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瀟然帶著昏迷的水凌迅速地掠過了城鎮,出了城,來到一處荒郊野嶺,他帶著水凌進入了一處隱密的山洞,輕巧地將他放下。
日照映著水凌蒼白的臉色,他審視著他渾身的傷痕,緊緊蹙眉。
瞧他全身幾乎都被鮮血給染紅了,風瀟然莫名地一陣惱怒。
他從懷中取出一瓶紫金色的小圓瓶,置于一旁,這是江湖中傳言的「回魂香」,專治疑難雜癥的病癥傷口,而且能夠迅速恢復,一點後遺癥都不留下。這是極珍貴的藥材,許多人求之不得。
這樣的奇珍異寶,是他師父怪奇道人臨死之前留給他的東西,本是希望他有自救的能力,誰知今兒還真的用上,而且是為了一個死纏住他的少年郎。
「喂!」他輕喚了水凌一聲,發現他並無動靜,整個人已經昏死過去,他低哼了一口。「哼!還像個男人嗎?這麼沒用。」
想他過去也是受過無窮的傷,不也這樣撐了過來,猶記當初那蝕骨的痛苦,在他臉上留下一道永難抹滅的惡心傷痕,他一滴淚都沒有流,只記下那種疼,準備復仇時要一點一滴地還給那些滅了他們風家的人。
他一甩頭,讓注意力回到水凌的傷勢上。
他扭開水凌衣襟上的鈕扣,慢慢地褪去他身上的粗布衣裳,衣裳褪到了肩膀時,赫然露出一截粉紅色緞質衣料以及他白皙的肌膚……
風瀟然停住了動作,心里頭大叫不妙,也涌起了無限的好奇。就在他將水凌的衣裳都褪去之後,一副嬌柔的胴體赫然出現在他的面前。
原來,水凌竟是女孩兒!
跟在他身邊這麼久的嘮叨少年,竟是一位女孩兒!
風瀟然不可置信地睜著眼,望著她身上的肚兜,不得不相信了。
忽然一聲嬌嚀,水凌似是感到疼痛地低吟著,然後緊緊地皺起眉頭,喚回了風瀟然怔住的神智。
他深吸口氣,讓自己忽略眼前的美景,他端詳了下她身上的傷痕,刀刀見骨,一股莫名的憤恨在他心底涌現,讓他的心為了她的傷而有些敲疼。
干涸的暗紅血跡散布在她身上,他看著傷口,怵目驚心。出到山洞外的溪水邊,他撕下中衣的衣袖,浸濕了整塊布料。
風瀟然仔細地為她上藥,他用衣袖為她將傷痕拭淨,輕柔得像怕傷害到她,然後灑上了回魂香,一陣藥香充斥整個山洞中,沁骨的涼意讓水凌緊蹙的眉頭逐漸地舒展開來。
他一邊料理著水凌的傷勢,一邊上下審視著是否仍有其它傷痕,此時的水凌已無往常活力十足的模樣,蒼白的臉色與縴細的身材,讓她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好不容易將她上身的傷痕都處理過了,風瀟然正要松一口氣時,赫然發現她的褲子竟也沾滿了血跡,原來她的腿也受了傷。
望著她腿上的傷口,風瀟然只覺得自己的頭有些疼痛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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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楚。
