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的,鬼娃就從暖烘烘的被窩起來干活,但算不上什麼苦差事兒。在揚清寺她娘會更早就將她挖起來,也是一樣做這做那的;她又不是那種窩在家里頭享福的千金小姐,這些粗活她自是做起來輕松極了。
什麼都缺的揚清寺,任何事情都得自己動手,所以一天里面也算忙碌,這些活對鬼娃來說是不算什麼,她做得來的。
鬼娃依舊住柴房。實則也是裴雲皓不知她棲身在柴房,不然他恐會心疼死了。因為柴房那簡陋極了,只有床和一扇門,和一些凌亂的東西堆著;夜晚、雨天時,可能較難捱過,因為柴房本是用來堆放雜物,又不是拿來住人的,當初就隨便搭起了事。
風大、雨大時,柴房的遮蔽功能就沒那麼理想,住在里頭的人可是會很苦的,但鬼娃卻甘之如飴。
她一大早起床去挑水、洗衣、掃地,干一些雜活;只是沒了冬平陪在她身邊,她覺得悶了些。平時冬平總會在她累時對她說說笑笑,讓她可以忘卻那時的辛勞,但現在冬平卻教裴雲皓給……
都這麼些天了,也不見裴雲皓把油紙傘還她,連她暗地里怎麼找也找不著,真不知是不是裴雲皓特意將傘給藏起來了。若真是這樣的話,那她真要剮了裴雲皓,虧她這些天來安分地做事,不敢叫苦、不敢說不,丁點都不敢違逆他的命令。
裴槐不知是在哪個房間……鬼娃也趁著些許空閑時間去找了其它的房間,卻沒有裴槐的下落。可是要是找著了,她會怎麼對待裴槐呢?要殺他嗎?還是要認他?
裴槐先是對不起娘,之後又對不起她;他從沒找過娘,想是存心欺負娘的,她要原諒裴槐嗎?不原諒的話,就殺了他嗎?
可是若要殺他,他又仍是她的爹呀……
她心中沒什麼主意,心里其實還不想那麼早找著裴槐,因為她要以什麼樣的心態來面對裴槐,她還沒有準備好。她不想這天那麼快就到來。
「心揚,來。」又是馬福的聲音。
鬼娃向馬福走過去。
「你去幫少爺打盆洗臉水,還有,廚房有下人做好的早點,你也端過去吧。等你把少爺叫起床了,就順便將少爺的房里給好好地打掃一番。」馬福嗦地交代著。
「喔。」鬼娃隨意答了下。「少爺?你說裴雲皓是少爺?少爺不就是裴槐的兒子嗎?」鬼娃問。她現在才知裴雲皓原來是少爺……那他不就是那鬼子?
「是呀。還有你這丫頭別那麼沒大沒小,少爺當然是老爺的兒子,不過也不是老爺親生的就是了,但老爺可疼著我們鬼子少爺呢!所以呀,你以後照子就放亮點,要是惹惱了少爺,你就死不足惜了。」
「嗯……」鬼娃才沒听進心里,什麼死不足惜的,听馬福鬼扯。之後听了馬福的吩咐,她將洗臉水、早點端了過去。進了裴雲皓的房間,裴雲皓還在床上呼呼沉睡。
鬼娃一進裴雲皓的房,頓時眼楮一亮!哇!好大、好美的房間喔!睡這麼好,真是奢侈……她想到裴槐這些財富是坑了她馬家的一切才有的,心中不免涌上一股怨氣。
又想到馬福說裴雲皓是裴槐的養子,想這裴雲皓也是從小就給裴槐養到大的吧……那裴雲皓也是同裴槐一樣可惡嘍?這麼說裴雲皓也是壞人了,應是了。看他現在睡這麼好的房,再想想揚清寺,她住了十八載的簡樸木屋……算來她和她娘的落魄都是裴槐一手造成的,而現在這裴雲皓可也有份……
因為裴雲皓也幫著裴槐一起浪費他們馬家的錢財,她對裴雲皓的仇似乎又增添了一點。想裴槐這樣一個賊頭子,又能教出怎樣的好兒子?裴雲皓……她不願承認裴雲皓會跟裴槐一樣壞,但是一同生活在一起的人,怎能不受影響?
