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桓開著車在市區的街道上亂竄,音樂開到最大聲,陰郁的表情有著狂燃的憤怒,一抹深沉的痛楚在他心中翻騰扭絞,他從不知道心痛是何感覺,今天終于嘗到,原來那是一種足以毀滅人的痛。他發泄似的踩緊足下的油門,欲籍著迅風般的速度將困擾的痛楚拋到腦後。
原本預定在日本停留一個星期,他夜以繼日的工作和日方代表密切的接洽,終于將行程縮短為六天,提早一天回國原是想給子玫一個驚喜,沒想到一回到家里父親已為他準備了一個大驚喜等著他,他默然地听完父親的驚喜之後,便駕著車奔馳在台北市的街道上。
父親告訴他子玫是為了育愛孤兒院那塊值天價的地才接近他,父親原不想讓他知道她丑陋的一面,但為了他終生的幸福著想,他才不得不對他說。原本震桓不想相信這個荒謬的說法,可是父親手上握有一個有力的證物,讓他不得不相信魏子玫接近他確實是別有目的。
魏子玫美麗純真的容顏浮現在他眼前,她無辜的模樣將他的心揪得好緊,他的愛比一塊地還不值!他像個天大的白痴以為她是真心愛他,當他掏心掏肺的將愛獻給她時,她一定暗自笑他的天真,笑他難道不知道現今的社會愛這種東西就像是擺在路邊攤的東西一樣廉價,只有他這個世紀曠男才會把愛當寶!
震桓將車停在陌生的路邊,他的心堆滿了憎恨,他想用力捶打東西來發泄心中的恨,他想親手撕掉她的面具,看清她丑陋的真面目。
他深吸一口氣,控制住滿腔的憤恨後,重新將車開上路,方向是子玫的住處。
沒有人可以欺騙他之後,還能擁有他的愛,現在他要去向她討回他付出的,他會讓她後悔操縱他,他要讓她痛不欲生。
時間逼近午夜,震桓來到子玫的住處,他在門口深深吸進一口氣穩住滿腔的怒火,舍棄電鈴,大手用力地拍打著門板。
「震桓?」子玫睡眼惺忪地打開門,一見到門外的人立刻清醒。
震桓冷眼地看著她假裝出來的柔弱模樣,一襲樸素的碎花棉布睡衣包裹住她純女性的軀體,不過那也只是一副可以用做談判籌碼的軀體。原本控制住的怒火此時又如同惡魔般的佔據他的理智,他絕不會再受她的騙。
「震桓,我以為你明天才會回來!」他僵硬的表情讓子玫有點不安。幾天來她的心情一直受那件事所困擾,她不知道該如何對他說明才能得到他的諒解。但是一想到地答應姚立源的條件時,就已經背叛兩人之間的愛,她又如何能期待他的諒解呢?她已經不配得到他的愛了。
「今天回來和明天回來有什麼不一樣嗎?」他冷聲地問道。他的心竟還能受她純真的模樣牽動,她竟還能這樣影響他?該死的!她該下地獄陪伴他的。
「沒……沒有。」他的冷意嚇人,子玫強迫自己冷靜面對他。
「當然有,如果我是明天才回來就無法知道你接近我的真正目的,你會繼續扮演純真的角色,用你完美無瑕的外表繼續騙我。」
子玫不懂他的話,但是見了他嚴厲的表情,讓她感覺一顆心仿佛飄浮在無重力的空間,隨時有可能因重力恢復而失速地往下墜落。
「震桓,你說什麼我不懂。」子玫放開握住門把的手,試著朝他靠近一步,但是卻在他犀利不帶任何感情的目光下赫然止步。
「不懂我說些什麼?那麼我給你一點提示好幫助你恢復記憶。」冰冷的眼神不再對她綻放熱情。「育愛孤兒院。」他怎麼會知道?驚慌帶走子玫臉上的血色。他生氣了,是氣她為了自小生長的孤兒院而背棄他們的愛?
