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故意的 第一章 作者 ︰ 小方糖

「成天晃來晃去,頭都給-晃暈了……」

因心肌梗塞而辭官歸里的方爸,摘下老花眼鏡,放下手中的「傳記文學」。

「瞧你哥哥大二就考上機械技師執照,光是出租,就夠吃香喝辣的了。看看-,大

學沒考取,成天窩在家里,不是看些沒營養的書,就是听些靡靡之音……也不知道學學

哥哥;重考是不指望-的了,可是,好歹也去考個普考什麼的啊……」

「哎呀!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路,干嘛一定要學哥哥嘛!」方曉瑭瞪著清炯炯的大

眼,雙手一叉,嬌嗔著。

生平最恨的,就是拿她與哥哥比。

從小就活在哥哥的陰影下。「方逸倫」!代表著才學出眾、出類拔萃;而自己「方

曉瑭」,真的就如一顆「小方糖」般,在家里永遠只是扮演著陪襯、調味的角色。

聯考落第,更是她心中的一場滑鐵盧。可是,也就因著這分未酬的「壯志」,激奮

她有朝一日,必來洗雪。

「我看-呀!唉!是死路一條喔!」

「爸,你怎麼可以這樣咒我?」

「老爸我是為-擔心呀!時代不同了,女孩家不能只仗個臉蛋,要知道,將來若想

在社會上爭得一席之地,就——」

「就一定得付出代價的。爸,可不可以換個新鮮的詞兒啊?」

一把搶過方爸的眼鏡,隨手往鼻翼上一架,曉瑭一派老氣橫秋。

「去!去!去!不跟-說了!」方爸揮著手。

「哈!老爸,你又輸了。」

曉瑭是方家唯一的女兒。自幼鬼靈精怪,甜膩可人,甚得方家二老的寵愛。

由于容顏姣美,甚具才情,打從小學起,身邊就不乏嗡嗡的「蒼蠅」聲。

隨著年歲漸增,如今更是出落得長身玉立,冰肌玉膚。一雙未語先笑、顧盼流轉的

大眼,嵌在細致精巧的臉龐上,真可以風華傾座來形容。

「廠里有個『小妹』的缺,雖然職位低了點,可是靠關系排隊等候的卻有好幾十個

;那位主任與我私交甚篤,這個面子是一定賣的……先進去,以後再想辦法請調……」

官拜中校的周叔叔,是方爸的哥兒們,待曉瑭一向是恩寵有加。此次特應方爸之托

,為成天似幽靈般在家飄蕩的曉瑭,在某軍事單位謀個一官半職。

可是……可是……再怎麼閑,也不能這麼「饑不擇食」啊?

「什麼?當小妹!?」曉瑭尖著嗓子,哭喪著臉,「憑我N中校花,竟需淪落到為

人倒茶、灑掃、遞公文?我不干,羞死人了!

更何況堂堂方家千金,豈可如此作賤自己?不干,不干,說什麼也不干……」

「寶貝,乖,人家想進都還進不去呢!對了,-不是還要洗-那個什麼前恥嗎?想

想看,工作那麼輕松,既可賺取零用金、鍛練身體,又可以溫習功課準備考試,天底下

哪有那麼好的事?」

方爸攬過曉瑭。威逼不成,改為利誘。

在一番權衡之下,曉瑭終于心不甘、情不願地!穿上生平第一套「端莊典雅」的小

碎花洋裝,隨著周叔叔前往「面試」。

天殺的「人浮于事」。這種不用大腦的工作,還需「面試」?

