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1999年二月台灣南投竹山
「路恩伶小姐的掛號信。」穿著綠色衣裳的中年郵差伯伯對著對講機大喊。
听到郵差的喊叫聲,窩在床上翻小說的路恩伶連忙起身采出窗外大聲的應和。「來了!」
邁著自己將近有120公分長的長腿,三步並成兩步的從二樓跑向一樓,路恩伶一邊接過自己的信件,一邊遞出自己的印章。一當瞧見信封上的地址,她禁不住吃驚的輕呼了聲。
「干嘛這麼激動?」看著路恩伶長大的郵差伯伯仰起頭,一臉曖昧的望著她。「難不成……是你男朋友寄來的?」
路恩伶沒好氣的瞪了郵差伯伯一眼。「劉伯伯最討厭了,明知道我沒人追,還故意說這種話來刺激我。」
「真是不識好人心啊!劉伯伯就是擔心你這塊女敕豆腐會不小心放到『臭酸』,才會故意拿話刺激你嘛!」
要不是因為他們這朵鎮上之花長得實在是太高,要不然以她的臉蛋和身材,怎可能到現在仍舊形單影只的?
想到和她同期的同學們現在一個個都有伴了,身高還不到路恩伶耳朵的劉伯伯忍不住伸手拍拍她的肩,苦口婆心的勸道︰「不是劉伯伯愛說台北好,可年輕人本來就該到外頭多跑跑走走,別老是躲在家里孵蛋嘛!像你家隔壁的小美,人家她才剛上台北半年,這會兒不是說已經找到男朋友,今年年底準備結婚了……」
眼見劉伯伯又要發表長篇大論,路恩伶連忙打斷他的話。「想不到劉伯伯的消息會比我那個八卦老媽還來得靈通,真是太佩服了。」
「哇!我好心勸你,你卻反來取笑我。」被路恩伶這麼一說,劉伯伯反倒不好意思再多說什麼了,于是朝她揮揮手,一邊嘟囔一邊跨上摩托車,噗噗噗的發動引擎。「總歸一句話,世上長得好看,個性又好的男人是不會自個兒從天上掉下來的,你呀!有事沒事多到外頭走走就對了。」
「我知道啦!」路恩伶無奈的嘆了聲。對于這些打小看她長大長輩的好心勸誡,她除了笑容以對之外,也實在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反應了。
台北……說老實話,一個正值22歲花樣年華的青春少女,怎麼會不想到那兒走上一遭呢?可一直讓她裹足不前的是,一個只曾在小藥局里當過兩年小店員的22歲女孩,究竟要憑什麼在繁華的台北養活自己?
從小媽媽就一直告訴她,有工作、有錢,才有資格跟人家談夢想,況且爸爸才去世不久,家里也實在沒多余的錢供她到台北揮霍了。
路恩伶捧著信件快步跑回屋內,拿出剪刀緊張的剪開掛號信,待她閉著眼楮,深吸了奸大一口氣後,才抽出信封里的信紙,屏住呼吸,一口氣看完內容。
路恩伶小姐,首先要感謝你參與我們這次招募人員的活動,且同時恭喜你
已經通過本公司的第一次篩選,請于3月25日上午10點30分帶著個人的身份證
件前來公司,參與我們第二回的面試。
她通過了?!
路恩伶揉揉眼楮,定神再看一次,待確定信函上所寫的名字確實足自己的名字後,她才開心的又叫又跳。
她真的可以到台北去了!
路恩伶一路哼著歌,蹦蹦跳跳的跑入自己的房間,就在地準備打電話通知所有認識她的朋友這個好消息時,頭頂上的天花板卻突然開了一個大洞,而後「砰」的一聲,落下一個龐然大物。
路恩伶傻了眼,拼命的揉著眼楮,然後瞪著落在她床上的龐然大物。
身高176的她所睡的床已經是經過特殊訂制的了,想不到這個突然掉到她房間床上的英俊男子,那雙長褪竟然還能超出床沿大約有十幾公分的距離,
她愣愣的抬起頭,瞧著頭頂上變得完整無缺的天花板,突然間,她腦中閃出劉伯伯離開之前所說的話。
是誰說這世上又高又帥的男人不會從天上掉下來,瞧,這會兒不是掉了一個在她面前了嗎?