「震桓,你听我解釋……」她猛然想起姚立源說的話,告訴他只會害了他,她不能害他失去姚氏的繼承權。
「怎麼不說了?」他卻以為她是無顏面對他,寒冷的眼神顯得更加冷酷無情。「因為你說不出口你是為了育愛孤兒院的土地所有權才接近我的?因為你說不出口其實你一點都不愛我?」
事實不是這樣的!她慌亂地注視他滿無情的臉龐,一徑地對他不實的話搖頭。
「如果不是我父親告訴我你接近我的目的,我到現在還地被你蒙在鼓里,繼續受我的騙。」原本血流如注的傷口被他敷上一帖無情藥後,只剩微微的血絲滲透。
「震桓……事實不是那樣……」子玫扶著木板門以支撐不穩的身體。
「多麼完美的演出,不過我不會再上當了。」說完,震桓突然放聲大笑,笑聲是那麼的淒切。「你以為一句事實不是那樣我就會相信你嗎?」
「是你父親拿孤兒院的土地威脅我必須離開你。」她急切地想向他說明一切,而忘了事實會害了他。
他沒有听進她的話。「魏子玫,一塊土地真的比我重要嗎?或者我應該說這一切只是我的自作多情。當你知道孤兒院的土地歸姚氏時,就處心積慮的接近我,等到我愛上你之後就威脅我父親,拿土地所有權交換他兒子的自由,你對我說過的話全是假的,我則像個小丑般被你玩弄于掌中。」他的聲音泄漏出一絲的痛苦。
「不是那樣,震桓,我愛你,我是真的愛你。」她是如此的絕望,像條在巨浪里上下浮沉的小船,找不到方向。
「不,你愛的只是我的姓氏,因為你認為我的姓氏肯定能夠為你帶來無窮盡的財富,那些財富則能提供你未來不虞匱乏的生活。」他的雙眼透著冰寒徹骨的眸光,令子玫踉蹌地後退一大步。
他錯了!姚立源讓他相信了錯誤的事實,她想解釋清楚卻發現緊澀的喉嚨發不出任何聲音。
「我以為你和別的女人不一樣,不是那種只愛錢愛利的女孩,結果我錯了,你和那些接近我的女人一樣,在你們眼中見到的不是姚震桓,而是我的姓氏所帶來的名利。」尖銳的痛楚突破用無情鞏固的心,他幾乎失去控制地掐住她柔弱的脖子,懲罰她的欺騙。
子玫覺得整個人像是失去生命,她想對他說些什麼?但是又能挽回什麼呢?她和他父親之間,他選擇了相信和他生活二十幾年之久的父親大人,因為她的出身,所以她成為那個不可信的一方。也許這樣的結局對兩人都好,讓他認為她和所有攀名附利的女人一樣,對他、對自己都比較容易接受吧!
他和她原本就屬于兩個不同階級的人,他完美得讓她不敢接受,如果執意在一起,她又該如何融入他完美的人生、完美的家庭、完美的生活圈子?配得上他的只有和他屬于同一階級的呂亮璞了。她該放下這一段不可能的愛情。「沒錯,我是和別的女人一樣,接近你只是因為你的姓氏。」她困難地說出這句話。
震桓以為沒有什麼可以再影響他冰凍的心,沒想到听到她的親口承認,那巨大的憤怒還是穿透厚厚的寒冰扭擠他的心,他差點在她面前崩潰。
「你好可惡。」他曾以為她是上天給他最好的禮物,沒想到拆開包裝紙後,冷酷的現實逼得他只有丟棄。
「為了月兌離貧窮,我什麼都做得出來。」子玫咬著牙,她必須讓他完全死心。
「包括出賣你的身體?」震桓搖頭冷笑,輕蔑的眼神直冷進子玫的心底。「我以為找到一個聖潔的女孩,結果是一個比妓女還不如的女孩。」
她絕不能在此時倒下,她硬是挺直背脊。
「那塊地值得我這麼做。」子玫逼自己用冷漠世故的表情面對他,盡管她的心已在泣血。
從小她就擅于隱藏內心的感情,現在她絕不能讓震桓看到她泣血的心,就算他會恨她一輩子,她也必須讓他離開得了無牽掛。
震桓面目猙獰,鼻孔翕張,深邃的黑眸燃燒著千百度的火焰,他需要爆發,他需要發泄,接著他揚起手。
子玫閉起雙眼等著那一掌落下,過了幾秒那預期的痛楚沒有降下,她又睜開雙眼,看見他因自制而扭曲的臉孔,惡狠狠的眼神似要在她身上燒出兩個洞。
「我永遠不要再見到你。」說完,他轉身走出她的視線。
子玫不知道自己對著空蕩的門口站了多久,十分鐘……三十分鐘或更久,他轉身離去時所留下的那句話一直回繞在她耳邊,今生她不會再見到他了。
子玫關上門,門鎖「喀」一聲的同時,只為他一人開放的心門也同時落了鎖。她背倚在門板上,眼淚再也忍不住地奪眶而出,她無聲地低泣,透著朦朧的眼看著左手中指上粗獷的男戒,她緊緊握在掌心,熨貼著她起伏的胸膛。
離別可以藉著時間來淡忘,那心痛呢?是不是要等痛到麻木的地步,才不會再讓那噬人的痛侵入她的心?
