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屋內日日刮風又打雷,但,絲毫不能困擾如玉黃雀般愉悅的心情。
窗外有藍天,並不是如玉好心情的由來,父親的歸期才是她好心情的源頭,隨著歸期的逼進,如玉的心情如越繃越緊的弦,兩種情緒交雜,那是帶點緊張的興奮心情。
等父親回來,寶玉就會來提親……想到這兒,如玉的臉不禁紅起來,笑容也不自覺地跑出來。
‘哇,又在偷笑了。’彩雲從如玉背後出聲。
‘嚇我一跳,我哪有「偷」,我是正大光明地笑。’如玉掐彩雲的胳臂,臉上的笑容還沒褪去。
‘還說不是,臉紅就是心虛的證據。’彩雲邊揶揄,邊揉疼處。
‘我臉紅是因為身體健康,氣色紅潤嘛!’她的蓮花指輕托紅腮。
‘嗯,你最近氣色不錯,紅光滿面的,我看是愛情「滋潤」的結果吧!’彩雲輕頂如玉的肩一下。看來寶玉已瓦解了如玉的心防,沖破最後一道防線。寶玉,硬是要得!
‘是我天生麗質,跟用對洗面皂。’如玉糾正。
‘是哪個牌子的?喔,含人工色素的濃縮皂「精」。’彩雲上色,而且是‘黃色的’。
‘黃太後。’如玉的臉紅到耳根。
‘你也听得懂?’彩雲故作目瞪口呆狀。
‘你講得這麼露骨,誰都听得懂。’如玉啐一口。
‘沒臨床經驗的人就不知道我在說什麼?’彩雲不以為然。別人的黃色笑話可沒她的有藝術,只有實戰經驗的人才會懂她的隱喻。
‘我讀過《健康教育》不考的那章,你不要再顧左右而言他了,想知道我跟寶玉到底有沒有,明問就好了。’如玉一副看穿彩雲的表情。
‘有沒有?’彩雲小聲地問。
‘有……’如玉余音裊裊。
‘我就知道,寶玉每次來看你,都帶著那種想把你衣服剝光的有色眼光,我都要閃遠一點,免得被他的透視眼照到我的,唉,連你也失守,可見保持處女之身有多難,除非男朋友是斷根的太監。’彩雲自說自話,不理如玉還在垃尾音。
‘……的相反。’如玉總算把話說完。彩雲剛才說什麼?寶玉是那樣看自己的嗎?如玉回想不起來。
‘你們……寶玉真可憐,你也真不人道。’彩雲為寶玉叫屈。
‘拜托,我怎麼都不知道你是膜拜男性主義的愚蠢女人,他要你就給,姿勢這麼低,是怕他跑掉啊?’如玉搖頭,彩雲的心態要不得。女人用性為誘餌套住男人是大錯特錯的做法,性只是感情的附帶品,不是主要的,愛才是正題,深情的愛才是天長地久的保單。
‘沒你說的這麼卑下,只是,我認為如果我對他有把握,結婚不過是早晚的事,我是提前以身相許,因為我知道男人的是需要紓解的。’彩雲說出自己的看法。
‘那寶玉是很尊重我嘍!’如玉恍然大悟。寶玉對她的,她很清楚,有好幾次他們差點就合而為一了。
‘他是屈服你,從腦筋不太正常的時候來這兒,就被你吃得死死的,你跺個腳,他就以為發生地震了;你打個噴涕,他當打雷;腦筋正常後,把你當寶貝捧在手心,小心翼翼地守護。你知道嗎?我好羨慕你。’彩雲呆望著如玉,美女就是人人寵愛。
寶玉以溺愛的方式在愛她,她知道,一直都知道,但她卻常忽略,沒放在心上,現經彩雲一提,如玉感到一股暖流通過心髒地帶。如玉有好窩心的感覺。今晚她要去找寶玉,給他一個意外。
‘你男朋友對你不也是百依百順,不用羨慕我。’如玉用手指戳戳彩雲的胸口,要她寬心。
‘我羨慕的是寶玉英俊也就罷了,還多金、多情,哪是我那口子能比的。’
‘你說的正是我的煩惱,不知女人肯不肯因寶玉結婚而不再跟我爭食這塊大餅?’如玉郁悶地說。她對寶玉的信心仍有點動搖。
‘听你這麼說,還是各有利弊,我的那個是營養口糧,毫不起眼又便宜,但能填飽肚子,我將就一點好了。’彩雲略有所悟。
‘對嘛,不要吃在嘴里看在碗里,好好把握眼前的幸福,得之不易呀!’如玉大道理連篇。
‘對了,寶玉有一陣子沒來報到,他在忙什麼?’