哦!一定是看看誰最像八爪蜘蛛般地長手長腳,才足以勝任這種打恭作揖、穿『科

』轉『室』的工作。曉瑭按捺住心中的不悅。

可是,做夢也沒有想到,就在這幢灰蒙蒙、莊嚴中略帶清雅的廠區中,竟改變了她

的一生。

「來了,來了……」

遠遠地,就可听見一陣陣——的吵雜聲。

曉瑭昂起頭。雖然鳳落軍中當小妹,可是,心理上卻要絕對的自立自強。

聰明絕頂的她,自小即能歌善舞,琴棋書畫皆精通,再加上美麗慧黠,因此,甫「

上任」一個月,就如一個磁場般,將所有老弱婦孺的目光,全吸引過來。

不願辜負修長勻立的雙腿,曉瑭獨鍾各款將她娉婷身段顯露無遺的迷你裙與牛仔褲。每當捧著公文逐室分發時,總會惹來一陣騷動。好像她是沈悶又繁瑣公事中的一項潤

滑劑。

唉!真是不辱「小方糖」之名。

她知道自己的魅力,對于這一切早已習以為常。可是,對這分工作,卻自始至終是

滿月復辛酸與委屈。因此,連帶著這些因為得不到,而口饞眼涎的都市型浮花男子,也被

她視為沾染了一身腥騷羶味的獸類了。

「小妹,下班都做些什麼啊?」

別叫我「小妹」這是曉瑭最忌諱的兩個字。

盡管、心里一肚子的橙子番石榴,但卻仍牽頰一笑︰「做大姐!」

看到這個存心想搭訕,卻又干犯「大忌」的驢蛋頓時語塞的模樣,忍俊不禁的曉瑭

拾起公文夾,轉身就走。

可是,就在旋身的當兒,那雙含情盈溢的目光,再度躍入她眼尾的余光中。

這對灼灼的眼神,就這樣伴著她度過了無數的晨昏。

「听說廠里有個姓章的老是對-眉來眼去。」

寒假時,就讀于T大三年級的「模範生」方逸倫,不知從哪兒得來的小道消息。「

听說他已經有一個快論及婚嫁的女朋友了。這個人啊!-還是離他遠點的好。」

有著近十秒鐘的沈寂。

對逸倫的指摘,曉瑭感到萬分委屈,因為,對方既沒有采取攻勢,自己也不曾動心

,為何平白受此無妄之災?因此宛若慷慨赴義的志士!她只是一派從容鎮定。

「你在胡扯些什麼啊?」

「我才沒胡扯。我室友--喔!就是那個以前常來我們家的陳天偉,他的表妹正好

是那個姓章的同學,這些消息全是她告訴我的。」

「好,就算他有女朋友,那又干我什麼事?」

「天啊!還不干-的事啊?拜托,用點大腦好不好?難不成-想當第三者啊?」

「什麼第三者,第四者?听不懂啦!」

「不管-听懂不懂,反正听我的準沒錯。」

「我憑什麼要听你的?」

「憑我大-三歲,憑我是從小看-長大的哥哥,憑我的消息正確……」

「大就可以牽制我的思想,干涉我的自由嗎?」

有些惱羞成怒的曉瑭,眼里漾著晶瑩的淚珠。

一陣喧囂,把正在房里修身養性、練毛筆字的方爸引了出來。

問明原委後,方爸愛憐地摟住曉瑭的肩,輕撫著。

「沒有最好。寶貝,-還年輕,涉世未深,男人啊,就像是海邊的石子,多選擇選

擇總是好的,不要像——」

「不要像-媽,禁不得人家三、兩句好話,就被誘拐了過去。

說什麼過好日子,做牛做馬倒還相稱……還有,千萬別信那套什麼風花雪月的,倒

頭來,還不是一個大口喝酒、大塊吃肉、動輒暴跳如雷的魯男子。還有——」方媽不知

從哪兒冒出來,飽含怨懟地打岔道。

「哎!哎!哎!在孩子面前給點面子嘛!什麼誘拐,真是的。」

平日恣肆昂揚的方爸,只要在方媽面前,立刻自動縮短五公分。

「還不算誘拐啊!?」慘了,只要引起話題,方媽幾百年前所有的憤懟不滿,頓時

就像山洪爆發般,一發不可收拾。

「想當年,要不是你,我也不會離家出走。放著錦衣玉食大小姐的生活不過,鬼迷

心竅似地跟了你;更不該的是,還沒有名分,就有了逸倫……」方媽頓時喧天價響地哭

了開來。

「啊哈!原來哥哥是先上了車,然後才由老爸去補票的啊!」

曉瑭大樂。終于有一點強過這個模範生了。至少她是在眾望所歸的情況下所得的「

產物」;不像方逸倫,得欺上瞞下地慢慢「成形」。

「閉上-的嘴啦!」只見逸倫的臉,一陣青,一陣白。

眼見方媽愈說愈不象話了,方爸乃涎著臉,干著嗓門,安撫道︰「好了,好了啦!

