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與齊非發生肌膚之親之後,靚伶還曾一度擔心,他們在公司踫面感覺會很奇怪,或者彼此的關系會有所改變;可是完全沒有。
齊非還是齊氏的老板,這是永遠不會改變的。
早上,靚伶醒來時,齊非已經離開了。
她匆匆忙忙的趕到公司,足足遲到一個鐘頭,會議也已經開始在進行了。
靚伶抱起助理為她準備好的資料,躡手躡腳的走進會議室。
齊非正在主持會議。她低著頭,想從同事身後繞過去,希望能神不知鬼不覺、不驚動到齊非最好。
事與願違。
「白靚伶小姐,你遲到了。」齊非喊她。
她一臉尷尬的說︰「對不起。」然後快步走到自己的位子。
「以後開會遲到半個小時以上,就不要進會議室,以免打擾到會議的進行而浪費其他人的時間。」齊非冷峻的說。
靚伶頓覺委屈。他明知道要開會,為什麼早上出門時不叫醒她?現在又這樣當著大家的面前說這令人難堪的話。
抬眼看他,但他連正眼也沒有瞧她一眼,只顧滔滔不絕的說著漫天的年度計劃。
她——白靚伶,也只不過是昨晚跟他上床的女人而已。
有了這個想法,她的心情直往下沉。
她瞪著他看,亟欲找出那個挽袖為她煮羹湯、又一整夜跟她耳鬢廝磨的男人。
沒有!她失望的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卻發現每個人不約而同的朝她這邊瞧看,靚伶才察覺自己失態了。
「白靚伶,我看,你的精神還沒有恢復過來,要不要再請假休息一天?」他此刻的口吻和先前的關心不一樣,完全是一副在商言商的老板口氣。
靚伶心里更有氣了。「不需要,我完全好了!此外,請你放心,我會在今天把我請假這二天所堆積的工作完成,不會耽擱公司的工作進度!!」
「好極了。」齊非說︰「目前還有二個歌手的案子,也請你把企劃書擬一擬,明天下班前一並交給我。」
「沒問題。」靚伶堅定的回應,並不逞強。她不願再去在意那二天的齊非,就當做是那時她人發燒昏了頭,看到的只是一個幻影罷了。
好勝心使然、更為不讓齊非看輕自己,靚伶聚精會神的把前二天等著她處理的案子,用很明快的效率完成,當同事一個個下班時,她手上的工作也消化差不多了。
接著,她拿起齊非交代下來的二位歌手資料,正準備閱讀時,齊非沒有敲門就自己走進來。
「已經下班了,陪我吃飯。」齊非說得理所當然。
靚伶並不理會他,徑自看著手上的資料。
「快!我不喜歡等人。」他不耐的再催促一次。
靚伶依然故我,無動于衷。
齊非火氣不由得升了上來,一把拿走她手上的資料。「我說下班了,跟我去吃飯。」
「對不起,齊非老板。你的員工自動自發的加班,想把案子擬出來,否則明天還不知道你要如何損人!」
「原來你還在介意早上的事?你的心眼真小,我不過就事論事。早上是公事,現在則是私人邀約,你是明白事理的女人,不應該為這種事胡亂鬧脾氣才是。」
「我心眼小?你說對了,我就是心眼小。你知道我一定會遲到,為什麼早上不叫我,而且還故意說那種令人難堪的話?」
「你睡得香甜,任哪個男人也不忍心叫醒你。」齊非漫不經心的說,並不是真心要解釋什麼,也不想了解她真正生氣的原因。「好了,把東西收拾一下,我已經在餐廳訂好位子。」
「不了,我想利用晚上安靜的時刻,好好想想這二位歌手的企劃案。」靚伶心里想接受,但她所剩微弱的理智適時拒絕他。
齊非有限的耐性已經磨完了。「你真是個頑固的女人!我以為經過昨晚的溫存,你會稍稍的听話一點。」
「你……」靚伶對這番話是又氣又怨,才要反駁回去時,電話就響起。她拿起電話。「白靚伶,您那位?」
「是我,王光宇。我在想你現在會不會還在辦公室,所以我就打來試試看,沒想到你還在……」
「我正要走,有事嗎?」
「嗯……」他躊躇片刻,才支吾的說︰「我……今晚可以請你吃飯嗎?還是……你另有約會?」
靚伶瞧了齊非一眼。「好……我知道那個地方,再見。」她掛上電話,有意刺激他說︰「我跟別人有約,你只好自己去;不過,我想你身邊應該不缺女人陪伴才是。」
「你竟敢!」齊非咬牙切齒的問︰「他是誰?」
「這是我的私事,不是公事,我不需要對老板交代。」靚伶拿起皮包就要走人。
「不準去!」齊非斥喝著,他拿起電話,命令她說︰「打電話取消它,你要跟我吃飯!」
「私人時間,我有權利選擇要跟誰吃飯,或者——和老板上床的自由。」靚伶經過他的身邊,從他手上拿走資料,放進皮包里之後,眼里抹過一絲痛楚瞅著他說︰「還有,你是一個冷酷又自私的男人!」
???