一股撕裂的痛楚驀地啃噬著她的全身,她看見了母親,看見了柔兒,但是她們都逐漸地飄遠,離她而去。
「不要走!」水凌從夢中驚醒,冷汗涔涔。
身邊是一貫黑衣的風瀟然,正靜靜地望著她,帽檐依舊遮去他泰半的臉龐,但她就是知道,風大哥正以焦慮的眼神看著她。
思緒突然飄到了她身中數刀,在黑暗籠罩她之前,風大哥是她眼前唯一浮現的人影。她一陣淺笑。
水凌坐正了身子,身上蓋住的衣裳陡然一滑,她只覺得自己的身子一涼,低頭才赫然發現自己竟然只著肚兜與褻褲,她的臉蛋一紅,連忙將衣裳拉回了原處,眼神透出火光。
「是你?」她不敢相信地抬眼對向風瀟然。「你對我做了什麼?」
她一連往後退了好幾步,羞憤的心情充斥著她整個胸臆,傷口被牽動,讓她疼得齜牙咧嘴起來。
「枉我這麼信任你,你竟然……」女兒家的貞節情操突然涌現,她眼中充淚,竟開始哽咽起來。「你怎麼可以做出這種事情呢?叫我以後……要怎麼見人呀?」一向單純的水凌沒有想到自己身上這些已經處理好的傷口,只是執著于身上的衣衫不整。
風瀟然沒有言語,他不為自己沒做過的事情作辯解。
水凌喃喃自語。
「你這樣對我,我以後要怎麼做人啊?我真的不敢相信,竟然是風大哥你……」她突然抬起頭,恨恨地瞪著他。「你實在太可惡了,怎麼可以強佔一個清白少女的便宜,簡直是衣冠禽獸……」
她口無遮攔地胡亂罵著,風瀟然仍是面無表情,只是從袖袋中拿出一只小紫金圓瓶,將瓶子拋給哭鬧不休的她。
「拿去!擦藥。」簡簡單單的四個字,恰恰地止住了水凌的哭鬧。
她怔怔地拿起紫金瓶,掀開自己身上的衣裳瞧了瞧自己的傷勢,淚水頓時收回眼里。知道自己錯怪了風瀟然,她略顯愧疚地對著他點點頭。
「風大哥,對不起,剛剛是我錯怪了你,原來你只是幫我上藥而已呀!」
為了掩飾自己的困窘,她刻意地審視著風瀟然丟過來的紫金瓶,拔開栓子,嗅著里頭藥粉的奇香,忍不住發出贊賞。
「這藥香味很別致呢!是什麼藥?」
水凌自知此藥粉必定不凡,因為從身上的傷口就可以知道,醒過來之後,她的傷口都有種沁涼的舒適感,只是偶爾牽動會帶出一點疼痛而已。
風瀟然淡淡地道︰「回魂香。」那口吻好像這只是再普通不過的藥粉而已,而不是那珍奇的寶貝一樣。
水凌一听,眼楮突地睜得大大的,嘴巴也開啟著。
「回魂香?」她再看看自己手上的瓶子。「難道這就是那傳說中用一百種花卉、一百種珍貴藥材和一百種草木制作而成的‘回魂香’?」
她以前在芙蓉山莊時曾從娘那兒听過一些江湖上的傳說,傳說這回魂香是江湖「醫聖」花費了一生的工夫所煉制而成的,所有的材料都不是輕易取得,只煉制了三小瓶,可見得此藥材之珍貴。
自從醫聖辭世之後,這三小瓶回魂香也散落各處,根本沒有人知道其下落,听說一瓶傳出了塞外,一瓶流落民間,而一瓶他則贈給了好友。
傳聞回魂香可以治百病、復百創,任何疑難雜癥朋病況只要使用之,配合一些藥理,定可以回復健康。也因為如此,許多人都想得到回魂香,但卻不得其門而人。
今日竟讓她在此見到了這樣稀奇的寶貝,怎不讓她驚愕?