☆
奇怪,今天的床睡起來的感覺怎麼跟以往有點不太一樣?而且,他怎麼會有種有人在瞪著他看的感覺……
第六感向來敏銳的常毅突然清醒過來,一睜開眼,他便瞧見一個蓄著短發,模樣和他所思慕的Len有幾分神似的年輕女孩,她正張大嘴巴,身體一動也不動的瞧著他。
見到她的那一瞬間,常毅還以為是他朝思暮想而後美夢成真,仁慈的上帝果真讓他和他所思慕的女子相見了。但幾分鐘過後,他卻很失望的發現眼前的女孩並不是他心中所思慕的女子,她跟Len只不過是長得像罷了。
他的Len既神秘又優雅,但眼前這個雖有一副甜美的外表,但言行舉止卻給人一種粗魯、氣質不佳的感覺,再看她那身邋遢的衣著和發型……轉眼間,常毅眸中那兩簇希望之火,突然完全熄滅,
發現女孩仍用一種像是看到鬼似的表情瞪著他看,常毅濃眉一挑,低頭瞧瞧自己身上的衣服,確定身上的衣服並無不妥。
「請問……我臉上有什麼不對嗎?」皺著眉頭輕咳了一聲,常毅伸手指指自己的臉龐。
直到听見男人對她說話,原本已呈恍神狀態的路恩伶才終于回過神來。
她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放到嘴里,使勁的咬了一口。
好痛!
路思伶緊蹙眉頭,揉撫著被自己咬痛的手指,心中怪異的想,坐在她面前的男人並不是出于她的幻想,可是她頭頂上的天花板明明就好得很……怪了,眼前這個男人,究竟是怎麼掉下來的?
她咽了咽口水,手指著天花板,神情詭異的輕問。「可不可以請問一下,你……知不知道你為什麼會從我們家的天花板上掉下來呀?」
搞了老半天,原來不是這個女孩闖入他家,而是他掉在她的家中!
女孩的話終于讓常毅注意到周遭環境和他之前所處的世界有多大的不同。他偏頭瞧瞧自己躺著的床輔,再抬頭看看放在一旁的書桌、書櫃,這有窗戶,房子的建築式樣……隨著一樣樣和他熟悉的一切完全不相像的東西映入眼廉,他原本鎮定的表情不禁也出現幾許慌亂。
怎麼會這樣!他剛明明還在翻閱他心愛的Len的親筆手札,覺得倦了才閉起眼楮小睡片刻,怎麼一醒來,竟已身處在完全不熟悉的世界中了?
「想開玩笑也該想一個比較合乎邏輯的吧!」常毅一副像是听見什麼玩笑話似的哼了一聲。「你家的天花板明明就好好的,怎麼說是我從你家的天花板掉下來的?你就老實說吧!你把我綁到這里來究竟有何用意?」
她綁架他?!
听見這個男人無理的說辭,路恩伶原本就大的眼楮瞪得更大了,氣憤霎時取代了她原本的驚慌失措,她兩手擦著腰,表情不悅的反斥,「喂!明明就是你自個兒掉到我家來的,你以為你是誰呀?我綁架你到我家做什麼?我又不是吃飽-著了。」
「那我為什麼會在這里?」常毅問道。
「這得問你自己呀!」路恩伶口氣涼涼的回他了句。
「我就是不知道才會……」發現問題又回到原點,常毅翻翻白眼,一副他已懶的再追究的神情,「算了!算我倒楣,既然你說我不是你綁架來的,那我現在離開總可以吧!」
路恩伶一听,立刻舉雙手贊成他的決定。「當然好呀!」
瞧著路恩伶一副巴不得他快快離開的表情,常毅心中不禁起了一股受人藐視的不悅感。自從他長大以來,向來都是他開口要求女人快快離開,還不曾見過哪個女人如此希望他離開的,最讓他覺得不爽的是,這個希望他快快離開的女人,竟還跟他所思慕的Len有那麼幾分神似……
走就走,誰怕誰!