別了,我的至愛。
姚怡在車上撥了一通電話給秘書,吩咐秘書把早上的會議延後,另外也取消了幾個行事歷上不怎麼重要的的會,唯一麻煩的是早在幾天以前就已經排定和父親的午餐之約。
在姚氏她是掛名總裁,但是真正掌權的人是退居幕後的父親,或許因為她是女人,父親不放心將大權交到她的手上,也或許在父親的心里仍是冀望兒子有一天能回到姚氏掌管一切業務。
唉!想到大哥,怡不禁要深深嘆口氣。
自從五年前那一件事發生後,他便自行辭去公司總經理的職務,沒有經過父親的同意就離開公司,他甚至沒有說出任何理由,之後更搬出姚家位于仰德大道上的豪華別墅,獨居在內湖和汐止交界山區的公寓。
現在他每個月會于固定的時間回家,但是怡知道大哥和家人的關系已愈來愈疏遠,所以父親對兒子的厚望恐怕不是短時間內可以達成,而母親深盼兒子回家和家人團聚的心願也不是指日可待。
她一直不相信母親所說的「實情」,母親每每斥責子玫的出現而害得姚家雞犬不寧,唯一的兒子更離她而去,接著就是以哭泣聲做為結束,怡所能得到的訊息有限;和此事絕對有重大關系的父親卻一字不提,怡不知他是因為心虛,還是別有其他原因,總之,她是知道父親絕對和此事月兌離不了干系的。
而她相信這一段陳年往事就快要揭露真相。
由于今天早上報紙上的一則新聞,又勾出她解開謎團的決心,她有理由相信見過子玫之後,五年前所發生的事就可以得到解答,藏于每個人心底的秘密就可以公開。
見子玫這件事絕對比和父親的飯局來得重要,于是她毫不遲疑地在電話中吩咐秘書取消中午和父親的飯局。怡收了線,將行動電話放回駕駛座旁的皮包內。父親一定不能接受女兒無故取消飯局,罷了!晚上再編個理由解釋她的失約吧!
怡站在加護病房外,透過玻璃見到躺在病床上的子玫。子玫緊閉著無時不散發自信眸光的雙眼,兩道秀氣的眉毛似打結般攏蹙著,臉色是不正常的蒼白,左臉頰的擦傷讓人看了怵目驚心,怡還注意到她左手上的傷和被固定高掛的左腳。
老天!她到底受了什麼樣的車禍啊!
怡不知道能不能進加護病房見病人,只好先到護理站問過值班的護士。到了護理站正好踫到值班的住院醫生,于是她就先向醫生詢問子玫的病情。
「小姐,你是問加護病房的病人是嗎?」年紀和怡相仿的醫生目不轉楮地看著眼前的美女。
「是的,她的名字叫魏子玫。」怡太熟悉男人看她的眼光。
「魏子玫,沒錯,她是昨天下午被送進來的。」醫生不舍地移開視線,從身後的櫃台上拿出一本病歷。看病歷的同時視線還不時往怡的身上瞄。
「她……身上的傷嚴重嗎?」怡的語氣有一絲的緊張。
「腦震蕩、臉頰擦傷、左肩挫傷,左小腿嚴重骨折。」醫生邊看病歷邊說道。
怡的臉色隨著醫生的話變得愈來愈蒼白,她無法想象這些傷發生在好友的身上,她的身體如何承受得住啊!