水凌寶貝似的捧著這紫金瓶,突然覺得有些懊惱,她皺起了眉頭。
「哎呀!早知道這是這麼珍貴的藥材,就不應該幫我涂了嘛!我這身上不過只是刀劍傷而已,隨便買個金創藥用用就得了,竟然還浪費了這麼多回魂香,看了都覺得心疼極了。」說著,她將瓶子還給風瀟然。「風大哥,這樣珍貴的東西你可要好好地收著唷!這可是救命用的呢!」
風瀟然沒有伸出手,只是低低地說︰
「你身上有傷,就收著吧!」
「真的?」突然獲得這樣一個寶貝東西,水凌睜大眼先是望著他,然後點點頭,妥善地將小瓶子放在自己身旁。她有些自怨自艾。「我知道了,風大哥一定只是想彌補我而已,因為你不小心看了我的身子,才會將這個寶貝送給我對不對?」
見風瀟然全無反應,水凌便認為自己是對了,又繼續往下說,愈說像是愈有道理一樣。
「想我真不知道是倒了幾輩子的霉,這一陣子都不曉得遭逢了多少厄運了呢。連扮個男裝都會被那個可惡的家伙給認出來,還砍得我一身傷,這也就罷了!只是竟還讓個男人瞧光了我的身子,偏偏那男人還心無雜念,只是要幫我上藥而已……我這一生的清白呀!」
水凌長長地嘆了口氣,她看向風瀟然,擠出一抹笑容。
「風大哥,無論如何,我還是要謝謝你,若不是你為我所做的,我現在大概已經去見閻王了吧!不過我們還是打個商量好不好,今兒的事情你可千萬別對別人說,不然我未來的夫婿可能會不高興的。」
其實依她對風瀟然的了解,她也知道他不會這麼長舌愛嚼舌根。
風瀟然聞言,眉頭不自覺地攢起。
「你有未來夫婿?」
想到她可能有個未婚夫,風瀟然只覺得自己的心里有種莫名的不舒適,像是有根長刺扎在心口上。
水凌連忙搖手。
「沒有啦!只是我想萬一嘛!不過依照我的性子,還有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我看我應該是嫁不出去啦!起碼應該不會有人敢娶我吧!」她苦苦一笑,自我調侃著。
不知道打哪里來的念頭,風瀟然突然道︰
「我娶!」
鏗鏘有力的兩個字像是一顆大石子般,在兩個人的心湖上猛猛地一擊。
水凌听愣了,她望著風瀟然,只是呆呆地重復著他的話——
「啥?你要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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哩啪啦的聲響不停地自火焰中冒出,水凌與風瀟然圍坐在火堆旁,炙熱的光焰照亮了他們的眼神,也燒熱了他們的臉龐。
水凌身上蓋著風瀟然寬大的黑衣裳,手上則拿著風瀟然張羅來的熱呼呼包子,她靜靜地望著風瀟然不停加著柴火的手。她突然想到了昏迷之前他摟著自己的景象,只覺得臉頰紅熱。
「風大哥。」
她輕輕地喚著,讓風瀟然停住了動作,遮著的一張臉望向她。
水凌抿抿嘴。
「關于今天下午的事情,我想……」
「我會娶你的,那不是戲言。」風瀟然截斷她的話,仍然是那麼斬釘截鐵的語氣,不過此時更多了一分堅定。
「我不要。」水凌搖頭。「我不要風大哥只是因為看了我的身子而娶我,我不要因為責任而嫁給一個人。與其如此,我還不如孤老一生。」
風瀟然靜住了,連增添柴火的手也靜住了,此時此刻仿佛連風都停止了。
許久許久,才听到風瀟然沉沉地道著。
「不是。」
水凌因他的話也傻愣了下,她細細咀嚼著,對他這樣的回答似乎有些不解,又有幾分了解。
不是?什麼事情不是?
娶她的言語不是戲言?還是,不是因為看了她的身子才決定要娶她?
