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將車子停在花園別墅的圍牆邊,打開車門走下來,來到別墅的門口。
不必邵靖通知,他也能從組織里的情報網知道今天是俐音的喪澧。
他本來是不想來的,可是,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來這個會讓他的心再度受到重創的地方。
俐音!
順利地進入別墅襄,青龍眼里只有一個目標──放置著俐音甜美笑靨照片的靈堂。
站在俐音靈堂前面的邵靖,眼尖地在憑吊的人群當中看到了青龍。
看他失魂落魄的模樣,她的心沒來由的緊了一下。
他比上次見面時還要瘦上許多,失去愛人的痛苦增添他眉宇間的憂郁,讓原本俊美的臉龐因而更吸引女人的注目。
她不動聲色地接近他,在兩個人擦身而過的瞬間,對他丟下一句,「你想讓每個人都知道你深愛著姑姑嗎?」
青龍渾身一僵,失控的心緒馬上回到他的身體里。
強忍著心中的悲痛,他同一般憑吊的人們上完香之後,便退離靈堂。
俐音、俐音……
等走到別墅後的樹林里,確定沒有人在附近後,他才背靠著身後的樹干,雙手掩面忍不住悲慟的在心中狂吼著俐音的名字。
「不好意思,打擾你的憑吊。」邵靖的聲音突然傳入他的耳朵。
「-來這邊做什麼?」他放下掩面的雙手,聲音- 地瞪著眼前的不速之客。
「哎呀!我似乎很不受歡迎?」邵靖淺笑地挑了挑眉。「可是我這是為你好喔!」
「什麼意思?」青龍布滿紅絲的雙眼里,有著一閃而過的狼狽。
「還沒有想到嗎?別忘記了,這里可是邵氏家族的大本營。」她面帶微笑地提醒他。
愣了下,他這才想起邵氏家族不被外人所知道的秘密──讀心術。
現在邵氏家族之所以能夠這麼龐大,而且能在經濟危機下屹立不搖,就是因為他們每隔一代便會出現擁有看透人心能力的後代。
「多謝-的提醒。」青龍伸手抹了下臉,重新武裝起自己。
「別客氣。沒想到你會知道今天是姑姑的喪澧。」
「組織的情報網無所不知,就算我沒有看到,我的同伴們也不允許我不知道。」
一想到那些對他關懷備至的伙伴們,原奉接近死灰的心稍稍恢復了生機。
感受到青龍對自己伙伴們的感情,邵靖微笑以對。
「你有好朋友陪你度過低潮期,希望你能從悲傷里走出來。」說不嫉妒是騙人的,她真的很羨慕青龍有這樣的好朋友。
「-呢?已經從失去俐音的悲傷里走出來了嗎?」青龍因為看到她的笑容,以為她已經走出陰影,開口探問道。
他記得很清楚,俐音中彈的那一瞬間,邵靖所受到的打擊不比他小。
「放心,我很能夠調適自己。」邵靖淡然地道,漆黑的瞳孔里沒有半點悲傷。
青龍不疑有他,放心的吁了口氣,至少俐音交代的事他沒有疏忽掉。
「既然你已經沒事,那我回去了。」邵靖沒有打算多作停留。好戲還沒有上場,身為主角的她怎麼可以在一邊納涼。
把青龍一個人丟在樹林里,她一個人回到喪澧的現場。
「-跑哪里去了?」才剛回到座位上,孟永娟冰冷的聲音立即在她背後響起。
「去一趟洗手間。」她不慌不忙地回答,黑白分明的眼眸迅速地看了四周一眼。
空氣中的波動起了變化,嗜血的情緒漸漸地滲入了肅穆的空氣里。
唉,媽媽怎麼老是用這種手段,就不能換一點新的招數嗎?
