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
血?為什麼有血?
唐雲紗驚恐地瞪視著沾滿雙掌的黏稠液體,猛一抬頭,看見娘正躺在血泊之中,一動也不動。
顧不得心中的恐懼害怕,她只想趕快奔至娘的身邊,要她別再睡了,這個地方好可怕啊!陰陰沉沉的,好像隨時會有怪物出現,她想叫娘趕快帶她回家。
可是,無論她跑多快、跑多久,怎麼也跑不到娘的身邊,相反的,娘卻離她愈來愈遠。
娘!不要走!不要丟下雲紗一個人。她想這麼喊。可是喉嚨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掐住,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無助地望著娘的身影逐漸變小,消失。
為什麼?為什麼和她親愛的人都相繼離她而去?先是爹爹,然後是外公,再來是娘。為什麼?是雲紗不乖嗎?所以大家都不要她了!
不要!不要不理雲紗,她保證以後都會乖乖的,不哭不吵不鬧,也不任性了!
"為什麼她還沒醒?"任昊-在房里踱步,眼神不時飄往躺在床榻上的小娃兒,語氣充滿焦慮不安,這句話他已詢問不下十次。
太醫用手中拭去額頭的水珠,語音顫抖地說︰"這位小姑娘只是受到太大的驚嚇,身體並無任何大礙,只要給她一處安靜的環境休養,她自會慢慢恢復精神。"
"夠了!"任昊-中氣十足地朝太醫大吼。"三天前你也是這麼說的,結果她卻一直昏睡不醒,整整三天從沒開過眼,這又是什麼情形?你倒給我解釋清楚。"要真如太醫所說的,她只是被嚇壞了,那無病無痛的她為何一直不省人事。所以他今日才又十萬火急地召他進宮,要他一個交代。
太醫瑟縮了一下,艱澀地開口︰"也許……是這位姑螂所受的驚嚇太大了,以致把自己封閉,不願醒來。"只能這麼解釋了,否則好好的人怎會昏迷不醒?!他現下最擔心的是自己的腦袋。
任昊-眼微眯,閃著危險的光芒。"你是說──是她自己不想醒。"
"是。"太醫冷汗直流,不知如何應忖任昊-的怒氣沖沖。
一旁沒出聲的任昊天看不下去了,再這麼下去,床上的小姑娘沒事,年邁的老太醫會先出事──他會被昊-嚇死。
"沒事了!你先下去。"
太醫對任昊天投以感激的目光。
他拍拍任昊-的肩膀。"她會醒的,她的身邊有你這麼一個凶悍懾人的守護神,閻王也不敢靠近。"
任昊-回他一個白眼,顯然不欣賞他的戲謔。
"太醫說她需要安靜的環境休養,我想,把她移到朝陽宮的竹院,順便找幾個侍女來照顧她,好嗎?"任昊天眼中掠過一抹捉弄,試探性一問。
"不好。"他想都沒想就直接拒絕了。那兒離他住的地方太遠,他要探望她很不方便。
"那你覺得哪兒比較適合?"他明知故問。
"我的景德宮。"任昊-不由分說地抱起床上小小的身軀,大步地往他的住處走去。
任昊天難掩笑意地注視著漸行漸遠的背影。
事情的發展已經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但無妨,只要能往好的方向發展,他樂見其成。
☆☆☆
這是哪兒?唐雲紗睜開眼楮後的第一個念頭。
怔怔地望著天花板好一會兒,才慢慢地轉移視線,好奇地環顧著這個陌生地。柔軟溫暖的被褥,雕琢精華的床柱,層層紗帳阻隔了她探索的視線,將她局限在這一小方天地中。
娘呢?她猛地坐起身。記憶中驚心動魄的一幕毫無預警地躍上腦海──
"不要啊!"血淋淋的畫面再度回籠。她雙手抱頭,發出淒厲的尖叫。
驀地,一雙堅硬的手臂將她攬進結實溫暖的胸膛,耳邊傳來細語低喃地安撫︰"別怕!我會保護你,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別怕!"