水凌想著,嘴邊卻不由自主地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她抬頭望著滿天星斗,一口一口地吃著手上的包子。這是風大哥不知從哪里弄來的熱呼呼包子,他那時還略微歉疚地對她說,因為實在太晚了,所以衣裳可能要明天才有辦法取得。他一邊說著,還一邊把自己身上的黑衣月兌下來蓋住她。
炙熱的火焰仍然持續地燒熱著,溫暖了略寒的夜晚,他們有默契地維持著靜默,一個燒著柴,另一個則是安靜地吃著東西。
許久許久,風瀟然突然停下了動作,他望著柴火,低低地問︰
「你,怎麼會女扮男裝孤身闖蕩呢?」
他不是好奇,只是關心。
水凌凝住了神,她也看著火焰,久久未出聲。他沒有催促,只是又繼續放起了柴火,讓火燒得更旺盛,
突然,水凌淒淒地笑起來,笑聲中好像帶著一絲苦澀,有幾分哽咽地重復道︰
「我,怎麼會女扮男裝孤身闖蕩呢?」
她冷哼了一聲,腦海中的回憶逐漸清明,回到了過去,她這一連串不幸的最初。
那是兩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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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
這是天子腳下的城市,熱鬧的程度非一般城鎮可比擬。市街中人聲鼎沸,各種大大小小的店家攤販全都吆喝著、吶喊著,吸引著來來往往的行人注意。
但最吸引人們注意的,卻是走在街道中央,一對容貌相同的攣生姐妹花。
她們並肩緩緩走著,一個身著鵝黃色宮紗長裙,外罩乳白色繡著荷花的褂子,看起來飄逸月兌俗;另一個則是身著女敕綠色短衫,墨綠色長褲,腰間則系上一條黃綠色的緞質腰帶,手里握著一把長劍,看起來瀟灑活潑。
雖然是一樣的面貌,但是兩個女子給人的感覺卻是天壤之別。
一名賣著字畫的攤販少年郎望著她們出神,悄悄地問著身邊的老人家。
「這一對孿生姑娘,看起來氣勢非凡呀!應該是很好出身的人家吧!」
老人家瞅了他一眼,撫著胡子呵呵地笑著。
「小子,我看你是外地來的吧!這一對娃兒可是咱們從小看到大的寶貝呢!她們的娘可是鼎鼎大名芙蓉山莊里頭的水芙蓉呢!」
「芙蓉山莊?」
「是啊!那可是這兒出了名的武莊,只收女徒弟,沒有半個男孩兒。那水芙蓉年輕的時候與她夫婿兩人是江湖中有名的人物,只可惜後來她夫婿英年早逝,她懷著這一對女娃兒闢了芙蓉山莊,以教授女孩兒武藝謀生。」
「喔!原來如此呀!」少年郎點點頭,眼楮仍不由自主地看向這一對姐妹,她們就像一對粉雕玉琢的娃兒一樣,令人賞心悅目極了。
旁人對她們的注目眼光,她們早就習以為常。水柔雖將所有傳言都听進了耳里,但她也只是微微一笑,只要旁人不要做無謂的批評或揣測,基本上她會將這些話當成了耳邊風。
比較令她煩心的,是前頭不遠處正不停東瞧西瞧的水凌。明明水凌比她早一刻出生,身為她的姐姐,但怎麼一點兒穩重的模樣都沒有呢?
水柔一如往常地優雅走著,溫婉的氣質令不少男兒為之心折,而水凌則是全然相反,她蹦蹦跳跳了好一會兒,听到自己五髒廟的叫聲,才湊到妹妹身邊,涎著一張臉,模模自己的餓肚子。
「柔兒呀!姐姐我肚子餓了,咱們上飯館去吃個東西好不好?」
水柔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搖搖頭。
「不行,娘好不容易才答應咱們出來,說只能讓咱們出來一會兒,待會兒還是要回去吃飯。」
「哎呀!等回到莊里頭,我的肚子都已經餓扁了啦!」水凌又對著妹妹撒嬌,誰叫娘都不相信她,全把銀兩都交給了水柔,卻不給她。「我的好妹妹,咱們只要進去歇歇腿就好了嘛!」