她不能再這樣無知下去了!都是她的無知,三年前才會讓裴雲皓給……她不敢想,因為想了又會想起她娘先前對她的所有責備,那又會讓她很痛心。
可惡!可惡!裴雲皓,他是敵人!絕對不可以對他這麼好,可是,恨……都是他搶走了她的油紙傘,她的冬平,害得她非听他的不可;都過這些天了,他還不將冬平還她,她也不知冬平怎麼了……
裴雲皓搶走冬平時是白天,冬平無法出來這是理所當然,但是也兩三天了,晚上冬平怎麼也出不來呢?
這沒理由啊,冬平晚上怎麼不回來她身邊呢?這樣她就可以不必听命于裴雲皓了,不是?是不是冬平出了什麼事了,還是裴雲皓將冬平真給怎麼了?要是這樣的話,她不會放過裴雲皓的!
她看著床上的裴雲皓,忍不住怒從中來!先是騙了她,後又將她徹底忘卻,現在搶了她的知心好友,又逼她成了他的奴隸,這男人比鬼還可怕!不!他不是三年前的裴雲皓了,她也不能像三年前那樣柔弱了,她心中暗下決定。
「刷——」
她走到床前將她打來的洗臉水,實實在在地往裴雲皓臉上潑去,是一臉盆滿滿的水。
裴雲皓好夢不長,沒想到他是這樣被叫醒的,他像是被電極般跳坐起床!
「是誰?好大的膽子!要命啊!」裴雲皓還沒瞧清潑他的人是誰就破口大罵。
「鬼子少爺要睡死了?心揚幫你洗好臉了。」鬼娃眼底沒有畏懼,口氣很淡,說完又是寂靜的。裴雲皓氣忿地用力打掉拿在鬼娃手上的臉盆。可惡!是這新來的丫環,眼中完全沒他這主子呵!真大膽,看來他不好好教訓她一頓不成了!他就不信他鬼子少爺教出的手下,還會有不成材的。但這也表示鬼娃往後的日子可苦了。
野獸般的怒氣。果然壞人的特性第一項使出來了,鬼娃心中暗暗分析。
「心揚是你叫的嗎?」
這個名字又讓他想起鬼娃,心揚……可是他為鬼娃取的呢。
「小的就叫心揚,少爺認識心揚?可是先前少爺說不認識小的。」
鬼娃不顧裴雲皓的氣忿,徑自走到他床前的木桌。是上好的材質呢!她坐了下,開始用起裴雲皓的早餐。
「我才不認識你呢!」
裴雲皓下了床,還沒消了氣。瞧一身衣服都濕了,他將上衣月兌下,卻又瞥見鬼娃在吃他的早膳!她……這丫環真是太目中無人了!
裴雲皓大步邁過來,抓起鬼娃,並將一桌的好料全掃落地。
鬼娃見一頓豐盛的早膳就這樣沒了,心下直覺可惜。
啊,好可惜……她從未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呢……可見裴雲皓真是奢侈到極點,連早膳都吃那麼好,想她以前早上都只能吃些野果果月復哩。
「你怎麼這樣!這樣豈不就不能吃了嗎!」她還沒吃夠呢。「你真浪費。」
不過這下看見裴雲皓上身的,她忽覺有那麼點呼吸困難,但馬上她又想起三年前她也是因為裴雲皓這般……她才會被她娘罵慘,她又恨!
「你以為你是誰?就算是浪費了,我也不給你吃。」裴雲皓瞪大眼,脾氣又快不能自已。
壞人特性第二項,暴殄天物加荼毒人!
呸!鬼娃將她吃在嘴里,有點咬爛,但還沒吞下去的菜肴統統都吐到裴雲皓臉上。誰教他欺人太甚!怎麼三年前她竟不知道他是如此可惡的人呢?
「你……」裴雲皓推了她一下,將她推倒在地,他可還沒打過女人。
但是他氣昏了!再說她可是個小小的奴婢,就算是裴雲皓將她打死了,都沒人會說話,誰教她這麼不識好歹。
恐是這樣還不足消裴雲皓的氣,他又一腳將地上的碗盤碎片亂踢亂踹的,特意要將那些殘局弄得更難收拾。
「你現在就把我房間整理好,床給我弄干、地給我弄干淨!還有,我的衣服也給我洗好,不然我就不給你吃飯!」裴雲皓大怒。
「哼!不吃就不吃,誰要幫你收了!」
鬼娃賭氣地也將地上的那些碗盤菜肴學著裴雲皓那樣亂踢亂踹的,又跑過去將裴雲皓月兌下的衣服丟在地,對它又踩又跳。
裴雲皓沖到鬼娃跟前使勁將她抓到他面前,咬牙切齒地瞪著她!
