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上一次不愉快的談話後,蔡安安再次來到雜志社,這次她不是獨自一人前來,陪她同行的是一位專門替演藝人員打官司的名律師。
在總編的辦公室里,夏雨萱筆直地站在總編所坐的單人沙發旁。
她已有了心理準備,無論蔡安安是要對簿公堂或是要她公開道歉,她都無所謂,反正蔡安安已打定主意讓她難看。
「我要見到雜志社在各大報紙上登文向我道歉。」蔡安安的態度和上次一樣強硬。
「蔡小姐,你這……」楊總編頗為難。
「這是我最基本的要求。」蔡安安一副做了最大讓步的樣子。
「楊總編,蔡小姐本可將此事交由法官去裁決,我想你心里也明白,這件事若對簿公堂,雜志社是處于較不利的地位,而且你還得付一大筆名譽賠償的費用。今天蔡小姐有意將此事化小,我認為她提出的要求並不過分。」和蔡安安同行的李律師開口說話。
「李律師,你說的話是沒錯,我們雜志社全體同仁也都是十分誠懇,對造成蔡小姐名譽上的損失表示深深的歉意。」楊總編的姿態擺這麼低,無非是希望此事還有商討的空間。
「楊總編,你是對我提出的要求無法接受嗎?」蔡安安故意睨了夏雨萱一眼。
楊總編臉上笑容變得不自在。「蔡小姐,你也知道,我們辦雜志最重要的就是讀者的支持,若沒有讀者,再精彩的雜志一樣辦不起來。」
「我是演藝人員,我同樣需要愛護我的影迷支持,這件事對我造成的困擾不比雜志社受的沖擊小。」蔡安安一臉無辜。
「蔡小姐,這我們了解。」總編點頭。
「我知道記者喜歡寫我的新聞,只是目前為止還沒有一個記者那麼大膽,敢捏造不實的新聞傷害我。」蔡安安惡意的視線毫不放過始終保持沉默的夏雨萱。
夏雨萱依舊站得筆直,這種場面沒有她說話的余地,雖然不滿蔡安安盛氣凌人的態度,但沒有照到照片都是她的錯。只不過她的沉默似乎更讓蔡安安怒火難息。
「是我管教不力。」楊總編說。
「楊總編,這怎麼能怪你?通常團體中總會出現一、兩個害群之馬,不守紀律,專門到處惹是生非。」蔡安安的嘲諷完全針對夏雨萱而發。
「是、是,蔡小姐說的是。」楊總編根本不敢反駁。
蔡安安突然從沙發上起身,儼然高貴的女王一般。「楊總編,我看你也很有誠意,那我也不提出過分要求,只要夏雨萱在下一期雜志上以她個人名義登文向我道歉,我就不追究這件事。」她的視線直直落在夏雨萱身上。
「蔡小姐怎麼說,我就怎麼做。」夏雨萱迎視蔡安安嘲諷的眼神,毫不退縮。原來這就是她今天來此的目的,想藉此狠狠地羞辱她一番。
「唉喲!你的口氣好像是我佔你便宜似的。」蔡安安得意地露出一個夸張的表情。
楊總編擔心夏雨萱那死硬脾氣又惹惱蔡安安,正想開口化解尷尬時,她已先他一步開口。
「蔡小姐,我哪敢,我還盼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之前無禮的行為呢!」夏雨萱裝出一臉假笑,選擇做個能屈能伸的大丈夫。
蔡安安臉上盡是得意的笑,既然夏雨萱都道歉了,那她也就不再計較。
沒多久,夏雨萱在雜志上刊登了一篇文情並茂卻十足公式化的道歉啟事,終于讓此事件劃上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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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安安事件雖然落幕,但是夏雨萱帶罪的身分依舊沒有改變,她得繼續待在家庭版解決疑難雜癥的張老師。
看了一個早上的信件,她的腦袋已經快要爆炸了,若是再不離開那堆小山般的信件,她一定會失控地放火燒了那一堆信。
所以她拿起馬克杯和一包三合一即溶咖啡,打算到茶水間為自己沖一杯香濃的咖啡。
才走出由倉庫改裝成的小辦室,夏雨萱立刻敏感地察覺一向安靜的辦公室隱藏著隨時會爆發的騷動,大家的視線一致落在深鎖的總編辦公室門上。
她沒有興趣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逕自走進茶水間。
但十分鐘當她走出茶水間時,幾個同事依舊交頭接耳、熱切地討論著。
此時總編辦公室的門開了,一名男子走了出來。是齊少霖!雨萱一轉頭正好對上他的視線,看著他眼里跳動的火花和耐人尋味的笑意,不知為何心中竟感到微微的不安,她趕緊移開視線。
楊總編陪著齊少霖走到門口,表情十足的恭敬諂媚。
「齊先生,就在那里。」楊總編為齊少霖指示方向。
齊少霖沒有說什麼,只是略點頭,目光已鎖定獵物。
夏雨萱低頭走向小辦室,渾然不覺一道高大的身影跟在她身後。
「夏小姐,有空嗎?」齊少霖低沉渾厚的嗓音傳進她的耳朵。夏雨萱的心跳頓時漏了一拍,她轉身看他,沒有想到齊少霖會跟著她進入辦公室,而更過分的還在後面。
他竟當著全辦公室所有好奇同事的面關上門!
