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重重的走道,十五歲的男孩越走越快,幾乎要跑了起來,直到找到他要尋找人才憤怒的叫喊︰「為什麼?」
四十多歲的男人像是不懂他的氣憤來自何處,只見他嚴厲的斥喝︰「你怎麼到現在還如此不會控制情緒?忘了我給你的訓練嗎?」
被男人這麼一喝令,男孩的情緒很快地穩定下來,但雙眼仍透露著一股怒氣。「全島的人都說玫瑰是您的親生女兒。」
男人沒料到男孩會跟他談這個,想到女兒的調皮任性,他不禁微微一笑,「是啊。」
男孩訝異于見到男人慈父的面孔,那是他從未在他面前展露的。「那我呢?雖然我們都喚您師父,但我以為我跟玫瑰都是您的孩子,為何當我這麼說時,島上的人都露出一副不自然的神情?」
「孩子,你誤會了。」男人沒想到男孩竟會把他當親生父親,著實嚇了一大跳。
「怎麼可能不是!」男孩拒絕相信這個事實,「我跟玫瑰都遺傳到您的紫眸,如果不是這樣,爸爸為何會懷疑我不是他的親生兒,而您又為何把我帶回來?」
男人嘆氣,不知該如何向他解釋一切。「孩子,其實你母親的死我也該負一部分的責任,若是我早點告訴他們事情的真相,也許你的母親就不會因為你父親的冷落變得郁郁寡歡而死了。」
听著師父的言詞,男孩的手腳開始冰冷。不,這與他預期的不符合,如果說師父並不是他的親生父親,那麼他的親生父親難道真的是那個自小就從未給他父愛且從未好好待過他的男人嗎?那個折磨母親心神,害得母親日日垂淚到天明的負心男人嗎?
「請您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男孩像是突然之間長大,他的聲音平穩卻堅決,執意知道事情的真相。
「我與你母親是同父異母的兄妹,」知道男孩已能成熟地判斷事情,他開始娓娓道來,「在我知道你母親下落的同時,我正被仇家追殺,為了不連累你母親,我隱瞞了真相,誰知卻引起你雙親之間的誤會,進而引發這一連串無可挽救的局面。唉……」他搖頭一嘆。
「師父請勿自責,若是我父親真愛我母親,他不會誤會她,更不會讓外遇的對象一個接一個出現。」他的聲音有著意,為母親的痴情得不到回應,也為自己的不被善待。「那麼,他知道事情的真相嗎?」
「在我去接你的那一天,我揍了他一頓,也告訴他事情的真相了。」男人微笑地看著這個一天比一天魁梧的孩子,他欣喜地發現這個孩子不僅得到他的真傳,而且他敢肯定,以他的聰明才智,一定會青出于藍。「孩子,你想回去嗎?」
對于他的妹妹,他有一份愧疚,但如今看到她的兒子這麼出類拔萃,他總算對得起她了。
「不,」男孩冷酷的微笑,「我從不對一個冷血無情的負心漢期望過高!」
又是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
「穎翔,要不要來杯咖啡?」湘澄像只快樂的小鳥,蹦蹦跳跳的來到木穎翎身邊。
「好啊,我昨晚熬夜趕這些報告,現在非常需要咖啡因來提神。」木穎翔依舊埋首于資料中,快速地翻過幾張稿子,「你等一下把這些文件打字交給我。」
「哦,好。」湘澄快樂的心情並沒有因為木穎翔的幾句話便消失,她笑咪咪的道︰「穎翔,我們今晚去約會好不好?」
木穎翔的手稍微停頓了下,隨即又動了起來,「不好,我們後天就要去參加研討會了,這些資料必須要在那之前完成才行。」
「哦,」說不失望是騙人的,不過,湘澄畢竟是個樂觀開朗的人,她馬上想到,其實最近兩人為了整理資料,白天幾乎都在一起,就把它當做約會好了。「對了,我們要去宜蘭參加研討會,那會有時間到處逛逛嗎?」
「不清楚,得視研討會的行程而定。」木穎翔知道她在想什麼,「我們是周六開會,若有時間的話,也許我星期天可以帶你去逛逛。」
「耶,好棒!」湘澄快樂得差點把手中的咖啡打翻,「那我們這樣子就算是在外面約會了。」
木穎翔忍住不去打斷她的興奮之情,心里卻有想掐住盼盼的沖動。