她眨眨無辜的眼楮,水柔見了與自己這麼神似的一張臉這麼對她,再怎麼堅定的心思也只有軟化,她輕笑著。
「好啦!就只進去一會兒喔……」話還沒說完,水柔的笑意突然消失,她那靈敏的听力听到了不尋常的輕喊。「姐姐,你最愛的事又來了。」
她這個姐姐最愛的事,就是「路見不平,多管閑事」,而且往往把她也一同拖下水去。也難怪娘親總是將她們兩個禁足在山莊中,就是怕她們有一天惹到不必要的麻煩。
水凌一听,眼楮一亮。「真的呀?」
她見水柔輕輕一點頭,便往一旁的小巷迅速地掠去,鵝黃色的身影像是一陣清風一樣,水凌連忙跟著她的方向追了上去。
果不其然,她們看到了無人的暗巷之中,竟有三個大男人正欺凌著一名女子,只見那女子垂淚懇求。
「小王爺,我求你放過我吧!求求你……」
一名華貴衣著的男人卻有一張猥瑣的臉,他不停地逼上前去,身後兩名護衛緊隨在後。那男人撫上了女子顫抖的下巴,呵呵地笑著。
「小娘子,跟了我你能夠有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呢!多少人想得很,這會兒我看上你,可是你的福氣呢!」
女子別過臉去,兩行淚流了下來,仍不停請求。
「饒了我吧!小王爺,我不要什麼榮華富貴,求求你饒了我吧!」
被喚作小王爺的男人不但沒有放過她,反而將自己的臉給湊了上去,眼看就要親吻到那女子的粉頰了,卻突然被一聲嬌喝給止住動作。
「哼!好一個小王爺,光天化日之下欺凌良家婦女呀!」
所有人同時轉頭,趙慶章首先看見一名全身青綠色的亮眼少女,正用不屑至極的眼眸望著他,而那少女身後又有另一個同樣容顏,但全身鵝黃衣裳的優雅少女,正冷冷地瞪視著他。
趙慶章邪心又起,這兩個少女吸引了他全部的目光,原先他想要染指的那名女子相較之下,只算是平庸之姿。
他邪邪地笑著。
「呵!老天爺倒是對我不薄,又賜了兩個天仙一般的姑娘給我。」他一招手,身邊的兩個護衛立刻上前,要將她們給擒住。
水凌嘴角一揚,在那兩名護衛上前要踫到她的手時,她抽出手上長劍,使出一道劍花,劃破了一名護衛的衣襟,他們一愕,退了好幾步。
「唷!是練家子呀!不錯,本王爺喜歡潑辣點兒的,夠勁!」他向身旁那兩名護衛下了命令。「你們今天若沒將她們拿下,回去本王爺就要了你們的狗命!」
「是!」這下他們有了心理準備,便快速地一躍向前,水凌與水柔分別向左右一閃,閃過了他們的擒拿。
水凌呵呵一笑。
「小王爺未免太不濟事,派這樣兩個大笨熊來對付我們。」
她們的身形嬌小,行動敏捷快速,好幾次都輕輕松松巧妙地躲過了兩名護衛伸出的魔爪,水凌像在玩耍一樣地耍著那兩個人玩,實在也是因為他們的功夫並不怎麼樣,所以水柔也放心地將這兩個家伙交給功夫不好的姐姐去應付。
三兩下,一名護衛已經雙眼被手指刺了一下,疼得躺到地上,另一個則是被水凌的長劍抵在喉嚨上,他緊貼著牆面,動都不敢動。
水凌驕傲地哼笑,對著一旁的女子道︰「快走哇!下回可別再踫到這些禽獸不如的東西,當心點兒,知道嗎?」
女子頻頻點頭稱謝,連忙逃離此地。
水凌看女子走後,對著妹妹一笑,轉頭又瞪著牆上的那只大笨熊。
「你呀!最好回去之後就別再為你們主子做事了,今兒遇上姑女乃女乃是你好運,如果有天遇上了其他脾氣差一些的江湖高手,小命都沒了。」
趙慶章沒料到他這兩個護衛竟這麼沒用,他剛剛觀察了她們倆的身手,發現一個是文一個是武,他只要對付那個會武功的就得了。于是,他便趁著她們兩個的注意力都放在護衛身上,抽出身上護身的匕首,準備偷襲背對他的水凌。正在匕首要揮向她的那一刻,突然耳邊一陣「咻!」的聲音,然後他只覺得自己的腦袋好像突然輕了很多。
往頭上一模,他的發髻被削去了一半,整個人披頭散發的,一支飛刀插在他左邊的牆上。