常毅脾氣一來,也顧不得該要模清他究竟身處何處,一骨碌的站起身後,便迅速的離開路恩伶的臥室。
但是,當他踏出臥房門口時,馬上就後悔他方才的決定了。
瞧瞧這里……老天爺!誰來告訴他這里到底是什麼地方,怎麼還會擺著如此……如此「不可思議」的家電用品?
真是完全想像不到的過時品!
西元2500年,一切家電用品早就被一台萬能又精密的大型電腦給取代,不管是要看電視,還是要喝咖啡,听音樂,只要動口跟電腦吩咐一句,所有想要的東西便會馬上出現在眼前……最令他想像不到的是,這里竟然有廚房!
記得他之前見到「廚房」的模樣,是在參觀英國的博物館的時候。在發明膳食膠囊以後,廚房就慢慢被淘汰掉了,尤其到了常毅所處的二十五世紀,廚房設備和親手烹飪的菜肴更是成為一種有錢人才能擁有的超級奢侈品,甚至有些沒進過博物館參觀或是經濟狀況不太富有的人們,或許還不知道人類在「遠古」時代中,還曾經靠自己的雙手和廚房用品來烹調食材食用呢!
常毅傻眼的瞧著屋內的一切,直到待在臥房里的路恩伶已打完電話準備出門時,他才被她驚訝的呼聲給嚇醒。
「你不是說要離開了嗎?怎麼還待在這里?」
常毅轉過頭,給了路恩伶一抹尷尬的笑。「可不可以讓我再問一個問題,請問現在……究竟是西元幾年?」
路恩伶伸手指向牆上的日歷,要他自己瞧瞧。「上面寫的很清楚呀!現在是西元1999年,有什麼不對嗎?」
西元1999年?不會吧!這不正是Len剛剛從演藝圈中崛起的年代嗎?
瞪著印在日歷紙上的幾個黑色小字,常毅突然覺得一陣頭暈目眩。
他是曾經期盼過,希望上帝能給他一個機會,讓他能返回二十世紀去認識他這輩子最愛的女子……可當他回到二十世紀後,他卻又莫名其妙的覺得害怕……
誰來告訴他,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呀?
听完常毅一番解釋之後,想像力向來不怎麼豐富的路恩伶,馬上爆出兩聲哈哈大笑。「你別開玩笑了,什麼叫做『我是從西元2500年來的人』呀?你是科幻片看太多了吧?否則怎麼可能有這麼離譜的事情發生。」
「那剛剛那件事情你又該做何解釋?」
一提到剛才的事,又換路恩伶裝傻了。「剛有發生什麼事嗎?」
常毅只覺得心中火氣驟升。「你不要告訴我說你已經忘記了!剛才你明明就指著我的鼻子罵我是從你家天花板上掉下來的,怎麼現在又不承認了?」
瞪著男人帶著不安與惶恐的眼神,路恩伶善良與邪惡的靈魂互相爭戰著,邪惡的一方再再提醒她少惹麻煩事上身……尤其在她已準備上台北求職的現在。
路恩伶低著頭,思考了很久,而後才抬起頭,小小聲的回了一句,「我還記得,」
她怎麼可能會忘了剛才的情景?一個男人從她家那突然破了個洞的天花板上掉下,可是他一掉下來之後,她那已經破了個洞的天花板居然又恢復成以前的樣子,甚至連一丁點小細縫也沒留下。
「我承認你的確是從我家天花板上掉下來的,可不代表我相信你剛說的,你是從五百年後的世界來的鬼話。」
雖然還搞不清楚他是怎麼來到二十世紀的,可是向來習慣先評估而後掌控一切的常毅,馬上清楚的意識到,他如果想在這個世界中生存,就得先取得眼前這名女子的信任和幫助,
「你究竟要怎麼樣才願意相信我?」他撩著性子發問。
路恩伶咬著下唇,思索了一會兒,好半晌才說出一個答案。「拿出證據來呀!」
證據?!
