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姑娘,這圖中之人便是依照-所描述的五官特征繪畫而成,-看看是否與那惡人相似?」白雲亭內,李乘思將手中的畫像移往羽蝶兒面前。
動作真快,她今兒個一早才胡亂形容了下,不到晌午就畫好了。
「這……當時天色昏暗,且少莊主口中的惡人也一晃眼便消失,所以奴家並不是很確定。不過,應有六、七分像了。」哈!她隨便胡謅出來的人長得還真像華山雙鱉中的那位小漢。
「能有六、七分像就可以了。」李乘思顯然極滿意。
「少莊主,奴家什麼時候才可以離開?」他們該不會圖一畫好就立刻叫她滾蛋吧?她大老遠的隨他們來綠煙山莊,當然得騙吃騙喝一陣子。
「羽姑娘,真對不住,得勞煩-住下一陣子了。」
哈!正合她意。「為什麼?」她囁嚅的問。
「-曾見過-神,為確保-的安全,還是留在山莊較為妥當。」-神仗勢沒人能見著他面目後還幸存,于是從未蒙面行刺。沒想到百密一疏,竟被羽蝶兒撞個正著。
當然,他不讓她離開,還有一份私心在。
「這樣啊……」羽蝶兒微垂首,似有猶豫。
「羽姑娘別擔心,在下絕對會守護-,且一待我手刃-神,必會──」
「乘思。」
李挽臨的到來,讓李乘思頓時住口。而當他發覺二叔身後竟還跟著另一人,他的身子就不由自主的微微繃緊。
是的,他不喜見著二叔身後的那名男子。他正是武林三大莊之一的秋霧山莊莊主寒御。至于他為何會對他產生排斥心態,其一便是他年紀與自己相仿卻已是一莊莊主,其二,便是他的相貌。
他確信自己長得不差,幾乎可以稱得上是俊俏,但比起寒御那張絕俊中又帶點邪味的臉,他就是差那麼一點。
「乘思,快見過寒莊主。」李挽臨眉心一斂,提醒佷兒該有的禮數。
「寒莊主。」李乘思拱手,目光卻微微飄向仍低首的羽蝶兒。說真格的,他著實不想讓她見到寒御。因為他擔心她會如同其他江湖俠女,在比較他倆的優劣之後,而傾向了……
「少莊主。」寒御莫測高深一笑,回禮。
誰也沒發現,羽蝶兒在听到寒御開口說話的-那,身子晃了下。
怎麼會?!
這聲音明明就是……老天,他們竟然喊「他」莊主耶!
「寒莊主,這位便是唯一見過-神面目的羽蝶兒姑娘。」李挽臨介紹道。若非這花娘能替他們找到-神,他根本不屑理睬她。「羽姑娘,這位是秋霧山莊莊主。」
喝!原來天下第一殺手組織,其頭頭台面上的身分竟是武林三大莊之一的莊主大人!
這麼說起來,不就是正道相互殘殺嘍……也不對,-神殺人並沒有分好壞人,所以只能說,任憑天下人想破頭,也無法將-神的巢穴與秋霧山莊兜在一塊。
哈哈!這會兒她又掌握到-神的重大秘密了。
「能否抓到殺害李莊主等人的凶手,就全仗羽姑娘了。」寒御將詭謎的視線緩緩移向同時間亦抬起絕美小臉的羽蝶兒。
羽蝶兒臉上並無一絲異樣,但寒御還是可以發現在她一雙亮得出奇的烏瞳中,曾在-那迸出一簇興奮的火花。
「奴、奴家盡力而為。」她趕緊垂眸,羞澀頷首。
太美妙……真是太美妙了!事情的發展越來越刺激,也越來越精彩!
不過綠煙山莊也真可憐,竟把殺人凶手奉為上賓;更好玩的是,她可能命不長久。
誰會留下一個隨時可能揭穿自己身分的活口?也許此時的寒御正等待某個好時機殺她滅口……不過她也滿好奇自己會是怎麼個死法?是一劍斃命,還是痛苦而亡?-
,她干啥煩惱這個?目前最要緊的,是如何跟他談成一筆交易。
「二叔,-神那賊人的畫像在此。」李乘思拿起畫像,不著痕跡的擋在寒御與羽蝶兒之間。
李挽臨接過,馬上遞給寒御。
「羽姑娘,這幅畫像對三大莊來說的確十分重要,寒某在此先謝過。」為向羽蝶兒「致謝」,寒御不知有意還是無意,步伐忽而轉向,朝陡然抬眼的她,笑笑一頷首。
哎呦!她的雙臂竟在-那間冒起一粒粒疙瘩……可這也難怪,「他」這麼一謝,她還真承受不起。
「莊主哪兒的話,這是奴家應當做的。」她回了記羞怯的微笑,順便以眼神暗示他趕快找個時間來殺她吧!