秋天里,悠閑的走在街頭,別有一番淡淡的情懷上心頭。無關于情,無關于愛;只是悲黃枯葉紛紛落,愁思一年轉眼即將過去。
靚伶是晚春來台灣,一晃眼已是深秋。
天微涼,很適合走路,所以靚伶從電視台出來後,便決定走路回公司。
來時,並沒有注意兩側行道樹——白千層早已掛滿朵朵紅或黃的小花,在風中飄搖,煞是好看。
這就是台灣的秋天,也是靚伶的感情。
在秋天的季節,她曾擁有過美妙的一夜,那種感覺就像白千層樹上的小花,輕搖慢蕩,好像在天堂花園蕩千。
自從那一次拒絕了齊非之後,他更冷漠了。也就是說,她只擁有他一夜的溫柔和熱度。
靚伶佇足樹下,抬頭望著。
一陣冷颯的秋風掃起,小花紛紛墮落。
「真美!」王光宇按下快門。
靚伶轉過身,笑著對他說︰「不是跟你說過了,這樣的舉動很不禮貌,而且我也不喜歡這樣沒有事先告知就被拍照。」
王光宇把相機掛在脖子上,攤開雙手,不置可否的聳動肩膀。「我情不自禁啊!」王光宇跟上,與她並肩走著。
「就此一次,下不為例。」
「靚伶,你真的不再考慮我的提議?」
「別再說這種話了。」靚伶笑笑的揮揮手。
「那麼……就當我的模特兒,就一次,請不要拒絕。」
「我很樂意交你這個朋友,但不想當你的模特兒!這是最後一次,下回你再提這件事,我馬上調頭走人。」
他又習慣性的聳動肩膀。「真可惜,我在你身上有很多想法。」
「光宇!」靚伶假裝要回家了。
「對不起!」光宇連忙拉住她的手。「沒想到你來真的!」
「我向來如此,可以免去不少麻煩事。最近你在忙什麼?好像不太能連絡到你。」
「我出了一趟外景,去了普羅斯旺。」
「很有味道的城市。」
「去過?」
「嗯,喜歡薰衣草,又看了彼德•梅爾的‘山居歲月’這本書,所以在上大學前的暑假,一個人跑到那里旅行。」
「早知道,我就該摘一株薰衣草回來讓你回味一番。」王光宇興奮的說︰「下回我把照片帶來給你看。」
靚伶笑著道謝。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隨走隨聊,眼看就要走過白千層了。
最後,靚伶實在拗不過他的哀求,站在白千層樹下讓王光宇留下她美麗的倩影。
「你剛才在看什麼看得這麼專注?」
「這個,」靚伶指著沿路的白千層。「這里的秋天比紐約還來得輕佻,感覺不是那麼沉重,什麼都是淡淡的,給人一種——」她頓了一下,努力思索著用詞。「凡喜悲只要淡淡的就好,就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沒想到你還是個人生哲學家。」
「我只是把兩個城市相互比較之後,有此感受而已。」
兩人已走到靚伶的公司大樓前。
「謝謝你陪我走這一段路。」
「我是求之不得。」王光宇凝視她,一會兒才說︰「我突然明白為什麼你這麼吸引人的原因。你身上有多重的矛盾;冷靜又熱情、理性又善感,看似強悍卻又是如此的柔和,很迷人,讓人想更進一步認識你……」王光宇伸出手撫模她的秀發,嘴唇就要印上去了。
「光……」靚伶想要回避他。
「這里可是很多人進進出出的辦公大樓,可不適合表演親熱。」齊非的聲音從背後冷冷的傳來。
靚伶向後退了二步,循聲回首,看到齊非嘴里叼著一根煙,目光含有嘲弄的意味。
