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生氣勃勃,莊嚴宏偉的天下第一莊綠幕山莊,今兒個卻變了個樣,此時莊內莊外沉靜無聲,籠罩著一片陰霾。
當司凌抱著被他一掌擊昏的妻子回到莊內時,全莊里人就像看年獸一樣盯著他,那些眼神中包含著氣憤和憐惜。
怎麼會這樣呢?這要從祿伯回莊開始說起。
話說早一步回莊的祿伯,將剛在田邊發生的事加油添醋說一遍,最後還不忘下了,小姐和少夫人都被少莊主打成重傷的批注。
這就是為什麼司凌一進莊就會覺得莊里氣氛詭異的原因。
只見一群下人都用一臉不認同的表情,看著他這個一個多月來對妻子不聞不問,一見面又將她打昏的丈夫。
其實今天的事又豈只那些家丁驚訝而已,連司凌自己何嘗不也覺得不可思議。「少爺!你怎麼這麼胡涂,真是的,哪有人把老婆打成這樣。」一進大廳,幫忙文芊陽推拿的武嬸首先發難對司凌出聲抱怨。「我……我不知道……」下面的一句話硬就是梗在喉際說不出來。
到現在他還不敢相信,她!真是他司凌的妻子。
這個連續多次巧遇的少婦。
世間的事怎麼這麼巧合!「你太莽撞了,額頭都腫得這麼大一個包,還好沒有傷痕,如果留下痕跡看怎麼辦。」武嬸邊幫著文芊陽搓揉,對這個素來脾氣大的少爺又犯一次嘀咕。
這時手下的傷患突然有了點動靜。
「嗯……嗯……」
原本躺在貴妃椅上的文芊陽,輕輕地申吟一聲並睜開眼楮。
「咦……少夫人,您醒了,少夫人……」
「武……嬸?」
「是!是我,少莊主!少莊主!夫人醒了。」武嬸抬頭慌亂的叫著,手忙腳亂的也不管犯不犯上,一手將站在身後的司凌拉了過來。
司凌在武嬸的拉扯下來到了妻子的身旁,尷尬的看著她,心里有個底,下面發展的情況絕不樂觀。
「少夫人,少莊主來看你了,是少莊主抱你回莊的。」武嬸善盡職守的幫主人邀功希望減輕他的罪過。
的確,正如司凌所想的,當文芊陽跟著武嬸的眼光往上抬,看清她口中的少莊主,這個過門一個多月還不認識的丈夫真面目後……
一聲驚呼沖口而出。
「啊!是你!」文芊陽心頭一陣重擊。「是我!」
「你……」
文芊陽好不容易又吐出一個字,突然胸間一口氣順不過來,咚!一聲,又昏過去。「夫人!夫人!……唉呀!少莊主你快避開,快避開。」一旁武嬸一見乍醒的夫人又癱了下去,連忙擠進兩人中間隔開他們,她雖然不十分了解怎麼會有這樣的情況,但直覺的反應是趕司凌離開,看來夫人真的被少爺嚇到了,不然怎麼一見到他又昏過去。只有司凌心知肚明,知道她跟自己一樣也被這種巧合驚嚇的無法平復。
「芽兒!快,快再用花油繼續幫少夫人推拿。」武嬸又手忙腳亂開始重復剛才的動作。
小丫鬟乖巧的接過指示,賣命幫著文芊陽又是推又是揉。
「少爺,不是老太婆愛說你,你時在太……啊!……」
一會兒武嬸將工作全交給芽兒,自己起了身,想跟這個老爺一不在,行為就變得怪異的少爺好好談談,沒想到才一轉身,話還沒說出口……
另一個發現,讓她嘴巴張的老大話都說不下去,那個原先一直低頭跟在司凌後面,沒敢出聲的女孩吸引了她整個注意力。
如司綠夏所願,武嬸真的又是一聲大叫。
「小姐!」不僅一個嘴巴張著老大,兩行熱淚也跟著撲簌簌的流下來。
「少爺!你是大哥,怎麼可以下手這麼重……我的心肝寶貝……」
伴隨著哭喊聲,她原本有點蹣跚的身體,現在卻異于平常的敏捷往他身後沖過去,雙手顫抖不住地撫著司綠夏的臉頰,上上下下來回輕揉著。「可憐的孩子,被打的腫成這麼大……臉都變樣了,一定好痛……對不對?」