水柔揚起-道似笑非笑的笑容,手上拿著一把飛刀。「小王爺,偷襲可不是件好事,下回我瞄準的就不是你的發髻了喔!」
趙慶章嚇得一身冷汗,原來這兩個女子並非泛泛之輩。他眼睜睜地看著她們愉快地全身而退,一股不甘迅速地在心中浮起。
望著她們的背影,他氣急敗壞地大喝︰
「你們這兩個飯桶,去給我查清楚她們的來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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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山莊。
水芙蓉取過婢女紅兒遞過來的鐵觀音,輕啜一口,然後便听到了一陣輕促的腳步聲逐漸靠近,她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
一對佳人出現在大廳,水柔與水凌見了娘親,一個大喊,一個低喚。
「娘,你找我們?」她們同時上前,分別坐在水芙蓉左右的椅子上。
「你們兩個,總是給我惹麻煩回來。」水芙蓉放下杯子,指著大廳里頭的一堆禮品。「你們瞧瞧,這些是什麼?」
「什麼?」水凌不解地問著,怎麼每樣東西都系著紅絲巾,好像是一種不祥的預兆似的。「這些,是給咱們的嗎?」
水柔比較細心,她稍微一分析,冷笑著。
「娘,這該不會是聘禮吧?」
水芙蓉用手指敲敲桌面,點點頭。「沒錯,就是聘禮。」
姐妹倆聞言,同時轉向母親,不知道這些聘禮是誰的。她們同時對望,希望即將出嫁的不要是自己。
水芙蓉瞪了她們一眼,沒好氣地道︰「你們兩個不用看來看去了,這聘禮是趙慶章同時下給你們的,兩個!」她揉揉發疼的腦袋,皺著眉頭。「早知道我就把你們兩個給鎖起來算了,別讓你們出門才是上策。」
知道是誰下的聘,水凌馬上從椅子上跳起來,她睜大了眼楮,驚呼著。
「什麼啊?他一次下兩個人的聘,有沒有搞錯啊?」那趙小王爺還真不是普通的不要臉呢!這種事情都做得出手。
水柔也冷哼了一聲。
「哼!禽獸果然是禽獸,一點兒都不辱沒他禽獸之名!」
「得了,你們倆少說一句。」水芙蓉用手撐在桌上,煩惱著。「你們告訴我,要不要嫁給這個禽獸呢?」
「當然不嫁!」
姐妹兩人同時出聲,水凌還跳出來,張牙舞爪地道著。
「娘,我寧願去嫁給江洋大盜,我也不要嫁給趙慶章。」
水芙蓉見了水凌的模樣,微微地笑起來。她深吸口氣,重重地一嘆。
「好吧!既然你們不嫁,那就快滾吧!兩個人都去收拾細軟,讓他花轎來這兒抬不到人,看他能怎麼樣?」
水凌開心地點頭,上前去抱著母親。
「娘,還是你好,不會逼我們嫁給這種禽獸不如的家伙,我這就去收拾東西。」
水柔畢竟細心,她沉吟著。
「不對,如果咱們走了,那娘怎麼辦?芙蓉山莊怎麼辦?」她搖搖頭。「姐姐,我們不能走!」
听了這話,水凌也偏頭想了下。
「是啊!誰知道趙慶章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水芙蓉伸出手,要女兒們上前,她擁著她們縴細柔軟的身子,笑著說︰
「你們兩個傻丫頭,娘會平白受人欺負嗎?你們先到江南的舅舅家去,娘過些日子將莊里頭的事情結束了就到那兒跟你們會合。」
「可是……」水凌與水柔總覺得不大對勁。
「別可是了,難道你們要嫁他嗎?」見她們又用力地搖頭,水芙蓉淡淡地笑著。「好啦!去收拾東西吧!還有,我要你們記住,咱們芙蓉山莊是名門正派出身,可不是一般盜匪強盜的,不許用你們學的武藝去傷人害人,辱沒了你們爹爹的英名。為娘的也絕不饒恕,知道嗎?」
「知道了。」姐妹倆點頭受教。