他的威勢竟駭不著她?可惡!他這鬼子的稱號也不是假的,只是小小的一個丫頭,竟敢不听他的!
「你不要你的冬平了是嗎?要是你不照做,我就把你的冬平給燒了!」他真的火了。
燒?他要燒了她的冬平?這怎麼可以!先前是怕他在陽光底下誤放冬平,現在他要燒冬平,那冬平不是橫豎都得死嗎?
不可以!不可以!冬平絕對不可以死,死了誰來陪她?
這樣的威嚇果然奏效,鬼娃不敢再說半句話,只能以眼神狠狠表達她是恨透了裴雲皓。
「很好。」
裴雲皓總算滿意了,不過一想到她是听見他以那把油紙傘為威脅,她才就範的,他心下不免又一氣。他鬼子少爺難道比不上一把紙傘?他竟連把傘都不如……他恨透她了!他真想就這麼永遠不要見到她了。
不行!她這麼侮辱他鬼子封號的威信,他一定要給她個教訓!若這麼容易就放了她,豈不如了她的意?哼!他才不放過她,他要把她留在身邊,好好折磨,直到她完完全全臣服于他。
「從今天起,你就給我搬到柴房去睡,听見沒!」他要好好折磨她,要她去住柴房倒是不錯的主意,想那環境是惡劣到極點,誰承受得了?「哼!看你再強啊!只要你求我,不要讓你住那,或許我會考慮讓你不要待在那。」他滿心得意,正等著她降服。
他想,沒人肯去住那兒的吧?她定會被駭著的……他滿臉笑意對著她。
裴雲皓上身不著衣物抓著她,還這麼近……
剛被她氣得還沒發現,現在,倒覺得她好像有點紅了臉,雖不知為什麼,總覺她心跳又加快。
雖說緊張是緊張,但是這裴雲皓的嘴……實在是……
壞人特性第三項,狗嘴吐不出象牙!
「鬼才求你,心揚本來就是住在柴房的。」她以一臉像是罵他笨蛋的眼神殺死了他。
真有人住柴房……怎麼可能?那兒那麼惡劣……但一想到她住那,有一瞬間他是心疼的,但那份心疼馬上又被鬼娃的眼神給殺得死光光。
鬼娃見裴雲皓臉上原本的笑慢慢變成抽搐,她更得寸進尺︰「怎樣?想不到吧?天生的笨死!」鬼娃露出了笑。
「狗嘴吐不出象牙!」那可是他拿來罵鬼娃專用的說辭呢,怎麼被她給搶去了呢。
「是,我吐不出,只有你才吐得出來。」
裴雲皓差點就要氣得把鬼娃捉起來,再用力甩出去。
這款丫環真的有夠可惡!他鬼子少爺的英名,一下就被她打垮,她這豈不擺明地罵他裴雲皓是條狗?傳出去還得了!他用力將抓住的鬼娃推開。
可惡!他不要再見到她,再多看一眼她,他定會被她氣得吐血身亡。
「先別得意,那你也得先將我的房間收拾好了,不然可別怪我不小心將冬平給燒了。」他忿忿地擠出這些話,掉頭離去,頭也不回。回頭恐是會岔了氣的。
但鬼娃還來不及跟他說他還滿臉的菜肴呢……想是他自個兒氣得都沒注意到了吧?這下可就不是她要害他失了顏面的嘍!是他自己那麼愛生氣,活該!
???