哽咽的哭聲哭的就像司綠夏被打的只剩半條命一樣悲淒。
「武嬸……」原本也不是那麼痛的司綠夏,被她這麼一哭一安慰也跟著哭起來要知道,自從司綠夏她母親因生她難產過世後,就是由武嬸帶大這個小千金,疼她疼的像心肝寶貝,哪時讓她受過傷害,今天卻看她如油脂般嬌女敕的臉龐被打得腫成半天高,她的心怎麼會不痛?「少爺啊!你好狠心……」
「武嬸……」原本是有些愧疚的司凌,被這種持續不斷的轟炸弄得有點心煩,瞪著眼看看小妹再看看老婦人……
事情有這麼嚴重嗎?需要這樣哭哭啼啼嗎?「你真不孝啊!怎麼對得起死去的娘。」老婦依然繼續哀嚎。
「武嬸,你別難過了,這傷痛幾天就好了。」司綠夏故作乖巧說著,看大哥挨罵的
樣子真讓人高興。
「小姐,我可憐的小姐,從小沒娘疼就已經夠淒慘了,連親生的大哥還對你這麼凶,你怎麼這麼歹命。」武嬸繼續呼天搶地的哀嚎。
「武嬸,請你別說了,我是為她好才會下手重些。」對于司綠夏的傷,他可絲毫不為所動。
「為她好?把她打死才算是為她好嗎?少爺,你看一個嬌艷無雙的粉頰被你打成這樣子,哪能出去見人,你分明讓她以後找不到婆家嘛!」
「武嬸……」司凌無力喚著。
真有這麼嚴重,一個巴掌就會讓她找不到婆家,不會吧,一邊一直默不吭聲,隔山觀火的司綠夏太滿意現在的發展了。
雖然她心疼大嫂的傷勢,自己臉上的傷也痛,但是看到大哥那副無法招架的模樣,就可以讓她樂個好幾天了。「嘿!這里怎麼一回事,這麼熱鬧。」才從京里回莊的司天,驚訝的看著擠滿人群的大廳。
他可從來沒見過莊里這麼亂過,也沒看過那個一向不屑跟女人並而站的司老大,像現在這樣被一群女人團團圍住過,那神情似乎既羞又怒,這情況實在太好玩了,他全身上下好奇好玩的細胞全被搔動起來。
司天的這句話也正好解救了司凌,讓他回神領悟到大廳里真的擠滿人,看來自己剛才被武嬸審判的過程,都被一班下人盡收眼底。
這成什麼體統!「你們沒事做嗎,下去干活。」司凌對那群下人大聲一斥,臉色比見到仇家還要難看,眾人一听趕緊落荒而逃。
「武嬸!你也先下去休息吧。」
「但是,小姐……」
「她不會有事的,等會兒你要人拿些清涼膏到她房里幫她敷一下。」
「好吧……」武嬸也看出少莊主好象生氣了,這下她可不敢再繼續倚老賣老下去,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帶著丫鬟們離開大廳。
司凌一轉身將矛頭轉移目標,狠狠地瞪一眼一旁的弟妹。
「你們這兩個家伙,到底哪時候才可以不給我惹事生非。」
「我?」司天莫名期妙的看著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才一回莊就掃到「台風尾」「呵!老大!難不成你今天吃錯藥了,我哪里惹你生氣了呀!這麼凶!」「不準頂嘴。」司凌一向對弟妹有份不容輕視的威嚴。
「好!好!不頂嘴……咦!美麗的大嫂怎麼躺在這兒,」不知死活的他卻又唯恐天下不亂的問著。「你知道她是你大嫂,」司凌對他皺眉問著,看來只有他不知道自己妻子的身分。
「當然了!除非白痴,不然誰不認識這位明艷動人的美女是司家少夫人,大哥,你問這個問題太蠢了吧!」
「三哥……」司綠夏巧巧地拉他衣袖對他使個眼色。
看大哥一張臉都已經變得像豬肝樣了,他還自顧自地高談闊論,看來這下有人要遭殃了。