‘不知道,他說在處理很重要的事,才剛恢復記憶,一定有很多事要處理。’總不能要寶玉每天陪在她身邊,不用做事。如玉雖這麼想,嘴還是嘟起來。
這陣子,寶玉忙得連電話也是簡短幾句,會是什麼重要的事?她問過,但寶玉搪塞她,是什麼事會要他全力以赴?如玉心里對寶玉有些微詞。
‘重要到晚上也抽不出空來看你?’彩雲問。這不像寶玉的作風,他應該是那種再忙再累,爬也要爬到如玉身邊的忠犬,他怎舍得看不到他的主人如玉?
‘听如璽說他都很晚回去,有時白天才回來,而且是拖著一身疲倦。’如玉若有所失地說。
她好想寶玉,雖然只有幾天沒見,但,相思像小螞蟻爬上心頭,讓她有度日如年的苦悶感覺。
‘沒問題吧?’
‘我今晚去攔截他,看他在忙什麼?’如玉打定主意。
突然,何英霞走過來,而且臉色‘青筍筍’,彩雲趕快動手模這模那的,免得被流彈波及。
‘彩雲,你可以下班了。如玉,收拾收抬,我們提早打烊。’何英霞有氣無力地說。
太陽打西邊出來?如玉和彩雲面面相覷。
***
她沒想到,家里來了個客人,他大剌剌地坐在沙發上,好像他是一家之主,更過分的是,從她進入客廳開始,他一直在打量自己,不懷好意的眼光令如玉一顫。
這人真沒禮貌。
‘她是你女兒?’他開口,嘴角露出滿意的邪笑。
關他什麼事?如玉心里不滿。這人好像不是什麼好東西,何英霞怎會讓這種人來家里。
‘對,丫頭,去倒茶。’何英霞畏懼地看著他。
何英霞怎麼了?反常到家,為這個人早早關店,他是什麼來頭?瞧何英霞像老鼠見到貓似的,直打哆嗦。如玉邊倒熱水邊想。何英霞最近在煩的事是這個吧!她有什麼把柄落在他手上?如玉心里非常不安。
如玉把茶杯放在他前端的桌上,正欲回房換外出服,卻听到青天里的霹靂……如玉的腦袋轟然一聲,人掉入萬丈深淵。
他說什麼?他後天來帶她走?如玉猛地轉頭。
何英霞一味地點頭,那個人注意到她,他咧嘴一笑,‘你沒跟她說嗎?你應該告訴她這個好消息。’
‘我會的。’何英霞吃Z到極點。
‘我走了,我想吳董會很滿意她的,當空姐的氣質就是不一樣。’他拋下這耐人尋味的一句話走了。整個客廳彌漫著緊張氣氛,雙頭火藥中,如玉這頭威力似乎已十足,何英霞那頭則表情錯綜復雜,臉一陣青、一陣白,眼神閃爍不定,沒有目標地亂瞟,就是一秒也不曾停留在如玉身上。
何英霞做了對不起她的事。如玉沖到何英霞面前,大聲質問︰‘你跟他在搞什麼?他後天要帶我去哪里?他為什麼把我當成夢瓊?’