嫁給我也沒什麼不好嘛!除了剛結婚時比較辛苦一點外,每天還不都是讓-穿金戴銀的

,而且,要打要罵全在。再說,兩個孩子也都生得體體面面的……」

以流亡學生身分只身來台的方爸,年輕時因著俊逸的臉龐及特有的氣質,擄獲了方

媽的心。雖然愛情一路走來坎坷不已,可是,他對方媽的縱容與寵愛,卻是不容置疑的。經過胼手胝足,勤奮耕耘,雖稱不上億萬富豪,但在台南也算得上是大富人家了。事

實上,方媽也心知肚明,若非當年的「慧眼」與「勇氣」,今日的自己,不一定會是如

此養尊處優的。

破涕為笑的方媽,帶著埋怨式的嗔怪,在方爸簇擁下回到房里去。

目送父母的離去,逸倫轉過身,將手搭在曉瑭的肩上,輕按了幾下。「小妹,算老

哥誤會-了。不過,-要學會保護自己,我可不希望我家嬌嬌女,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OK?」

語重、心長之後,他也揚長而去。

偌大的客廳,遽然墜入一片寂靜。曉瑭甩甩頭。哼!想要擄獲我的心?可沒這麼容

易呢!

青山依舊,夕陽又紅。

經過一年的歷練,曉瑭居然猛長心智起來,開始認真地思索方爸的「老生常談」。

的確,若想在社會上爭得一席之地,就一定得付出代價。更何況「雪恥」一直是她方美

人的終身大計。青春有限,豈能任其如此無謂地流逝?

大徹大悟之後,曉瑭利用僅存的半個月,開始閉關苦讀。皇天不負苦心人,終于讓

她考取了成大夜間部。于是日子繼續在上班、上學中滑過。

「曉瑭,恭喜-,听說-調升總機室的公文,後天就會批下來了。」午休時,人事

室的李玲月興沖沖地捎來喜訊。

在這群年輕同事中,屬她的年紀最大,再加上資歷深,處事深謀遠慮,備受大家倚

賴,因此,一致推崇她為「曠男怨女協會」的會長。而李會長平素對心竅玲瓏、甜美可

人的曉瑭尤其照顧。

「哇!這可是雙喜臨門耶!」

「是啊!今年好事怎麼全臨到-頭上了啊?」陳若玉雖亮麗耀眼,可是卻少了一分

挑俏美秀。

「請客,請客,小方糖,這下-可跑不掉了吧!」

政戰室的小飛俠,在一旁撫掌鼓嗓。一副寬邊超厚大眼鏡,幾乎遮住一半尚稱清秀

臉龐的他,不論寒暑總喜歡披件大外套,再加上五短的身材,模樣很是滑稽,于是有了

「小飛俠」之雅號。曉瑭很喜歡和他在一起,因為會有一種無須防備的哥兒們感覺。

「中華路上新開了家KTV,听說音響、氣氛都是一流,最重要的是價錢合理。」

自詡為「現代妖姬」的劉艷淑,對這些聲光場所可是了如指掌。

「心動不如行動,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不敲白不敲喲!

大姐頭,趕快發個通報到各科室,看看共有多少人……」小飛俠是大家的開心果。

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必定曾洋溢起一片過節般的熱鬧氣息。

曉瑭蹙著眉,噘起嘴,佯裝不悅︰「哎!哎!哎!請各位克制點行不行?哪有主人

還沒表示意見,主意就全讓你們給定了的道理?」

「說得也是。」好一副逢迎拍馬的嘴臉,「不過,我說小方搪,那家KTV還真的

很不錯耶!」小飛俠的喉頭已經開始「發癢」了。

「好啦!好啦!真是交友不慎。不過,先說好,我只出三千,其余的你們各自分攤。」

「嘎!搞什麼嘛!真掃興。我看-呀!不只是顆小方糖,而且還是一顆小得不能再

小的——」

「愛去不去!」曉瑭使出殺手間。

「對了,物料組新來的中尉——」

「-說何-啊!」陳若玉的大眼閃過一絲異采,「嘿,不是我說,他穿起軍服的帥

勁,連湯姆克魯斯都要靠邊站去。」

「-喲!」李玲月用手指在地鼻梁上畫了一道,接著說︰「听說他家住馬公,邀他

一起去吧!」

「哇,太棒了,這可是我夢寐以求的呢!」

「劉艷淑小姐,請克制一下吧!瞧-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樣,真是令身為女性同胞的