「她的傷……」她不知該用何種措辭來表達心里的擔憂。
「腦震蕩是病人還留在加護病房的原因,如果沒有什麼變化,病人最遲在今晚就可以移到普通病房。至于她臉頰上的擦傷,等消腫之後就會好很多了,而且應該不至于會留下疤痕……」醫生詳細地為怡做解釋。
「應該?」怡不喜歡這種語意不清的言詞。
「小姐,如果你是擔心病人的臉頰會留下疤痕,你放心,只要照顧得當擦傷是不會留下疤痕的。」
怡聞言明顯地松了一口氣。那是當然,女人是非常在意這種疤痕問題的。
「至于病人左肩的挫傷是比較麻煩的一部分,病人一定是左肩先著地,以至于讓肩膀承受了絕大部分的沖擊力量,這是致命的錯誤,病人肩膀的挫傷得花好一段時間才可能完全復原,幸好沒有傷及神經,否則我還真擔心她的左手能不能恢復到和正常一樣。」
怡手捂住嘴巴,眼底有著難以承受的難過,但是她仍靜靜地听著醫生分析子玫的病情。
「腳上的骨折,昨天下午已緊急動過手術,未來只要經過復健就能恢復正常。」醫生說完後就合上手上的病歷,等著怡提出問題。
「她……病人有沒有醒過來?」怡問。
「昨天下午她被送進來時,還相當的清醒,方才我進去查看她的情形時,她的精神也很不錯。」
「可是我看她好像很不舒服。」
「大概是因為肩膀的傷和腿上的傷讓她感到不適,我相信護士給她的藥里面有一顆是確保能減輕地的疼痛的藥。」此時醫生所能做的也只是用藥物來減輕她身上的痛楚。
「我能進去看她嗎?」怡想更近看看她。
「當然可以。」醫生怎能拒絕美女的要求。「不過時間不能太長,病人不能太累,她現在最重要的就是休息。」
「我知道了。」怡謝過醫生之後,轉身走進加護病房。
怡站在床尾,病床兩側擺放著一大堆維生儀器,子玫兩條慘白細瘦的手臂各插著針,臉色還是如她方才站在外面所見一樣蒼白,不過至少緊蹙的眉頭已微微放松。
「病人已經睡著了,所以請你別叫醒她。」一位護士走過來對她輕聲道。
怡點頭,然後她突然想到什麼。「護士小姐,請問病人有家屬過來照顧嗎?」
「早上有見到一位老婦人過來,我想她應該是病人的母親吧!她來了一下和病人說了些話又離開。」護士說。
「謝謝你。」怡對護士頷首,視線又移回躺在病床上的人兒。
老婦人?一定是自小照顧子玫的院長媽媽。原來子玫離開台北後是回到桃園的孤兒院,但是她不明白,為什麼這幾年來她到孤兒院幾次都未見過子玫?院長媽媽也不曾告訴過她子玫和她有聯絡,難道子玫是故意不讓她知道她的行蹤?但是,為什麼呢?
怡有太多的疑問需要得到解答,現在只要等到床上的人兒清醒過來,她相信她再也不能不見她。
一結束冗長、煩躁的晚餐之後,震桓依舊婉拒母親提議到客廳聊天,以及避開呂亮璞從不曾變過的情誼,一如往常馬上躲進書房,為自己煩悶的心情覓得一處清靜的場所,讓方才在餐桌上被侵擾的耳朵恢復功能。
他佇立在落地窗前,陣陣寒意凍人的山風從敞開的窗戶吹拂進來,未著外套的他卻絲毫不覺冷意,臉上的表情是一貫的靜肅,眉宇間則滿著揮不去的陰郁。
夾在指縫間未曾吸過一口的香煙在寒風的助陣下很快地燃燒殆盡,他不為所動地感受著手指那灼熱的痛楚,雙眼雖看著香煙末端那跳躍的火星,心思卻飄得老遠。和心里那痛了五年的傷比起來,手指上的傷就顯得那麼地微不足道,既是如此,他又何必急著丟棄呢?手指頭上的痛一點一滴滲透他沒有感覺的心,他變得有點享受這鑽刺的痛。
推門而入的怡見到大哥落寞的背影,不禁在心里深嘆一口氣,五年來折磨大哥身心的事到底要到何時才會停止?
