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雲皓新婚夜翌日。
鬼娃仍是裴府的小丫環。她的使命還沒完成,依然得在裴府里做丫環,天一亮就起了身忙東忙西,只是做起事來有些心不在焉。
昨天裴雲皓跟著裴槐回到新娘房里了?他喜歡程瑛瑛嗎?他……一堆煩人的問題困擾著她。她自後院的井里打了些水,正準備挑去洗衣,但卻在半途遇著了程瑛瑛。
滿懷心事的鬼娃,雙肩挑著水,無神地走,完全沒注意程瑛瑛自她跟前緩緩走來。
一不小心,撞上了程瑛瑛,鬼娃雙肩上挑著的兩桶水,在前頭的那桶,因為踫撞溢出了些許,全灑往程瑛瑛身上去。
「啊!」程瑛瑛因鬼娃的莽撞尖叫了聲,再見她美麗的衣裳濕了,不禁破口大罵︰「死丫頭!你沒長眼呀?」
程瑛瑛因為昨晚裴雲皓最後雖回了房,卻對她怪冷淡,也不願和她圓房,兩人就這麼僵持到天亮。她此時正想去找裴槐告狀,想要裴槐為她作主哩。不然又哪會一大清早地就見著她的身影。
鬼娃因她的尖叫才意識到自個兒撞著了人。
「我……沒注意到。」她一瞧,原來是程瑛瑛?「原來是你呀?」鬼娃將身上擔的水桶放下。
「什麼你呀我的,我是少女乃女乃!」她白了鬼娃一眼。
「這麼神氣,才到裴府一日就這樣作威作福,不就是裴雲皓娶的女人嘛……什麼少女乃女乃的,又不是什麼鬼王。」平常也只有那些鬼王,才會給自己封個怪怪的名字。
「該死的丫頭!是誰教你這麼沒大沒小的?看我給你點顏色瞧瞧!」
程瑛瑛馬上就想過來給鬼娃一巴掌,但是鬼娃的身手比她還靈巧,拿起身後的水桶直直又往她身上潑去。
「啊——」程瑛瑛又尖叫了聲。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奸計,你想要害裴雲皓。」鬼娃月兌口,仿佛不懂得事情的嚴重性。
程瑛瑛卻因鬼娃的話而花容失色。她的秘密泄露出去了?
「又是哪個人在嚼舌根?」裴槐走來,他也因昨晚的晚宴與那些前來的人一起作樂到天亮,這下正想要回房歇會兒。「原來又是你這賤丫頭!」
「爹,你看這丫環眼里沒主子,故意潑得我一身濕。」程瑛瑛一見裴槐來就先往他那告狀去。
「來人,將這丫頭給我趕出裴府。」裴槐道。
「爹,等會兒,你又何必跟一個丫環計較呢?不如……就要她來伺候我好了。」
程瑛瑛又在心底盤算,看來這丫頭是知道了她的計策,若將她留在她身邊,要是有個什麼,想殺了她也方便。
「這……」
裴槐可在考慮,因為這丫頭昨兒個才跟裴雲皓在書房……這不就代表著這丫頭和雲皓有什麼不可告人之情嗎?要是將她給媳婦當貼身丫環,豈不等于是給了她接近裴雲皓的機會嗎?但是……想來程瑛瑛也不是省油的燈,要是有個什麼,想她也會制止的。嗯,說不定由她看管著這丫頭倒也好。
「好吧,難得我這媳婦兒明事理,不記恨。瑛瑛,你心地可真善良。」裴槐笑笑夸著程瑛瑛。
鬼娃也在一旁吐了口氣。好險,差點她就要被趕走,這樣她要再混進來可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了。
「爹,你快回房休息,瞧你可累壞了。」程瑛瑛一臉笑盈盈,裝出萬分的好媳婦。
「好,瑛瑛,你也別累了。真是個好媳婦兒。」裴槐笑得更大。
等裴槐一走——
「死丫頭,你以後要是敢再亂說話就給我小心點!走,跟我去打掃我的房間。」
???
