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齊天壑受了傷的關系,他們的天山行再次遲緩了行程,一行人停留在雲頂山莊已經快十天了。
「瑣兒,幫主呢?」沈-霜從廚房端來親手熬的湯藥,回房後卻不見該在炕上休息的傷患。
「夫人,爺方才又接到京城快報,現下正在書房商討要事呢。」
「唉,又來了,他又不听交待了。」沈-霜搖搖螓首,轉身將湯藥端至書房。
「夫人,這藥燙手,我來吧。」
「不用,我可以的。」齊天壑受傷是為了她,而這是她可以為他做的一點小事,她希望能回報他的情深,哪怕只有一丁點。
「夫人,經那一夜的刺激,你是不是想起什麼了。」隨在沈-霜身側陪著她前往書房的瑣兒,甜笑道。
「想起什麼?」她不懂。
「想起你跟爺的恩愛呀,不然,你近來怎麼對爺不一樣了。」
「他為我舍命,我為他做點小事是應該的,再者,他是個好男人好丈夫,他是值得女人愛的男人。」這是她與他相處這陣子來的真心話,哪怕每每在承認愛上他或者是覺得他實在好的無以倫比時,對齊壑的情總教她愧疚。
但,說真的,她想天下沒一個女人能被齊天壑愛著而不心動的。
她想,她不是聖女。
「爺的確是的,他跟其它男人不同的是,他的心只盛了夫人一人,為了夫人,他不惜拒絕太皇太後的賜婚,只一心與夫人白首,這種不要命又不要權勢不要財富的男人,天下可再找不出一人了。」
「太皇太後?你是指孝莊太後?」
「是呀,正是這位老祖宗。」
「她可是朝廷金字塔的最高要角呀,怎麼,她會要賜婚給漕幫幫主呢,這不通。」
「夫人,這就是爺的厲害啦,爺不只跟江湖黑白二道交情甚好,連跟朝廷也是緊密的很,所以這才是爺名震四方的原因呀。」
是這樣嗎?
雖然沈-霜覺得事情彷不若瑣兒說的那麼簡單,但是她們的對談並沒有再繼續,因為她已進了書房。
「霜兒,你不怎麼不在房里多歇著呢。」霜兒一進門,齊天壑的心思便教她給揪走了大半。
「你不也是,大夫說你背上的傷傷及筋骨,最好是能不動就不動,可你卻….唉…」他成天像陀螺轉個不停,怎麼看怎麼不像個傷患,唉,他再這樣,那傷要何時才會好呀。
「不礙事的,別愁。」齊天壑敞開雙臂迎著她。
她走到他面前,走進了他的雙臂,讓他自然的環上她的腰。
「該吃藥了。」她將熬的火侯正恰當的藥碗端至他面前。
「以後這種事吩咐下人來便行。」他接過藥碗一口飲盡,再將空碗放在她手上的盤子,然後他接過盤子朝她身後的瑣兒示意,瑣兒立即上前接過手。
「不打緊的,反正我也閑著。」
听到妻子可能閑的發悶,于是齊天壑說道︰
「霜兒,你再等我一下,我待會再帶你去花園走走。」
「沒關系,你忙你的。」她轉身欲離開,但齊天壑擱在她腰上的手卻不放。
沈-霜見齊天壑不介意讓她听他們的談話內容,于是她便留下了,其實她心里也是想了解齊天壑究竟是如何掌管一個大幫的。
只不過為了不讓他們分心于她,于是她解下了他不放的手,對他指著一旁,意思是她在旁邊等他。
齊天壑明白後,他放手了,然後繼續方才間斷的談論。
「你是說鰲拜近來動作少,宮里很平靜?」
「是的,爺,據太後及我方密探稍來的消息,鰲拜似乎收斂不少,而他對皇上查他圈地一案似乎沒有任何動作,太後揣想他大概是掌握了朝中所有大臣的人脈了,是以,根本不把皇上的旨意當一回事。」王勇說。
「那皇上的意思呢?」齊天壑攢著眉頭再問。
「據太後說皇上是越來越不能忍了,他正極力安撫皇上任何試圖挑釁鰲拜的小念頭。」
「唉,四位輔政大臣中,遏必隆心向鰲拜,索尼不表態的亦裝病避事,唯一的忠臣蘇克薩哈雖空有心,但卻力不能行。目前朝中鰲拜坐大,究竟余幾人是皇上的人馬已不可測了,在這樣的險峻下要取鰲拜,確易難事啊。」齊天壑嘆息著。
「是呀,如今能保皇上及太後的平安就已是難事了,更何況是滅奸臣,現下的條件真的是太不利了。」雲頂山莊的莊主也嘆道。
沈-霜在一旁听他們討論朝廷的事,是越听越好奇也越糊涂。
許多許多捉不住的想法在她腦海里跳躍著,她欲捉住,卻感覺不知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而就在她想的出神的時侯,齊天壑喚醒了她。