裴府里里外外喜氣洋洋,鞭炮聲不絕于耳,喧囂聲從沒斷過,整個裴府貼了滿滿的紅字條,門前也都掛上了吉祥的喜聯子。
下人們忙忙碌碌來回準備這個、準備那個的,惟獨鬼娃不見身影。
一堆達官顯赫的貴人們都來到裴府祝賀。今天可不是別的日子,而是裴府的大喜事——裴槐之子裴雲皓的成親之日。只見賀客個個臉上掛著上笑容,滿口的吉祥話;張燈結彩地舉行了成親儀式,讓裴雲皓和程家小姐程瑛瑛拜了天地,成了正式的夫妻。
一整夜的晚宴,燈火通明,每個人說說笑笑、吵吵鬧鬧、喝酒作樂。而裴槐的病也在前些日像不藥而愈般神奇地好了起來;因著裴槐的怪病神奇地復原,所以便將裴雲皓的親事提前舉行。
裴魂見到裴雲皓成了親,娶了他為裴雲皓所擇的妻子,心情大開懷,一整晚上也笑不攏嘴,對那些前來祝賀的人搭搭關系、雙雙說著客套話。此刻的裴府是好不熱鬧。
鬼娃則在裴府的一角靜靜地瞧著這樣熱鬧的場面。她不敢打入這喧囂、這喜氣,她只能在一旁遠遠地望著他們歡慶,他們不想接近那些人;因為此時她的心情是和他們成反比的,裴雲皓真的如她娘所說娶了別人,她還能如何呢?她也只能暗自神傷。
不過倒還有一件算令她還不是太傷神的事,那就是裴槐的病痊愈了。這下不用她去找他,只要他可以到處走動,那要踫著他就不是件難事。這會她可也得要好好想想她究竟要如何處置裴槐了,她是該好好想想她該怎麼對付裴槐了。
只要她早些解決了娘所托之事,也就可以趕緊逃回揚清寺,永遠不要再和裴雲皓見面。她心里恨他,卻又不知所恨何來;只因他對她的欺騙、對她的遺忘,還有,他娶的是別人而不是她嗎?
她不懂這樣的心情,她不懂得這就是愛;她不知她已不知覺地愛上了裴雲皓……
她只知道她見了他這些作為,她心里很難受,像是被揪起一樣,教她像要窒息了般。
在她不懂愛時,她的心里卻已經有愛的蹤跡了。但她仍不知道她愛,她還是一如往昔的單純,但這下她的單純倒真的會害死她了。
因為她不懂她已經愛上了裴雲皓,所以她也不會有想要奪回裴雲皓的心理;她不會考慮這樣是對還是錯,因為她壓根也想不到愛這個玩意兒,更想不到她心里也想要裴雲皓愛她。
這下又沒有冬平在她身邊一起商量……沒了主意,她該怎麼辦才好呢?難道純真如她,就注定要被傷得那麼深嗎?她不該的……天若有情,那麼她則是應該被好好憐惜的。
???
今天是裴雲皓的新婚之夜,新娘子已在新房候著,但裴雲皓卻遲遲不肯入洞房。只見他一個人喝了點酒,獨自穿梭在喧鬧的人群中,像是在尋找什麼。
他四處望來望去,就是瞧不見他想要找的人兒……
忽地看見了馬福,心想馬福或許會知道他要找的人在何處。
他攔了馬福的去路——
「馬福,有沒有瞧見心揚?」他像是找她找得很急一樣。
他心里也是真的很想見到她,但是怎麼找也找不著。他是有些急,今天是他的大好日子,不知怎地,他心里沒有多大喜悅,反而心情里一常沉重。
他想要找她說說話,雖說她每每所出口的話,總會要他火冒三丈,但是他依然想听她說些話。那些有些言不及意、有時又過之、有時出乎人意外、有時又……反正她的話他都很感趣兒,現在找不到她,他心中有股莫名的煩悶。
「鬼子少爺,我也找她好一陣了。今日是少爺成親之日,下人們都快忙壞了,只有這丫頭不見人。要是找著了,我非罵死她不可!」馬福可氣了。
「下去吧。」裴雲皓不耐煩,連最可能知道她蹤影的人都不知道了,那他要怎麼找著她呢?「對了,馬福,我今天睡書房,要是爹明天問起,就說我喝得酩酊大醉。」他又叫住馬福。
「少爺……今天可是您的洞房花燭夜,你怎麼要睡書房啊?」馬福怕是自個兒听錯了。
「好了,別嗦,下去吧!明天爹問了,你盡管這麼答就是。」
裴雲皓沒這耐性一一回答他的問題。他從來沒那麼好耐性過,除了對鬼娃之外。
