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晚的空等,令馮天浩大為不悅,不過所有的惱怒與不滿,在他見到顏若霜那張清麗無雙的容顏時,心中的氣就立刻消了一大半。
面對著這樣一個美人兒,他縱有滿肚子氣也不忍對她發火。
「昨晚不是要你到我房里來嗎?為什麼你溜得不見人影?」馮天浩憋著氣質問。「莊主,霜兒初來乍到,心里難免有些不安,我不想讓自己的情緒影響了莊主的興致,所以希望莊主能再給我幾天的時間,等我的心情調適到最好的狀況時,再將自己獻給莊主,您說這樣可好?」顏若霜一邊佯裝溫婉地回答,一邊不動聲色地將馮天浩引到庭園深處。「還要再等幾天啊?」馮天浩撫著臉上的胡須,兩道濃眉緊緊地擰起。
他實在不想答應她的這個要求,他可是巴不得能立刻擁有這麼一個難得一見的美人兒呢!
「是啊!」顏若霜點點頭,緩緩前進的步伐不曾稍停,直到她順利且不著痕跡地將馮天浩引到了庭園的最深處,才終于停了下來。
經過她暗中的勘查,這個地方離外頭最近,只要翻過一道高牆,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蔑世山莊了。
「莊主,您該不會不答應我這個小小的要求吧?」顏若霜含嬌帶媚地瞟著馮天浩,心里有八成的把握他不會拒絕她的要求。
果然,一對上她美麗嬌嗔的神態,馮天浩再怎麼不情願也說不出半句拒絕的話來。「好吧!」馮天浩讓了一步,心想反正這次的選姝會還留下了另外四個女人,他可以先「臨幸」她們幾個。
「多謝莊主,莊主對霜兒真是太好了!」顏若霜的唇邊勾起一抹笑,眼底浮現一抹揉合了憎恨與得意的光芒。
她按捺住幾欲作嘔的厭惡感,勉強自己將嬌軟的身軀投入馮天浩的懷中。正當馮天浩享受著美人投懷送抱的滋味時,顏若霜狀似無心地伸手輕撫著自己落在胸前的發辮。
她的動作看似不經意,其實她正凝神專注地想取出暗藏的致命凶器——那是一根細如發絲、柔軟如絮的銀針。
由于她始終將這根銀針暗藏在發絲之中,所以即使選姝會時在馮荊棘面前褪盡了衣衫,也沒有被搜查出這個暗器。
現在,只要她抽出這根銀針,找對了穴道刺下去,約莫一個時辰左右馮天浩便會驟然暴斃,而這一個時辰對她來說,要翻越高牆、從容地離開蔑世山莊,應是綽綽有余了。她小心地模索著,不一會兒便尋著了那根銀針,在馮天浩渾然不覺死神逼近之際,她屏息地將銀針抽了出來,嫣紅的唇瓣揚起一抹森冷的笑意。
今日,就是馮天浩的死期!
當她手拈銀針,正欲扎入馮天浩身上的穴道時,眼角余光突然瞥見馮荊棘正朝著他們走來,她一驚,連忙假借撫弄發絲的動作將銀針藏回發辮之中。
馮天浩也看見了馮荊棘,他面色一整,放開了顏若霜。
「有什麼事嗎?」馮天浩知道,若不是有重要的事,他這個義子也不會親自來找他。「月岩堡的堡主來訪,我已請他到大廳稍候。」馮荊棘在回答之際,銳利的黑眸瞥了顏若霜一眼,那眸光像是看穿了她心底的慌亂。
「月岩堡?我立刻就去。」馮天浩一听,毫不猶豫地撇下顏若霜離開。
月岩堡的堡主——上官朔方,是馮天浩極欲拉攏的對象,若能與月岩堡交好,對他和蔑世山莊的聲名威望將有極大的助益。
雖然美色誘人,但是對野心勃勃的馮天浩來說,女人永遠不及他的霸業來得重要!馮天浩離開後,偌大的庭園里只剩下馮荊棘和顏若霜兩個人。
顏若霜的心底又氣又惱,要不是馮荊棘突然出現,她早就得手了!錯失了這次良機,不知道下回是否還有機會將馮天浩引到這里來。
沒關系。顏若霜自我安慰地想著。要是沒有機會刺殺馮天浩,想辦法讓他身敗名裂也行,反正對付馮天浩那種嗜名利、重權力的人,讓他受盡世人的輕鄙唾罵,也能讓他感到痛不欲生!