「今天我很高興遇見你,我走了,再見。」王光宇說。
「等一下,光宇。下個星期你安排工作了嗎?」靚伶問。
「有二個CASE還在考慮,有事嗎?」王光宇想了一下才回答。
「嗯,公司有一個案子,我想找你合作。」
王光宇本想拒絕,但瞧見齊非一臉不悅的神情,于是又改變主意。「沒問題,明天早上我會來跟你開會。」他沒有再說什麼,揮完手就跑向對街。
「你這是什麼意思?」齊非不高興的說。
「就你親眼看到的,我只不過是邀請一位有才華的攝影師,為我們的歌手拍照。」
「你怎能不經過我的同意就隨便自行決定人選。」
「齊老板,如果連這種小事還要你事必躬親,而我竟沒有能力替你分擔的話,那你就不用大老遠從美國聘請我來台灣工作了。」
「我不喜歡你存私心。」
「拍出來的成果令人滿意就行了,存一點私心又何妨?」靚伶一溜煙的擠進電梯里,手指飛快的按下關門鍵。
「你……」齊非慢了一步,被摒棄在電梯門外,眼看門緩緩的合上。
???
隔日,王光宇依約而來,另外還有化妝、發型、服裝和造型師參與這次的歌手拍照討論會。
他們才剛討論幾分鐘,會議室的門就被打開。
「對不起,不介意我來听听各位的意見吧?」齊非在靚伶身旁坐下來。「請繼續,不要讓我打擾你們。」
靚伶不解的斜睨他一眼,然後要把話題拉到適才被打斷的地方,繼續討論下去,可是不是那麼成功。
在座的服裝師和發型師都是女人,兩位的心思已分散到齊非身上,而不是今天討論的歌手。
靚伶對這個現象為之氣結,忍不住又想把責任推到他身上,真想請他先出去,待會兒由她向他報告結果就行了。
不過,靚伶還是努力引導話題,最後總算達成幾組整體造型的共識,然後請王光宇用攝影角度建議需要的場景。
就在即將要下最後的決定時,全盤又被齊非否決。
「你們所說的雖然都是目前最流行又頂級的造型,可是我都不滿意。」他隨意瀏覽幾張樣本之後,便丟在桌上。
頃刻,一陣沉默,氣氛有些尷尬。
「齊非,那你把你不滿意的理由說出來,好讓大家做參考。」靚伶面色難看,但她還是盡量壓制她的怒火,好讓自己的聲音維持平常。
「沒有什麼理由,就是不喜歡。」他輕松一句「不喜歡」,讓他們一整個上午等于是浪費掉了。
「齊先生、白小姐,那我們約時間再討論,再見。」造型師似乎對今天的情形司空見慣,也很明白齊非是挑剔出了名,所以並不太在意。
不過,其他的人心里就不是那麼好受了。他們臉色沉重的隨後離開,只剩下王光宇一人還沒有走。
「光宇,不好意思,讓你白費半天的時間。」
「這也是常有的事。」王光宇不在意的說︰「靚伶,現在已經是中午了,一起去吃飯?」
「好……」靚伶正要答應時,齊非又插進一句話。
「靚伶和我還有公事要談。」齊非盯著光宇,要他知趣。
「是嗎?」王光宇用目光詢問她的意思。
靚伶猶疑一下。「對不起,光宇,改天好嗎?」
「好吧!」王光宇失望的離開。
「你到底想怎麼樣?」靚伶氣惱地握拳。「你既然否定我的工作能力,那我干脆辭職回美國好了!」
在美國工作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情形,她對自己的工作能力也一向很有自信,沒有想到在這里卻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挫敗感。
