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再次確認隔天的食材,將器具準備完善,倪安揉揉發酸的頸子,拿著遙控鎖走出店外。
明天又是忙碌的一天,真好呢!
唇瓣浮現淡淡的笑意,她走到人行道一抬頭望著一閃一閃不斷發亮的漆黑夜空。
深深吐出一口氣,倪安著迷地伸手舉向天空,仿佛這麼做就能輕易將星月緊握在掌間。
晚風吹起,雖然已經接近春天,但夜晚的溫度仍然有些寒冷,瑟縮身子,倪安回神將視線自漆黑的天際拉回。
低下頭,正要關上店門,熟悉的黑色車影就這麼映入她的眼簾。
帶笑的唇瓣更加加深,倪安走到車窗外,輕輕敲了敲。
車窗緩緩搖下,瞧見車內的嚴飛,倪安柔情的眼眸閃著愉悅的光彩。「晚安,嚴先生,剛下班嗎?」
望著窗外的女人,嚴飛臉上浮現一絲懊惱,他為何出現在這里?
雖然這條路本就是通往他回家的方向,但他不該在行經過程發現到她縴細的身影,就不由自主的將車停下,目光只能緊緊跟隨在她的身上無法轉移。
這樣的行為真的很怪異,他似乎變得不太正常了,從父親來電開始,從他腦中浮現詭異的想法開始,從他……竟希望她成為他的女人開始!
老天!重重嘆氣,嚴飛撫額,總覺得只要一想起她,他整個人就變得很不對勁。
「嚴先生?你不舒服嗎?」察覺他的異樣,倪安擔憂的朝他靠近。
略冷的小手在他毫無防備下,探入窗內覆上他的額。
清冷的溫度在瞬間灼傷了他冰冷的胸口,嚴飛毫不猶豫避開她的踫觸,冷漠的面容挾帶著抗拒和不悅。
「抱、抱歉,我以為你不舒服,才想確認你是不是發燒了!」排斥的神色在他的臉上清楚顯現,倪安牽強的笑了笑,神情有些受傷。
沉默地審視她不安的小臉,察覺到她眼底一閃而過的失落,嚴飛蹙起眉,為自己過于直接的反應感到自責。
心一驚,臉上再次顯現詭異之色,他何須自責?他不需要為了她的受傷而自責啊!
是啊!他會自她手中閃離,本就是件天經地義的事,他何須感到內疚?
「天黑了,早點回家。」揮去惱人的心思,嚴飛淡漠的提醒。
「嗯,嚴先生也早點休息。」時間已接近十點,而他現在才出現在這里,顯然是剛下班。
好辛苦呢!身為老板,一定有許多的事要忙……「嚴先生。」心中涌起關心,倪安柔聲開口。
挑眉,眼眸流露出疑問,嚴飛一語不發的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工作之余別忘了顧好身子,別忘了吃飯喔!」倪安叮嚀。
嚴飛深深的瞧著她,起風了,她那一頭柔順的長發再次飄揚于半空中,讓人瞧了忍不住渴望的伸手輕撫,感受那滑潤的觸感。
「……我知道了。」收回過于專注的視線,嚴飛發動車子。
「那我們明天見。」偏頭對他揮揮手,倪安咬唇浮現靦腆的笑靨。
「嗯。」車子緩緩向前駛。
直到自她身旁離去,嚴飛仍不住地多瞧了幾眼後照鏡,借由鏡面,看到倪安依然停在原地不斷對他揮手,她臉上那抹柔情的笑容依然停留,不曾消退……冰冷的薄唇不著痕跡的勾起,森冷無溫的眼眸流露出淺淺的溫度,連臉部的線條也逐漸軟化。
嚴飛再次受到驚嚇,笑容自他的臉上消逝,緊抿的薄唇愈來愈僵硬,他真的怪異到了極點,連他都搞不懂自己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踩下油門,黑色車影快速消失在倪安的視線,她這才感到疑惑,他為何會突然出現呢?他有什麼事想找她嗎?但他方才什麼也沒說啊!他找她到底會有什麼事呢?