夏雨萱瞪著狂肆的齊少霖,不敢相信他竟然那麼做,難道他不知道他的舉動會引起很多流言嗎?
「你來做什麼?」她冷冷地問,心時還在意底片被毀的事。
前一刻齊少霖也在心里問著自己同樣的問題。早上胡志緯的妹妹胡佳佳到公司找他,希望能獲得采訪他的機會。
然而見到胡佳佳他卻想起了夏雨萱,一股想見她的就這麼無聲無息地冒了出來,強烈得令他無法忽視,一送走胡佳佳,他便來到雜志社。
「早上胡佳佳為了采訪的事找過我……」
「你是找胡佳佳的?」
夏雨萱知道胡佳佳最近開了一個專欄,內容是專門訪問上流社會一些成功人士,想必齊少霖也名列其中。
「我是來見你的。」
如此的坦白連他自己也感到震驚,因為目前為止還未有哪個女人可以牽動他的情緒,讓他勞駕去見她。
他毫不掩飾的直言令她一時不知如何反應,趕忙移開視線。
「對不起,我很忙。」她故意假裝忙碌。
「楊總編說你今天沒什麼重要的事。」
「我今天是沒什麼重要的事,但是有一大堆必須處理的小事。」她回到位子上坐下來,拿起一封信閱讀。
「看來你真的很忙。」齊少霖不以為意,隨手拿起一封信。
「你一個人要看完這些信啊!」
「請你別亂拿東西。」她想要阻止他卻已經來不及。
齊少霖不听,抽出信封內的信,逕自讀起上面的內容……
「這份工作好像挺有趣的。」他一口氣連看了三封信。
若是讓他的助理知道他放著一大堆公文不看,跑來看這些家庭不睦、感情不和的讀者來信,他的助理鐵定要昏倒。
「啪」一聲,夏雨萱將手中的信重重地放回桌上,他在這里不,僅礙眼,而且還嚴重影響她的進度。
「齊先生,你不必上班嗎?」她微慍地瞪著他。
「下午不必。」他微笑以對。
「你到底想要怎樣?」她沒好氣地問。
「一頓晚餐。」他一振的輕松自然,和她的防備有著天壤之別。
她以為自己听錯了,「什麼?」
「我想請你吃頓飯。」他說得更仔細。
夏雨萱不敢置信地瞪著他,好像他的腦筋有問題。
「我想請你吃飯,為我幾天前搶走你相機的無禮態度道歉,也許你真的沒有拍到照片,毀底片之前我應該要三思而行。而且,除了道歉之外,我還要感謝你。」他目不轉楮地看著她,態度看來非常誠懇。
「感謝我?」她一臉狐疑。
「感謝你的打擾。」光這點,他就真的該好好感謝她。「我正愁擺月兌不了蔡安安……」
她听懂了。「齊先生,你的意思是說,我破壞了蔡安安的好事?」
「我會毀底片一方面是因為我不喜歡上報,另一方面是不想被蔡安安利用,乘機渲染我和她的關系。」他了解蔡安安不會放過任何纏住他的機會。
她的唇邊掠過一抹淡不可察的笑容。怪不得,蔡安安一定對她恨之入骨,因為她破壞了她的大好機會。
「所以,你肯賞光和我一起吃飯嗎?」她唇邊的笑沒有躲過齊少霖銳利的黑眸,他的心猛一震。
「我撞了你的車,你毀了我的底片,我們算扯平了。」她不願和他扯上任何關系。
「可是我還是非常在意。」他露出笑容,向來沒有任何女人抗拒得了他的笑容。
「齊先生……」她的拒絕明顯地寫在臉上。
一向無敵的男性魅力第一次在女人面前起不了作用,而且看得出來,她冷漠的外表下除了不耐之外,還有更多的防備,她真的讓他大開眼界,她完全不像其他女人,想盡辦法要接近他、把他弄上床。
「叫我齊少霖。」他向她靠近一步。
一見他靠近,夏雨萱立刻離開椅子,後退好幾步,當他是毒蛇猛獸似的走避。
「你是第一個不受我影響的人。」她的模樣讓他大笑。
「你沒那麼偉大。」她不買他的帳。
