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克這家伙,有事找他時一定不在!
何聆霖坐在餐廳角落生悶氣,主動權不在自己手里的感覺非常不好。
他說自己會遇見愛情。現在,她不僅遇見了愛情,還將它牢牢握在手中,即將奔向幸福。
想和他分享這份喜悅,卻找不到人,真是遺憾。以後找到這家伙,鐵定要狠狠教訓他一頓!
這段時間,她和熹然一起逛街、喝茶、看電影,戀人之間消磨時間、增進感情的事都做遍了。
或許他們還會有場浪漫旅行?可能要等正式訂婚後吧。
想到這里她忍不住開心,以前的煩惱都微不足道了。
他說過等一切安頓下來,就舉辦訂婚宴,戒指就戴在她手上。她端詳縴指上璀璨的鑽石,微笑在臉上綻放。她相信,他們的愛情也會像鑽石一樣,恆久堅固,不離不棄。
看看表,離約定時間已過了一小時,可是熹然還沒有到。
也許有急事走不開吧,平常他絕對不會讓女士等,尤其是她。想到這里,何聆霖輕輕啜了口咖啡,繼續耐心等待。
天色漸漸暗了,雖然是周末下午,可是灰蒙蒙的天空仿佛蒙上了一層暗紗,不過她的心情可不受天氣影響。
外面起風了,連綿不斷的風吹落枝上枯葉,在空中悠悠打轉,也昭示著季節已近深秋。
以往深秋時總讓她有蕭索孤獨之感,可是今年秋天她覺得分外甜蜜,也如楓葉般絢爛,因為有他。
兩個小時了……何賒霖終于有些擔心,他到底有什麼事不能來,而且連個電話也沒有?
原本還打算喝過下午茶再一起去看婚紗,畢竟難得周末有空,即使消磨時間也要有意義。
她抬頭看看窗外,天色更加陰暗,似乎要下雨了。算了,還是改天吧,反正今天天氣和時間都不湊巧。
電話打不通,何聆霖準備留言,這樣萬一他到了沒看見她,也知道她去哪。
筆她隨身放在包包里,可是紙……她忘記帶記事本了!
別的客人都悠閑地品茶聊天,氣氛正好,她不好意思去打擾。晃眼四顧,當眼光從餐巾紙上掠過時,靈光頓時一閃。
有了!何-霖不禁為自己緊急關頭冒出的奇思妙想驕傲。她彎著嘴角攤開餐巾紙,在上面小心寫下留言。
紙質柔軟而且吸水,若力道掌握好,字寫在上面,竟還別有一種風情,連頓筆處都清晰可見,仿佛古人寫毛筆小楷。
寫好留言後,她拿起來小心晾干,不時對著紙巾吹氣。拿到遠處端詳,覺得不太完美,又在落款處畫了兩個心。
心心相印,嘻嘻!
等大功告成後,她把紙巾交給服務生,千叮嚀萬囑咐務必交給某人,這才施施然離去,路上還在想象他看到留言的表情,也許是又驚訝又開心吧!
一連三天,何聆霖沒見到趙熹然的面。
電話打不通,偶爾打通了也沒人接;去他別墅,沒人在,警衛也換了,理所當然不讓她進去;去公司,無法進去,根本見不到面,也不知他到底在不在。
她這才發現,原來一個人要消失並不是很困難的事,而身為親密女友,她當得多失敗!
那個情濃表白的夜晚恍若夢幻,現在她什麼都沒抓住、什麼都沒有。她不斷在心底質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不相信這是趙熹然的報復,因為那雙澄澈的雙眼中根本不含奸計謀算;而且他們曾開誠布公表明心跡,他沒有必要欺騙她。
假設千百種,真相只有一個。無論如何一定要見面,知道他這些日子去哪了。
深秋的冷風吹在臉上,涼爽之余帶來冬的訊息。昏暗路燈下,修長的身影來回走動。
已經半夜兩點了,可是別墅燈光還沒亮起,表示熹然根本沒回來過。是繼續等下去,盼望奇跡出現,還是暫時作罷明天再來?