"真的嗎?"緊揪他的衣襟,她抬起淚眼婆娑的小臉,可憐兮兮地問道。
"當然。"任昊-情不自禁地在她額上印下一吻,輕柔地拭去她的淚。
"永遠?"她需要更多的保證讓她安心,確定他不會像娘般拋棄她、不理她。
"永遠!"他神色嚴肅,仿佛承諾著一生一世不變的誓言。
唐雲紗嘴角總算掀起一點笑意,臉頰緊貼著他的胸口,聆听他沉穩有力的心跳,她感到異常的安詳,眼皮不自覺愈來愈沉重。
真是只小睡豬!才剛醒沒多久又睡下了!他寵溺地捏捏她的鼻頭,放手讓她平躺,自己也爬上床,只手撐頭,凝睇她甜美的睡容,怎麼也看不厭。
最後,一股疲憊的睡意也襲向他。
"二少主呢?"任昊天隨手捉一個僕役問道。他在練功房等了他老半天,左盼右盼就是不見昊-人影,這小子八成又想偷懶了。
"雲軒。"他記得二少主在兩個時辰前進去後,就沒再出來過。
走進雲軒,一陣清淡怡人的花香撲鼻而來,環顧房內的擺設,似乎全剛換過,煥然一新,這里顯然經過一番精心設計,樸素雅致不失風格,可見主人相當用心。
任昊天緩緩踱至內室,沒人!他的眼光突然落在羅紗帳遮蔽的大床,掀開層層幃幕,一副親匿安詳-畫面躍入眼簾──任昊-側身而睡,右手枕在頭下,左手擱在唐雲紗的背脊,她則緊抓著他腰際的衣裳,小小的頭顱埋在他的胸口,兩人的嵌合度幾近完美。
看來,今天甭練功了!
當初會保下唐雲紗的小命,除了昊-的要求外,更因她那雙炯亮有神的眼眸,為保護母親而散發出狂野懾人的光芒,不但嚇傻了當埸的士兵,也勾起了他對她的興趣,他相信,只要經過適當的培訓,假以時日,她定是不讓須眉,他對自己的眼光深具信心。
至于……昊-會喜歡上唐雲紗,是純粹的意外。
那天,昊-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邊,不,應該是說跟在雲紗的身邊,不斷地催促著抱著渾身是血的唐雲紗的他加快腳步,這是他頭一回見到桀驁不馴的昊-對異性流露出不舍和關心,他向來認為女人只會哭鬧,有身材沒大腦,對她們總是采取敬而遠之的態度──而唐雲紗讓他打破了慣例。
她睡了三天,他就在她的床邊守了三天。
現下兩人又親密地相倚相偎,如此觀之,昊-是真心喜歡上這粉雕玉琢的小娃兒,依昊-剛烈的個性,不愛則已,一愛上便是轟轟烈烈,至死不榆。
沒想到他一時的興起,竟救下了他未來的弟媳婦兒。
任昊天輕手躡足地離開內室,吩咐外頭的僕役別進房打擾里面的安寧後,才噙著笑離去。
唐雲紗,將在任昊-的心中寫下舉足輕重的位置。這年──
任昊天十七歲。
任昊-十三歲。
唐雲紗五歲。
☆☆☆
十二年後──
"哎唷!"唐雲紗模模撞疼的挺鼻。還好,沒扁掉!
"雲紗?"任昊天扶穩她踉蹌的身子。"什麼事讓你如此慌張?"他還以為這大膽的小妮子天不怕地不怕,世上沒任何事嚇得了她。
"我……"她吞吞吐吐,頭低低的不敢抬起。
"唐雲紗,你給我回來!"氣急敗壞的叫吼回蕩在花園。
糟了!唐雲紗暗叫不妙,連忙向任昊天討救兵。"昊天哥,你要幫我,別讓昊-捉到我。"否則她的小又免不了一頓好打。
"你的臉怎麼了?"任昊天支起她的下巴,仔捆端詳。紅紅藍藍的交錯,只能用慘不忍睹形容了,壞了一張美麗漂亮的臉蛋。
"唐雲紗──"
哇!追來了!這咆哮聲表示他非常非常生氣,怎麼辦?她趕緊縮到任昊天的背後,尋求庇護。
"出來!"任昊-黑著一張俊臉,咬牙切齒地命令道。
"不要!"她斷然拒絕。現在出去鐵定倒大楣的,她又不笨。
"我數到三,再不出來給我試試看。"任昊-劍眉倒豎,冷聲威脅道。
"好嘛!"唐雲紗嘟著小嘴,慢慢地由任昊天身後走出,低首扭著手指。
"把頭抬起來。"
她緩緩地看向他,一觸及他盛滿怒氣的黑瞳,又趕忙把頭低下。
眼尖的任昊-早一步攫住她的下巴,眉峰緊蹙地注意著她臉頰上的青青紫紫。"這該死的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怒火更熾,朝她大吼。
唐雲紗被他吼得心驚,嚇得又退至任昊天的後頭。
"昊-,你嚇壞她了。"任昊天拍拍唐雲紗的頭,立即贏得她燦爛一笑。
這副景象看得任昊-胸口一窒,沒來由的不舒坦,他的臉色更陰沉了。
"出來!"任昊-硬聲喝道。
唐雲紗猛搖頭,更往任昊天背後縮。
任昊-臉色放柔。"你出來,任何事都可以商量。"他同她談條件,他不愛她依賴王兄的-樣,那感覺像──喜歡的玩具被搶走了。
"不打我?"