而裴雲皓沒進了新娘房,這馬福卻進了新娘房。
「程小姐,是我,馬福。」馬福小聲道,深怕別人听見了。
程瑛瑛听出是馬福的聲音,馬上將頭上的紅巾掀了下,也四處張望,怕是有人瞧見了馬福進來。
「要死啦!狗奴才,你來干嘛?裴雲皓等會就要來了。」程瑛瑛斥罵。
「程小姐,您放一百個心,我們少爺不會來,他說他今晚睡書房。」馬福仍是滿臉巴結的笑。
「新婚之夜的,他跑去書房睡?」程瑛瑛氣得將頭上的鳳冠丟了下。
「少爺也奇怪,大喜日子還在找名小丫環。」
「丫環?」程瑛瑛不敢相信一個小環比她還重要。
「是啊,那丫環叫心揚。」馬福在程瑛瑛面前告上一狀。
「下次教我看了,看我怎麼整她。對了,我們的計劃是不是要改一下?裴槐那老頭不知怎麼突然病全好了,原以為只要再解決裴雲皓那小子,這整個裴家的財產就是我的了,現下可怎麼辦好?」程瑛瑛煩躁地說。
「是啊!程小姐,看來我們是該改變下計策了,我們還是由裴雲皓先下手好了。讓裴槐自亂陣腳,等到滅了小的,再殺了老的。」
「嗯,這也行。」程瑛瑛笑得可怕。
「那到時……程小姐可別忘了小的好處喔!」馬福畢恭畢敬,貪心的心眼又來了。
「這當然……」
這下可又變成了馬福同程瑛瑛一起算計裴家的家產。一開始其實也是馬福一天到晚在裴槐跟前說程瑛瑛的好話,直向裴槐推銷程瑛瑛,說要是給裴雲皓找妻子的話,就要找像程瑛瑛這般賢慧的女子,才會好好地對待、照顧裴雲皓。裴槐每天听著馬福的話,自然就給洗了腦,真認為程瑛瑛是什麼難得的好女子,這也才會想要讓裴雲皓跟程瑛瑛快些日子完婚。
但是馬福和程瑛瑛也一直以為他們的計策處理得天衣無縫,誰知上蒼有眼,隔牆有耳之下,這一切全被鬼娃听得一清二楚。
鬼娃原只想來瞧瞧裴雲皓的新娘究竟生得如何,是比她美?比她好?還是……她想起裴雲皓先前在揚清寺直說她全身都是鬼氣……唉!她依然忘不了三年前的裴雲皓。但是今非昔比,現在……他和程家小姐成婚了。
鬼娃靜靜地來到新娘房外,想要偷偷地瞧一眼程瑛瑛的模樣,但沒想到竟教她听著了這個駭人的陰謀。
可是……現在她可听見了那程瑛瑛要從裴雲皓下手?那不就代表裴雲皓會有生命的危險?她心底一時又沒了主意。雖說裴雲皓是個大惡人,應是死有余辜,可是……她怎麼不是很想他死呢?
裴雲皓啊,裴雲皓!你要娶的人,卻是想要置你于死地的人哪……這是你自找的,誰教你如此待我呢?我是不會理會你的。鬼娃心中痛恨地想著,但她卻落下了淚,因為她的矛盾心情。
這樣或許她可以早些回到揚清寺。突然殺出了個程瑛瑛,有了她幫她解決掉裴槐和裴雲皓,她可以不用自己動手殺人,心里應是會比較痛快,可是,真會比較痛快嗎?
鬼娃心中有難言的苦,和隱隱的痛楚……這是她不明白的情緒。
???
鬼娃來到裴雲皓的書房。
她想快點拿回油紙傘,然後再在裴府待些時日,等她確定程瑛瑛害死了裴槐和裴雲皓後,她再解決了馬福,就可以帶著冬平離開,回去跟娘交差了。
她敲了下門,不等裴雲皓應聲就進去,進去後又將門帶上。
裴雲皓原本躺在床上胡思亂想,想今天一整天的熱鬧、想他的新婚之夜,但他沒有絲毫高興的感覺。現在一瞧見鬼娃來,他整個人、整顆心,卻有點振奮起來。他今天可找她好久了!
「少爺怎麼睡在這兒?新娘子在等著呢!」
鬼娃想催裴雲皓回去,因為她不知程瑛瑛會怎樣謀害裴雲皓。但是她想,或許程瑛瑛本是要在今晚殺了裴雲皓的,這樣裴雲皓現在回去新娘房的話,他就會早些沒了小命,這樣也才可早些日斷了她的心。
他原本就要開懷了的,因為見到她。但是,沒想到她說出口的,卻是要他回去新房?想他今晚為了找不著她而心情煩悶;為了見不到她,他連新房都不想進了,她卻如此對他說?