「若能一舉擒下-神,羽姑娘可是功不可沒。」
「莊主言重了。」嘻,還裝?!
「寒莊主說得對。若能對先父,以及無故喪命的眾前輩有所交代,我李乘思絕對不會虧待蝶兒姑娘的。」李乘思突然插話,且還說得別有深意,仿佛是刻意說給某人听。
「奴家不敢當。」這李乘思八成對她有好感。只可惜,她現在感興趣的就唯有殺手-神。
「送羽姑娘回房。」李挽臨忽然出聲命令。
羽蝶兒也听話的起身。不過離去之前,她仍不忘偷偷瞥了眼眼波猝然轉為陰邪的寒御。
好詭異的眼神啊!小女子怕怕……
原本李乘思也想趁機護送她回房,但在二叔不悅的目光下,他只得頓住腳步,與眾人一塊兒商討如何逼出-神。
☆☆☆
听說,今夜李挽風特地擺了盛大的晚宴款待遠道而來的寒莊主,同時也有意藉此晚宴沖淡已哀淒許久的山莊氣氛。
可是……
「唉,大概快結束了……」羽蝶兒左等右盼,就是盼不到李乘思來接她參加宴席,郁郁的嘆出一口氣。
哼,定是那李挽臨從中作梗……這就稀奇了,她羽蝶兒好歹也生得人見人愛,這李挽臨到底看她哪點不順眼?
突地,她听見房門被推開的聲響。
她在看見來人時睜圓了活靈靈的大眼,「你怎麼來得這麼快?!難道那宴席不好吃?」為避免喉嚨因說話而觸及犀銳的劍尖,她可是說得好小心。
「不,那些酒菜頗合我的胃口。」寒御幽幽一笑,持劍的手仍穩穩抵住她最脆弱的喉間。
「既然如此,你何不多吃一點?」
「我已經吃得夠多了。」
「喔。那你明知道要來我這兒,應該有帶一點來給我吧?」
寒御笑了,笑中,有著透骨的森寒。
「-這些話,無法使我放松戒心。」似冷似邪似傲的詁聲甫畢,羽蝶兒臉蛋馬上閃過一抹把戲被揭穿後的心虛,下一瞬,寒御持劍的手就這麼無預警地往前輕輕一送──
疼啊!即便這樣的痛楚就像針刺罷了,羽蝶兒仍叫得猶如被砍了七八刀一樣。
不過,正由于她叫得太淒慘,才會令寒御閃了下神──
就在迅雷不及掩耳間,羽蝶兒身形翩然一閃,不僅成功月兌離那沾有她一滴血珠的劍尖,更有時間躲過他第二次狙殺。
「-的輕功,挺不錯。」他收劍,煞有介事的夸獎。
「我也這麼認為。」她回得臉不紅氣不喘。
「-所練的輕功是『雪不沾』,『凌波飛蹤』,還是『羽化成仙』?」寒御所述的這三式,乃屬輕功中最頂尖的絕學。
靈動雙瞳登時發亮,羽蝶兒還真有點服了他。天下輕功招數何其多,他居然一猜就中。
「是不敢說,還是不好意思承認?」寒御微傾首,薄唇微微漾出一抹令人打從心底發毛的笑。
他這笑,有著無法忽視的桀驁及冷噬,而這話語,更有藏不住的輕蔑及可嘆。但羽蝶兒非但一點都不生氣,還感覺自己的心愈跳愈急促。「既然你這麼厲害,何不猜猜我習的是哪一招?」
「-,出自『天羽』。」她性羽,且羽化成仙又是「天羽」一派的絕學,所以寒御這話是肯定而非疑問。
這下羽蝶兒對他更是另眼相看。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她一笑,笑中有絲莫名的嗔意。
寒御也跟著笑,笑中,也有深意。「並不如何。因為不管-出自哪里,我都不會留。」他的眼,在瞬間激射出致命的流光。
現在,他終于了解羽蝶兒為何一而再的出現在他執行交易的地方。看來天羽一派果然不簡單。
「什麼?!你還是要殺我啊?」羽蝶兒輕嚷著。
「-已經曉得我另一個身分,怎還天真的以為我不會下手殺-?」寒御半眯起絕俊的眸,邪邪笑道。
「我才不天真呢,我只是認為你會看在我是天羽人的份上,對我手下留情。」她嘴里雖這麼說,可心里清楚得很,就算她是金枝玉葉的當朝公主,他恐怕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就直接送她回老家去。
「我已是對-手下留情,否則-怎麼可能還站在這同我說話。」嘖嘖,天羽都沒能人了嗎?怎麼會放縱一個天真到近似愚蠢的丫頭來與-神接觸?