她拿起書桌上一個造形典雅的煙灰缸,走到大哥身旁。
「手都不痛嗎?」怡拿走他手上的煙蒂丟于煙灰缸內,隨手將煙灰缸放在一只古董花瓶旁,才仔細地檢查他手上那微微破皮的紅腫。
震桓縮回自己的手,沒有做任何的回應。
手上的傷看得見,而他心底那痛徹心扉的傷在他刻意地掩飾下卻還是讓怡看透,她不知道該不該再提起那件事,她不想害得大哥又度過一個無眠的夜晚。
「公司還好吧?」他照慣例地問及公司的事。五年前他離開公司放下肩上姚氏集團這個重擔時,沒有想過這個重擔會落在怡肩上。這大概是身為姚氏一分子的宿命吧,他毫不留戀地卸下姚氏賦予他的光環,所以理當由怡接下這個光環,從此過著失去自我、受控制的生活。
「公司很好,只要我們的父親還有一口氣在,他就不會允許我把姚氏搞垮掉。」怡笑笑。老爸那固執的個性認為兒子不屑他打下的江山,那他這麼有本事就闖出」番成就來讓大家另眼相看,今天就算姚氏出了問題他也不會低頭求兒子回來,而大哥的脾氣和父親如出一轍,大哥既已放棄,想再回姚氏除非……給他一個可以改變心意的理由,這是他的答案,而這個理由……恐怕沒有。
「那就好。」震桓說。「怡,你……你別太累了。」
大哥一直很關心她,就像她也一直關心大哥內心的煩惱。
「哥,」怡關上落地窗,「你和亮璞之間……」
「只是朋友。」震桓接了她的話。
「但是亮璞對你一直無法死心。」怡無法不替亮璞說話,這幾年來追求亮璞的男人不少,她卻選擇承受大哥冷淡的對待,一句怨言也沒有,怡常替她感到不值。
「沒有人要她這麼做。」震桓無情地說道。這五年多來,支撐他不倒的唯一信念是女人是不可信的動物,他絕不會再對女人付出感情。
怡听著大哥這五年來一直不變的答案。的確,一切都是亮璞心甘情願的,只是如果她不是這麼地愛大哥,那麼她是否就能夠放棄這個不可能有結果的盲目愛戀?
「你可以試著對她好一點。」
震桓從未忘記上一次對女人好時,自己落得什麼下場。
「與其對她好一點,不如就維持這種冷淡的關系。」明知在他身上,亮璞是無法得到她所要的,震桓就不可能故意做出傷害她的事,今生再也沒有任何一個女人可以從他身上得到任何關愛。
「是因為子玫的關系嗎?」怡試探性地提起這個他一直避之不談的話題,果然如她所猜測上一個名字又令大哥情緒激動。
「別在我面前提起那個女人的名字。」震桓的臉龐頓時攏上一片冰霜,雙眼所迸射出的寒光比起窗外刺骨的山風還令人難受。
怡一直不相信從母親口中所得知的「實情」,為了解救大哥跳出牢籠,也為了化解和子玫之間的情結,她不得不提起此事,因為她知道事實唯有當事人知道。
「子玫從不是個汲汲于名利的女孩……」她的話被震桓嚴厲的表情給打斷。
震桓轉過身,冰寒的眸光讓人不寒而栗。「那是因為你從沒認識真正的她是怎樣的女孩。」一如他一開始也未認清她是個心機沉重的蛇蠍美人,最後他認清了,卻已經被她傷了一身。
怡不相信大哥口中形容的子玫,她所認識的子玫是個個性開朗,從不對自己不公平的生命怨天尤人,雖然她必須利用課余所有的時間賺取金錢,來鞏固自己的生活,但她仍舊甘之如飴,她相信每個人都有活下去的權利,所以她致力于讓自己可以更有尊嚴的活出每一個日子。但這絕不包括以不光明的手段換取舒適的未來,她不可能是為了大哥頭上的姚氏光環才接近大哥的,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
「哥……」怡想告訴他,她見到子玫的事以及子玫現在的情況。但他一定不會想听的,更不可能接受任何有關她的消息。
「是她親口告訴我,她接近我是因為我的姓氏,不是因為我的人,和我的愛。」再次提起那晚她親口說出的話,回想起她無情卻純真的臉孔,對他無疑是一種折磨,噬人的傷痛再次不放過地揪緊他早已千瘡百孔的心。
怡到此刻才知道原來就是這個原因讓大哥放棄姚氏這頂光環,選擇當一個普通而不出色的男人,為的就是不讓那些求名追利的女人再次傷害他,沒有姚氏光環女人就不可能接近他,他就可以遠離女人。
「會不會只是她的一時氣話?」怡希望大哥能听進她的話。
多少個無眠的夜晚他也是這麼地希望,他所听到的一切全是她的氣話,多希望是他听錯了,但是擺在眼前的事實卻不容他對那晚所發生的一切質疑,父親拿給他看的證物即是最好的證明,以及後來他所調查的,孤兒院的土地的確登記在她名下,教他如何再相信她的純真甜美呢?