帶著疑問的心情轉身,倪安正打算關上大門。
「就是這一間嗎?」身後不知何時出現了三名面容不善,頻頻朝店內觀望的男人。
倪安轉過身,疑惑的注視著站在她身後的三名陌生男人。
「這間店看起來不大,能拿來做什麼?」其中一名男子嗤之以鼻。
「這個地段不錯,瞧人家小姐在這里開早餐店,這里又是許多上班族的必經之路,後頭還有不少民宅,我們也可以在這里開間早餐店。」另一名男人好心提醒,又指指從頭到尾搞不懂他們在說什麼的倪安。
「請問……你們有什麼事嗎?」倪安輕聲提問,不解眼前的三人為何站在她的店門口,對她的店評頭論足。
「小姐,這店是你開的嗎?你姓倪?」不曾發聲的第三名男子對著倪安輕笑,看似和善的面容,其實挾帶的是些許的邪氣。
這三人雖然外貌不似壞人,但所謂人不可貌相——長得好看的人並不代表就是好人,面帶不善之人也不一定是壞蛋。
「對,這間早餐店是我的,我姓倪。」倪安老實承認,但她不記得自己認識眼前這三個男人。
「從今天開始,這間店就是屬于我們的。」三人其中之一的男人從衣袋內抽出一張地契。
「嗯?不,不可能!我沒有賣掉這間房子。」清楚瞧見男人手上的地契,倪安驚訝的睜大眼,急忙解釋。
那、那張地契明明是擺在家中,怎麼會在他們手上?
「你?你當然沒有賣房子,這張是你父親交給我們的抵押品,他向我們錢莊借了五百萬,以這間屋子的地契作為抵押,今天已經是還錢的最後期限,但他並沒有出現,所以這房子從今天開始歸我們所有。」瞧瞧眼前一臉震驚的女人,想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現今社會中,不是時常發生這樣的事嗎?做錢莊這麼久,他們三人什麼場面沒見過?而既然悲慘的事他們見多了,眼前女人的遭遇就不太值得在意了。
「話我們是帶到了,你有兩種選擇,一是把你父親借的錢連本帶利總共七百五十萬立刻還清,那這張地契就還給你;一是麻煩你在三天內把店里的東西撤走,這間屋子我們另有用途。」男人好心的提議。
倪安神色慘淡的緊握雙拳,咬著唇,她強這自己要堅強。「我、我現在沒這麼多錢,能不能寬限我幾天,我……我會想辦法把錢湊給你們的!」從得知情況後,倪安盡量壓抑住心中的恐慌。
她的心感到慌亂不已,恐懼早在眼前男人們解釋的同時,在心底大量的蔓延,但是她不能示弱,不能在此時表現得無助。
三年前,曾經有個男人教過她——無論面對任何困境,除了自己,沒人能夠幫助她,即使不安,她還是得咬緊牙關撐下去,不能在敵人面前示弱。
「好,五天,我再給你五天的時間,五天後如果你湊不出七百五十萬,這間屋子就由我們接手。」男人笑著將地契收進衣袋,與另兩名同伴一塊離開。
三人的身影愈來愈遠,倪安的腦袋仍是空白一片。
直到這時,她的身子才開始狂顫,她臉色蒼白的將店門關上,急迫的朝回家的方向奔跑。
她要先確定家中那張地契是否真的被父親帶走了,她要確定媽媽留給她的店面是否真的被人奪走了?
對!先別緊張、先別不安,她要先確定後才能決定下一步路。
急促的步伐帶著雜亂的氣息,夜深人靜,倪安用盡全力在大街上奔跑,重重的心律仿佛她的心情,每躍動一下,沉重的壓迫感便跟著緊緊向下墜落一次。
別緊張、別慌亂,她不該嚇自己,她要確認,必須確定。
那是媽媽的遺物,是她最愛的母親遺留給她最珍貴的紀念,無論如何,她一定要好好保護它,就算用盡方法也要將它們好好保護著,誰也不能將它搶走,誰都不能!
可當她回到家中,確定所有的事實後,原本那堅強、勇敢的面具便立刻崩落……
***
黑色車子在早餐店停下,嚴飛的身影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
當他望進早餐店時,竟發現少了倪安的身影。
「嚴先生,早安,早餐照舊嗎?」店內打工的店員盯著嚴飛搜尋的目光。
「嗯。」收回尋找的視線,嚴飛帶著疑惑點點頭。
她人呢?現在這時候的她該出現在店內才對,為何不見蹤影?
「所以倪小姐今天休息啊?」站在櫃台外的老主顧關心的對店內打工的女孩詢問。
「嗯,老板娘好像感冒了,今早打電話來的時候鼻音很重,她說今天不會到店里,要請我們幫忙。」年輕女孩笑咪咪的回答。
感冒?她感冒了?