一想到這里,兩眼便飽含淚水,她那雙如灰霧般的眸子更迷蒙了。
「輕松一點,在企劃還沒有定案前,都有隨時改變的可能,這一點你應該很明白。」齊非把她拉過來,伸手攬住她的腰,憐憫的說︰「可憐的女孩,孤單讓你把自己壓迫得太緊,你的生活太空虛了。」
「你……」靚伶驚愕的微張著嘴,有點焦急、有點惱恨,突然明白過來,他早已看穿了她;她覺得沒有必要掩飾自己的寂寞和軟弱。
她不再逞強,一對灰霧霧的眼楮直直勾著他瞧,她又向前靠近一步,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又撲向鼻中。
齊非俯身吻了她。
靚伶先是靜止不動,但很快的心就熱了起來,兩只手纏繞在他的頸子上讓他貼得更近。
這一次和以往截然不同。靚伶不再只是被動回應他,她的唇舌主動又熱情的在他嘴里蠕動,給他一個甜蜜又醉人的吻。
她移開嘴唇,齊非仍然摟著她,並用手指撫弄她的下巴。「你真甜美,每一次吻你都會有不一樣感覺。」
靚伶沒有搭腔,微抬眼,兩人靜靜的相互凝視。
頃刻間,她仿佛看到他眼中出現的不是慣有的玩世不恭,而是一種滿足的安詳,這個發現讓靚伶心里產生一陣陣的甜蜜和幸福。
「齊非,你身邊的女人這麼多,你真正愛過其中的一個嗎?」
「我的愛不分彼此,可以分給每個需要我的女人。」他又回復狡黠不馴、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
「可是你卻從來不願去了解她們心里真正的需要。」
「女人很簡單,她們只要男人多花一分鐘在她身上就夠了,哪還需要你花大把時間去了解?!」齊非語多譏誚,好像她問了個蠢問題。
「你是這樣在看待女人?」
齊非不置可否的揚揚眉梢。「就像你,現在極需有人來疼愛。晚上我去找你,重溫那一夜的纏綿,嗯?」他又把臉湊近,想去吻她。
她一把將他推開。「你真悲哀。」她字字說得分明,不是嘲諷,而是難過。
齊非的臉瞬間大變。他把嘴唇緊緊的抿成一條線,神情冷峻肅殺,讓人瞧了不寒而栗。
「你……竟敢說我悲哀?!」齊非額上的青筋劇烈地跳動,他從來沒有到受這麼大的侮辱過。他牢牢的抓住她的手,忿忿的說︰「你以為你是誰?你也不過是等待一個男人來愛的女人!」
「沒錯,我不否認。」靚伶拿開他的手,不急不徐的說︰「我全心等待一個男人真心愛我、了解我;相對地,我也會樂于對他付出。而你只理所當然接受別人對你的愛卻吝于付出,所以我說你很悲哀,而且你還是一個膽小的男人,因為你不敢付出真愛,你害怕有人走進你的世界。」
靚伶故作鎮定的說完這一番話,把頭抬高,身子幾近僵直,屏息以待他的爆發。
齊非陷入極大的憤怒和迷惑之中,他不知道……
「我想——你永遠都不會听我所說的話。」
他仍直楞楞的瞪著她看。
她兩側的肩膀無力地垂下來,眼楮閃過一絲的苦楚。「對不起,我沒有資格這樣說你。」她收拾桌上的文件。「我會跟他們另外約時間再開一次會,這個禮拜會讓你看到滿意的結果。」
靚伶默默的走出會議室,然後輕輕的關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