何聆霖呵氣溫暖手心,大眼楮里渴望和失落不斷交錯。她慢慢走到緊閉的鐵門旁,透過雕刻花紋望向漆黑的別墅。
自己好像被遺棄的小孩子,或是有家不能回的夜歸人。她忽然很想哭,最近的生活就像在水深火熱中。
傷感之間,一束橘黃燈光從遠處射來,伴隨著煞車聲,她幾乎下抱希望地轉頭看過去。
從車里下來的人身材修長,只是腳步略微蹣珊,似乎被抽去了力氣。外套搭在肩膀上,頹廢而且陰郁。
燈光消失,計程車開走了,何聆霖也慢慢走到那人面前。「熹然,這些天你到哪里去了,為什麼都不接電話?出了什麼事嗎?」
路燈下,他胡碴拉雜,奸像好幾天沒刮了,整個人都被陰郁籠罩。這不是因為深夜,她相信自己的直覺。
趙熹然恍若末聞,只是向前走。
「熹然,你不要嚇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拿一直沉默的他沒有辦法,因為從來沒踫過這種情況,以前他們凡事都會攤開來好好說明。
「是不是公司營運出了問題?我們可以一起解決啊。」她強迫自己擠出笑臉。「就像你以前幫我那樣,沒什麼大不了的。」
她勾著他的胳膊,希望將兩人距離拉近些,可他緩慢而堅定地掙月兌她的手,繼續向前定。
「是不是感冒沒好?我去熬姜湯,暖胃的,對身體也有好處。」
他依然恍若未聞。她僵硬的臉再也裝不出笑容,又不敢貼近他,只好亦步亦趨跟隨,希望能有轉機。
言談之間,兩人已走到別墅門口。趙熹然機械地拿出鑰匙,開門,然後關上。何聆霖站在門口,呆若木雞。
屋內燈光亮起,她可以想象他將外套扔在沙發上的畫面,那麼熟悉也遙遠。
為什麼、為什磨要這麼對我?!她在心里-喊。
「開門!熹然你開門!」她不顧深夜寂靜,使勁敲打大門。既然門鈴不管用,就用最原始最暴力的方式。
「熹然!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你要這樣對我?要判死刑也給我個罪名啊,我不想這樣莫名其妙被踢出局!」
淒涼控訴中已帶了哭腔。「前剛幾天我們不是還好好的、很幸福?怎麼不過幾天的工夫就全變了?我不明白,不明白!」
大門文風下動,好像昭示里面之人的鐵石心腸。周圍已有幾家亮了燈,似乎被她的聲音吵醒,要出來一探究竟或者大聲喝斥。
何聆霖終于絕望了。她慢慢滑坐在地上,將全身重量交付給門,甚至希望自己跌倒,那表示他打開了門。
模模臉頰,竟然是干的,難道自己已堅強到不用淚水表示軟弱和痛苦嗎?不,她更相信是極度震驚後的茫然。
也許平靜持續了很久,周圍住戶覺得不再有人擾人清夢,一家家關了燈重新進入夢鄉。只有她,落魄地坐在別人家門口。
慢慢地,她扶著門站起來,克服暈眩後將臉貼在門上,里面依然寂靜無聲,只有微亮的燈光表示有人在。
「熹然,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也許你現在心情很亂,我不打擾你了。後天下午,我們在常去的餐廳見面。即使不訂婚,也可以給我一個理由嗎?我發誓不會無理取鬧。」
沒有應答。
「我只有這個要求,請你一定要去……」
這次回答她的,是屋內燈光頓時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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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為永遠拋棄的失眠又開始造訪。