「既然你已對我留情面,何不繼續保持下去?更何況你也見過-神的『畫像』,那不就表明我羽蝶兒對你絕無二心?」為了向他保證自己絕對會遵守這個驚天動地的大秘密,她還特地舉起柔女敕的掌發誓。
「只有死人才會守密。」
「別這樣說嘛!咱們也算是見過幾次面的老朋友了。」
「沒辦法,我還得繼續做生意。」他戲言。
「嘿,寒莊主,寒家大哥,寒哥哥,別這麼無情嘛,你曉不曉得,你現在的模樣看起來好俊,好瀟灑,好善良,跟那個什麼天下第一殺手完全沾不上邊耶!」她眨巴著一雙無辜的大眼,諂媚的嘴臉跟搖尾乞憐的狗兒沒兩樣。
由于這只狗兒著實長得太漂亮,且說詞也很動听,以致動搖了寒御原本想在她說話之際取她小命的意念。
「羽蝶兒,-好樣兒!」寒御一雙幽如深潭的黑瞳難得漾出看似無害的笑意。
「謝謝寒大莊主夸獎。」羽蝶兒笑嘻嘻的對他福個身。
她可沒胡扯喔,相較于他殺人時所散發出的陰沉與狠戾,現在的他可真是好相處多了。
「那麼,-說完了?」
「這……」咦,他的問法很有問題。「還沒有。小女子心中一直有個謎團無法解開。」她搔搔頭,一副甚為苦惱的模樣。
「好,我再給-一點時間。」雖說殺她會惹來一身麻煩,但不殺她卻會為自己帶來更多的麻煩。
真氣人!講個老半天,他還是沒改變主意。
嗚……爹、娘、眾家叔叔伯伯,人家根本沒把咱們天羽一派看在眼里嘛!
「時間所剩不多。」他好心提醒。
羽蝶兒小嘴一撅,把那晚他離去後,她接著又遇著李挽臨的情形以及他不屑的態度全說給他听。「你說,李挽臨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了?」
寒御聞言,忽而對羽蝶兒這名女子有了更進一步的「認識」。其實能跟他周旋如此久的人,怎麼可能愚笨?她應是慧黠的,只可惜涉世未深,以致對于某些事情會顯現出她「無知」的一面。
尤其在她臨死之前,她還有此等閑情逸致來問他這種無聊事。
「很簡單。在那種時間,還會在街上出沒的女子,通常只有一種人。」而且更不可思議的是,他居然還替她解答……嘖!
瞧他一臉惡笑,羽蝶兒心中打了個突。「哪種人?」她問得很小心謹慎。
「娼妓。」
什麼?!羽蝶兒登時將眼瞳睜大到不能再大,「你你你……你是說,李挽臨把本姑娘當成……當成那種人?!」
怪不得李挽臨那麼討厭李乘思接近她,好象沾到她就會染上什麼見不得人的怪病!
「現在-應該沒問題了吧?」
易言之,就是她可以毫無遺憾的離開人世了。
「等等嘛!」一道銀光陡然刺入她的眼,教羽蝶兒趕緊雙手合十,拜托他再忍一忍。
「我不想再等下去。」寒御淡淡一笑,俊美面容下,暗藏無法錯認的噬殺邪佞。
「有話好說,有話好說。」羽蝶兒身形優美一旋,硬是再拉開彼此的距離。「莊主大人,其實你要殺我很容易,可你想想,我這條命又不值錢,殺了我,可能有損您的名號喔。」
「偶爾做一兩件虧本生意亦無妨。」他看出她除了輕功之外,本身武藝根本不值一提。
哼哼!真不愧是頂尖殺手,還真無情得可以。
看樣子,不使出撒手簡是不行了。
「我有離心-!」眼看那柄令人頭皮發麻的銀白劍身再一次在她面前炫耀一揮,她忙不迭叫道。
眸中冷光一閃,寒御在-那間收劍。
「離心-在-身上?」百年前,西域魔教將數不清的寶藏和魔教寶典遺留在勾月山,而開啟藏寶入口的鎖匙正是離心。
「沒錯,離心-是在我這兒。」感覺籠罩全身的噬人殺氣已消散無形,羽蝶兒暗自松口氣之余,也沒好氣的回道。
也許,是他執意殺她的念頭,稍稍折損了她的自尊心;可她沒去細想,若寒御真有意殺她,根本容不得她討價還價。
「-想跟我談生意?」他揚起無溫的笑,神色莫測高深而詭異。
「沒錯。」她所以會找上他,又跟他玩捉迷藏的游戲,就是為了跟他談一筆對彼此來說都有好處的交易。
當然,她不會承認之前她確實有想過要來個「不勞而獲」。
「-想拿離心-來交換-的小命?」
「當然不!」她若有心要逃,鹿死誰手還不知呢!