幸好,還有人懂得使用些不一樣的,只是,還是老招數就是。
一個、兩個、三個……邵靖在心底一一數著有多少人想要她的性命,及多少人打算在今天動手。
她斜眼瞄了一眼孟永娟,不曉得接下來的事情發生之後,媽媽的臉色會有多麼地「漂亮」?想必是精彩得足以讓她快樂得意好幾天。
或許也能讓她稍稍沖淡對姑姑的悲傷。
當孟永娟雇請的殺手準備動手的時候,「磅!」的一聲,一盆菊花盆栽在眾人的面前爆了開來,當場讓一群有頭有臉的賓客們慌成一團。
在這樣的混亂當中,邵靖就地一滾,躲開致命的子彈,起身時又掃了一個殺手一腿,讓他一頭摔倒,落地時還被不知道哪里來的花盆砸中,血流滿面地被慌亂奔跑的賓客們從身上踩過去。
起身之後,邵靖發現一名侍者假裝指揮現場,借機接近她的身旁,抽出小刀刺向她的月復部,她一個閃身,將那人手中的小刀順手擊落,突然一記手刀劈向他的後頭,登時落得跟剛才第一個殺手一樣的下場。
青龍簡直不敢相信他眼前的混亂是如何產生的。他原本是听見開槍的聲音才從樹林那里街回來,可是除了看見慌亂的賓客和遍地的菊花殘骸之外,就只剩下空氣中那股他再熟悉不過的殺氣和血腥味。
冷靜自持的他當然也看出來誰才是混亂中心的主角。
邵靖用著極佳的身手在兩分鐘之內解決了兩個殺手,還躲過了要取她性命的子彈,甚至還不要命似的去挑釁第三個殺手。
我的天!青龍忍不住在心底申吟。是誰教她這麼做的?她曉不曉得這種做法萬一失敗的話,她的小命可就不保?
他本來想做一個旁觀者,冷眼地看著她如何解決這樣的局面,畢竟這就是他的處事方針──不去招惹不屬于自己的是非。
可是,一股殺氣卻讓他攪和進這場混亂!
那股殺氣雖然不是針對著他,可是卻是從他背後傳過來。身為一個特務人員,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讓人從他身後開槍。
昕以當感受到那股殺氣時,他毫不猶豫地伸手掏搶解決掉那個出師未捷身先死的可憐殺手。
由于青龍的槍是裝有滅音器的,所以听聞的人除了青龍本人之外,還有那個殺手和……邵靖!
本來一切的局面都掌握在邵靖的手中,她甚至已經做好準備如何去操作新聞媒體,讓邵氏企業受到打擊,可是青龍這一開槍,不但打亂了她的計劃,還讓她分了心,她一時疏忽,月復部馬上捱了一槍。
她悶哼一聲,動作迅速而且不留情地解決掉那個三流殺手。
「-中彈了。」青龍閃身沖到她的面前,指出事實。
「還不都是你害的!」她瞪了他一眼,「快帶我離開這里!」
青龍好笑地看著她下達命令的強悍表情,雖然對現場的局面有些模不著頭緒,但仍伸手環住她的肩膀,一邊解決迎面而來的殺機,一面將邵靖帶出邵家大門。
「謝謝。」一坐上他的車子,邵靖立即向他道謝。
「為什麼要離開-家?」青龍坐上駕駛座,不解地問地,「讓我看看-的傷。」
「在我的計劃完成之前,我還不能死。」她閉著雙眼,咬牙忍受著月復部傳來的劇痛。「都是你!害我看不到一場好戲。」青龍的眉頭在看清楚她的傷口之後緊緊地皺了起來,相對也對她不在乎的語氣感到強烈的不悅,「什麼好戲,竟可以拿自己的生命來玩?」
「不玩的話哪里有好戲可看?」邵靖勉強地睜開雙眼狠狠地瞪向他。
不過看在青龍的眼中,這不過是虛弱的一瞥。
「開車!我不想讓我的家人或者是親戚知道我受傷。」
「-必須上醫院去取出子彈。」他向她陳述一個事實。
「不必上一般的醫院。」雖然槍傷的痛苦不斷地折磨著她,但並沒有磨掉她的理智。「我相信你一定有認識的醫生可以替我取出子彈,而且是秘密的。」
青龍在邵靖說話的同時起動車子,將車子駛往市區。
車子發動的震動讓邵靖輕逸出一聲申吟,從她額頭不斷滲出的汗水珠可以知道她正在忍受著極大的痛楚。
「為什麼?」
「讓我的家人知道我受傷,只會讓我死得更快而已。」她的嘴角扯出一抹笑,「姑姑沒有跟你說嗎?我周遭有很多人想要我的命。」
「俐音從來都不曾對我提過-的背景,我只知道-是她最疼愛的佷女。」他發現自己對邵靖一無所知。
「那現在你知道一點了。」她閉上了雙眼,「可以幫我找個口風緊的醫生嗎?」