"不打。"
"也不罵我?"
"我盡量!"
"那……下次狩獵我要跟。"她得寸進尺地要求。
"辦不到!"他斬釘截鐵回絕。那種危險的埸合,他不可能帶著她隨行,以她活潑好動的個性,他擔心會有意外發生。
"可是你說……"
"我說的是'商量',而不是'承諾'。"
唐雲紗賭氣地默不作聲。
"現在,乖乖地跟我回去,讓我為你的傷口上藥。"
她慢慢地由任昊天的身後踱出,將小手放在任昊天的大掌中,離去時還頻頻回首望著任昊天,盼他能英雄救美,出手解救她──
而任昊天只是對她抱歉她笑笑。
任昊-見狀,索性將她攔腰抱起,用寬闊的肩膀徹底阻隔她和任昊天的"眉來眼去"。
醋勁真大!任昊天無可奈何她笑著。
☆☆☆
"一張好好的漂亮臉蛋,為何會弄成這樣?"任昊-邊上藥邊叨念。這些青青紫紫的傷口看得他心疼不已,眸中盡是不舍。
"痛!"唐雲紗輕呼。
任昊-連忙減輕力道,關心地詢問︰"這樣呢!有沒有比較不疼?"他真想替她捱疼。
感覺到他的溫柔,心中的委屈突然一股腦兒地涌出,哇的一聲,她撲進他的懷中放聲大哭。
"怎麼了?"他用雙臂環住她,著急地詢問。
她沒回應,只管把眼淚鼻涕往他身上擦。
"怎麼了?你快告訴我。"她哭得他心慌意亂,六神無主。
"你不要我了。"她抽抽噎噎地指控道。
"胡扯!是誰告訴你這種不實的謊言?"他要摘了那個人的腦袋,害他的寶貝哭成了淚人兒。
她沒說話,因為她不知道該不該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他。說了,怕那人承受不了昊-的怒氣,到時鬧出什麼不愉快,她自己也會不舒坦,算了!反正架也打了,哭也哭了,發泄得差不多了。
"沒事。"把臉上的淚痕抹干,哭一哭,心情好多了。
"騙人!"他伸手捧住她的臉,讓她直視他的不悅,要真沒事,那她臉上的傷從何而來?又怎會滿是委屈地窩在他懷里哭?
她在敷衍他,這令他極度不高興,他不喜歡她瞞他任何事,他要清楚地知道她的一思一念。
"只是單純的一言不和。"她雲淡風清地把事情一語帶過。
"是嗎?"他狐疑的眼神擺明了不相信。
"嗯。"她肯定地點一下頭,希望他別再追究了。
"既然你不肯講,我也不勉強你。"但他私底下一定會調查,他不允許她受到一丁點的委屈。
"我想睡了……"她不雅地打個呵欠,方才的追逐戰耗去太多體力了。
"你安心的睡吧!我會在旁邊看著你。"他親親她的額頭。
確定她已入睡後,任昊-才起身往外走。
眸中的柔情已不復見,取而代之的是肅殺的清冷。縱使她不說,他也會查個明白。
☆☆☆
"站住!"媚香嬌蠻地擋住唐雲紗的去路。
唐雲紗瞥了她一眼,滿是輕蔑地問︰"做什麼?又想找我打架?"