鬼娃在程瑛瑛和裴雲皓的新房,蹲在地上撿那散落一地的碎片;地上的玻璃碎片是昨夜裴雲皓摔的。
程瑛瑛原以為對裴雲皓嗲聲嗲氣的,裴雲皓就會被她迷得神魂顛倒,誰知道他非但沒有對她起反應,還生氣她的主動。她真懷疑他到底是不是男人?
「什麼嘛,干嘛用撿的,不用掃的?撿的挺麻煩,又弄不干淨。」鬼娃喃喃抱怨。
其實是程瑛瑛故意刁難鬼娃,但鬼娃卻還想不透為什麼程瑛瑛不叫她掃一掃還干脆些。
裴雲皓一回房就見鬼娃蹲跪在地上——
「心揚,你干嘛在這里撿玻璃?」他見她正在拾收他打壞的壺杯。「起來!」
他突大斥。要是不小心給割著了,怎麼行!
鬼娃見裴雲皓來,她站起身往他身上抱。
「裴雲皓,為什麼……」鬼娃正想問他事情。
「你別煩我,你來我家究竟有何目的?」裴雲皓不給鬼娃問下去就打斷,誰知道她又會問出什麼問題來。
「我……我是來找裴槐的。」鬼娃沒有心要隱瞞他。
她抱著裴雲皓笑盈盈,好像根本不知她已經長大了,這樣抱著他,是會讓人很別扭的,至少……裴雲皓是這樣認為的。他又……又……
「你找我爹有事?」裴雲皓強裝一副沒事樣,只有他自己知他又對鬼娃有了反應。該死……該不會是他太久沒有踫女人的緣故吧?不然她這鬼樣的女人……
不,他笑了自己一番,鬼娃已不似從前鬼里鬼氣的了,他對她有反應也是自然。
「我……以後你就會知道了。」
要殺裴槐!鬼娃可才不敢說。因為要是讓裴雲皓知道了,他定會為了幫裴槐,而制止她殺了他的。噢……她今天才想到這個問題。
裴雲皓見鬼娃雙手纏著他的頸項,又是一臉迷人的笑,他……他忽地扳開鬼娃繞在他頸後的手。
「鬼娃,不可以這樣,男跟女是不一樣的,我們不可這樣抱在一塊。再說你也長大了……」裴雲皓渾身不對勁。
「不可以?為什麼?可是……」鬼娃又想問什麼。
「沒有為什麼,不可以就是不可以,要是給瑛瑛看到了,不好……」他都和程瑛瑛成親了,他哪能多想別的?他口氣有些凶惡。
「喔,她是少女乃女乃。」鬼娃想到程瑛瑛說的。「少女乃女乃很大嗎?」
「不要一直問我問題,瑛瑛是裴家的少女乃女乃,是我的妻子。」
裴雲皓在說這句話時,好似有些希望事實不是這個樣子的,口氣滿是無奈。但是為什麼呢?可能是他並不愛程瑛瑛吧……是吧?
裴雲皓轉過身,臉上有些厭煩的表情。
「鬼娃是丫環……」鬼娃低下頭,她心中也有份奇怪的感覺。
「嗯。還有,你以後要尊重我這個主子,還有,對瑛瑛也是。」裴雲皓在心中又再一次跟自己說,鬼娃是丫環,只是丫環。
是啊!她是丫環,雖說他不知她為何而來,但是總之現在他是她的主子,她就得听他的。
「才不要!我才不要听那個壞女人的話。」鬼娃別過臉。
「什麼壞女人!她是我的妻子。」
其實瑛瑛也沒什麼不好,只是他心里不怎麼喜歡她,還不那麼想跟她同房;而程瑛瑛也因為如此跟他鬧了下脾氣。但是因是他不對在先,所以也不能怪她。
「她會害你的,比揚清寺的鬼還可怕呢!不過,我不想再管你的事了,等我的事辦完了,我就回去。」鬼娃無情道。
她要回去?那他不就看不到她了?「那如果我偏不呢?我就是要你在我們裴家做丫環。」
「我又不是你的奴隸。」他還是將她看成婢女?要不是她得完成她娘所托,她又哪會來這做婢女?
「誰說你不是!我要你怎麼,你就得怎麼!」他微微有了怒氣。
「要不是你搶了我的冬平,我才不听你的呢!」她又想起他還沒將傘還她哩!