「我的事何時要你來管了?你一個丫環憑什麼管我的事?」
「我沒想要管你的事,也不想管。」他的生死不關她的事。
裴雲皓掐住她沒有笑意的臉蛋,忿怒道︰「你就不能有丫環該有的口氣嗎?」
他呼出的氣息里還帶有酒味。她為什麼就不能好好對他?他可是主子呢!他怒想著。
「我要冬平,我不想再理你了。」鬼娃不看他。
「看著我!」
裴雲皓更將她的小臉扳正,鬼娃也因疼痛而痛恨地瞪著他。
又是恨意的眼!溫馴的神情就不會出現在她臉上嗎?裴雲皓望著她那家要吃了他的眼,望了許久。
裴雲皓突用雙手捧起她的臉龐,再借著有些酒意,心就大膽了起來,不給鬼娃思考的時間,就那麼狂妄地吻了鬼娃……他原本捧著她臉蛋的雙手,慢慢下移,將鬼娃整個人抱在懷中;鬼娃愈是掙扎,他就將鬼娃抱得愈緊。
他將鬼娃,吻了很久,很久……
「少爺,你……你把冬平還給我吧……」鬼娃心神不定。
「心揚……心揚……」這個名字是鬼娃的,是他為鬼娃取的……「鬼娃……」
他仍抱著她忘情地喊,喊出了這個他日思夜想、這個他一直以為他早已忘卻的名字。
鬼娃嚇得將裴雲皓用力推去,他怎麼突然叫她鬼娃?他認出她了?還是,他本來就認出她,只是他根本就不想認她?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她……她會更難過。
「心揚叫鬼娃……不……我是心揚。」她有些語無倫次。
裴雲皓瞠目結舌,她真是鬼娃?可是,她不太像啊。
對了,他們倆都分開了三年的光景沒有見過面,或許鬼娃是有些許的改變,他竟將三年的時間給忘了,還以為鬼娃會如三年前一模一樣;還以為踏入揚清寺之時,就在昨日……
「鬼娃?真是你?真是你?難怪你叫心揚,心揚是我為你取的,你還記得?」
裴雲皓高興得又登前擁住她!原來他府中的丫環心揚,就是那鬼娃!難怪他就覺得她們兩個很相像,那天真的性子簡直是完全相同的。鬼娃這鬼樣的女子,竟會成了現下他眼中的這位清秀佳人?天啊!她變得比先前的鬼娃美得多……
「少爺不是說不認得鬼娃了嗎?你早就將鬼娃忘了……」她哭了出來,裴雲皓總算認出她來。
「什麼少爺,叫我裴雲皓啊!你在揚清寺不就是這麼叫我的嗎?」裴雲皓擁著鬼娃笑顏逐開。「你可變得比以前美多了,我……我才認不出你。」他說的是心底話。
「我……」鬼娃止了淚,這是裴雲皓對她的夸贊?他不再說她怪里怪氣、不再覺得她全身鬼氣了?
正當裴雲皓和鬼娃兩人緊緊相擁之際,裴雲皓的書房房門忽地被人撞開;而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裴家老爺子裴槐。
「雲皓!你……竟在這跟一個下賤的婢女親熱?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你不在新房里,卻在這里?」裴槐氣壞,因著是剛痊愈的身子,說了幾句氣話,還不住地咳嗽。
「爹,你別氣。這……心揚她……」裴雲皓想為鬼娃辯護,但是這復雜的來龍去脈,也不是一時可以說得清的。
「雲皓!你還為這丫頭說話?」
「 !」裴槐走向鬼娃,打了鬼娃一巴掌。「你這賤丫頭可厲害了!听說你是新來的,一來就懂得勾引你家主子。但你眼楮也該放亮點,今晚可是雲皓的新婚之夜呀!你這賤骨頭!」裴槐厲喝。
鬼娃被裴槐一掌打倒在地。他這一掌力道可大呢,打得她頭昏眼花。
「爹……」裴雲皓想過去扶她,但是……
「雲皓,你跟我回新房去!」裴槐拉著裴雲皓直往外頭走,卻又半威脅地對仍倒在地上的鬼娃喝道︰「死丫頭!要是你敢再勾引你主子,看我不剝了你的皮!」
鬼娃坐在地上望向裴槐——
這就是她爹?一見面他就打了她?好凶啊!不知娘以前是怎麼被他欺負的……她永遠都不要原諒他了!
裴雲皓頻頻回頭,但又無法忤逆裴槐,只好任裴槐將他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