「想什麼?」他執起她的柔荑。
「咦?你們談完了?」
「是呀,我已經站你前面很久了,你居然對我視而不見,不知想什麼想到忘神了。」
「哦….」她聞言低下了螓道,還在想方才腦子里凌亂的東西。
「怎麼了,什麼擾你,說出來。」他牽著她走向值滿平地少見的幽谷蘭花園。
「壑,為什麼你好像跟孝莊太後很熟?」
「我們是祖孫當然熟。」
「祖孫?!」這兩個字差點沒傻壞她。
「其實這事除了我、王勇跟左信外,你也是知道的,只是你失去記憶了,瞧,你手上這個翡翠戒指就是太後賞你的。」他執起她的柔荑,讓她的手背成拳頭狀,好看清她手上的翡翠戒。
「這…這戒指是她賞的?」她因為喜歡綠色的寶玉,所以她一直也沒把這瓖有澄綠晶透的綠戒指拿下,沒想到這戒指居然大有來頭?
「嗯,這戒指是太後的嫁妝,也是她的最愛,戒指的指圈上還刻了她的名字,她戴這戒指有數十年了,不過,因為她喜歡你,所以第一次跟你見面時,就賞給你了。」
「真的!」太…太不可思議了,她…她…她身上居然有太後的隨身飾物?連忙把戒指摘下看著指圈里的玄機。
原來,她一直看不真切的那一排字是博爾濟吉特氏,哦,老天!
「這麼說來,你有皇族的血緣?」孝莊太後的孫子,哇,那他不就是她偶像的孫子了。「那…那你怎麼沒在宮里?」
「我是順治爺與漢族女子在宮外的私生子,我從小就生在百姓之家,太後一直知道我的存在,只是她決意認我找到我時,已是我懂事的時侯了。」
「那太後就因為你流漢人的血,所以沒迎你進宮。」滿清向來是不屑漢人的。
「不,不進宮是我的意思,太後與我相認後是一直希望我入宮的,不論用何種方式。」
「那你….」
「宮里爭權奪利的暗計城府的日子不是正常人受的了的,我對那樣的官位毫無所圖,我自己既可為自己掙得一片天,自在的生活,我又何需去依附別人眼皮下的生活呢。
再者,我既被命運安排于宮外,自然就順著天意不沾那些穢事了。」
「可是你仍舊是為朝廷操心的是不?」听他們方才書房里的談論就知道了。
「唉,國事乃天下事,朝廷的任何舉動畢竟都與天下百姓有著密切的關系,尤其現在更是惡臣當道,人人喊苦的日子。」
「沒錯,這是個混濁的世代,康熙的時代就要結束了。」算算日子,鰲拜拭君的日子就要來了,從此侯,歷史將進入另一個黑暗期了,彷若秦朝紂王無道的翻版再現。
「霜兒,你這話什麼意思?」
「唉,現在是春天了對吧。」
「沒錯。」
「那就是了,夏初時,鰲拜將設套在南書房拭君,從此,清朝正式進入黑暗期。」
「霜兒,你何以說的如此肯定。」齊天壑停下游園腳步望著她,不解何以不問世事的她竟把這話講的如此斬釘截鐵。
要知道,她這話要讓外人可听見了,可是要拖去砍頭的。
「壑,我說過我來自距這三百多年的未來,這里的一切對我而言都是歷史,我豈會不清楚呢。」
齊天壑望著她,臉上的弧疑是清楚而明顯的。
沈-霜見狀,心想,他怎麼也不信她是另一個女人,于是她改口道︰
「這麼說吧,你妻子我在鬼門關前走一遭再回陽世後,就突然有了預測未來的神力,這麼你是不是比較能理解了。」
齊天壑聞言笑了笑,停下的步伐,繼續往前,沒有再繼續他們的談話。
沈-霜知道他的表情表示著他當她在說笑。
「壑,你對蘇克薩哈這人覺得如何?」
「他是難得不畏生死只念忠義的良臣,只可惜孤軍勢弱抵不過強權。」說到他,齊天壑不僅想,在那一次彈核鰲拜失敗後,不曉得後來如何了。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啊,你再不久就會收到他的死訊了。」
「這是可預期的,畢竟鰲拜不會放過他這根刺的。」
「不,他的死不是鰲拜的意思,賜死他的…….是老祖宗,太皇太後!」
齊天壑聞言大笑了出來,因為蘇克薩哈是康熙與老祖宗的人馬,沒道理老祖宗會殺死自己人的。不過他想這些朝廷亂事,她知道的也不多,于是他並沒有多說什麼。
「爺!京城又傳來急報了。」倏地!王勇急奔而來。
「呈。」齊天壑立即打開快報,僅一刻間,他的臉乍然間滲的死白。
「爺,怎麼回事?」
「蘇克薩哈…死了…….」他真的死了,而且是在康熙的反對下,被太皇太後給賜死的!