我汗顏。」曉瑭逗弄著。事實上,她是喜歡劉艷淑的,一肚子山水,淺灘見底,不像陳

若玉精得像本地鼠,讓人無法完全推心置月復。

那天,去了一屋子人,尚稱寬敞的房間,頓時給擠得水泄不通。看到空前的盛況,

曉瑭也覺得異常快樂。

不知是有意,還是巧合,高大英俊的何-總是不經意地出現在曉瑭身邊。他不太唱

歌,只是一味地喝著啤酒,或者不時用鏡片後的目光,凝視著與大伙兒同樂的曉瑭。

飲了點酒的曉瑭,薄醉帶嬌,在煙霧騰騰、人聲喧沸中,顯得格外動人。何-抽著

煙,-起眼,不能自制地望著她。

「你們啊!全都不安好心眼。」李玲月趨前一擋,拂開一雙雙爭相護美的手。「何-

,我把曉瑭交給你,因為在這我看就還屬你最安全……對了,她有點醉了,騎車的時

候要小心點啊……」

夜深如水,大伙兒站在門外,分配歸程。只穿了件削肩上衣的曉瑭,酒意加上寒意

,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寒顫。

「大姐啊!難道-沒听過『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險的地方』嗎?」小飛俠抗議

著。

「小飛俠,認命吧!」劉艷淑擺出一副慷慨就義的表情,「送我可也是你的榮幸哩!給你機會表現一下英雄護美吧!」

「英雄我是不敢當啦!至于這個美人嘛……」

「你欠罵呀!佔了便宜還賣乖。」劉艷淑雙手叉腰,杏眼圓睜。

披上小飛俠的外套,寒意消了大半,可是因醉帶來的昏眩,卻令曉瑭不自覺地將臉

頰靠在何-寬大的背上。

夜,已轉入闃靜,可是,霓虹燈依舊爭閃不休。何-小心翼翼地騎著車,心中充滿

一種快要爆炸了的幸福感。多希望這條路就這麼延伸下去,永遠不要有盡頭。

氣宇軒昂的他,身旁不乏愛慕者,可是從沒有一個女孩,能如此令他牽腸掛肚。而

此時,這個令他系念已久的女孩,竟坐在身後,除用手輕環他的腰外,整個人還慵懶地

靠在背上。

已是秋天,深巷開始飄起不知名的花香。

何-將機車停在巷口,伴著曉瑭走進巷內。快抵家門時,曉瑭突然轉過身,撫弄著

已蓄長的發,嫣然一笑。睨著他的神態,竟是罕見的嬌媚。何-心一緊,情不自禁地執

起她的手,有一下的掙扎,可是,那種被握的感覺,竟是如此溫熱、踏實。

「謝謝你送我回來。」曉瑭粉羞顧盼。幸好夜已深,沒了人煙。

「我們以後可以再一起出來嗎?——就我們兩個!」

何-目不轉楮地期待著。

「嗯……看情形吧!」

「不行,給我一個明確的答案。」帶著幾分霸氣。

曉瑭有些慌亂。一向心高氣傲的她,絕不容許如此輕易地被攻城略地。

「太晚了,早點回去吧!當心警衛罰你在廠門外打地鋪喔!」

曉瑭掙月兌他的手,輕盈地閃進門內,留下怔忡的何。

「總機您好,……洪上尉,政二的電話是二七五七,請您記住。下次勞您高抬右手

自己撥,好嗎?」

自從擔任總機以來,話務量明顯增加。明明可以直撥的分機號碼,可是那些醉翁之

意不在酒的曠男們,卻老像得了失億癥般。不堪其擾的曉瑭,也只有自認倒霉,誰教自

己從事的是「服務業」,一切也只好顧客至上-!