何英霞無言以對。
‘你說啊!就算你賣掉我,也要讓我死得明白呀!’如玉是用吼的。從小,她就有被後母賣掉的恐懼感,所以她努力做個听話的小孩,深怕惹何英霞不高興後被謊稱自己走失,然後把她丟棄在孤兒院,她沒有快樂的童年,她是活在提心吊膽里,戰戰兢兢地過日子。
就在她勇于擺月兌恐懼、活出自我的時候,小時候的陰影卻跟過來,不放過她。
‘你說話啊……’如玉喊得驚心,那是發自心靈深處的痛苦吶喊。
這一聲,讓何英霞有了反應,‘我賭輸了一債,拿你抵了。’她話是沖出口的,一氣呵成地說完。
她不該豪賭,不該讓自己越陷越深,她應該看清楚她被設局,被詐賭。何英霞咬著牙認錯,都怪她太愛炫耀夢瓊是怎麼怎麼地漂亮,讓吳董起了非分之想,想收夢瓊為四姨太。這怎麼可以?就算他再有錢有勢,也不會讓夢瓊做他的小老婆,他不照照鏡子看自己臉上的皺紋,年齡大得可做夢瓊的爸爸,老不修!何英霞咒罵。
‘你賭輸干我什麼事,抵押?我又不是房契,何況你抵押的不是我吧,是夢瓊,你在跟人賭什麼?拿夢瓊當賭資?’如玉陰冷地盯著何英霞。她沒耳聾,他提的名字是夢瓊……難怪何英霞在他面前喊她丫頭,原來何英霞怕穿幫。
‘我是被擺道,誰知吳董志不在我的錢,在我的女兒,我……已說你是夢瓊。’何英霞深吸一口氣,將難以啟齒的自私話說出口。虎毒不食子,她不能把自己親生的女兒送入虎口,但,唯一能救她女兒的是非她親生的女兒如玉,身分互換就能救了她的骨肉,犧牲如玉是不得已的,這是母雞護小雞的私心。
‘什麼!喔……你不可以要我來為你犯的錯付出代價,就因我不是你女兒,你就可以大大方方把我推入火坑嗎?你怎麼這麼……可惡,我沒必要替你或夢瓊受死,你沒有權利把我賣掉。’如玉氣急敗壞地指責。何英霞可恨到極點了,別人的女兒就該死?她不會任意受擺布。
‘我是可惡,但,我沒得選擇,你認命吧!’何英霞心一橫地說。
‘你憑什麼叫我認命?就算你是我親娘,也沒這個權利,我又不是你的傀儡,你沒有操縱我或夢瓊命運的權利。’如玉痛斥。
‘我何嘗願意這樣,但由不得我,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還不出欠款,拿人抵債,你以為我沒去奔波、張羅嗎?可是實在籌不出來。’何英霞頹然地倒坐在沙發上。她真的走投無路了,該想的、該找的,她都試過,但人情薄如紙,她絕望了。
‘我要拍電報給爸,要他回來解決。’爸絕不會坐視不管他兩個女兒中任何一個賣給別人當老婆,這次的事件會讓爸把何英霞踢出門。
‘沒有用的,只會讓你爸氣死,那筆金額太龐大了。’何英霞垂頭喪氣地說。她壓根兒不敢讓黎青雲知道,想自己私了,又變不出那麼多錢,何況吳董不是好惹的,本想隱瞞如玉,待生米煮成熟飯,如玉一旦成為吳董的人,也就只能嫁雞隨雞認了命。誰知半路殺出程咬金要驗貨,破壞了她的計策。現在事敗露,黎青雲回來會把她休了。
‘你是在玩命嗎?賭那麼大,你總有一天會把命賭掉。’如玉氣到心肺都快爆炸,已顧不得何英霞還是她的長輩。
‘死丫頭,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我。’何英霞惱羞成怒。
做錯事還敢大小聲,只有何英霞才會這樣。
‘你不用對我大聲,我是在幫你解決問題,你到底輸多少,總有個數口吧!’如玉頂回去。
‘五千萬……你又沒能力解決。’何英霞嘀咕。
‘我先去找寶玉看有沒有辦法。’她能想到的人只有他。
對哦,怎麼忘了金光閃閃的寶玉?近在眼前的救火員偏偏沒想到,光想到去求遠水。何英霞催促︰‘你趕快去找他。’
這是兩人第一次意見不相左。如玉火速趕往陽明山……
***
晚風習習的陽明山上,泡在浴缸中的寶玉,閉目養神著。
好累!這幾天為了夢瓊的事累到人仰馬翻,事情卻還解決不了。怎麼會有這麼難纏的女人?又不是夢瓊去勾引她先生,而是她先生謊稱未婚欺騙夢瓊的感情,況且夢瓊和她先生已一刀兩斷,她還死咬著夢瓊不放,夢瓊也是受害者,壞是壞在她先生。
女人的領空一旦被侵犯,她所采取的手段是激烈、不顧後果的,非要拼個你死我活。夢瓊也真倒楣,名節受損不說,還飽受驚嚇,她居然在夢瓊下榻的飯店門口灑冥紙。
好想見如玉,可是又不能放下夢瓊的事不管,她現在最需要有人在她身邊保護著,而夢瓊又不敢把這種不名譽的事讓家人知道,她怕何英霞知道後會把她活活打死,連如玉、如璽她都要他保密。夢瓊的心態是可以理解的,但卻苦了他,不能跟如玉見面也不能說實話。
如璽說待會兒如玉要來,他得好好彌補冷落她的歉疚。
沉思的事突然被電話聲響打斷,寶玉順手拿起牆上連線的話筒,‘喂?’