常毅低頭在自己身上模索了半晌,最後終于被他在上衣口袋中模出他的識別卡。
「我不曉得以你們目前的科技是否已能夠判讀出這張識別證里的內容,不過它卻是我目前唯一能夠證明我身分的東西,不然,至少也還有我身上的衣裳可以證明呀!在你們這個年代,應該還不會有這種材質的衣服,」
一邊觀察他身上的衣服,路恩伶一邊伸手接過常毅遞來的黑色磁卡,雖然她對服裝和科技產品沒什麼概念,可她卻也能從他衣服上的剪裁和材料隱約猜出,他身上這套衣服應該不會是二十世紀的產品。
誰曾經見過一套完全沒有任何鈕扣跟拉鏈的衣服,卻能夠比有鈕扣和拉鏈的衣服還要服貼合身(路恩伶甚至忍不住要懷疑,這男人身上這套銀黑色的衣服究竟該要怎麼月兌掉呢?)。
還有她手上這張黑色的小卡片,這張卡片拿起來的感覺要比一股的信用卡還來得輕些,黑色的表面上又隱約閃現著金屬光澤,卡片前端還有條碼狀的條紋,感覺的確相當科技。
路恩伶邊看他身上的衣服,邊將卡片拿在手上檢視了好半晌,最後才又將磁卡交還給常毅。
她實在不願相信這麼荒謬的事情竟會發生在她面前,可事實明就擺在眼前,又讓她不得不信!
「就算我相信你的確是從二十五世紀來的人又如何?我又不能幫你什麼。」
見路恩伶的態度略有松動的傾向,常毅知道,他又朝說服她幫他的這個目標邁進了一大步。
「你當然有能力幫我!」常毅對路恩伶露出一朵迷人的微笑,試圖想藉著無害的笑容松懈掉她的警戒心。「最起碼,在我還沒想出該怎麼回到二十五世紀之前,我還得靠你幫我適應這個環境。」
听見常毅的話,路恩伶愕然的眨眨眼,一臉呆滯的瞪著他看,「可是我過幾天就得上台北,根本沒有時間留下來幫你適應什麼呀!」
她要上台北?台北……記憶中,Len好像就是住在這女孩所說的台北耶!這更好!說不定他可以藉由跟她一塊北上,遇見目前尚未或者是才剛剛踏進演藝圈不久的Len。
常毅馬上露出一抹「沒有問題」的微笑。「沒關系,我很樂意跟你一塊搬到你說的台北去。」
它知道他當然樂意,可是,這不代表她也同樣不介意呀!「可、可是……」
「還有什麼問題嗎?」
「當然有問題!」路恩伶大喊,「你怎麼可以這麼獨斷的決定你要跟我上台北?我從來就沒有答應我要幫你適應環境。」
幾乎是在見到路恩伶後的幾分鐘內,慣于分析研究人的性格的常毅,幾乎一下子便很清楚的知道,眼前這個酷似Len的女孩,骨子里其實是個軟心腸的好人。
雖然他從小就不曾如此低聲下氣過,但為了要說服她幫助他,常毅不惜放段,佯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難不成你真忍心眼睜睜的看著一個毫無謀生能力的人在你面前餓死不成?」
瞪著他一臉淒楚的表情,路恩伶突然覺得腦中一片混亂。
她的確不是會狠心見死不救的人,但是,不忍心並不代表她就願意承擔如此重大的責任哪!
錯綜復雜的情緒在路恩伶的內心里交織,而站在她面前的常毅,只是一味的用他那楚楚可憐又不知該如何是好的眼神望著她。
許久,才听路恩伶發出一聲妥協的輕嘆。
「好吧!我答應暫時先照顧你一陣子……」路恩伶瞪著大眼,直勾勾的盯著露出笑容的常毅,「可是我話先說在前頭,一等你找到賺錢謀生的方法後,你就不能再繼續依賴我了。」
「那有什麼問題?」常毅啊嘴一笑,主動伸手到路恩伶面前。「我先自我介紹,我叫常毅。」
路恩伶遲疑了一會兒,然後才有些不情願的伸手握住常毅的手。「我叫路恩伶。」
听見路恩伶的名字,常毅的眼楮突然瞪得好大。
真巧!沒想到這女孩名字的最後一個字的英文發音同樣也是Len!
不過,當他的目光再度落到路恩伶那頭零亂的頭發,和她身上皺得跟咸菜似的白衣短褲,常毅禁不住又在心里暗笑自己太多慮了,她絕不會是Len本人的。
「那就一言為定了。」微微握緊路恩伶的小手,常毅淺淺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