「……小飛俠,別鬧了好不好?要不看在你是哥兒們的分上,本姑娘才懶得理你…

…」

真氣人,連這個肝膽相照的兄弟也來瞎攪和,難道多講上一句話也舒服?就在一肚

子橙子番石榴時,電話鈴又響起來——「小飛俠,你給我听好,如果你再來騷擾本座!我

就讓你把話一個字、一個字地吞進去--」話還沒說完呢,只听得對方亢亮的聲音︰「

對不起,小飛俠又被虎克船長抓走了,在下是『馬公』不敗。這是第五次下請帖!請您

看在我一片誠意的分上,移樽就教。

待會兒听到『嗶』聲後,請答復;否則請自動消音……」

曉瑭差點兒噗哧地笑出來。這不中不西,不古不今的台詞,虧他想得出來。

「馬公不敗先生,這里是象牙塔塔主,本塔主感念你的不屈不撓,幾經思量。最後

,周日晚上願破戒重現江湖,會晤地點定在成大校園進門處右手方第五棵大榕樹下。但

是,為顧及本塔主的聲譽,請你務必喬裝易容,以掩人耳目……」

「唷荷!謝謝塔主的賞光,在下一定遵照辦理。」

已是歲未,到處都顯出一種歲暮天寒的凋零感。

何-雙手插在褲袋里,刻意放慢腳步,與曉瑭並肩而行。

假日的校園,顯得格外聲色俱靜。

冷風不時襲來,侵入心扉。曉瑭下意識地縮緊身子。

「對不起,大冷天的約在這見面……哈啾……」

何-善體人意,立即月兌下外套,披在曉瑭身上。曉瑭撫開發絲,倒沒有拒絕。

「我想,-的明哲保身,一定有-的道理。」何-笑意深濃。

「廠里人多嘴雜,只要稍有風吹草動,就會鬧得滿城風雨。我是不想讓人有說長道

短的機會。」

「嗯!尤其是像我們這般的郎才女貌,若宣揚開來,想必一定會『轟動武林,驚動

萬教』。」

「你少臭美了,誰跟你郎才女貌來著。」曉瑭斜睨著。臉上流露的是孩子氣的嬌俏。

「哈哈!」何-夸張地昂首大笑。「這可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呀!」

亢亮的笑聲,為陰霾濕冷的冬日,注入一抹晴光。

「我看應該是有眼無珠吧!」曉瑭利落地反擊。

何-收拾起笑聲,灼灼的眸子盯著她看。「知道嗎?學生時代,每次回馬公,總是

歸心似箭;可是,最近這半年來卻剛好相反-知道是為什麼嗎?」

曉瑭、心頭一震,一股暖暖的感覺涌上來。她靜靜地望著他,臉上卻掛了朦朧的、

難以捉模的微笑︰「我又不是你的淋巴腺,怎麼會知道有哪些異物侵入你體內?」

「淋巴腺?哈,我只听過肚子里的蛔蟲,可從沒听過什麼淋巴腺哩!」

「說你少見多怪,你還不服氣!」

曉瑭-動著大眼楮,無巧無不巧地正對著他的溫柔,以及好深好深的關注與激情。

望著面頰突然轉為酡紅的曉瑭,何-有些醺然……當由馬公飛向台南的「大華」航

班!在雲層間筆直地飛渡時,每每飄浮在眼前的,不是皚皚的白雲,也不是逐漸融化而

去的斜陽,而是那張即使為她沈溺,卻也值得的臉。

「嘿!對了,上次回來,在飛機上,我撥雲見霧地費了好大的勁,眼眶都幾乎給穿

裂了,終于找到那個讓我馬不停蹄趕回來的女孩了。」何-突然想起,興奮道。

「哇!好感人喲!是哪個女孩那麼幸運呀?哼!真是天方夜譚。」為了掩飾,曉瑭

故意譏誚著。

運動場上空無一人。何-沉默不語,目不轉楮地凝望著眼前這張美麗細致的臉龐。

濃眉下的眸子燒灼般地晶亮。

他的心被深深牽引,啞著嗓子,情不自禁地︰「曉瑭——」

「嘿!你看,那是什麼?」

何-來不及收拾起激情,順勢望過去,可是卻猝不及防地被一雙手推落看台下。當

他起身想報仇時,曉瑭早已輕巧地跳開,同時不斷地拋來一串串如銅鈴般的笑聲。

一頭燙得波瀾有致的秀發,隨著身體左右躍動。

何-停下腳步,出神地望著她窈窕亭立的背影,默默地告訴自己,這個巧笑倩兮、

甜膩可人的女孩,將會是他今生的新娘。