「但是事情很難說……」他故意放話。
「齊先生,你何不到外面去找個願意受你影響的女人呢?我很忙,還有一大堆信要處理。」她不客氣地下逐客令。
她不喜歡他看她的樣子,就像黑豹緊盯著獵物一樣,像他這樣的人是不會允許獵物任何月兌逃機會的,但她可不想成為公子的玩伴。
「夏雨萱,你已經勾起了我的好奇心。」他不喜歡和女人拐彎抹角地說話。
「很不好意思,你並沒有勾起我的好奇心。」她說。
齊少霖一听又哈哈大笑。「你很有個性……」
「齊先生,你的時間或許很多……」她覺得他的笑聲刺耳。
「好吧!如果你真的那麼忙,那我就不打擾你工作,不過,我不會那麼輕易放棄的。」齊少霖相當懂得適可而止,這一次不成功,還有下一次。
就如同他的突然出現一樣,齊少霖又像一陣風似的迅速離開。
齊少霖前腳才走,胡佳佳後腳就進來小辦室。
「夏雨萱,剛才齊大哥找你做什麼?」胡佳佳口氣很不友善地問道。
「齊大哥?」夏雨萱從信件中抬起頭看她。
「就是齊少霖,他找你做什麼?」胡佳佳雙手插腰。
「你可以去問他。」她不想談任何有關齊少霖的事。
胡佳佳沒有離開,反而來到她面前,一把奪過她手中的信件。
「胡佳佳?」夏雨萱忍著怒火,壓低聲音。
「你別以為齊大哥來技你,就是對你有意思,他才不會看上你氣這種女人。」
胡佳佳不客氣地打量著夏雨萱,一件簡單的T恤和洗得泛白的牛仔褲,一點女人味也沒有,怎麼比得上她?
「我這種女人?」夏雨萱一向和胡佳佳不對盤,雖然胡佳佳是老板的女兒,但她剛強的個性從不對誰讓步。
「平凡、渺小、不起眼、低俗,齊少霖只和美艷的女人交往。」胡佳佳攏攏一頭秀發。
「所以不會是你嘍!」她故意說。
胡佳佳立刻以足以致人于死的眼光怒視著夏雨萱。
「我听說,蔡安安對齊少霖有意思,你還是去擔心她搶走你的齊大哥吧!」
「齊大哥不喜歡蔡安安,而且也不會喜歡上人你。」
胡佳佳雖然和蔡安安有些交情,但並不認同她靠著出賣往上爬的方式。
「胡佳佳,如果你的話已經說完了,麻煩你出去,別妨礙我的工作進度。」她耐性有限。
「你——」
胡佳佳生氣她竟敢用這種口氣對她說話。「好,夏雨萱我就等著看你的下場。」
說完,她倏地轉身,踩著三寸高的高跟鞋走出小辦公室。
震耳欲聾的關門聲久久不散,夏雨萱扯了一個苦澀的笑容,緩緩坐回位子上。
每次和胡佳佳針鋒相對完,她心里就會涌上一陣無力感,胡佳佳有驕縱的本錢,她並不會將她說的話放在心上,只有一件事她不得不正視。
齊少霖今天為什麼會出現在雜志社,難道真如胡佳佳說的,他對她有意思?
他絕不只是為了表示歉意或是感謝她這麼單純,臨走前說自己不會輕易放棄。
難道她真的成了他的最新的獵物?
她搖搖頭,想甩開心里不安的感覺,但越是想這麼做,越是忽視不了……
他的目的很明顯,他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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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城企業董事長辦公室——
「少霖,我說的話,你到底有沒有听進去?」齊立東滿布皺紋的臉上閃過一絲無奈。
從小這個兒子就不听話,也最難管教,現在大了還是不變,一樣的狂傲不馴,一樣的恨他!