「怡,我不想再听到和她有關的事。」他表明了談話已結束。
怡望著他的背影。她絕不能讓現狀繼續下去,除非讓她追查清楚五年前的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才會罷休。等真相清楚那一日,也就是大哥拔除心中的惡魔勇敢再愛的時候,或者是重拾五年前的愛回到子玫身邊。
震桓在書房待了近兩個鐘頭後,才姍姍出來打算回二樓房間就寢。他極不願在家里過夜,但只要一想到現在提出離開,母親一定又是一大堆抱怨,為了讓不堪受虐的耳朵得到短暫的休息,今晚他只好選擇在家過夜。
「震桓?」呂亮璞在轉角的樓梯口攔住欲上樓的震桓,她的模樣像是已等了一段時間。
「有事嗎?」震桓往後退了一步拉開兩人的距離,不冷不熱地問道。
「是要跟你說一聲,我要回去了。」他冷漠的態度看在呂亮璞的眼里,原本鼓足的勇氣差點在瞬間消失,幾乎難堪地轉身離去。
「再見。」他的態度還是不變。
呂亮璞在心里嘆了口氣,抬眼看著他冷峻的臉龐。姚媽媽的提醒猶在耳邊,震桓意對她冷漠她就愈要堅持,她都已堅持了這麼多年沒有理由現在放棄,只是經過這幾年無怨無悔地付出,連最小的回應都得不到,她真的覺得好累。
「時間很晚了……」也許這是她最後一次堅持。
震桓不是不明白她的暗示,但是……他不能讓她對他有一點希望,而且他堅信女人是不可信任的動物。「我吩咐司機送你回去。」
「可是姚媽媽要你送我回去。」
「我剛喝了點酒。」他的確是喝了點酒,但這絕對只是一個拒絕的借口。
如果呂亮璞還有自尊,就應該現在離去,但她就是無法放棄心中那小得可憐的期待。
「震桓,明天晚上有個宴會,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出席?」她小心翼翼地提出。
「我不參加宴會,你還是請別人陪你去吧!」震桓皺皺眉頭,不甚在意自己毫不容情的拒絕。
「你……有約會嗎?」她沒有注意到自己正犯了他的大忌追問他的行蹤。
震桓用嚴厲的眼神瞥了她一眼,一點也不在意是否會傷害到她的心。
「我相信願意當護花使者的男性一定大排長龍,不差我一個。」他不悅地道。
呂亮璞卻只想和他一道去。她垂眼盯著腳尖。
「亮璞,你怎麼還在這里?」姚母的出現讓沉窒的尷尬更形加大。「震桓,時間很晚了,你送亮璞回去。」
「我方才已經告訴過她,司機會送她回去。」震桓甚至不給母親大人面子。
姚母假意地清清喉嚨。「震桓,你不覺得應該和亮璞多多相處嗎?」她的意思既直接又明確,奈何兒子就不是接受。
「不覺得。」震桓亟欲擺月兌這兩個女人。
他毫不保留的拒絕再次傷了呂亮璞千瘡百孔的心,想再維持自然的笑容真的好難,難道自己真的那麼地討人厭嗎?
「震桓……」姚母正想罵罵兒子,卻被呂亮璞打斷。
「姚媽媽,震桓喝了點酒,還是請司機送我回去就好。」她還是替他解釋。
「那明晚的宴會……」姚母想知道兒子是否答應陪亮璞一塊出席。
「媽,你實在應該多生個兒子,我有個兄弟至少可以幫忙分擔一些事,而不是由我承擔所有你們強迫我接受的事,包括我不想要的。」震桓道。
他的話帶走呂亮璞臉上的血色,原來在他心里自己是既難堪又丟臉的纏住他,若不是外在的壓力,他也不會接受當她冷淡的朋友。
「姚媽媽,我先走了。」她再也無法多待一刻,無法現在面對他。
「亮璞?」姚母對著沖出房子的呂亮璞喊了一聲,然後白了兒子一眼。「震桓,你變了,為了一個不知羞恥的女人,你變了好多。」說完,她轉身追了出去。
震桓的心有了一點點悔意,但他隨即又甩開那荒謬的情緒。他絕不會對一個女人產生同情心,女人是最不可信任的動物,這輩子他不會再給女人欺騙他的機會。
「該死的,魏子玫,你該下地獄。」如果時間能夠重來,他不會那麼輕易地放過她,他一定會帶著她和他一起下地獄,讓她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因為那正是他的生活。
怡和母親毫無預警的提起再次觸動被魏子玫欺騙的痛楚,那段記憶鮮明地在他眼前跳動,為什麼他還要讓她影響他的心情?
今晚肯定又會是個無眠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