彼端傳來泣不成聲的哽咽聲,抽抽搐搐的,‘寶……玉哥……救我……我好……怕……她……’
‘夢瓊,你怎麼了?’寶玉焦急地問。談判破裂後,李志銘的太太揚言要毀掉夢瓊的臉,已有一次潑熱牛女乃的嚇唬紀錄,不知何時她會來真的──潑硫酸毀容。
‘我……沒怎樣……門房送……來一個包裹,里面是一只死貓,上面……寫著……我的名字,寶玉哥,快來,我好怕,我不敢一個人,你快來啦……’夢瓊歇斯底里地尖叫。
‘好,我馬上來。’寶玉不敢遲疑,掛斷電話後馬上跳出浴缸。
‘寶玉哥,如玉姊要來,你還要出去?’如璽問整裝好要出門的寶玉。他怎麼了?神色不定。
‘如璽,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解決,你告訴如玉,有空我會去找她。’寶玉抓起桌上的車鑰匙掉頭就走。現在管不了兒女私情,人命關天。
寶玉從車庫倒車出來時,恰巧如玉坐在計程車里付車資。寶玉要去哪里?如玉看著寶玉的車緩緩開向道路,‘司機,麻煩你跟著前面的賓士。’她當下決定。
一路上,如玉的心高高低低地起伏不定,千百種可能在她心里翻滾。
如璽沒告訴寶玉說她要來嗎?還是有什麼突發狀況?寶玉為什麼都不告訴她自己在忙什麼?是投資出了問題?還是朋友有難?到底是什麼事?如玉想到氣結。寶玉的家人和朋友,她一個也沒看過,只听如璽說過他妹妹晴雯很俏麗可愛,她卻不識廬山真面目。寶玉的過去和現在,她沒一樣知道,她對這些是一片空白。
婚都求了,寶玉還有什麼不能讓她參與他的一切的理由?寶玉心里到底怎麼想?她捉模不到。如玉不禁嘆氣。
‘小姐,你在捉奸?’司機問。這種跟車大部分是捉奸。
啊!如玉有些啞然。她沒想過這種可能。
‘不是,我不是他太太,我只是要找他談論事情,但不巧陰錯陽差了。’她干嘛跟陌生人解釋?!如玉暗罵自己。
‘喔,是這樣,那我開快點追上他。’司機熱心地說。
‘不,跟在他後面就好。’如玉急急阻止。她想知道寶玉在做什麼。
‘好,我會保持安全距離。’司機會意地點頭。不是捉老公外遇,雖不中亦不遠矣,她在捉男朋友偷腥。
‘謝謝你。’如玉刻意地閉上眼楮假寐,阻絕司機想再跟她說話的機會。此時,她不想說話,也不想听到任何聲音。被司機一說,已心亂如麻了。
什麼捉奸?寶玉的愛情世界里只有她一人獨霸。如玉穩定自己的軍心。
‘小姐,到了。’司機轉過頭來對她說,還帶著不幸被他言中的同情眼光。
環亞飯店。如玉臉上一陣熱,難堪地付過車資後,直接跑向客房部。
‘請問這里有沒有一位賈寶玉先生訂房。’如玉詢問。
‘你等一下,我查查看。’櫃台小姐親切地說。
寶玉沒有開房間,沒有。如玉在心底祈禱。
‘有,六0九號房,五天前就住進來了。’
她不知自己怎麼進電梯的?從櫃台到電梯,這中間的時間似乎被抹去,除了空白,她想不起任何顏色。隨著電梯門打開,六樓到了,如玉舉步維艱地走出電梯。
還沒轉彎,如玉便听到開門聲,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喊著她男朋友的名字。彎已轉了,六0九號房門口站著兩個人,不是分開站著,是抱在一起站著……寶玉的懷里是夢瓊,夢瓊的手環抱著寶玉的腰。他們……‘狗男女。’如玉從齒縫里迸出三個字,她迅速地轉身,沖到電梯處,但電梯還在往上,如玉二話不說就走樓梯。
寶玉和夢瓊都看到了如玉。如玉那表情,還真怕人。
寶玉緊跟著如玉要追上去時……夢瓊擋住他的去路,‘寶玉哥,你听我說,你現在追上去沒有用的,如玉不會听你的解釋,她現在在氣頭上,你說什麼她都听不進去的。’夢瓊急急地說。