媚香聞言倒退三步,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前天,她看不慣唐雲紗老霸佔著昊-少主不放,所以要婢女們私下給她一頓難堪,沒想到她的人馬全鎩羽而歸,全癱在床上動彈不得。
昨天,昊-少主怒發沖冠地闖進她的別院,將那些和唐雲紗動手的奴婢們全予重懲,即使沒死,大概也去了半條命,還趕出宮,永不錄用,連她也被昊-少主鄭重的警告,不準她再找唐雲紗的麻煩,否則定不輕饒。
一定是這小鬼對昊-少主告的密。
于是今日她又多帶了一些人把風,以防昊-少主突然出現。
唐雲紗冷哼一聲。"膽小鬼!"沒本事還敢找她挑釁。會叫的狗果真沒咬人的本事。
"你說什麼?"媚香不甘受辱地揮手就要摑唐雲紗。
雲紗不避亦不閃,迎視著媚香的眼楮,仿佛是算準了她打不下去。
一旁的婢女見狀,趕忙拉住主子。打不得啊!這一巴掌下去,五條指痕是免不了,映在白皙的臉頰上,格外引人注目,昊-少主鐵定不會善罷甘休,吃虧的可是小姐。
"小姐,冷靜點!想想昊-少主。"
婢女的提醒澆熄了媚香的怒火。
媚香突然露齒一笑,眼中盡是戲謔的諂媚。"我怎敢同你打架,你可是昊-少主最疼愛的'妹妹',我討好你都來不及了。"她特意加重"妹妹"兩個字。
唐雲紗娥眉緊蹙,覺得她的話很刺耳。
"我可是昊-少主的愛妾,也許是將來的少主夫人,算起來我們便是一家人,理應好好相處。"她得意地覷著她。
"昊-不可能娶你為妻。"她不留情地戳破她的幻想。
她掩嘴媚笑。"世事難料,難保昊-少主不會改變心意。"
唐雲紗還青乍白的臉色讓她嘗到勝利的滋味。
"其實認真地說起來,你也不過是運氣好,遇到心腸軟的昊天少主,否則一個叛賊之後怎有資格和王室貴族平起平坐,我肯紆尊降貴地和你說話,你就該感謝我,可別不識好歹,把尾巴翹得半天高。"她的諷刺句句命中唐雲紗的要害。"你這種人還不配替我提鞋……"媚香越講越順嘴,不顧一旁婢女們的制止。
唐雲紗倏地別過頭,眼寒如冰,瞪得媚香舌頭打結。
她一步步走向渾身發顫的媚香。"你說得沒錯,我是個該死卻沒死去的人,所以我很惜福,努力讓自己過得更好,和一般人一樣渴望擁有平凡的幸福,但你也別忘了,我體內流的是叛亂份子的血液,搞不好哪一天我會克制不住自己,做出什麼瘋狂的舉動,所以──"她故意停頓一下。"晚上睡覺時,記得把門窗鎖好。"
媚香聞言,身子一軟,昏過去了。
"小姐,小姐……"婢女們趕緊把她送回房間。
想和她斗,練個十年再來吧!
躲在柱子後頭的任昊天終于忍不住,大笑出聲。雲紗實在太可愛了!什麼人都可以得罪,就是別得罪藏有利爪的小貓。
"昊天哥。"雲紗高興地跑到他的身旁。
"那個人準被你嚇得晚上作噩夢。"他模模她的頭。
她皺皺小鼻頭。"是她不好。"
"我知道。"從頭至尾,前因後果,他看得一清二楚,是對方自討苦吃。
"昊天哥,你是來找我的嗎?"
"是呀!你該不會忘了今天是上我那兒溫書的日子。"
喔噢!她真的忘掉了!"走吧!"她勾住他的手肘。
"雲紗,別把剛才的話放在心上。"了解她的倔強,明白她即使受了委屈也是默不作聲,頂多窩在昊-的懷中哭哭就算了,從不把心事向人傾訴,他擔心她會悶出病來。
唐雲紗斂下眼簾,收好真正的情緒。"我明白。"
"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我的懷抱也可以借你,讓你哭個痛快,不收錢的。"他故意這麼說,逼著唐雲紗眉開眼笑。
☆☆☆
"放我下來!你快放我下來!"唐雲紗手腳並用,捶打身下堅如鋼鐵的健碩軀體。
任昊-像扛布袋般把唐雲紗扛在肩上。
"快放我下來!我快吐了!"她作勢干嘔一聲,胃被他項得挺難過的。
任昊-這才將她放下,幫她揉揉肚子。"舒服點了嗎?"
見她點頭,他才開罵!"你做什麼把剩下的雞頭掛在媚香的床頭,嚇得她幾天下不了床。"她的性子何時變得如此頑劣?