太後賜死蘇克薩哈,用他的命來換鰲拜的信任!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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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接到京城傳來的快報後,齊天壑已經悶聲不語好久了。
觀察他一天了,沈-霜著實不明白他此刻的心情究竟是難過蘇克薩哈被殺,還是震驚她的預言實現了。
「壑,別想了,有些事是早注定的,多想也沒用。」她站在他的背後,替他上藥,並好言的撫慰他。
「霜兒,你怎麼會知道蘇克薩哈的事呢?」他還在著磨,著磨著要不要信她的大膽預言,這事兒,可攸關天下呀。
「我說了,我大難不死,所以上天賜我神奇的力量呀。」她巧笑道,也懶的再去解釋她來自未來的身份了,反正,她現在是齊夫人──沈含霜,她是越來越適任這個角色並愛這個角色了。
「你說….夏初時鰲拜會拭君?」他再次確認。
「是的,就七月十日,他于南書房拭君,本來他也欲殺老祖宗的,只是,老祖宗向來不是簡單的人物,她在朝中的影響力還是可以撼動他衣袖的,所以在還是畏她幾分下,鰲拜不敢一下子把事攤明了,于是,他將老祖宗供著擱著,直到他全部都大權在握確認無礙後,才在二年後使計毒死了老祖宗。」唉,難得一位集聰智銳勇于一身的名女人,沒想到在走過前些年那些坎坷後還是死于朝中的爭權奪利里。
齊天壑聞言,兩道劍眉鎖的更緊了。
他向來是對妻子的話不疑有他的,維獨下午她的鐵口直言,讓他不當真,如今,她又膽大的做如此預言,這教他怎能不擔心呢。
不管她所言的是否會成真,他都不得不防。
別說老祖宗和康熙和他有緊密的關系了,就是他們與他無攸,他也得為國盡一份力的。
「唉….你能不能安份在炕上躺一天吶,你的傷在你的折騰下都不見起色啊。」此時此刻,齊天壑背上那從肩胛直劃到腰際的刀口子,在沈-霜眼里,比任何國家大事都還重要。
「放心,不礙事的。」
「怎麼不礙事呢,你太不愛惜自己了。」她攢起了眉,對他的不以為然有些不悅。
「霜兒,你擔心我?」他看到她眼里那幽幽如絲的水眸全映上了他的影子,他的心也彷若篩下了暖暖朝陽,他感覺他們的距離更近了,更像從前了。
「怎麼不擔心,這傷要不好好調理會發炎感染的。」她拿起白巾替他的傷給包扎起來,然,當她把白巾繞到他胸前時,她卻突地感到此舉似過度親密,他們….貼的太近了……下一秒,她查覺到有雙熾熱的眼正凝著她並燒著她。
輕輕覷了他一下,對上那雙——的眼,她立即知道他眼里的火是什麼,是欲火,是相思難耐的火苗。
就像她跟齊壑好不容易相聚時,彼此眼底燒的那把火一樣,他要她,這是他再藏不住的渴望訊息。
過去這些日子里,他以為她忘卻記憶,所以他尊重她,不願嚇到她,同床時都只是一人一邊的睡著,頂多,她每每在他的懷里醒來,發現二人和衣貼在一起罷了,他們最多的親密接觸也了不起是個有禮的吻,而如今…….…是時侯到了嗎?她雖然讓他進駐她的心,也當自己是他妻子了,可是….畢竟她心里也還有齊壑呀。
在她心里仍有別的男人之下,她要怎麼跟他合一呢,這太為難她了。
只是…齊天壑是個男人,如果她再不給他身為丈夫的滿足,為難的卻是他了。
怎麼辨?燥熱從耳根開始如野火般遼原,沈-霜在眨眼間發現自己竟已蒸騰了滿臉。
怎麼會,他也不過看著她罷了,而她竟然這麼輕易的讓他挑起一身的火焰?