他不否認他對湘澄有好感,尤其是她時常出人意表的狀況,更是令他哭笑不得,意外地發現她牽扯出他極少由內心而發的笑容。也因為如此,他不得不對湘澄采取防範之心。
本能告訴他,湘澄是個危險分子,而他並不想蹬入感情的漩渦中;但若他明白的拒絕她,湘澄不知又會玩什麼花樣,為了避免這種情形發生,他只好任由這種曖昧的關系繼續存在于他們之間。
「湘澄,如果資料在那天前弄不出來的話,那我們也不用去了。」但不知為何,她的興奮之情卻感染了他的情緒。「如果我們早點出發的話,也許還可以先去那里逛逛。」
「真的嗎?」湘澄將咖啡放在木穎翔桌上後,趕緊將他要打字的資料拿起來,「穎翔,那我們要好好加油羅。」哈哈,順便在他臉頰上印下一吻。
木穎翔一怔,卻泛起一抹連他自己也沒發現的溫柔笑容。
一年一度的考古研討會,目的是為了讓大家發表這一年來的研究與心得,除了每組的報告提供給大家分享之外,也有針對教學上的方針進行一些討論,只為了培養出更優秀的人才為考古界效力。
其實,最令人期待的是研討會結束後,會有一場古玩的賞析與評鑒,這時候,來自各界的人士為了表現自我,往往會在無意之中泄漏了秘密而不知。
參與這場活動的人涵蓋的範圍很大,除了學術界的人外,還有古董界、美術界,甚至一些企業名流也會參加。
除了辦活動的費用之外,贊助考古研究的費用更是所費不貲,當然,商人是不會做賠本的生意的,美其名是贊助活動,實際上是利用在場的人替他們評鑒古玩的真假與評估哪些古玩具有投資的價值。
物品本身並無罪,引入貪念的是它帶來的投機心理,隨著時光洪流的移轉,時間越久這些有形的東西身價漲了又漲,又有誰能體會它在每個時代所扮演的角色呢?
「路上小心啊。」任水晶倚靠在丈夫的懷里,舉手向揚長而去的車子說拜拜。
「那家伙就是咱們女兒喜歡的男人嗎?」席伯書舍不得女兒太早嫁,心里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看木穎翔不順眼,「他給我的感覺太黑暗,一點也配不上我們的陽光之女。」
「怎麼會?」任水晶拉著席伯書回到屋內,「我倒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哩。」
「唉,我是怕我們家的寶貝受傷啊!」父親總是會為女兒擔心。「我看得出來,湘澄是愛慘那男人了,可是,我並沒有感覺那男人也喜歡我們家的寶貝啊。」
「唔,也許是他天性木訥,不懂得如何跟女孩交往。」任水晶依湘澄跟她說的話,推斷木穎翔的個性,「哎呀,難道你不信任我們寶貝女兒的眼光?」
「唉,但願是我想太多了。」吾家有女初長成,舍不得她離開,卻衷心希望她幸福啊。
「放心吧,湘澄一定會跟我一樣有好運道,替自己找到一個如意郎君的。」任水晶好不得意地拉下席伯書的脖子,獻上熱情的吻。
周五的夜晚帶點微涼,木穎翔將車開上高速公路後體貼地道︰「你要不要先睡一會兒?等到了大會替我們準備的旅館時我再叫醒你。」
「大會會替我們準備旅館啊?我還以為是你去訂旅館的哩。」
「你……你說什麼?」木穎翔頓時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我那時不是有叫你填一份資料嗎?其中不是有問我們是否要住宿?」
「沒有啊,我根本沒看到那份資料。」湘澄疑惑地眨了眨眼,「不會吧,那我們這兩天要住哪里?總不能露宿街頭,或是睡在車上吧。」
「只好到了那里之後再看看當地是否有民宿了。」木穎翔嘆了氣,顯得萬分無奈,隨即專注地開車。
到達宜蘭後,木穎翔找到許多家民宿,可是由于最近這里頻頻辦活動,再加上有許多人已預訂房間,他們兩人根本找不到地方投宿。
「穎翔,對不起啦,都怪我粗心大意。」在找了不知第幾家被拒絕後,湘澄一上車就很愧疚的向木穎翔道歉。
「算了,你又不是故意的。」木穎翔留心路上的標志與看板,「現在已經晚上十一點了,如果我們等一下再找不到房子,可能要委屈你睡車上了。」
咦?他們兩人一起待在車內睡覺……湘澄不覺臉一紅,想像力狂飆。那……那不是睡在一起?