「嘖,這麼快就現出底牌,不怕我立即殺-奪-?」他眉眼輕挑,俊容在瞬間多了股說不出的邪味。
「你不是那種人。」
「喔?」她憑什麼如此肯定?
「你要是隨隨便便就殺了與你做交易的人,那我敢打包票,你的生意早就一落千丈了。」
「-這種說法很特別。」好吧!暫時他是不會再想對她動手了。
「沒法兒,我這個人的缺點就是太特別了。」
寒御一笑,驀然覺得他應該早點讓她躺下。
「-想要誰消失?」
羽蝶兒瞬間錯愕。
他干嘛問她這種怪問題?
「-不是要跟我談生意?」
「是……是啊!」
「那不就成了?」
「你以為我說的交易是要你去殺人?!」她恍然大悟。
「-倒說說看,殺手除了殺人,還能干什麼?」出奇詭亮的黑瞳,在此刻閃爍著某種邪肆的光彩。
「我是要跟你談交易沒錯,但是──」
「莊主。」這時,門外傳來一聲冷沉的低喚。
「嘖,可惜……下次再談吧。」寒御深深盯住還搞不清楚狀況的羽蝶兒,隨即優雅的慢步離去。
「喂喂,你怎麼說走就走,咱們倆都還沒──」哼,真不給面子。羽蝶兒撅高紅艷艷的小嘴,一坐在花凳上,雙手撐著玉腮兀自生悶氣。
搞什麼東西嘛!
最最最關鍵的重點根本只字未提!
「蝶兒姑娘。」
一听到這聲音,側身的羽蝶兒隨即將撐住香頰的雙手改為掩住溢出不耐的眼兒。
哼,現在來有什麼用?這麼晚,宴席八成早撤了。
「蝶兒姑娘,在下帶了些甜品來,-要不要嘗嘗?」李乘思向後頭使了個眼色,隨侍在後的婢女馬上將托盤上的精致甜點擺放在桌上。
要──羽蝶兒及時將話給咽回去。算他識相,還記得拿甜點來孝敬她。不過有他在旁盯著,她根本不能盡情享用。
「蝶兒姑娘,寒御是否來過-這兒?」李乘思徑自坐在她對面,在提到寒御二字時,口吻明顯摻雜一絲警戒及不悅。
羽蝶兒只是名弱女子,根本走不出戒備森嚴的綠煙山莊,所以她來的第二天,他便擅自作主撤下了她門外的侍衛。不過方才見到寒御的身影後,他決定還是該派人暗中守護她。
「寒莊主是來問奴家有關-神的事。」羽蝶兒聲音微顫。
他怎麼還不快滾?她剛剛才經歷一場緊張又刺激的生死交關,以致現在肚皮餓得要死。
李乘思卻把她餓到發顫的聲音當成是她懼怕-神惡名。「蝶兒姑娘,-不用害怕,在下說過,絕不會讓-神那惡人傷-分毫。」羽蝶兒親眼目睹-神面貌一事,除三大莊較為高層的人士知道外,並未在江湖上傳開,所以就算-神自己,也不知自己已死到臨頭。
「少莊主,有你這句話,蝶兒就放心多了。」唉!被-神耍得團團轉的人也敢說大話?
「啊,蝶兒姑娘,-的頸子怎麼……」
「這……這是奴家不小心被自己的指甲劃傷的。」
「我馬上叫大夫來!」
「不用了,這只是點小傷。」他未免也太小題大作!
「可是……」
「奴家累了,少莊主請回吧!」羽蝶兒忙不迭拉住李乘思,半推半拖的將他「送」了出去。
一合上門,她馬上對桌上那一碟碟甜品露出渴望大快朵頤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