愛情開始得非常溫婉。如同一首柔美的音樂,緩緩地鋪展開來。

盡管刻意地隱瞞,可是光采煥發的容顏,卻為「掩耳盜鈴」做了最佳的詮釋。

「小方糖,-這個背信忘義、重色輕友的家伙,有了『新歡』,就忘了『舊愛』啦!枉我把-視為掏心挖肺的刎頸之交……唉!算了,只怪自己忠厚老實,錯把損友當知

己……」

坐在廠里附設的咖啡廳中,小飛俠高揚著聲音,劈頭就是一陣口沫橫飛,看不出是

真是假。

曉瑭一手忙-住才飲了一口的冷飲杯,另一手抵擋在臉前。

「咳!咳!拜托,說話就說話嘛!干嘛要像灑胡椒粉一樣地噴口水嘛!」

任他怒氣填膺地嚷嚷叫罵後,曉瑭嘻皮笑臉地用食指刮著他的手背,「什麼『新歡

』、『舊愛』,講得那麼煽情……別忘了,咱們可是哥兒們呢!」

「-還記得咱們是哥兒們呀!?當初我們的口號是什麼?」小飛俠頗有俠士之風。

「有山同爬!有海同下,有架同打,有跤同摔……」想到當初的鬼扯淡,再看看小

飛俠的嚴肅表情,曉瑭心中一陣爆笑。

「對-!既然知道,和何-的事為什麼要瞞著我?」

「好啦!好啦!小飛俠,大人不計小人過,就饒了我這回吧!」曉瑭扯著他的衣袖

,撒著嬌。

小飛俠心一軟,盡管百味雜陳,仍不自覺地緩和了語氣。隨即伸手從「披風」口袋

里掏出一只小紙盒。

「喏!生日快樂!」

一陣驚喜,曉瑭感動得搞住嘴。「哇!是一串風鈴耶!」

一顆心接著一顆心,串成了一個心心相連的「憑證」?

一向對風鈴情有獨鍾的曉瑭,興奮地輕搖著。霎時,「叮咚」

「叮咚」的清脆音符,布滿整個浮塵流轉的室內。

「謝謝你,小飛俠!」

一向溫厚有余,聰明不足的小飛俠,居然猛長心智了!?

小飛俠執起曉瑭的手,一改平日的嘻笑怒罵︰「小方糖,真心的祝福-……。在我

心里,-就像這串風鈴,永遠的清新可人……」小飛俠吞了一下口水,好像有點艱難地

︰「記住,不論在任何時候、任何地方,只要-有需要,請隨時告訴我--我會永遠在-

身旁……」

「這幾天,小飛俠不知扭到哪根筋,總覺有點不對勁?」曉瑭蹙著眉,頗傷神。

何-把玩著掌心中那雙如凝脂般的小手,以肯定的口吻道︰「以我們男性的直覺,

他在戀愛了。」

「嘩!什麼?怎麼可能?他如果戀愛,一定會告訴我的。更何況,昨天他才為了我

們的事痛宰了我一頓。他是哥兒們,不可能這麼不講義氣的。」

「-喲!還真不是普通的笨哩!」何-執起她的手,放在唇邊廝磨著,「當上了『

最笨女主角』居然還渾然不覺……」

「你是說……」曉瑭杏眼圓睜,忽然茅塞頓開。

何-用手擰了一下她的鼻,「好啦!別那麼大驚小怪了,誰讓-長得像株姿態昂然

的天堂鳥?雖然生為花中貴族,可是任憑誰見了都忍不住想摘取。」

「瞧你把我形容的。我才不喜歡天堂鳥,太刺目,大鋒芒畢露,我倒喜歡在氤氳中

靜靜綻放的海芋!純淨、柔和,給人一種以群善為美的氣度。」

何-頷首微笑,「親愛的海芋小姐,請問何時可翩臨澎湖?我爸媽好想見。」

「哇!好啊!好啊……啊!不好,不好……」

見曉瑭忙不迭地搖著手,何-忍不住將她攫了過來,「丑媳婦總要見公婆的呀,更

何況-是如此超凡的美麗。」

雖然與何憐的感情,在平穩中逐漸增進,而且對擁有白色沙灘、清澈海水,以及古

厝、奇岩的澎湖十分向往,可是若要她正經八百地供人品頭論足,卻著實需要一點勇氣

的。

「這樣吧!等-放暑假,我們請三天假一起回去。屆時包準-樂不思蜀。」

曉瑭微側著頭,不置可否。因為,眼前已被一片翻飛白浪、織染彩霞以及浮泛漁火

的炫麗景象給吸引住。

啊!澎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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