才說著,司老大的箭雨真的飛過來了。
「老三!你太閑了是不是,整天游手好閑,沒事跑到京里做什麼,還待那麼多天,鋪里活都不用干了嗎?」司凌一肚子火無處可發,隨便找個借口就開始發泄。這下司天更抓不著頭緒了,今天大哥到底怎麼了,一進門就像吃了炸藥一樣待他,現在連他去辦正事也有罪,以往他對兩位弟弟不會這樣管東管西啊!實在搞不清楚自己哪里犯了他……
嘀咕歸嘀咕,面對他的審問,也只好滿臉無辜的回答道。「是老二要我去的。」「司傲,他不回來老窩在京里做什麼,你們兩個實在越來越不象話了,爹不在,什麼把戲都做得出來,你最好今晚到書房來跟我說明白知道嗎!綠夏你也一樣,先回房去把□女誡□給我抄一遍,今天發生的事改天我再好好辦你。」
真可憐,連那個遠在千里外的老二都被罵到了,司天真的是認了。
那個司大少爺說完一大串命令後,反手抱起仍昏迷不醒的妻子,也不管一旁司家兄妹吃驚訝異的表情,昂首闊步的走回後院寢房。
「他怎麼了?」司天對他超級怪異的德行模不著頭緒。
「呵!綠夏,你又怎麼了?」敢情他這時候才發現老妹的臉腫得像饅頭。「這可說來話長……」司綠夏模模自己的臉頰,對這個永遠像少根筋的三哥苦笑一下。????文芊陽在一陣頭疼欲裂,全身酸痛,整個人像散了似的情況中醒來。
一睜開眼,環試一下四周熟悉的景物,知道自己已經回到自己的臥房,心頭頓時放松了下來。
是祿伯救她回來的吧!老天!長這麼大她第一次被人這樣揍過,嚇死人了,到底哪來的不講理的蠻子……突然,一個杵在窗邊男子的身影嚇了她一跳。
起初她對這出現在自己閨房的男子背影愣了愣,想不透怎麼會多了這麼一個人,過了半晌……
漸漸地一些熟悉的畫面,開始像泉水一樣涌了上來。
她記起自己最後受一拳重擊跌到了田梗邊,記起她回到了大廳,也記起武嬸幫她推拿,還記得……
武嬸說那揍她的蠻子是她的丈夫……
那個蠻子!那個跟她接二連三巧遇的「陌生男子」!天啊!事情怎麼會是這樣,別人不好遇見,老是被最害怕撞見的人看到。
才過門兩個月不到,她這個新婚妻子竟被丈夫打昏過去,若讓不知情的人知道還以為她多失德。唉呦!……
想到這兒不禁抱頭低吟一聲。
司凌听到她的申吟聲,緩緩地轉過身來,想了好久還是不知道該怎樣解釋他與她的
這一連串巧合。
算了,干嘛費神去想,事情就是這樣,反正這個女人就是注定要賴給他就是了。想到此,不禁又冷眼看一下那張還略嫌憔悴的臉龐,看來這樁親事倒有一點差強人意之處。
這個妻子的長相跟談吐還不令人討厭。
「你醒了?」
司凌用一雙深邃的眼眸直盯著文芊陽看著,文芊陽起初被他這一眼看的有些不知所措,但又想;打人的又不是她,干嘛怕他,那對清澈的黑眸便無懼的迎上他的凝視。「嗯!綠夏呢?她還好嗎?」想到那個也吃他重重一掌的小姑,下場應該不會比她好到哪里,心里又開始擔心。
「很好!不值得擔心。」
文芊陽沒想到他回答的語氣會是這樣平淡而不關痛癢,就像是說一個陌生人一般沒什麼特別的感情,這種感覺讓人有點發寒。
好冷的語氣啊!他怎麼了,難道他對人都這麼沒感情,還是他原就是冷血動物。「很好,」文芊陽用疑惑的眼神看一看他,這人不僅嚴肅也惜話的很,一句話說完後又抿著嘴巴不說話。
「哦!被你那一拳打下去她算很好,看來我這種結局也應該算不錯,」文芊陽悶悶地說著,想用輕松的語氣打破兩人之間的尷尬,但又想表達心頭的不滿。司凌對她的話揚一下眉頭,有點訝異她的幽默。