別開他的眼,沈-霜感覺自己的呼吸在頃刻間已亂了,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辨,只是當不懂的繼續她包扎的動作。
然,再又一次的繞到他胸前時,他采取行動了,他攏緊她,讓兩人的身體之間緊密的無縫隙。
怎麼辨?如雷般的三個大字登時敲在她的腦海,可是,在她嘗到他唇的滋味後,她只感覺身體一軟,然後她的身體比她的理智更早一步的替她決定了接下來的問題。
這一夜,她正式成為齊夫人了,有名有實的齊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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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這個齊夫人的身子怎地如此差呀,暈車暈馬的不說,這又是心痛又是月復痛的,唉,這老天爺心胸為免也太小了,怎麼就見不得她跟齊天壑有好姻緣呢。
這麼折騰她做什麼呀?她也不過是個比其它姑娘幸運一點的女人罷了,有個愛自己的男人很過份嗎?
「哎呀….啊….」捧著小月復,沈-霜好希望這時能天降一包神奇的斯斯藥囊給她,另外,最好再多送幾包衛生綿來,要又薄又會干爽的那種。
「霜兒,忍著點,待會你就會舒服點了。」齊天壑輕輕的用熱毛巾替她按摩著小月復。
「我…我每回葵水來都這德性嗎?」躺在齊天壑的腿上,屈在小小的馬車里,又震又晃的,她覺得她的肚子大概有大半是給這馬車給震出疼來的。
「差不多。」
「哦…做女人真難…….」
「對不起,委屈你了,我不該選今天上路的。」齊天壑因為想于春末前回到京城好為她的預言做準備,是以,他才不等自己的傷好,便決意上天山,盼能速去速回。
「不是你的錯,是我這肚子不爭氣。」
「別這樣,想點開心的事,或是試著睡一覺,這樣會舒服點的。」齊天壑在她小月復上按摩的手未停,他伸出另一只空著手,輕撥著著她額上的瀏海,動作極其溫柔的拭去她的汗。
沈-霜看著他對自己的體貼,想到他這個在漕幫的大人物,竟每每對她都是細聲相哄、溫柔以待,並體貼備置,她想,他是個大男人呀,是個大俠,是個人人都敬畏的幫主、大爺,可是他對自己竟是這樣的沒架子沒端子,他真的對她太好了,讓她感動的想哭。
「有你這樣關心體貼,我寧願天天被心痛月復痛折磨,因為是這些苦楚讓我更明白你的愛。」還記得在台灣,每當她感冒發燒時,她總是一個人躺在八十坪大的華廈里透過電話听著齊壑的關心,想著他何時會回來。
有一年,她出車禍摔斷了腿,齊壑飛回來陪她兩天後又走了,雖然他花錢請了特護買了最昂貴的復健器材,用盡一切金錢可以買的到的方式來照顧她,但,他卻不知道,她要的不是並不是這些。
也在那時,她才明白了,在她最脆弱時,他隔著海洋的愛對她而言是不痛不癢的,那不是她要的愛情。
「傻丫頭怎麼說傻話了呢,你當然要活的健健康康,開開心心的,我不要你難過呀。」
「不難過,真的,所有的病痛都比不上你在我身邊的,真的。」忍不住的,她感覺眼角的濕濡溢出了眼眶,身子一側,她將螓首埋在他的小月復前,並用雙手抱緊了他。
「我保證,我會想盡一切辨法留在你身邊,永遠都不離開你。」她決定了,她再不想台灣,再不回去了,這里的一切就是她的家。
「我相信,因為我們的愛會交織到地老天荒永不滅。」
從來,沈-霜都不信連續劇里,小說里,什麼誓言會永遠會永恆會海枯石爛,可是這一刻,她卻相信只有真心的倆人誠心所願,這個誓言就能成真,甚至被保存下來直到生生世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