至于馮荊棘,顏若霜刻意不轉頭看他,她總覺得在他面前,她的一切心緒想法都無所遁形,這種被看穿的感覺令她痛恨不已。
她沉著臉,不發一言地轉身就走。
「等等。」馮荊棘迅速攔下了她。
「馮公子有什麼事嗎?」顏若霜退了一步,冷漠而疏離地望著他。
「你到蔑世山莊來,刻意接近義父,究竟有什麼意圖?」馮荊棘目光炯利地盯著她。
他大步向前,將她刻意保持的距離瞬間拉近,他懾人的氣勢立刻帶給顏若霜強大的壓迫感,令她不自覺地屏住氣息,差點喘不過氣來。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即使心頭竄過一陣慌亂,顏若霜仍佯裝出一副無辜的模樣,反正他沒有確切的證據,就不能隨便定她的罪。
「別跟我裝傻!」馮荊棘沉著臉低喝一聲。
剛才從遠處,他就發現偎在義父懷里的她神色詭異,分明別有意圖,若不是他及時出現,說不定她已經做出什麼危害義父性命的事了。
「或許……我該將你送出蔑世山莊。」馮荊棘若有所思地盯著她。
雖然他和義父之間,並沒有所謂父子情深這檔子事,但是再怎麼說,義父收留了他,也算是對他有恩,他不能坐視任何人危害義父的性命。
「不!你不能那麼做!」顏若霜反應激烈地嚷著,怒瞪著他的那對燦亮明眸,忘了掩去不該顯露的恨意。
她到蔑世山莊來,就是為了要毀滅馮天浩,這個計劃絕不容許任何人阻礙與破壞!至于馮荊棘,她和他的梁子早在他要她褪盡衣衫的時候就結下了,她發誓會讓他嘗到同樣的屈辱!
她會離開蔑世山莊的,但那是在她對付完馮天浩和馮荊棘這對可恨的義父子之後!
馮荊棘的銳眼一眯,直直地望進她的眼,她眸中跳動的波光,再一次撩動了他的心。
「你究竟是誰?究竟所為何來?從你的眼中我看不出半絲善意,我該假裝什麼都不知道?還是該追根究柢,把你心底的秘密掘出來?」
他發現,眼前這個謎一般危險而美麗的女子,引起了他前所未有的興趣,他不禁想探究、想知道那對美麗的眼眸,除了倔強含恨的波光外,還能綻放出什麼樣晶燦奪目的光彩?顏若霜聞言一驚,連忙斂去眸中的恨意。
她真是太大意了!明知他有著能洞悉一切的利眸,卻還不小心流露出內心真實的情緒,這下子可真是為自己惹來了大麻煩!
馮荊棘定定地望著她,優雅的唇片忽而泛起一絲莫測高深的笑意,像是在嘲笑她為時已晚的偽裝。
在顏若霜暗自心驚的同時,他緩緩地伸出手探向她的頸子,修長的五指伸展,溫熱的大掌輕握住她細致的頸項,雖沒有使力,卻已使得顏若霜幾乎喘不過氣來。他……要殺她?
顏若霜驚疑不定,拿不定主意該不該反擊。
若是她出手反擊,就會暴露出她懂武功的秘密,但若是什麼也不做,要是他突然使勁收攏五指,她豈不成了他掌下的一縷幽魂?
馮荊棘的目光始終沒離開她的臉,若有所思地盯著她半晌後,他驀然收攏手指,帶給她輕微的壓迫,卻不至于弄疼、弄傷她。
「要是你膽敢傷害義父,我會親手折斷你的頸子。」他以尋常的低沉語調吐露著陰鷙的威脅,令顏若霜陡然感到一絲寒意。
「你不會有那個機會的。」顏若霜按捺著心慌,冷靜地回答。
在他有機會折斷她頸子之前,她一定會先毀了馮天浩、毀了他,她發誓!「是嗎?那是最好。」他收了手,心中驀然升起一種感覺,覺得像她這般美麗、勇敢又特別的女子,配義父是可惜了些。
不過,這是義父與她之間的事,他沒有置喙的余地,也不打算插手干涉,更何況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顏若霜一重獲自由,立刻朝後退了幾步,忿忿地瞪了他一眼之後,便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了。
夜過三更,蔑世山莊里一片寂靜幽暗,所有的燭燈已滅,所有的人也都早已睡得沉了。一幢位于蓮花池畔的樓閣,黑暗的屋中雖然沒有透出半點燭光,但若是貼近屋牆,便可隱約听見從房內傳出的低沉交談聲,雖然房里的人已刻意壓低了嗓音,但是若凝神細听,仍能將里頭四名男子的對話听得一清二楚。
屋內,雖然因為幽暗而看不清每個人的面孔,但是由他們的對話內容,便可得知屋內的四名男子正是馮荊棘和他的三名義弟。
「大哥,今天義父和月岩堡的堡主上官朔方踫面了嗎?」
「嗯,一切都在我們的計劃之中。」經過刻意的壓低,馮荊棘的嗓音更顯得低沉幽魅。
「你們說,義父會不會起疑心?會不會發現上官朔方其實是大哥的莫逆之交?」「放心吧!我早已和上官朔方提過我們的計劃了,上官朔方是個聰明人,知道該怎麼做,義父絕不會對他起戒心的。」馮荊棘的語氣有著十成十的把握。他和上官朔方的交情匪淺,不過他的義父馮天浩卻是完全不知情。
「那麼……接下來該怎麼做?」
「當然是按照計劃行事。」馮荊棘說道。「下個月月初,上官朔方會約義父上月岩堡去,義父必然會去赴約,到時候,我們再將義父的幾個心月復一一支開,各個擊破。」「對,只要義父沒了手底下那幾個心月復,光是他一個人,也沒辦法壓制住我們四人聯手。」
「沒錯,到時候,蔑世山莊將不復存在,將永遠成為一個歷史名詞。」馮荊棘做出了結論。
原來他們四名義兄弟暗夜密謀的,正是要推翻義父馮天浩一手創立的霸業!長久以來,他們早已看穿了馮天浩對他們並沒有任何的感情,他對他們的態度,就和對待屬下沒什麼兩樣。
早在數年前,他們就已心知肚明,馮天浩收養他們,除了預防將來真的沒有子嗣可以繼承他的霸業之外,他給予他們「義子」這個身份,只為了要他們心服口服地為他賣命。若要說起真正的信任,他們這四個義子,甚至還比不上馮天浩手底下的幾個心月復愛將!況且,從馮天浩不斷地舉辦選姝會,急著想要擁有親生兒女的心態來看,便可知道在馮天浩心里,他們這幾個義子半點地位與重要性也沒有,只要將來有一天「真命天子」誕生了,他們這些「假太子」就必須滾得遠遠的,甚至永遠也不必回來了!