「這事情有點誤會,倒是你,感覺好一點了沒有,」還是那種不慍不火的口氣,讓人覺得他這句慰問有點虛偽。
「還好。」
「那就好。」
兩人間又陷入一陣沉默。
「你常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就打人嗎,……」文芊陽還是將悶在心里的話問出來,畢竟她得跟這個「酷丈夫」相處一輩子。
「我?」司凌理解她的疑慮。
「通常我只教訓該教訓的人,不會胡亂打人,我說過今天對你是誤會,以後應該不會再有這種錯誤發生。」司凌在她眼中看到一種恐懼和傲氣交織的眼神,看來她八成是將他當做嗜血如命的惡魔。
不禁又想起那天她天不怕地不怕纏斗地痞的模樣,看來她的膽子並不像他想象那麼大。
「誤會?……」文芊陽狐疑的看著他。
「是的,我沒想到你會突然撲過來,有人襲擊我當然得自衛,再者,我更沒想到你是我的妻子。」
「任何人看到自己小姑被打,都會奮不顧身的向前搭救,你下手前應該先看清楚啊!而且哪有人用那麼大力打人的。」
「我說打傷你這是誤會。」
好小子,既然是誤會,那怎麼到現在都沒听你開口道聲歉,還擺著高高在上的嘴臉給我看。
好!下回我也海扁你一頓,然後再說那是誤會。文芊陽對自己天真的想法不禁笑了一聲。
「你怎麼了?」司凌看著這個小妻子一會兒蹙眉,一會兒微笑,變得好象有點兒陰陽怪氣,難不成被他打壞了。
「我沒事,沒事。」她可不敢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鐵定先被他捆起來再說。「既然你醒了,我想有些事必須跟你談談。」
司凌盡量將自己臉色變和氣些,雖然這對他來說是很難,但是對方畢竟是他的新娘子,見面三分情。
「什麼事?」
文芊陽將被子稍微拉高些,緊緊蓋住胸前,兩顆眼珠子咕嚕嚕的看著眼前的人,嗯!她滿喜歡听他說話的聲音,也喜歡看他的濃眉大眼,前幾次都在大庭廣眾之下,當時也忌諉男女有別,沒敢多想,現在可不一樣了,這下子可以光明正大听個夠看個夠。真沒想到這個大街上的「救美英雄」竟然是自己丈夫。
司凌看她傻傻地凝視著他,一顆腦袋瓜也不知道在想什麼,一道目光一下子上,一下子下,在自己身上溜著,這竟也讓他怦然心動。
「咳……關于這幾天……」司凌清一清喉嚨開口道著。
「等等!」文芊陽一听他話題的起頭,連忙出聲打斷他想往下說的話,原本坐著的身體干脆全躺下來。
瞧他看她的眼神多怪異啊!她猜想到他可能要跟她談什麼了,八成是想說早在第一次踫面,就觸動情愫……,或是,兩人的姻緣真的是天注定,才會有那麼多次的相遇……嗯!應該是這樣,那幾次從他眼神中,不難瞧出他對自己贊賞之情,其實從小到大,誰不被她才貌雙全的氣質所折服。哎呀!羞死人了。
不行!現在她還沒準備听一個還有點半陌生的丈夫示愛,那實在是太難為情了,「夫人……」司凌出聲喚著。
這丫頭怎麼又發呆了,一下子傻笑,一下子點頭,一下子搖頭,我該不會娶個有點毛病的妻子回家吧。
文芊陽被他的叫聲驚醒。
「對不起,我突然覺得自己還是有點累,想再睡一下。」
「哦!」司凌納悶的看她快速的將身子鑽進被窩,這丫頭搞什麼,怎麼一轉眼又喊累,臉紅咚咚的還真像生病。
不過,看她鑽被窩的速度倒不像是有多累的人。
「夫人,我想有些事是躲不了的,遲早得說清楚。」司凌看出她是想避開話題。「我累了。」