"不是我。"原來還有人比她惡劣,她不過口頭上稍稍的恫嚇,就把她嚇得屁滾尿流,她哪還需要這麼大費周章。不管那人是誰,她都要感謝他替她出了一口氣,真是大快人心。
任昊-把她的竊笑誤認為得逞的奸笑。"你還不承認。"
"又不是我做的,我為何要承認?"想無中生有誣陷她,門兒都沒有!
"媚香說是你做的。"
"她說你就信?1"太令她失望了!
任昊-的心動搖了下,難不成是他誤會了,可是媚香沒理由欺騙他。
"只要你乖乖地向媚香道歉,我可以既往不咎。"
"辦不到!"她斷然地拒絕,要她向那個女人低頭,免談!何況這事兒真的不是她做的,憑什麼要她對她鞠躬哈腰?
"你──"她的固執和不知悔改令他為之氣結,二話不說拉著她的臂膀,往媚香的房間走去。
唐雲紗得知他的企圖後,奮力掙扎。
任昊-仍拖著她繼續走。他不要雲紗仗著他的寵溺而無法無天,胡作非為,他可以包容她的缺點,但別人沒有義務承受她的任性。
唐雲紗幾近瘋狂地扭動手臂,任昊天怕她傷了自己,只好暫時松手。
"我再問你一次,你真的非要我向她道歉不可?"他的專制獨裁令她心寒,不查清楚就把罪名硬扣在她的身上,到今天她才明白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絲毫比不上那個女人。
"是。"
她淒然一笑。如他所願!
她快速走過他的身旁,直往目的地。
"沒關系!沒關系!我相信雲紗妹子是好玩,我不會同她介意的。"媚香故意"寬宏大量"地說,眸中卻閃爍著得意的光芒。
哼!雲紗翻了翻白眼,受不了她的惺惺作態。
"我可以走了嗎?"她不客氣地問著,臉上寫滿不耐。
"雲紗,道歉要有誠意。"任昊-沉聲斥道。
她肯來就很有誠意了,難不成要她下跪賠罪,才叫有誠意?
雲紗置若罔聞的態度令任昊-十分不悅。"你──"他真的太寵她了!
"少主,雲紗她不是故意的,您別同她生氣。"媚香假意替雲紗求情。
誰要她多事?她可不領她這個情!驀地靈光一閃,她也許能扳回一城。
硬是擠出和善的笑容,她緩緩地說︰"沒想到媚香姑娘如此寬大為懷,大人不計小人過。"她的謙卑卻叫媚香冷汗直冒,不寒而栗。
這小妮子又在打什麼壞主意?任昊-注視著朝媚香走去的雲紗,總覺得她的笑別具心機。
"你要做什麼?"她又開始發抖了,一個小她好幾歲的女孩卻有著令她膽戰心驚的本事。
雲紗突地收起笑,湊近她的耳邊,以僅能讓兩人听清楚的音量說︰"有一就有二,無三不成禮。你最好把膽子訓練得大一點!"
媚香瞠目結舌,倒抽一口氣,又昏過去了!
"唐雲紗──"任昊-怒不可遏地吼著。
她早腳底抹油,溜得老遠。
☆☆☆
雲紗動動右腕,一陣刺痛令她眉頭糾結。
應該是和昊-拉扯時受的傷。
她端起擱在一旁的瓷杯,突來的劇痛讓她手滑了下,瓷杯和地板踫撞後,頓時成了碎片。
無奈地盯著右手嘆氣,這傷比她想像的還嚴重,看來有好一陣子無法使劍練武了。
"你的手怎麼了?"任昊-町著她的手直瞧。
"沒事。"她避重就輕地把手藏至身後。
"沒事怎會連個杯子都拿不住?"他對她的隱瞞感到不悅。
"不小心的!"她倔強地答道。
終于察覺到她的刻意疏遠。"你還在生氣嗎?"
"沒有。"她只是發現自己的渺小和微不足道,有些落寞罷了。
媚香說得對,她只是他的"妹妹",一旦跳月兌這兩個字,她就什麼都不是。
"我是為你好。"
好到是非不分,听信他人的挑撥離間?"我知道。"她微牽嘴角,滿是嘲諷。
"如果沒事,我要去練功房了。"雲紗淡淡地回了一句,轉身就要走。
"慢著!。"她根本不明白他的用心。
他正好握住她的傷處,她疼得倒抽一口氣,額上滲出汗。
任昊-翻起她的袖子,紅腫的手腕令他怒氣頓生,她居然想瞞他。
"怎麼弄的?"
