮潔蒼白著臉,困難的將眼光從他倆身上移開,一顆心早已四分五裂成了不規則狀。
她無意識的取了堆積如山的食物,走回餐桌,心不在焉的以叉子撥弄那盤食物,毫無食欲。
室內環繞音響的樂聲戛然終止,燈光也隨著大亮,穎之別館最稱職的女主人,高貴艷麗的周若芷,拿起了麥克風準備發言。
「各位嘉賓,歡迎各位今晚光臨穎之別館,今晚的晚宴主要目的是為了籌募穎氏杜會救助基金會之基金,希望大家不吝錙銖,慷慨解囊……在義工募款之時,小女純純將為各位演奏鋼琴……」
董絮潔驀然之間,成了眾人鋼目的焦點,她一臉不知所措的慘白,微紅的眼眶空洞且茫然無主,四周的掌聲在她听來卻好比霹靂乍起。
不知何時卓淮恩已走到它的身邊。「來吧!」他誠懇堅定的,同董絮潔伸出修長有力的手。
董絮潔六神無主的看向俊俏高大的他。
他不是陪那女郎跳舞去了嗎?怎還會想到她呢?
卓淮恩直瞥著地那副我兒猶憐的模樣,完全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他發誓頗為她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他確信自己不是英雄主義者,但是如今他真希望自己是她唯一的英雄。
董絮潔愣愣的望著他,他的眼就像一池暖水,緩緩的將她淹沒,將她包容。
她不自主的將矜持又柔弱的手伸給他。
他那有力的臂膀便不假思索的牽引起她,她娉娉婷婷的站立。
此時此刻,他倆之間不需多余的言語。
他細心的引領她走上挑高客廳的夾層,這里除了一架白色優雅的古典鋼琴,更有可眺望花園全景的精致雅座,像似完全屬于情人的天地,那麼羅曼蒂克,那麼今人迷惘。
他邀她共同坐上琴椅,當他修長潔淨的指敲掌在琴鍵上,他用不著任何套譜,李察克萊德門著名的演奏名曲——「夢中的婚橙」,就如同行雲流水般暢然的從他的指間流波,溫柔的縈繞……她不懂他的音樂,卻深受琴韻的旋律所感動,她第一次以崇拜的眼光看待男生,她發現他飛揚在琴鍵上的手,如同舞動的彩蝶般輕盈,又如同蜻蜓的薄翼輕快自得的滑翔。
她看著他專注的眼眸,自在悠游的神情,情不自禁的與他共同陶醉神游在遺珠圓玉潤的天籟之中,仿佛她也是個音樂家,那優美的節奏是他們所共同創造出來的。
繞梁不絕于耳的音韻,在落下尾聲的同時,正在支票簿上簽名,慷慨解囊的紳士淑女們無一不熱烈鼓掌表示贊賞的。
「謝謝你。」董絮潔垂著頭,不敢正視他,語氣有如呢喃,她是極不好意思的o「沒什麼,這是我的榮幸。」卓淮恩的回答卻是很大方坦然。
「我欠你的,我會想辦法還你。」如今她除了覺得自己虧欠他之外,還有無限的內疚。
「你不欠我什麼。」他低下頭想看她的表情。
「我為以前的行為向你道歉。」她說著臉都紅了,頭垂得更低了。
「我接受。」
「你已經知道了我不是純純,為什麼不去揭穿我?」她們沒有看他。
「沒有必要,不管你是誰?來自哪里?只要你是你。」卓淮恩輕輕的托起她的下巴,初次發現流露在她眼中的羞澀,那使她變得有些溫柔,愛得像女孩,哦!不她原原本本就是一個女孩,一個與眾不同的女孩兒。
她不過是多了點霸氣,多了點性格,還加上一點兒驕傲,去除了那些,她是的的確確的女性化,的的確確的溫柔而且今人愛慕。
「其實,我也不曉得我到底是誰?」董絮潔憫悵的搖頭。
「你曾去探索這個問題嗎?」一個憐憫的情懷在卓淮恩的胸間擴散,他意料不到,她也未曾得知自己的身世。
「我和純純約定過,我們不想再去探討生命的源頭,畢竟養育之恩大于生育之恩。」
「純純和你之間……」卓淮恩尚未問完,董絮潔就已猜到他的問題了。
「我們交換了生活方式。」
卓淮恩似乎已經明了事情大半的真相。
他們四日交接,一絲絲奇妙的電流在空氣中滋滋的作響。
「我們跳一支舞好嗎?」
「如果你要那支舞變成踩腳游戲的話。」
說完兩人都笑開了。卓淮恩執起她的手走向舞池……「願意交我這個朋友嗎?」卓淮恩慎重的問。
「你認為自己具備了友直、友諒、友多聞的條件了嗎?」董絮潔開心的隨著音樂旋轉反問道。
卓淮恩莞爾一笑說︰「或許有或許沒有,你沒有認真的來認識我,如何能了解,何況這不也是口說為憑就算數的。」
「反正你就要回美國了,我哪有充裕的時間來認清你。」
「或許我不回去了。」
「哦!伯母的病……7」她放慢了舞步。
「我母親要回台灣來,接受穎舅的徹底檢查。」
「哦!那太好了,听純純提過她爸爸是心髒科的權威呢!」董絮潔也相當敬愛那德行醫術兼備的好父親。
「這麼一來,你可否撥一點空來認識我了呢?」
她沒有回答,只是一個勁兒的笑,她在笑什麼,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是感到如釋重負,輕松的想笑。
「別只是笑,絮潔。」卓淮恩把她拉近。
「願意交我這個朋友嗎?」他再次問。
「我有說不的權利嗎?」
「沒有。」
「那我只好日行一善了。」
「什麼?和我做朋友是日行一善嗎?你還真有童子軍的精神。」
就這樣子,從前的恩恩怨怨都一筆勾銷,所謂的不打不相識大概就是這一對歡喜冤家最佳的寫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