嚴飛不著痕跡的蹙眉,思緒回到昨晚見到她的情景,昨晚的她看起來並沒有任何異狀,難道是今早才發生的?
不、不對,腦中才剛浮現疑問,嚴飛便毫不猶豫的否定心中的想法。
這三年間她也曾感冒不少次,但就算她再覺得身體不適,依然堅持出現在店內,從來不曾缺席過,為何這次卻反常?
難道是情況太嚴重,導致無法下床?嚴飛心一驚,有些不敢置信的瞪大眼,他是在想什麼?竟然對她的情況感到擔憂,這不是他該有的想法。
收回心神,嚴飛強迫自己將倪安的身影逐出腦外。
「倪小姐自己一個人住,不知道有沒有去看醫生?最近的流行性感冒都很嚴重,上次新聞才播報有個獨居老人因為生病,行動不便無法出門就醫,等到鄰居發現時,他已經回天乏術了!」某名婦人想起這則新聞,開始替倪安的情況感到著急。
「我……我不知道,老板娘只說今天不會出現,晚上也要請我們幫忙點貨,其它事她什麼也沒說。」女店員老實回答。
「這樣啊!我看我還是到她家去看一下好了,畢竟一個女人獨自生活,很多事都不方便。」老主顧同時也是倪安母親生前的朋友關心的提議。
「嚴先生,你的早餐好了。」店員有禮的將袋子交給嚴飛。
提起自己的早餐,嚴飛沉默的瞧了婦人一眼,然後轉身離去,她是真的生病了嗎?她病得很嚴重嗎?她會不會有危險呢?她有沒有去醫院就醫呢?
坐上車,踩下油門,從頭到尾,嚴飛皺起的眉鎖沒有一刻松懈。
心口某種不安的情緒正在蔓延,他無法理解自己為何會感到心慌,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心房內的慌張感只在他想起她時才會浮現。
也許明天她就會出現,也許他不需要這麼擔心她,也許只是一個小小的病痛……但小小的病痛為何會讓她不出現呢?
一個接著一個的問題自嚴飛的腦海中不斷浮現,答案依然無解,但可以確定的是,明天他就能見到她了!
是的,明天當他出現在那間小小的早餐店時,倪安將會再次以溫柔甜美的微笑來迎接他。
而在這之前,他沒什麼好緊張的,真的……沒什麼好擔心。
第二天早晨,當嚴飛出現在早餐店時,店內人潮依然絡繹不絕,但是——
「嚴先生早安,早餐照舊嗎?」
看著眼前的女工讀生,嚴飛冷冽的臉孔愈來愈難看,他環視店內眾人的臉孔,沒有一張是他渴望見到的。
這是怎麼一回事?
都第二天了,她還是沒有出現……難道她的病有這麼嚴重,情況糟糕至連來店里都沒有辦法?她還是在家中休養,又或者……她住院了?
腦中浮現種種可能的情況,嚴飛冷列的臉龐森冷得足以嚇人。
「嚴、嚴先生?」瞧見他駭人的神色,莫名的恐懼自店員的心底蔓延,令她不住的打著冷顫。
「照舊。」
嚴飛的回答讓店員小心地松了一口氣,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現在的嚴先生看起有點可怕,他是不是心情不好呢?
該死!為什麼店里這麼多顧客,卻沒人談論關于倪安的事?
她現在的情況到底是如何?有人在照顧她嗎?她是否病得非常嚴重?她有按時吃藥嗎?
該死!會是誰在替生病的她張羅三餐呢?她有好好吃嗎?生病的人需要大量補充營養,有人幫忙照顧她嗎?
問題一個接一個,嚴飛發現他都快被自己想到的問題給煩死了。
到底有誰能告訴他這些答案?
想開口詢問,但——他為何要問?他何須關心她?他又拿什麼身份來詢問這些人?難道不會有人自動閑話家常,談起有關她的情況,順道解除他的擔憂嗎?
那名婦人呢?為何今天沒有出現?她昨天不是說要到倪安家中看看情況,那麼現在情況到底如何?倪安又何時才會出現?