「好了,去吧!快快收拾好之後就上路吧!」水芙蓉揮揮手,趕著她們下去。水凌與水柔再望了母親一眼,便分別到自己房間去收拾一些細軟盤纏。
水芙蓉望著女兒離去的背影,深深地嘆了口氣。
她招來紅兒,交代著。
「你下去帶著所有人到帳房去領些銀兩,全都解散了吧!這兒,我一個人守著就可以了。」
她現在當然不能走,否則引起趙慶章的大肆追捕行動,那她的女兒們豈不是逃不遠。她要留下來,跟她一手創建的芙蓉山莊共存亡,然後到地下去尋找她的夫婿,她要告訴他,自己已經將他們的女兒給養大了。
「莊主……」紅兒輕輕地喚著。
「去吧!去吧!」水芙蓉閉上眼。「我累了,想好好休息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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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持續地燃燒著,風瀟然靜靜地听著水凌的講述。她說到此,突然停住了敘說,看著躍動的火焰,眼中漸漸凝出淚水。
半晌之後,她才幽幽地繼續她的故事。
「其實我跟柔兒沒有逃跑,我們是待在城外東郊的一戶人家里頭,我們放心不下,總認為趙慶章不會這樣輕易地放過我們。他也的確是如此,听說花轎抬不到人,他氣極了,加上芙蓉山莊中竟無剩下幾人,只有我娘一個人鎮守,而且我娘的態度強硬,甚至辱罵他,趙慶章便運用他的權勢,隨便給我娘安上一個子虛烏有的罪名,讓她入獄,目的只在于引我們出來。而我娘她、她的性子是這樣剛烈正直,在她入獄的當天晚上,她就……她就……自縊死了。」
水凌停住了話,泣不成聲。
「听說他們把我娘的尸首埋在山上的亂葬岡中,我跟柔兒簡直心如刀割,于是便偷偷地選了一個月黑的晚上,準備去祭拜我娘。誰知道早有人埋伏在那兒,我們慌亂地激戰著,我的功夫跟輕功不好,柔兒怕我受傷了,她便用內功將我一推送到了遠處,遠離了戰區,我們相約在江南舅舅家見面。我永遠忘不了當晚我準備要回收容我們的那戶人家拿回我的細軟盤纏時,我看到一堆官兵圍繞在那戶人家附近,從他們的對話中,我知道誰出賣了我與柔兒,我們所有的東西都被扣留在他們手里。我偷偷地藏在草叢中逃走了,趁著夜色從別人家取了一套男裝換上,把自己弄成男孩兒的模樣以掩人耳目。因為身無分文,只有沿途賣藝賺些吃飯錢,不然大概就會成為路邊的凍死骨了吧!」
水凌說著,一邊自嘲地笑著。
「這就是我為何會女扮男裝的緣故了……」
她一面苦笑著,眼淚卻不听話地一直掉下來。
「如果我知道出一趟門會為我娘惹來殺機,我一定會乖乖地待在家的。現在天地之大,我什麼都沒有了,娘死了,柔兒也不知道在哪里,只剩下我一個人了,我只是不哭,只是假裝不放在心上,但是心里卻好痛……」她哭著抱住了自己的臉,哽咽地斷斷續續說出心事。
風瀟然一震,覺得心里竟為了她的抽泣聲而微微發疼。他為她拉起了身上的黑衣,將她包裹的更溫暖,水凌抱住他的脖子,嚎啕大哭起來。
這些日子她從未這樣放肆地發泄過,為了生活,為了尋人,為了趕路,所以她不容許自己這樣放開情緒,本以為已經遺忘那種痛了,但是傷口一掀開,仍是血淋淋的。
任她哭著,任她的淚水浸濕自己的衣裳,風瀟然不自在地輕拍著她的背脊,像是一種安撫。
她的傷、她的疼,讓他看到過去的自己,所以感同身受吧。
許久許久,水凌哭累了,聲音逐漸隱沒在一陣陣抽泣里。她靠著風瀟然,覺得舒適溫暖,她閉上了眼,緩緩地睡去,發出沉穩的呼吸聲。
風瀟然低頭凝視著她的睡顏,低低地輕語。
「你,還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