看了她蒼白的臉一眼,他伸手按撥著行動電話。
「我是青龍,莫依在嗎?」
莫依?那個天才博士裴莫依嗎?邵靖訝異地張開眼。
「莫依,有個手術要麻煩你一下。」青龍的聲音環繞在整個車廂里,他那沉穩的聲調,竟讓受傷的邵靖有股安心的感覺。「好,那醫院見。」
「我不去醫院。」等他收了線,地便如此宣告。
「放心,警察不會調查那家醫院的。」他微蹙眉頭,她的神經繃得太緊了,這樣下去,她的身體受得了嗎?「那是我們組織的專屬醫院,-可以放心。」
「特殊情報組織?」邵靖的語調因好奇而揚高,「那我可以見到你的那些同伴嗎?」
「恐怕不能。」他抱歉地微笑道︰「因為他們並不一定會待在醫院里。」
「說得也是。」她有些失望。她有想和具相同特質的人類見面的沖動。
車子從天母轉向士林,然後駛上陽明山。
「特殊情報組織」的專屬醫院,就建在陽明山的深山處。
邵靖昏昏沉沉地看著景物一一從車窗飛掠而過,漸漸渙散的瞳孔接收著浮光掠影的畫面,她感覺車子靜止下來。
眨了眨雙眼,邵靖努力企圖保持清醒,但是她失敗了。
她無力地任由一個高大的身影朝她接近,身子的騰空與耳邊突然傳來的心跳聲讓她知道自己正被某個男人抱在懷中,他的輪廓時而清楚時而模糊,可她就是清楚地知道抱著她的人是誰。
緊緊地抓著他的衣領,明白自己安全無慮之後,她完全的屈服在黑暗之中。
她害怕看不見光的黑暗,可是有個穩定的心跳聲一直都在黑暗之中陪伴著她,讓她放松戒備許久的身心。
十年來,頭一次邵靖能安心地在黑暗的環繞之下,閉上眼沉睡。
「你說,該怎麼辦?」裴莫依一臉莫可奈何地看著他。
「我相信就算這樣的情況下,你依然可以開刀。」青龍不為所動地道。
「我不是擔心這個……」裴莫依皺著他那優美的棕色眉毛,眼里閃著戲謔,「我是擔心會細菌感染。」
「我是很想走人,可是她抓得緊緊的,我哪有辦法?」青龍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裴莫依抓起一旁的手術用剪刀遞給他,「喏,把衣服剪掉。」
「好呀。」青龍答應得爽快。「把替換的衣服給我我就剪。」
「我去哪里生啊?」裴莫依無奈地聳聳肩膀,「那好吧!就這樣開刀。」
「等等!」青龍趕忙將邵靖抱離手術台,瞪著他手中的手術刀問︰「你不打算麻醉再開刀嗎?」
「這有必要嗎?」裴莫依困惑地看看他,又看看手中的刀子,「她都已經昏過去了。」
「萬一她痛醒怎麼辦?」青龍懷疑地抱著邵靖又退了好幾步。
「有可能一看見刀子就又昏過去也說不定呀。」裴莫依笑嘻嘻地晃了晃手中的刀子,「好了,到手術台上來吧!」
「裴──莫──依!」青龍-起雙眼,拉長聲音叫著他的名字。
「哎呀!開開玩笑而已,干麼大驚小怪的。」裴莫依不慌不忙地從口袋取出麻醉針。「來,到這里來,不然你打算讓她因為失血過多而死嗎?先說好喔!不是我要砸自己的招牌,是你延誤我救人的時間。」
「你還有臉說!」青龍沒好氣地回到手術台旁,將邵靖輕輕放下,而自己則半坐半靠在手術台邊。
不能怪他不相信自己的好朋友,誰教莫依是以搞怪出名的天才博士,就連脾氣也是出名的怪異,要不是自己本身有別于平常人的才能,不然,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跟這家伙變成好朋友。
什麼看到刀子就會昏過去?擺明故意不想替邵靖打麻醉針。倘若今天受傷的人換成他,莫依鐵定真會這麼做!
原因很簡單,因為他剛剛不知道在實驗室里進行什麼實驗,被他硬挖了出來,所以也不能怪他心情會不好。他向來最痛恨實驗被中途打斷,偏偏他們組織里的人就是最愛打斷他的實驗,惹他跳腳。
其實打斷他的實驗也好,莫依的智商真的是太高了,常常在無意之間就發明出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
這次失竊的殺人武器美其名是必死無疑,其實只是為了怕發生萬一,所以才會有這種「即使失敗了,對方也一定會死」的懶人發明出現!