「放心,這是最壞的打算。」誤以為湘澄不說話是不喜歡睡在車上,他只好趕緊出聲安慰。「我想,我們的運氣不至于會那麼壞。」
「哦,」湘澄轉頭看向窗外,訥訥的回應一聲,不想讓他知道她的思想偏歪。「咦?那邊的巷子好像有一間民宿耶。」
「嗯,那我們過去看看。」木穎翔轉動方向盤,很快地便到達民宿門口。
兩人一問之下,才知道只剩下一間雙人房尚未出租。
「我們這里住一晚還附早餐,放心啦,一定會讓你們滿意的啦。」一位阿伯操著台灣國語,態度親切地招呼他們,「來,來,我帶你們去看看。」
語畢,就拿起房間鑰匙往二樓走,一點也沒注意到兩人面有難色。
「湘澄,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們再找一間好了。」木穎翔顧慮到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總是不太好。
「算了,已經這麼晚了,」湘澄現在只想趕緊洗個熱水澡睡覺。「不過,你睡沙發。」雖然喜歡他,但好女孩總是不能太隨便,否則,會教他看輕自己的。
「當然。」木穎翔仍然是那副正經的臉孔。
自動送上門來的女人不計其數,但他不會笨到去吃湘澄這顆女敕果子,他可不想被盼盼煩到踏入婚姻的墳墓里。
隔天一早,兩人吃過早餐後準備前往會場。
「啊,年輕人,今天周六也不好找住宿的地方,你們要不要預約?」親切的阿伯露出一口白牙問道。
「不……」木穎翔還沒說完便被湘澄打斷了。
「謝謝,那我們今晚還是住這里。」湘澄笑咪咪地回阿伯一個微笑,然後拉了下他的袖子,腳尖踮高在他耳旁輕聲說道︰「穎翔,今天的研討會可能會花不少時間,我看我們還是預約一下好了。」
「好吧,」想想也有道理,尤其今天又是周六,游客一定會更多,他可不想真的睡在車上,「阿伯,那今晚可以預約兩間單人房嗎?」
「哦,夫妻吵架了喲,要不然干嘛分房睡?!」親切的阿伯一副不贊同的樣子。
「阿伯,我們……」木穎翔一副憨厚老實的模樣,他正想解釋他們不是夫妻時,湘澄又快速的打斷了他的話,並且暗示他閉嘴。
「阿伯,那今晚還是那間房好了。」她說完迅速地把木穎翔拉了出去。
「湘澄,你怎麼不讓我解釋清楚?」事關女人的名聲,她怎麼一點再不緊張?難道真的是他看錯了湘澄的純真,還是台灣的女人變得更開放了?
「你啊,越解釋是越糟糕的。」湘澄輕哼一聲,「昨晚我們兩人住一間房,若此時讓阿伯知道我們不是夫妻,你想,以他那種鄉下老一輩的觀念會接受嗎?」
說的也有道理。「嗯,不過,這樣今晚還是要委屈你跟我住在一起了。」木穎翔還是那副正經的口吻。
正派到令湘澄忍不住想抓狂!
哪有人這樣啊?她真懷疑他是不是男人耶!
不是她自夸,她的臉蛋雖稱不上傾國傾城,但好歹也算上等姿色;身材呢,那更是不在話下了,三十二D,二十四、三十六,這樣的好身材連她自己都覺得滿意,沒想到木穎翔居然視而不見!
昨晚洗完澡後,她因為第一次與男人共處一室而害臊地躲在被窩里,翻來復去睡不著的她听到他很快地洗完澡,且直接躺在沙發上,很快便入睡。
這個木頭人!湘澄怏然,她當然不是真的想他對她有什麼不軌舉動啦,但他那個樣子真的是傷害到她脆弱的心了。
「湘澄,你怎麼了?我看你臉色很不好哦。」到達會場的停車場後,木穎翔語帶關心的詢問。
「沒關系,我們進去吧。」嘿,看我今晚怎麼整你。樂觀的湘澄給他一個安撫的笑容,然後率先下車等他一起進會場。
女人心,誰也猜不到她到底在想些什麼。至少,就木穎翎而言,他是不太想費心去猜。
但是,對他而言,湘澄已經引起許多他自己也沒發覺的情緒。
他不太喜歡這種感覺,卻不由自主地想去關心她。他不得不承認,他喜歡她的笑聲。
她的笑容是陽光的,那種熱力是會感染到他的情緒,溫暖到會令他暫時忘卻童年的陰影,開心的微笑令他的心也會跟著飛揚。
只不過,他並不想去深思這層感覺背後的意義。
研討會進行得很順利,但是,湘澄卻發現,在下午茶的時間,與會的人士都一副興奮的表情,甚至巴不得接下來的活動趕快開始。
「穎翔,你有沒有覺得怪怪的?」她吃了口蛋糕,轉身詢問男伴,卻意外地發現連木穎翔也變得怪怪的。
哪里怪?嗯,應該說是他那副冷靜自持的態度,絲毫沒有一點他平常憨厚的表情,哦哦!出現了,雖然他現在戴著黑框眼鏡,但她就是能感覺到他眼中的情緒,跟她第一次見到他沒戴眼鏡時的眼神一樣。
嗯,好像是……好像是獵人的眼楮,盯著獵物,伺機而動!