一想到這,齊立東就忍不住在心里嘆了一口氣。
當年他接到淑芳的電話時才知道她為他生了一個兒子,而更令他錯愕的,淑芳當時因癌癥的關系已不久于人世,她希望他念在兩人過去的情分,在她死後把兒子帶回齊家,並好好教導兒子成為一個像他一樣成功的人。
成功,很諷刺的兩個字,在事業上他或許是成功的,但在為人父上他卻是徹底的失敗,因為過去二十二年來,兒子對他的恨意始終明明白白地寫在臉上。
當年十歲大的齊少霖早已懂得大人間的恩恩怨怨,他對這位從未謀面的父親除了陌生外,一雙和父親一模一樣的黑眼則充滿對他的恨。辦妥母親的後事後,他跟著父親回到齊家,從那一天起,他便無時無刻不在恨著這個父親。
「父親。」齊少霖從桌上和文件里抬起頭,一雙不帶任何感情的利眸看向齊立東。
「晚上我和華鑫吳老板有個飯局,沒空去陪那些千金小姐應酬。」
「華鑫?我不記得公司和華鑫有任何業務上往來。」齊立東的瞼上有著疑惑。
「東城是和華鑫沒有往來,但是我自己的公司有。」齊少霖冷冷地說道。
「你那間高科技公司……」
齊少霖放下手中的筆。「我回來東城,不表示就會不管自己的公司,何況我現在的職位頂多只是代理董事長,說不定哪一天我又會被踢出這里。」
他一臉的嘲諷,心里依舊在意兩年前的事。
「只要兩個月後的董事會一致通過決議,你就是東城的董事長了。」齊立東已取得大多數董事的同意,他相信不會有問題的。
齊少霖的眼底有著難掩的興奮,這一刻他等了兩年。要不是兩年前齊立東逼他結婚,在他拒絕後擱下狠話,讓他失去董事長的位置,這個職位早就該屬于他了。
不過興奮歸興奮,十二位董事並不是每一位都贊同他入主東城,其中尤以李青木的反對最明顯,這也就是齊立東為什麼要安排和李青木及他女兒一起吃飯的原因,齊立東的動機是那麼地明顯。
「既然董事會一致通過決議,今晚的飯局就沒有必要了,不是嗎?」齊少霖挑明地說。
「少霖?」
齊立東沒想到兒子會察覺他的動機,不禁面有難色。
「不是李老已經松口了?」他唇邊浮起一抹冷笑。
「李老的確不再如一開始那麼堅持。」經過齊立東幾次從中協調,情況已漸漸明朗。
「因為你和他交換了一些利益。」
「這對雙方都有好處。」齊立東不否認。
「對你吧!」他冷哼一聲。「你又打算利用聯姻策略,確保李老那一票會支持我了?」
「少霖,你終究得娶妻生子。」齊立東顯現出老態。
齊少霖起身走到玻璃帷幕前,默默不語。每當他站在這個位置時,心中總會升起一股渺小的感覺。
東城企業集團坐落在台北商圈最精華的地段,從三十樓高的董事長辦公室放眼望去,整個東區盡收眼底。
從十歲開始,齊少霖就告訴自己,總有一天他一定要坐上這個位置,得到屬于他的一切,現在這個願望就要實現了,豈可容一個小小的董事阻礙他的成功之路?
渺小的他將會擁有一股巨大的力量。
「父親,你可能失望了,我這輩子並不打算娶妻生子。」他是故意的,他非常清楚地知道父親想要什麼。但就在此刻,他的腦海中閃過了夏雨萱的影子,她的憤怒、她的防備和她那淡不可察的笑容……
從來沒有女人可以影響他,現在他竟然會想一個甚至不買他帳的女人!?
「那怎麼可以,齊家就只剩你一個可以傳後。」齊立東的反應和剛听到時一樣激動。
兩年前當少霖拒絕接受聯姻的安排而離開東城在外創業時,他不得不把人在美國的二兒子少城召回國,在為少城安排幾次的相親飯局後,沒想到少城竟然表示他只喜歡男人不喜歡女人,無法替齊家傳宗接代。
這件事幾乎將齊立東擊垮,後來少城回美國,他硬是扛下經營東城的責任,直到半年前病魔纏身,他才拉下臉來求少霖回來。
他知道兒子還在意兩年前的事,但為了齊家的香火,他不得不這麼逼他。
齊少霖喜歡看見齊立東因他的決定而表現得無措和不安,那會讓他心里的恨意得到一些釋放。
「父親,你大可不必如此大費周章。」他轉過身面對父親,唇邊揚著譏諷的冷笑。「就算你和李老計劃破裂,李老最後還是得投靠到我這邊。」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齊立東不禁對兒子產生懼意,不過兩年,他的氣勢更加不容小覷了。
齊少霖哈哈大笑,區區一個李青木扳不倒他的。
「就算我不娶他女兒,李老還得乖乖同意我出任董事長,若他是執意反對,那他就是在逼我拋售奇智公司的股票,李青木和他兒子是絕對不會想要見到這種結果的。」
「奇智」是李青木兒子的公司,為了避免兩年前的事重演,早在一年前他就暗中收購「奇智」的股票。
齊立東打從心里嘆出一口氣。
兒子會變成這樣,他要付絕大部分的責任,如果當初他不辜負淑芳的話,一切也許會變得不同……
「少霖,我願意付出一切來彌補你。」就算是要他付出生命,他也願意。
听到這句話,齊少霖眼底閃過一絲陰沉,表情頓時變得冷酷無情。「太慢了,你這句話整整慢了二十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