連續兩夜,她睜著眼楮到天明。當鳥雀嗚叫,第一縷晨光從窗子射進時,她竟然感到欣慰。
天,終于亮了。
鏡子里朱顏憔悴,仿佛在失眠的黑夜中,時間加倍流逝。何聆霖把化妝品全部攤在梳妝台上,仔細打扮。
唇膏掩蓋了嘴唇的蒼白,眼影將黑眼圈巧妙遮蔽;粉底讓臉頰下再黯淡無光,只有心,沒有任何物品可以裝飾。
鏡子里的人仿佛玩偶般露出不自然的笑,機械而做作。
她打起精神,堅持去見面時,外表一定不能讓人失望。
街上車水馬龍、人潮如織。她獨自坐在靠窗的桌子旁,已點了好幾次咖啡。她在光影的變化中等待,從午後等到日落。她遵守著自己的承諾;而他,沒有出現。
當人的注意力集中在一點時,便會忽略其他,比如旁人的目光、比如饑餓、比如酸麻……
他們就這樣無聲結束了嗎?她苦笑,端起咖啡,才發現又見杯底。
他們相處時的快樂還駐留在這個餐廳里,每一點每一滴都那樣鮮明地刻在心版上,編成心靈的日記。
遇到他之前,自己無依無靠,雖然寂寞,卻並不奢求。遇到他之後,品嘗過愛情的滋味,便有了。心一動,就渴望更多,哪怕明知道他並不屬于自己。
明明知道相思苦,仍然讓自己陷入相思,害了相思,又忘不了相思。到此,無藥可醫。
很多事也許事後會看得更清楚透徹,便會釋然,只是再也回不到過去,找不到來時的路。也許這就是天意,她在償還以前的過錯。
將小費放在桌上,何聆霖緩緩起身,帶著最後一絲期待環顧四周,還是沒有他的身影。
她悄悄走到門口,對這里的回憶說,再見。
「何小姐!請問-是何聆霖小姐嗎?」一位服務生將便條遞給她。「這是一位先生請我轉交給-的。」
根據那位先生的描述,應該是她應該沒錯吧?這位小姐有種出眾的味道,在人群里也不會被淹沒。更重要的是,只有她一個單身女子等了那麼久。
「給我的?」她詫異。打開便條,看到內容時她差點穩不住身子。「他什麼時候來的,什麼時候走的?」
「何小姐,別搖我啊,客人都在看呢……」年輕秀氣的男服務生被美女這樣捉住問話,很不好意思。
「他昨天就來了,對我說今天會有一位女士來等人。奇怪的是,他叫我在-快走的時候再交給-,說一定要這樣做。我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不過客人吩咐,我就照辦了……哎,小姐、小姐-沒事吧?」
何聆霖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走出餐廳的,只覺得空氣悶得簡直讓人窒息,再不離開她就要暈厥。
燒傷,秦薇燒傷!慈安療養院發生莫名火災,而她因為腿有殘疾,無法及時逃離現場,被火燒傷……
一切都豁然開朗,熹然這些日子反常的行為終于有了一個合理解釋。她不是縱火凶手,可正因為四年前的悲劇,才讓秦薇的腿殘廢!
所有根源都在自己,報應終于來了,她永遠活在過去的陰影中,不可超月兌,連愛人的權利都沒有!
他沒有打她罵她,卻用了最深刻的方式懲罰她--帶著秦薇遠走他鄉,讓她永遠見不到他。
何-霖不知道是怎樣回到家里的,周圍一切從未像此刻那般陌生。她將自己關在臥室里整整兩天,煙霧繚繞,滿地煙灰。
電話鈴聲頑強地響著,從她打開房門出來呆坐在沙發上起。她呆呆看著電話,懷疑自己是否還有接听的力氣。
鈴聲依然下停歇,似乎沒有人接就會一直響下去,堅決而霸道。
奸像以前的自己,糾纏不休……
「喂?是聆霖嗎,怎麼不接電話?!」
倫克?