奇怪,湘澄眨了眨眼,她會不會是看錯了?呆到像木頭人的男人怎麼可能會有那種表情?
「湘澄,你眼楮不舒服啊?」木穎翔低下頭發現湘澄的異樣,以那副憨厚老實的表情關懷問道。
「沒事。」是她眼花了吧?湘澄這麼說服自己,心中卻萌起一絲不確定。
午茶時間過後,與會人士全部聚集在大廳里。
「各位,今天的壓軸戲來了。」一位司儀站在台上環視會場一周,「首先,讓我們先來觀看歷年來曾展出的古文物。」隨著他的介紹完畢,背後的大電牆開始放動畫面。
「你有沒有發現?現場的人士都顯得興奮異常耶。」湘澄小聲的向木穎翔詢問。
「嗯,」當湘澄靠近他時,他聞到她迷人的發香。「這些企業人士贊助這個活動,最主要的目的是為了讓在場所謂的專家替他們評估古董市場中的貨物,並且判斷手中現有的古董是否有贗品。」」你是說,他們會將他們的古董帶來羅。」湘澄好不興奮地問著。「可是,我看他們沒帶大包小包的。」
「又不是帶名產,怎麼會大包小包的。」木穎翔好氣又好笑地瞧著湘澄靈活的大眼,「而且,任何一個有腦子的人是絕不會把市價上千萬的古董帶到這里來的,你何曾發現這里有密不透風的保全措施?」
耶,說我沒腦子耶!
「那他們會如何進行呢?」她虛心求教。
「他們通常會自制影片,並且以匿名的方式進行影片評析。」嗯哼,只怕這種匿名方式依然阻止不了他想得知的訊息。
「啊哈,這個我知道,」湘澄的嬌軀更靠近木穎翔。「他們是不是怕被人發現他們是古董的擁有者,害怕有人會去偷?」她吐氣如蘭,附在他耳朵旁輕語。
「沒想到你變聰明了。」木穎翔轉頭欲與湘澄交談時,性感的雙唇卻不小心刷過湘澄的櫻唇。
時間仿佛靜止,兩人之間彌漫著一股異樣的情潮……
「各位,接下來,我們來觀賞由A先生所提供的影片,根據考究,影片中的瓷器是明朝末年的物品……」司儀的話打斷了兩人之間的魔咒。
在影片結束後,各位專家學者會提出問題討論與鑒賞此物是否為贗品,而木穎翔除了仔細的觀賞影片,並且注意在場每一位人士的表情與談話內容。
又來了,那種獵人的表情又出現了。湘澄屏住氣息注意著木穎翔的一舉一動。
隨後,有B小姐、C先生等人陸續地展示影片。
「那是贗品。」有時候,他怕湘澄會覺得無聊,便會解釋給她听。
現場的氣氛越來越熱烈,終于,最後一卷影片播放完畢,這場大會也隨之結束。
「各位,接下來的影片為大家展出的是相傳在百年前出土的唐朝一塊古玉。」司儀照著稿子念,「寒冰雪玉’除了有避邪的功能外,據說在特殊的情況下還能展現出神奇的事跡。由于此物在日前已由擁有者手中轉贈出去,故特做此影片留念。」
那是真的!木穎翔內心狂喜,為百年難得一見的上等古玉所著迷,他仔細地注意會場的一切,卻意外地發現一無所獲。
「咦?」湘澄好生驚異地直視著影片,「不會吧?真的是那塊古玉啊。」她沒想到「寒冰雪玉」的價值居然這麼高耶。
「怎麼了?你看過‘寒冰雪玉’?」木穎翔回過神時便瞧見湘澄面有異色。
「嗯,應該算是吧。」她回答得漫不經心。
「在哪里看過?」他的臉色與語氣依舊平靜,但內心波濤洶涌。怎麼可能?她怎麼會知道?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湘澄側著頭想了想,「那,應該是在我家吧。」
她沒發現木穎翔眼眸深處快速地閃過一抹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