「那……我就永遠不還你,你就永遠是我的奴婢。現在你就給我去洗床上的被子。」他是存心苛責她的。見她沒動靜,他又威脅︰「冬平……可能等會就會燒起來了喔。」
「是……」鬼娃咬牙走到床邊。
裴雲皓跟在她身後,從背後抱住她,語氣難掩醋意——是跟那把傘的。誰教她總把那傘看得比他來得重要……要她听他都還得靠把傘?他會要她難堪到極點。「還是你要替我暖被啊?」
「可以啊!」她爽快答應的速度,教他不敢相信,她會答應?「燒了你的被,順便也把你拿去燒了!」
喔!她真的是天生的笨死了!他將她抱上床︰「你別以為我不敢對你怎樣。」他壓在上,眼底是充滿怒意的。
但鬼娃卻勾住他的脖子︰「要跟我一起睡嗎?在揚清寺我們也是一起睡的。」
他差點昏了!她又故意勾引他嗎?管它三七二十一,他真想吃了她、啃了她!失去理智似的,他又親吻起她,而且是充滿的……
鬼娃的嘴擰開他的嘴,因為她又想發問︰「怎麼你的骨頭還是凸出來的嗎?是不是種病,要不要請大夫看看啊?」她的眼楮還骨碌碌地轉。
噢……閉上眼,他又听見這個要命的問題了。怎麼三年後她還是一樣在問傻問題?
「我很早就說過那不是病態,是……我懶得跟你說!不過,現在就算我想要了你,你也不能說什麼話。」裴雲皓邪氣地笑。「因為你是我的丫環,我的任何命令你都要欣然接受。」
「要月兌鬼娃的衣服嗎?可是那樣你就要娶鬼娃了喲……」
「我為什麼要娶你?裴家大少爺想要玩府里的一個丫環就玩,誰敢要我娶她的?」
裴雲皓從沒想過要娶鬼娃,但鬼娃現在提出了,他倒是很認真地開始想這個問題。
問題是鬼娃現在始終都是他的丫環,再說他也已經娶了瑛瑛了……
「你是玩鬼娃的嗎?」她像听見了什麼奇聞一樣。她娘說裴雲皓是在玩她,她一直不信……
現在找到他了,她卻將她娘對她的警戒全都給忘了。是啊……他真是在玩她,她怎麼忘了娘的勸?
「你走開!我不會再給你看我的身子了!」鬼娃用力捶打裴雲皓。
裴雲皓惱怒地捉住她不停在他身上捶打的雙手,並將她的雙手扳開壓在床上。
「是嗎?那我非要看!」可惡的女人,從她一出現就是不停地反抗他,他非要征服她、要她完全听令于他才甘心!
他是在羞辱她……他想玩她,卻又不娶她,反而害她沒有人要……難道,一切一切,自開始就是他故意的,而她卻自己在心底笨死地為他辯解?她真是太無知了,她完全輸給這個男人了!
裴雲皓深情望著鬼娃。他想要鬼娃,但……為何就這麼想要她呢?若是只為,那他為何不想要瑛瑛,而是對鬼娃充滿渴望呢?難道是……他愛她?
他怔了一下!不……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愛上她呢?再說,她煩死人了,怎麼會有人喜歡她這樣的女人?又是天生的笨,一點大腦都沒有,他不會喜歡她這樣的女人的!他在心中一次又一次這樣否認。
忽地——
「裴雲皓!還有你這死丫頭!」
程瑛瑛突然進房,她惡狠狠瞪著裴雲皓跟鬼娃。要搞也搞遠點,竟在她的新房里就這樣翻雲覆雨起來。
裴雲皓昨晚不是說什麼他很累,不想要嗎?現在怎麼精力這麼快就恢復了?竟對這個卑賤的丫環有興趣……那她程大小姐算什麼?論姿色,她豈還會輸給了這賤丫頭?