她咬牙不語。
他打橫抱起她,引起她一陣驚呼。
"放我下來。"以前的她會很高興他對她的珍惜,可是現在已成了一種諷刺,這只是習慣,他對每個女人都這麼做。
任昊-火速傳喚御醫進宮檢視唐雲紗的傷勢。
"雲主兒的手腕嚴重扭傷,暫時無法使力,必須休養一至兩個月。"太醫診斷上藥後,如是說道。
雲紗甚是無奈地町著裹著白布的手腕,無聊的日子又要開始了!要她靜靜的休養,簡直比殺了她還令她難過。
"把藥喝下去。"任昊-將碗端至她的嘴邊。
唐雲紗倔強地別開臉,不領他的情。
"听話。"任昊-哄著,她硬是不理會。
"你的傷一天不好,我便要多擔憂一日,你忍心嗎?"以前雲紗只要听到他近似請求的口氣,通常都會乖乖地張口把湯藥喝下,可是今天卻不管用。
他當然清楚雲紗是在和他鬧別扭,但他不準她用自己的身體來賭氣。
"不管你高興與否,你都得喝。"任昊-的語氣因擔心而不自覺地硬了幾分。
"不喝、我就是不喝!"她還任性地把藥打翻。
"你……"任昊-氣紅了眼,手一揚……卻見她叛逆地仰起頭,臉上盡是視死如歸的倔強。
他打不下手……
"隨你。"他丟下兩個字後,甩袖離開。
強忍著即將潰堤的淚水,從今以後,她不再是那個躲在任昊-懷中,備受呵護的小娃了。
☆☆☆
"昊天哥。"雲紗放下手中的書冊。
自從她的手受了傷,她便停止練功,為免無所事事的她胡思亂想,她將泰半時間消磨在任昊天的書房。
任昊天也放下毛筆。"有問題嗎?哪兒看不懂?"
"都不是。听說你過兩天要帶兵出征──我想一塊兒去。"
風馳國東南方的哨站,前些天傳回有支名不見經傳的弱勢民族在邊疆作亂,現任的王,也就是任昊天的父親,授命給任昊天,要他領兵前去平亂。
"你還太小,不適合上戰場。"任昊天想都沒想,直接一口回絕。他怕昊-把他的皮剝了當地毯。
"可是我非常非常想去見識見識。"她開始進行游說。"而且我已經十四歲了,又是你將來的助手,應該要為你分憂解勞。"
"你是不是和昊-吵架了?"
"即使你不答應,我也要跟去。"她堅持道︰"就算你告訴昊-也沒用,他阻止不了我的。"這回她是吃了秤砣鐵了心,除非把她綁住、拴住,否則任誰也阻止不了。
這可苦了任昊天,他知道雲紗向來是言出必行,萬一他不答應,讓她偷偷地跟上了,隨著士兵們沖鋒陷陣,反而危險,不如把她帶在身旁,看著她。
昊-那邊──只好先瞞著,等到將雲紗"完璧"歸趙後,再負荊請罪。
"後天午夜。我在書房等你,隔天早上天一亮就出發。"
☆☆☆
"雲紗。"任昊-敲敲房門,過了半晌仍沒回應。
"雲紗。"他又喚了聲,不祥的預感罩上心頭,他直接推門進入,迎接他的是折疊整齊的棉被和空無一人的冷清。
這床榻無人睡過的痕跡,顯示唐雲紗自昨晚便不在雲軒了。
"來人!"他扯喉大喊。
"奴婢在。"
"你們的雲主兒呢?"
婢女們面面相覷,滿臉疑惑。
這小妮子該不會怒火未消,來個離家出走。
該死!要給他逮到,他非好好修理她一頓不可。
"二少主,小奴昨夜行經雲主兒房外時,瞧見雲主兒拎個包袱,偷偷模模地從後門溜了出去。"
"有沒有注意她往哪個方向去?"
"東方。"
東方?那不是王兄的朝陽宮,大門應該在北方,雲紗的方向感沒這麼差。
"二少主,這兒有昊天少主捎來的一封信。"
不看還好,看了之後,任昊-一掌拍在旁邊的茶幾,無辜的受害者當場應聲裂成兩半。
雲紗上戰場?她膽敢跑到那麼危險的地方,她不要命了嗎?
"來人,備馬。"
他要親自把她揪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