「嚴先生,你的早餐好了。」店員的呼喚聲拉回嚴飛的思緒。
提起早餐,糾結在一塊的眉鎖愈緊繃,嚴飛抿唇,似乎在思考著如何開口,但直到最後,他依然沒有開口,就這麼直接轉身離開了。
是啊!他到底該拿什麼身份來詢問她的情況?在他沒有想清楚這個理由前,他是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
關上車門,嚴飛忍不住轉頭望向熱鬧的早餐店。
也許明天吧!明天她就會出現了,只要她出現,他就能親自確定她的情況,也不需要多此一舉的詢問任何人了。
是的,明天!明天迎接他的將是那個愛笑的女人,一定是!
***
空蕩而寂靜的街頭,冷風刮起,將遺落在地上的紙張吹飛;野狗的吠聲四起,一抹如幽魂般的身影踉蹌的走在深夜的街道上。
蒼白的臉孔毫無生氣,像是滿是絕望;本就縴細的身子這會兒顯得更加消瘦,脆弱地宛如風吹即倒。
保不住……她保不住母親遺留下來的房子,她無法好好的保護住母親給她最珍貴的回憶,她好沒用!
無神的眼眸輕顫,含在眼眶中的淚水隱忍在眼底,沒有落下。
三年來的積蓄她全用上了,卻仍然無能為力,孤獨的她到底有什麼辦法能將錢湊齊?
在她那小小十坪大的租屋內,沒有所謂的昂貴珍品,除了母親留下來的這間店外,她真的什麼都沒有啊……
再說,哪間銀行會願意借錢給她呢?呵!倪安的唇瓣流露出絕望的笑意,到頭來,她所有的努力全都落空,那她在這整整三年里的堅強到底是為了什麼?
她的世界早已陷落黑暗的深淵,無論再如何的努力,已經踩進沼澤泥地的她是怎樣也無法自其中逃離,得不到光明的自由,不是嗎?那麼她到底是為何要辛苦至此呢?
深深吐出絕望的氣息,她覺得好累,獨自一人走得好累、撐得好辛酸。
想到今天過後,她真的一無所有;想到未來的路途,她將永遠生存于內疚與自責中,倪安破碎的心房再次發出痛苦的哀鳴。
堅強有什麼用呢?她能不能渴望有個人讓她依靠?她能不能向上天祈求賜予她一座避風港?當她累了,當她再也無力支撐時,能有個安全的港灣讓她喘一口氣,這樣想的她是不是真的太貪心了呢?
虛弱的步伐倏地停頓,哀傷的盯著眼前熟悉的屋子,腦中閃過無數和母親相依為命卻曾有過的快樂生活,在這間小小的店內,她曾經擁有好多快樂的時光。
而今什麼都沒有了……閉上眼,倪安垂下頭,深深吸了一口氣,雙手握拳、身子顫動,熱淚在眼底徘徊,她好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無能為力,不甘心自己無法保護屬于母親珍貴的回憶,不甘心……那個男人為何要這麼的傷害她!
她只是想要平靜安穩的生活啊!為何老天爺要這麼捉弄她?為何她所謂的父親要如此折磨她?從來不懂何為怨恨的她,這次是真的痛恨起自己的無用。
如果可以,她能不能從現在開始真正的堅強?她能不能發誓從現在開始,無論如何,她一定要努力扞衛屬于自己擁有的一切?只要能把這家店還給她,把母親珍貴的遺物還給她,無論要她做任何事她都會願意做!
就算從今天開始,她的心將賣給惡魔也無所謂,只要別奪走她最重要的東西……
虛弱的蹲,倪安咬唇,硬是將口中發出的嗚咽聲全數吞回喉間。
緊急的煞車聲突然自身後響起,當耳中傳入車門被用力關上的聲音時,眼中聚滿淚水,倪安抬起絕望又蒼白的臉孔。
高聳挺拔的身影如一面大牆,厚實地映入她的眼簾。
嚴飛凝聚怒火的眼底充斥顯著的擔憂和憤怒!
視線在半空中相交,看著他眼中流露出對她的責備和那清晰可見的憂心,咬唇動作加重力道,泛出刺目的血漬。
淚水再也無法克制的流下,緊握的雙拳任由長指嵌入掌間,撐起顫動不止的身軀,眼中流露著無助和痛苦,倪安再也無法忍耐心中的痛苦。
「嚴……嚴飛……」
終于見到她了!