這就是先前馬福所說的心揚了吧?沒想到,竟是她這個沒大沒小的丫頭。她可是引狼入室啊!原想將她留著好控制,免得她亂說話,但現在卻反讓她有這機會跟裴雲皓相好了。
好哇,這下她非殺了這賤丫頭不可!一來可免後患;二來……她也可以獨得裴雲皓。
她昨天跟裴雲皓吵了架之後,她就改變了些許的主意,她不殺裴雲皓了。因為他也實在是俊得讓她心發癢……只要解決了裴槐,到時還怕不能控制裴雲皓嗎?到時她再誘之以利和色,裴雲皓一定會被她說動,跟著她一起享福的。
再說,她還知道一個天大的秘密呢!一切都在給她的掌握之中,只等到時人財兩得了。她可不能教這個叫心揚的賤丫頭給壞了她的好事。
鬼娃因她的叫喊而嚇了一跳,更想要掙開裴雲皓,因為這樣反會被程瑛瑛誤會是她的不對了……可是明明就是裴雲皓先動手的。
鬼娃怕,但裴雲皓倒不怕;他沒離開鬼娃的身子,仍是將鬼娃壓在身下,只是因她一叫,轉過頭來看她罷。
但之後鬼娃還是使了很大的勁將他給推了開來。
鬼娃下了床,整理好方才因被裴雲皓拉扯而有些松落的衣衫,就想即刻離開這房間。她低下頭靜靜從程瑛瑛身邊經過時,反被程瑛瑛抓住。
「賤丫頭!」她狠狠地打了鬼娃一巴掌。
裴雲皓見了,飛快下了床拉過鬼娃,也回打了程瑛瑛一巴掌。
「在我面前打人!你可將我放在眼里?」他威聲一句。
「好!相公,今天的事我就不與這死丫頭計較了,但是這樣的情形,以後別讓我再瞧見了!」
程瑛瑛想討好裴雲皓,他方才那恨不得殺死她似的護著鬼娃,她哪會不知?但她也得先把狠話說在前頭。
但是這狠話想也是駭不著他的,若真能嚇著他,那他就不是鬼子少爺了。
「別以為你可以跟我討價還價的,你以為你是誰?在這裴府里還是我作主!」裴雲皓語氣凌人。「是,瑛瑛以後不敢了。」她忍氣吞聲,等她到時拿那秘密來威脅他時,看他還得意不得意!「相公,時候不早了,我們還是早點歇息吧。」
「我今晚去睡書房。」
裴雲皓頭也不回地就這麼拉著鬼娃走出去,留下怒沖沖的程瑛瑛。
程瑛瑛見裴雲皓就這麼拉著鬼娃出去,一點面子都不給她,真氣人!她坐在床上正想著要怎麼對付鬼娃,但腳下卻踢到個東西;她低身下去一探——
原來是把油紙傘……裴雲皓怎麼會在床底下藏了把油紙傘呢?
對了!她曾听馬福說那叫心揚的丫環,剛來時成天撐把油紙傘干活,後來是裴雲皓為了要留住她,並控制她,才將那賤丫頭的紙傘搶過來。難道就是這把!
「真是個笨丫頭。」
她嗤之以鼻,一把破爛傘就可以唬住她?又不是什麼珍寶。
真是個怪人,而裴雲皓竟還喜歡這種怪人……看來裴雲皓是更怪。
她拿著傘也走出了房門,她可是要拿著傘去跟裴槐告狀的,現在可還有裴槐為她撐腰呢!
一走到外頭……
「咦,怎麼下起小雨來了?嗯,那就拿這把爛傘來用用。」
她將那把油紙傘打開,但忽見一陣煙霧自紙傘竄出,便凝聚不散,還漸漸地形成了個人形,愈來愈清晰,慢慢地……
忽現身的冬平,臉跟程瑛瑛的臉沒一個拳頭的距離,冬平見了程瑛瑛還燦爛地笑了笑!
但是這程瑛瑛見了可嚇壞了——
一陣煙,成了個人,還對她笑?這不是鬼是什麼?
「鬼啊——」她叫了聲,暈眩過去。
冬平吐了吐舌頭,她不知她竟還會嚇人哩……不過,誰理那倒在地上的人哪!她可要趕緊去找她的鬼娃姐姐了,鬼娃姐姐這麼多天不見她一定擔心死了。
她也要好好解釋為什麼她沒有去找鬼娃姐姐,要不是裴雲皓房中所掛的那幅觀音像囚住她……這不可囚了她好久呢!
也多虧了這個女人!冬平看了眼躺在地上的程瑛瑛,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