這種武器只有那種射擊技術下等的人才會需要,至于「特殊情報組織」的伙伴們?免了!要不是莫依在無意之間發明了這把槍,也因為對方是裴莫依,所以青龍才壓抑住自己想海扁創造者的沖動。
其實大家都知道他裴莫依不是故意要發明的,這手槍的產生,是他的意外發明中的其中之一如此而已。
青龍的思緒轉回眼前陷入昏迷的邵靖。
白哲的縴縴玉指緊抓著他的衣領,小小的臉蛋和他貼近得可以听見他的心跳,可以讓他聞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馨香。
細細的柳葉眉緊緊蹙著,看起來不像是因為疼痛而皺起,像是在擔憂什麼、害怕什麼,有什麼事情讓她即使在昏迷之中也無法放松自己?
要不是她在車上向他提起,他真忘了自己對邵靖的無知。
確實,俐音常常跟他提起她,可是很奇怪的就是不曾說過她的背景。舉凡是輩份、家族地位……等,只要關系到她本身的問題,俐音就會丟給他一句話,「去問她吧!這事情要地給你解答才對。」
對!沒錯!俐音從來就沒有正面回答過他對邵靖的問題,為什麼?
回想起今天喪禮的那個場面,青龍真的有滿心的疑問。是誰?是誰想要殺害像邵靖這樣天真活潑的少女?就算她是下一個那氏企業的繼承人,那些人有必要做到殺人的地步嗎?
他曾經仔細調查過邵氏企業,可是邵氏企業內部數據的防護非常的嚴密,若不是因為有俐音的解說,否則他還真的沒有辦法了解邵氏的內部情形,繼而去進行他的任務。
邵氏企業從宋朝的時候就已經存在了。邵氏祖先遺留下來的族譜詳細的記載一切的家訓祖規,青龍看過以後才恍然大悟,明了為什麼這樣一個龐大的舊式家族能度過大小戰爭,從一個小小的公司變成一個跨國大企業。
他們曾是利用不斷地近親結合而產生擁有特殊能力的後代,藉此擴展商業,而長久的血統混淆下來,現在的他們已經到了能力可以自然地隔代遺傳的地步。
這是一個多麼可怕的事實!回想當看完邵氏一族的祖規之後,他內心所受到的震撼是難以言喻的。
邵氏家族對擁有特殊能力的執著程度讓他心驚,而且他們憑什麼認定這種做法可以得到他們想要的能力?又是以什麼樣的心態來看待這種逆倫規定?他留意過邵氏族譜,邵氏的祖先當中,竟然還有不少對夫妻是兄妹結合!
可以稱幸的是,從清末民初以來,他們的這種行為隨著醫學的發達而漸漸減少了,到目前為止,也都沒有近親結婚的例子,唯有那讀心術一代隔著一代承襲了下來。
可是有一點還是很奇怪!照道理說,承襲到能力的是俐音這一代,邵靖應該是沒有的。可是她卻有!是什麼樣的原因讓她成為特例?是基因異變?還是從她開始邵氏企業的秘密遺傳有了不一樣的轉變?
在苦思不得其解的情況之下,青龍放棄了繼續探索這個問題。畢竟,沒有數據可以查證,就算是他想破頭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好了,青龍。」
被人猛然拍上肩膀讓青龍從沉思中迅速回過神來,他抬起眼,對上裴莫依帶笑的棕眸。
「可以放開她了。」他笑著指指青龍的手。
青龍低頭一看,訝異地看見自己竟然反手握住邵靖的手。他迅速地放開,看著她的手軟軟地垂下,心,竟然有些刺痛。
「她的情況如何?」硬是壓下心中一股特殊的感覺,青龍臉上不帶一絲感情地問著。
「得過了今天晚上才知道。」裴莫依輕快地揚著嘴角,「倒是你,剛才在想什麼?那麼入迷。」
「想邵氏企業。」青龍老實地回答,並將邵氏企業的事情概略地說了一遍。
「哦?真有這樣的事情?」裴莫依似乎被引起廠興趣,一雙眼閃著晶亮。「通常近親結婚的人會因為血緣太過相近,生下來的小孩不是白痴就是有缺陷,而邵氏家族的人居然沒有這種情況出現,真是令我很驚訝。」
「有興趣了?」青龍揚眉看著他。
「難度最好高些,免得玩起來沒意思。」莫依撇撇唇。
「不玩怎麼知道好不好玩呢?」青龍笑道,不過很快又斂起笑容,「而且有一點我也很困惑。」
「什麼?」裴莫依一邊動手收拾器具,一邊問。
「她為什麼要拿自己的生命來開玩笑?而且……她是真的想死。」青龍篤定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