他們無法接受長年賣命、勞心勞力的結果是這樣,而且馮天浩過于剽悍、強硬的作風,他們也不能認同。
基于種種的原因,他們已秘密計劃了好一陣子,一等時機成熟,便要一舉推翻馮天浩以及他一手創立的蔑世山莊!
「這個計劃雖好,但是必須十分謹慎。如果在計劃成功之前被義父發現,不只我們幾個遭殃,還會牽連一、二十條的人命。」他們四兄弟的身邊皆有一些忠心耿耿的追隨者,誓死追隨、效忠他們。
「對了,大哥,等計劃成功之後,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
「將蔑世山莊的產業一分為四,咱們各執其一,彼此協助、各自獨立。」「那……義父呢?」
「義父……」馮荊棘沉吟了片刻後說道。「再怎麼說義父收養我們,對我們沒有親情也有恩情,到時候,我會找個清靜的地方,讓他安養天年。」
「好,那一切就按照計劃進行,大家小心行事。」
達成共識後,三條人影相繼離開,無聲無息地回到各自的房中,誰也沒發現,一抹縴巧的身影隱匿在牆邊,將他們方才的談話一字不漏地听入耳中。
經過刻意的精心妝扮,顏若霜那清麗月兌俗的容顏更添幾許嬌媚,使得馮天浩看得心猿意馬、心癢難耐。
若不是前不久才答應了要給她幾天心理調適的時間,他早就按捺不住地將她拉回房去銷魂一番了!
「莊主,霜兒有一個心願,不知道莊主願不願意成全?」顏若霜對馮天浩嬌媚地笑著,知道馮天浩驚艷于自己的美貌,對于她即將提出的要求,便多了幾分成功的把握。她知道馮天浩的耐性就快用盡,所以她必須在這幾日就有所行動,否則要是馮天浩不願再等待,硬是要佔有她的身子,那可就麻煩了。
昨晚她趁著夜深人靜悄悄潛出房間,本想勘查地形,找出有哪些地方夠隱密,能讓她在刺殺馮天浩時不驚動任何人,又能在得手之後迅速離開蔑世山莊。
沒想到她要找的地方沒找到半個,卻意外地發現了馮荊棘和他三個義弟之間的秘密。
這個意外的發現令她心生一計,如果計劃進行順利的話,雖然不能取馮天浩的性命,卻能重重地打擊他、讓他受到世人的訕笑,同時也算狠狠報復了馮荊棘。
「什麼心願?說來听听。」
「我的心願就是——和莊主拜堂成親。」
「拜堂成親?」馮天浩立刻擰起了眉。「我說過,只有替我生下子嗣的女人,才能成為蔑世山莊的莊主夫人。」
「莊主,您別誤會,我並不在意什麼名分的。」
「不在意名分?那為何還……」馮天浩被她搞迷糊了。
「那是因為霜兒希望能夠披上嫁裳,在眾人面前和莊主拜堂,讓所有人知道霜兒一輩子都是莊主的人,然後在洞房花燭夜將自己獻給莊主,霜兒的這點心願,還望莊主成全。」在眾人面前拜堂,卻不是結成夫妻?
「這于禮不合……」馮天浩有些猶豫。
「這里是蔑世山莊,莊主說的話就像是聖旨一樣,誰敢有意見?放眼天下,也只有莊主才能這樣睥睨世人、目空一切了。」顏若霜適時地灌上迷湯,深知該怎麼利用馮天浩狂妄自大的心性來達成目的。
「哈哈哈——」馮天浩聞言,撫著臉上的胡須縱聲大笑,果真因顏若霜的這番話而大樂。
「你說得對!這里是蔑世山莊,我的決定誰敢有意見?好!就依了你,咱們盡快拜堂成親,我會廣邀各路人馬一同來蔑世山莊熱鬧熱鬧!」
「多謝莊主成全。」顏若霜抿唇一笑,美麗的眼眸異常晶燦。「霜兒已經迫不及待地要為莊主披上嫁裳了呢!」
呵!沒錯,她已經迫不及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