「你累了,依然推卸不了將綠夏變得像野丫頭一樣的責任。」
「綠夏!野丫頭,」文芊陽听了他的話,又將頭從被窩里伸了出來。
原來他要說的是這事,是要跟她算綠夏的帳,根本不是……
司凌看著她這一進一出的俏皮動作有點想笑,但想到自己的身分又忍了下來。文芊陽心想也好,反正今天的事也該解釋清楚。
「好吧!我先听你說一說再睡……」
「很好!你听著,我跟你說過出手打你是誤會,但打綠夏就是她罪有應得,你說哪一莊的千金大小姐在田里玩的像野孩子一樣,一點大家風範都沒有,換做你是我,你看了會不生氣嗎,」「但是她還是小孩啊,玩玩應該沒關系吧!」其實文芊陽也覺有一點理虧,讓綠夏玩的像泥人兒是過分了些。
「她是個身分地位不同的女孩,不可以跟一般人相提並論。」
「身分地位,」「是的,司家在杭州雖然不是什麼達官顯要,但起碼也是豪門巨富,你說一個豪門巨富的千金,跟鄉下不三不四的小孩玩在一起,這傳出去象話嗎,」「……」文芊陽想不出這有什麼不象話,只是玩又不是要嫁給他,有這麼嚴重嗎?限制這麼多干什麼,真奇怪。
司凌看她一臉茫然,又解釋著:「應該說女人就該有女人的樣子,她都十二歲了,不應該像三,四歲的孩童一樣,在外頭拋頭露面嘻笑玩樂,不過就算是三四歲,司家小孩也不準這樣,所以我看她敢這麼大膽,應該是你在背後默許,對不對,你剛過門不懂司家的規矩,我不怪你,但是以後不準再有這種事發生,知道嗎!」
「嗯!」文芊陽屏息的听他一連串的「教誨」,听完後乖巧地點點頭,一聲細微委屈應允聲從鼻腔中發出,反正司家除了老莊主外你最大,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不過這下看來,她這個老是見首不見尾的丈夫,可真是十足的獨裁!老學究!自大狂。
想她十二歲時,娘還不是照樣讓她在田里玩,也沒見她就當不成大家閨秀。算了!反正剛進他們司家門還是視時務為俊杰,凡事先听他的話照他的規矩來,以後再想辦法慢慢解救綠夏。
而且娘交待過,嫁為人婦要嚴遵「三從四德」、「丈夫是天」的道理,听話做事就錯不了。
想著想著,這時,房外傳來一陣叩門聲,引開他們倆的注意力「誰?」
「大哥!是我,綠夏。」
「什麼事!」司凌隔著門低吼著,這時候他最不想見到這個罪魁禍首。「女誡我已經抄完了,可不可以進來看看大嫂。」
「不行!」
「綠夏!快進來。」
兩聲回答同時叫了出來。
文芊陽听當她的聲音像遇見救世主一樣。
她現在可理解為什麼綠夏會挨耳光的道理了,以前听她說她有個嚴厲冷血的哥哥,別說出門,就算在家中也不能大聲嘻笑,她還不十分相信,現在好了,她可相信了,想她竟然讓他一手教的寶貝妹妹到田里去抓泥鰍,難怪他會像被觸犯天條一樣揍她。對今天綠夏無辜被打,文芊陽心里有說不出的抱歉,說穿了她才是禍首。不過他也實在太殘暴了,哪有人妹妹才犯一點小錯就出手打人,真令人不可思議。想著的同時,門呀!一聲推了開。
看來綠夏只听到文芊陽的叫喚,將她老哥那聲反對當耳邊風。
「大哥!」一進門司綠夏先怯弱的向司凌問候,再轉頭轉到文芊陽床邊。「大嫂!你好點了嗎,」「我好多了,可憐的綠夏,你臉還痛不痛,」「不痛了。」兩個姑嫂開始噓寒問暖,眼看就要閑話家常起來了,一旁被當壁花的司凌看得有點不耐煩。
「好了!綠夏你看完了,可以出去了,我還有話要跟你大嫂說。」