‘夢瓊,如玉誤會我們兩個有曖昧關系,我不馬上解釋,誤會會越來越深。’寶玉心急如焚。
她就是希望雪球越滾越大。
‘寶玉哥,我知道,我去跟妹妹解釋清楚,事情是因我而起,由我去說比較妥當,我會把我發生什麼事和我請你來保護我的事全盤托出。你放心,你的沉冤很快就能昭雪。’夢瓊安撫他。沉冤不會昭雪的,只有石沉大海的份。
‘夢瓊,我們一起去找如玉,走!’他也要在場。
‘不,我太了解妹妹,此時恐怕她連看都不想再看到你,還是我自己去比較好,你在這兒安心等我把她帶到你面前,不用擔心啦,一場誤會而已,講開了就好。’夢瓊露出一個‘一切沒問題’的微笑。
微笑的背後藏著一把刀,正準備刺向如玉的心口,一刀斃命。
‘那你趕快去找她說清楚。’夢瓊自己去說也是對的,畢竟里面牽涉到她個人的隱私,一旦隱私不再是隱私,事情就雨過天青,是自己反應過頭了。
寶玉看著夢瓊給他的笑容,心里覺得踏實多了。天下本無事,情人自擾之。
***
如玉故意放慢腳步,希望寶玉追上她,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她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但,她沒想到追來的人是夢瓊。
如玉的腳步開始加快,欲擺月兌身後不散的陰魂。她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夢瓊,這個沒有血緣的姊姊從沒安好心,只會落井下石,幸災樂禍。
‘你等等,我有話跟你說。’夢瓊在後面喊。
‘我們很久以前就沒話好說了。’從夢瓊三翻兩次陷害她後,她們連客套話都省了。
‘難道你不想知道寶玉為什麼沒來追你?’夢瓊抓住如玉的弱點──多疑。她早已準備好請如玉吃一道道難以下咽的菜。
這句話的確很有效果。如玉停下來,回過頭問︰‘為什麼?’
為什麼是夢瓊來追她?寶玉死到哪里去了?
莫非──他剛才用力過猛,現在人像一灘爛泥躺在床上。
不!如玉深吸一口氣,穩住紛雜的心情,以防自亂陣腳,上了賤女人的當。
‘因為他沒臉見你。’夢瓊曖昧地說。
‘話說清楚,我可沒時間和你打啞謎。’如玉沒好氣地說。只有做錯事才沒臉見人,寶玉做錯事?如玉心弦拉得緊緊的。
如玉動怒正中她的下懷,讓如玉氣得分不清真假,她才能瞞天過海,‘寶玉最近很苦惱,他不知怎麼跟你開口,他怕傷害到你,因為他發現他愛的人是我。’夢瓊臉不紅氣不喘地說。這還只是開胃菜,越到後面越‘爽口’。這幾天因李志銘老婆的關系,把她和寶玉的距離拉進,她才發現寶玉是難得的好男人,他的溫柔、體貼讓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心悸。
男人對她溫柔,不過是想要她的胴體,但,寶玉是發自內心的關懷,沒有一絲邪念,就是這種溫柔打動了她去正視寶玉之後,發現寶玉的優點說也說不完,說出來有一匹布那麼長,這樣的男人是女人夢寐以求的另一半,她不會再把寶玉當魅力的試金石,也不是為氣如玉而‘沾醬油’,她要做寶玉終生的伴侶。
她愛上了寶玉。夢瓊知道自己玩膩該收山了,好男人也現身了,只是有些路障。
她正在清除。
‘他愛你?你別自作多情,以為天下的男人都會愛上你。’如玉當笑話一則。夢瓊總以為男人多看她一眼就是對她有意思。寶玉會愛上她?如晶的妄想癥又發作了。