苦澀泛上喉嚨,自己沒有被所有人拋棄,起碼這個藝術家還記得她。
「剛才有些事。一說話,嗓子如火燒般疼痛沙啞,是身體在抗議那兩天的荒唐自虐。
「生病了?看醫生了沒有?」電話那端的聲音帶著關切。「報上住址,我馬上來看。」
「不用了。」她忍住咳嗽。「只是小感冒,過幾天就好了。」感覺沒有力氣說話,何-霖躺在沙發里,覺得天花板在旋轉。
「真的沒事?可別騙我啊。」
「騙你有什麼好處,會中樂透?」她強裝發出笑聲,只是很快就笑不出來。
「那就好。常生小病不會生大病,哈哈!」倫克認為自己說了句名言,大笑出聲。「聆霖,我馬上就要回西班牙了,也許幾年以後再到台灣來看。當然,-如果去西班牙,我一定全力招待!」
連倫克也要離開……
「留心包裹,我會寄一份神秘禮物過來,千萬別錯過啊!」
「好,我吃過藥想睡覺了,明天見。」
「喂?-這就樣掛了?喂喂……」
走吧,都走吧。哥哥走了,熹然也走了,只剩下自己一人。
原本還在幸福地挑選婚紗樣式,轉眼一切灰飛煙滅。
他走了,丟下事業和親人遠走他鄉,帶燒傷的秦薇去美國治療,昨天的飛機。而那夜,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
幾天後,她收到倫克寄來的包裹。里面有一迭照片,是他在西藏高原向大自然和旅客拉小提琴時的神采飛揚,還有和藏民一起剪羊毛的快樂微笑。
想起自己和熹然旅行時的點滴歡樂,滴滴淚水落在照片上。
包裹里還有一個精美的盒子,打開後里面是一串項鏈。
煉身是純銀搭配黑皮繩,掛墜是兩個互相貫穿的心。質樸而狂放,浪漫中帶著粗擴,充滿濃濃的西班牙風情。
沒有機會戴了。
她漠然收起項鏈,連同照片、連同回憶、連同過去所有關于兩個人的歡樂,一起塵封在心靈最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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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後美國
「蘇菲,後天是老板的生日,有沒有想好怎麼慶祝?」棕發美女靠在辦公桌邊興奮問。
員工們都很喜歡那位儒雅中帶著憂郁的華人老板。听說他在美國做生意已有三年,而且是白手起家開了這家畫廊,專門銷售中國古典風格的水墨畫,同時也代理油畫、版畫等各種西洋作品。價格並不讓人望塵莫及,作品也很有收藏價值。
畫廊規模不大,生意卻很好,而且老板員工之間相處和睦,仿佛齊心協力的大家庭。
「早就想好了!」蘇菲露出得意的笑,金發碧眼的她少不了常受到一些「別有用心」的客戶打擾,但她毫不在意,反而運用自己天生的優勢做成更多生意,拿薪水時也特別開心。
「能不能透露一點?」
「請聯想去年我們親愛的銷售部長的生日宴會。」真是精彩萬分,把大家眼楮都看掉下來了。
「啊!」棕發美女掩嘴驚呼。「你們怎麼能、怎麼能……天啊,他會殺了你們的!」
「放心,老板那麼溫柔,絕對不會有暴力傾向!再說部長當時也很開心啊。」長滿皺紋的瞼笑得像朵花。
「可老板是保守的東方人耶!」
「拜托,這是種藝術,OK?」
「我的心要碎了。」棕發美女實在不忍心看後天會發生什麼事,連想象也不敢。「隨便你們,可憐的老板會被氣死。」
「放心好了,美女表演多賞心悅目啊,老板才不會生氣呢!」跳一場舞幾百塊美元,好貴哦!不過值得。
「-……我不管了,看你們搞什麼名堂。」美女不甘心地回到自己的位子,想到老板會被其他女人「暫時染指」,心痛非常。
其實為老板工作了幾年,從沒看他身邊出現過女人。也許是男人的事業心吧,老板想先做好生意也說不定。
女員工曾私下開玩笑,認為年輕英俊的老板屬于「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人,所以下要有什麼雜念,安心做好分內事就好。至于工作之外,尤其是情感,還是退避三舍比較明智。
她倒要看看蘇菲最後怎麼收拾,而其實,自己也好想看老板尷尬的模樣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