「我……」司綠夏怯弱看著文芊陽,想留下來又怕大哥的威嚴。「綠夏!你不要出去,陪我一下,好不好,」一聲微弱但堅定的聲音阻止了她。
文芊陽看出小姑想留下來的心思,她自己也還不知道這個新認識的丈夫,下頭要跟她談什麼,有點心慌慌的,有個人陪她也好。
「大嫂!」司綠夏有點為難的看看滿臉憔悴的大嫂,又看看板著臉的大哥。「綠夏!」司凌悶哼一聲,照往常只要這一聲悶哼,綠夏應該懂得快速離去,沒想到文芊陽又開口了。
「對不起,少莊主,我現在人還很虛弱,是不是可以請你出去,讓綠夏陪我好好休息一下?」
雖然語氣用的是溫柔有禮,但聰明人一听就知道她正在趕他出門。
現在換成司綠夏跟司凌吃驚的看著她了。
哇!大嫂還真厲害,竟然敢不听大哥的話,司綠夏心里太佩服了。
而司凌用那雙鷹眼看著這位臉色還有點蒼白的女人,想不到她竟然敢對他下逐客令,一時間被她的大膽給怔杵在那兒。
她大概是第一個敢趕他出房門的女人。
一回頭卻看到一臉看好戲的司綠夏還站在旁邊。
「司綠夏!你還呆在這兒做什麼,快出去。」
司凌這一聲低吼算是回答了文芊陽剛剛的請求。
文芊陽不敢相信他竟然不懂她的「要求」,這人的臉皮是樹皮做的是不是,人家不理他,他還不死心離開,我偏不信邪。
「綠夏,請你留下來。」
好了,這下子整個房間便籠罩著既尷尬又山雨欲來的氣氛中,司綠夏兩顆眼珠子這邊溜過來那邊溜過去,準備看一場大戰五百回合的好戲。
「綠夏……」這時司凌一道犀利的眼光又向她掃去,只見小綠夏整個人開始全身打顫。
媽媽咪啊!火山快爆了。
最後,綠夏還是決定依她的直覺行事,乖乖地出去,因為她發現剛嫁進門的大嫂已經犯了天威了。
「大嫂,我先出去,等會兒再來看你。」
先求自保要緊,小小身軀說完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綠夏……」文芊陽無奈的喊著,這小姑真是的,就知道自個兒逃難也不管她這個
大嫂身陷困境。
算了,十二歲的小女孩懂什麼,別想求救于她了。
「好了,她走了,我們可以繼續剛才未完成的話題了。」這邊司凌倒很滿意剛才司綠夏的表現,滿懂事。
「好吧!你還要說什麼說吧!」一听他又開始了,文芊陽認命的問著。
要批判就一次批判完好了,免得分太多次反而更讓人傷神。
「老實說,我很訝異上天讓我們那麼有緣分,明明刻意避開的兩個人,卻又多次的相遇……」
「是你刻意避開,我又沒有……」
「夫人,請讓我說完好嗎?」看她嘟著嘴抱怨的模樣,司凌的語氣突然透著難得的溫柔。
「嗯!」
「如我剛才所說的,這幾次的相遇我相信是冥冥中的天意……,而這幾次的踫面相信咱們都留下很深刻的印象,對不對?」
「……」
來了!他真的要說那個了…….文芊陽听到他的起頭,馬上連想到她剛才的冥想,臉頰開始泛上緋紅,一顆心也七上八下的跳著,不知道他是不是跟她一樣,想說這種天注定的緣分感覺真美好,還是……
完了!羞死人了,我的心跳快停了。
「沒錯,我也不否認原本是擺明了想躲著你,才會借故離家一個多月。」想到自己那種幼稚的行為司凌倒真有點尷尬。
「沒關系。」文芊陽低著頭細若蚊鳴的說著,突然開始心軟,並原諒他前些日子的不負責任和私會情人的過分行為。
司凌听不清她低頭的喃語,不以為意繼續說著。