雖然剛才的一幕讓她心存芥蒂,雖然夢瓊魅力十足,但打死她都不相信寶玉這麼快就移情別戀,何況他們已私訂終身,可是她無法釋懷那種情況,所以她才在這里跟夢瓊廢話,先看看夢瓊的說法,再去問寶玉的口供,看看兩人的說法是不是不謀而合,不過看情形是不會雷同的。
夢瓊講得太……讓人難以信服。
‘你以為寶玉來我這里是干什麼?告訴你,他來陪我度過美麗的夜晚。’夢瓊紅著臉說。雖然實情是盡管她穿著性感睡衣故意在寶玉面前飄呀晃的,但她雪白的肌膚、若隱若現的卻沒引起他犯罪的意圖,好像她是透明人,寶玉居然一點正常反應都沒有,失望之余反而慶幸寶玉是正人君子,她對寶玉的愛意已如滔滔江水,不斷地涌現。
‘這種謊話你都說得出口,你敢說我還不敢听,看來我們沒有談下去的必要,反正你也不會講實情,我直接去問寶玉,揭穿你的性謊言。’如玉斥為無稽。姊妹十幾年不是做假的,夢瓊不僅活在自己編織的謊言里,還全身都是謊言,好幾個地方經過改造,她吃虧上當到學乖了。如玉後悔了。剛才太沖動,但任誰看到那種親熱鏡頭都不能馬上冷靜下來,這點她情有可原,而在這里听夢瓊造謠生事,是她不該再犯的錯誤。
夢瓊葫蘆里賣的藥,她去問寶玉吃了沒?沒吃,最好,皆大歡喜;吃了,看寶玉怎麼跟她交代。還是速速遠離是非人夢瓊,不要去在意夢瓊的話。如玉警惕自己記取教訓。
夢瓊微微勾起唇角,‘別再自欺欺人,我說的是謊言?是你不敢面對現實吧,現實總是殘酷的,優勝劣敗是人生存的法則,你只有高中畢業,什麼世面也沒見過,寶玉怎麼會選擇你?我會搬出家里,就是為了好跟寶玉在外面幽會,我和他已經分不開了,我搬出來後,寶玉每天夜宿我那愛巢,都舍不得離開我的床,唉,我們還在苦惱不知怎麼告訴你,正好你今天看到,寶玉要我來跟你攤牌,請你原諒他。’夢瓊犀利地說。寶玉每晚在外夜宿是不爭的事實,如璽剛好可以作證,這點如玉一定知道,她便利用這點渲染。
‘胡說八道!寶玉跟我已論及婚嫁,我不會受你挑撥,我會問清楚。’如玉手心出汗。夢瓊說的她無法大聲反駁,因為吻合事實,夢瓊搬出去後,寶玉沒來找過自己也很少回陽明山,講電話時支支吾吾的……難道他與夢瓊……已發生過不可告人的關系,難道他已在逃避她……
如玉的思考陷入黑洞里,看不清前方,一片黑漆漆,找不到出路。
如玉已動搖了。夢瓊下猛藥,‘跟你有婚約的是吳董吧,不錯嘛,吳董年紀雖大了些,好歹也是富甲一方的大地主,你後半生不用愁了。’就是因為知道母親把她抵押的惡耗,她才死抓著寶玉不放,而李志銘太太的事是很好的借口,什麼冥紙、潑牛女乃都是她找人做的,李志銘的老婆只是個光說狠話的笨女人罷了,寶玉這邊進行得很順利。
但是,如玉那邊的‘狸貓換太子’被她知道了,于是夢瓊心生一毒計。
‘哼,少說風涼話,歪主意別打到我這兒,抵押的人是你,你趕快自救吧,我可是想到救你的一條路,我要去找寶玉問問看有沒有辦法。’如玉善良的本性表露無遺。何英霞和夢瓊雖對她無義,但她不能因此不仁,再怎麼說大家也是一家人。至于夢瓊和寶玉的事,她會查個水落石出,但眼前最重要的是解決賣女兒的危機。
心如蛇蠍的夢瓊並不希罕如玉替她著想的姊妹情,她只想搶到寶玉,一如以前不擇手段,她的心被惡魔蒙蔽了。‘不用你去問他,我自己去問,寶玉還在愛的小窩等我回去呢!’夢瓊不讓如玉和寶玉見面,在未成定局之前。
‘就算寶玉選擇你,你告訴他,我只要他的一句話。’如玉咬著牙說。她要寶玉親口告訴她,他是否變心了。
如玉帶著一顆快破碎的心離開。
夢瓊則是一臉詭譎地看著如玉消失在黑夜中,她揚起了勝利的笑容,提前慶祝釣得多金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