初見她的剎那,浮蕩在心底的不安終于停止,嚴飛重重的松了一口氣,五天了,整整五天的時間,對他來說卻好似長久得令他幾乎要發狂。
消失了五天的女人!
這可惡的女人竟然消失這麼久,他從沒想過自己會因為一個女人的存在而被束縛得無法松懈——替她擔憂、為她不安,如今的他願意承認,這個女人讓他無法放下。
如果再見不到她,也許他的一切將會變得十分不對勁,這是他在夜半時分出現在這里的原因。
總覺得心口的煩躁殘忍的折磨著他,讓他無法平靜,所以他出現了,可從頭到尾,他都不曾預期會在這種夜晚時分遇上她,但是……但是他真的遇上了,原本計劃駕車隨意轉轉,沒想到還是轉到這里,又發現到她的身影。
老天!她在做什麼?難道她不知道現在已經很晚了嗎?難道她不懂得什麼叫作危險嗎?難道……她是怎麼了?她為何蹲著?她不舒服嗎?
才這麼想,當嚴飛回過神時,發現自己已經不知何時急忙沖下車,擔憂不已的站在她面前。
然後……心被狠狠的、重重的撞擊著,他看到倪安眼中的絕望和痛苦,就像三年前的她——仿佛她對這世間已經不再留戀,又宛如看到她放棄一切,甚至放棄她自己?
「倪安?」不確定的口吻夾帶一絲對她的心疼和思念,嚴飛小心翼翼的站在她眼前,緩緩伸手,示意她投入他的胸膛。
好似不這麼做,他就無法安心;如果不將她擁入懷中,別說平息數日來對她的擔心,更無法平撫強烈糾結于他心口的那股煩躁。
「嚴飛……」淚就這麼一顆顆墜落,無神地站起身,倪安步伐顛簸,祈求渴望般地落入眼前那片寬厚溫暖的胸膛內。
發冷的身子劇烈顫動,她無力的偎進他的懷中,冰冷的雙手緊揪他的衣裳,埋在他的胸口,借著哭泣,發出痛苦的泣訴。「救救我、救救我,我求求你幫我,無論任何事我都願意做,只求你幫我保住媽媽留下的唯一房子,我求你,什麼事我都肯做,請你幫我、請你幫我……」她需要錢,為了錢,為了保護這間充滿回憶,也是她唯一珍貴的財產,她什麼都不管,什麼都願意做。
當虛軟縴細的身子落入他的胸膛內,嚴飛毫不猶豫的收緊雙臂,將她那脆弱的身子深深擁住。
听著她破碎的泣語,嚴飛低下頭,將懷中人兒擁抱得密不透風。震撼的心房、鼓作的聲響,大得仿佛能傳進他的耳中,原來這是他的心跳聲、這是他心底的聲音,他想念她,好想、好想……這一刻,保護她的沖動浮現在他的腦中,他渴望拭去她眼中的淚水,將她脆弱不堪的心靈用幸福來填滿,給她滿滿的快樂,讓她永遠保持甜蜜的笑容,而不是這般的哀傷。
難道你還期望我生下你是為了愛你?倏地,可怕的話語猛地沖進他的腦海,嚴飛柔情的雙目瞬間變得森冷,緊擁懷中人兒的雙手也僵硬得無法收緊。
我生下你只是為了給嚴家一個交代……女人殘忍嘲諷的臉孔瞬間映入眼簾,嚴飛目光變得幽暗陰森。
從頭到尾,你只是個下人的孩子,要不是我與下人勾結,你以為你還能站在這里,生活在衣食無缺的好環境中嗎?女人無情的話像是一道魔咒,緊緊攀附在他的耳邊,一次又一次不斷的回響。
女人,是不可信任的!
心底冒出的冷意宛如駭人的藤蔓,將他的身子環繞束縛,讓他幾乎要窒息。
眼眸透露出陰冷,嚴飛雙手落下,緊緊握拳,以強大的意志力與心中發出的疼惜、渴望交戰著。
人,這一生被騙一次就夠了,女人是無法信任的!
連摯愛的親人都能背叛,這世上又有什麼人能夠相信呢?抬起頭,目光幾乎空洞地凝望漆黑的天際,依在胸前的女人仍然哭泣不斷,嚴飛硬是狠下心,拒絕順從他心底的渴望,任由自己的神智游離,將體內那陣陣痛苦的抽疼感置之不理。
是啊!女人是無法信任的,他可不能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