「但是……」司凌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知道文芊陽才剛進司家,他這個丈夫又是第一次跟她見面,有些指責或許不該現在就當面說出來,但是凡事還是得照規矩來,不說不行,這也是為她好,嫁到司家這大戶家族畢竟不同一般尋常人家。
「我想你不能因為丈夫不在家,就三天兩頭的出門拋頭露面,還好你只是遇見我,若遇見一些對你有非分之想的鼠輩,那該怎麼辦。」
司凌有點可笑自己的舉例,當時他對她也有那麼一點動心,難不成自己也成鼠輩了。「三天兩頭出門拋頭露面?」文芊陽聞言瞪大了眼楮。
這人說的是她嗎?「對!司家在杭州是大戶人家,你也得想想自己現在的身分,可不允許你四處游走不守婦道。」
司凌試著用最溫和語氣說明她現在的身分不同。
「不守婦道!」
這一聲文芊陽的語調更是提高不少。
她對他接二連三的遣詞用句有點吃驚!我有沒有听錯!他剛剛的話題不是在說美麗的緣分嗎?怎麼現在一聲一聲都好像變成指責!「你不是說對我滿欣賞嗎?」
「對!這就是重點,欣賞別人的老婆是無所謂,但要我司凌的妻子讓人欣賞,這成什麼體統。」
「你的說詞太奇怪了。」
「不,一點都不奇怪。」
司凌沒發現那張已經漲青的臉色,繼續說著他對少夫人的要求。
「還有,芊陽!整個杭州城遍布著司家的大小產業,你想,身為一莊少莊主的夫人,老穿著一身粗布衣短衣在街頭閑逛,這象話嗎!」這時說話的語氣開始多了點嚴厲。「不會有人認得我的,我穿粗布短衣就是怕被人認出來啊!」
「你以為旁人都那麼白痴,看不出你是司家大少女乃女乃的身分嗎!」
對!你這白痴,不就三次都看不出來嗎!文芊陽心里偷罵著。
「為這件事你就判我不守婦道的重罪,過火了點吧!」她不服的嘀咕著,想她可是從小被贊美最懂禮教有氣質的淑女,沒想到到了這個人口中淪為沒有婦道的女人。原本浪漫的情愫一下子變得蕩然無存。
「對了,除此之外,你還差點跟地痞流氓打架,這要是鬧官,司家的臉往哪里擱?」司凌繼續跟她解說她的「罪刑」,剛才的耐心卻漸漸失去了,這女人竟不知慚愧的跟他頂嘴,太不象話了。
難道她不知道一個弱女子惹上街頭大混混多危險嗎!連這都不懂真是會令人擔心,他這時已經忘了當天自己是多佩服她那天的英勇機智了。
文芊陽兩顆眼楮這時睜的比雞蛋還大了,既驚又氣的看他一眼。
這個人真是我那個「第一次見面的丈夫」嗎?態度怎麼比以陌生人身分相遇的第一天還冷酷,這麼不給面子,至少在恩盧寺那天我還听到有人低聲道歉的聲音。
今天從頭到尾,沒听他對誤打她那一拳道歉不打緊,現在竟開始批判她的過失,太沒道義了吧!第一次見面就這麼將人批評的一文不值。
什麼他可以欣賞別人的老婆,他的老婆就不能拋頭露面讓人欣賞,這是什麼論調,大。
司凌看她傻愣愣的看著他,一句話也沒有,以為她自知理虧,語氣也放緩了下來,「好了,我說的話你都听清楚了吧!」
「夫人……」司凌見她沒回答又叫了一聲。
「听到了。」文芊陽沒好氣應著。
哼!我能說沒听到嗎!薄情郎!文芊陽深呼吸一下,決定先維持自己大家閨秀,知書達理的形象,有風度的接受他的批評。
「那好,沒事你休息吧,我出去了。」司凌很滿意她的听話,看來這個妻子還算有教養,加上前幾次相遇的良好印象,他對這樁親事倒已不怎麼痛恨了。
這邊已經氣得心絞痛的文芊陽,對著他離去的背影忿恨不平的直嘀咕著。「自大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