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黎驀霆受傷拖延了工作的進度,所以在假日,他還是來到公司加班,繼續未完的工作。
也因為如此,生平第一次,巫薏破了在放假期間絕不出現在公司的慣例。
同樣是端茶、倒水、送公文的雜事,但不知是不是因為關系變了,心境也跟著變了,這一天不論做什麼,巫薏一點怨言也沒有,反而為操著一只無比笨拙的石膏手,不停翻閱最近研究數據報告的黎驀霆感到心疼。
「喂,我問你哦,當人家的女朋友,要做些什麼?」坐在黎驀霆對面,她用手支著下巴,努力在無聊中找話說。
「若是有什麼事,是我可以幫得上忙的,你盡管開口。」光看他一個人窮忙,而她自己卻晾在一旁閑得發慌,感覺怪奇怪的。
聞聲,黎驀霆自成堆的數據中抬起頭,笑得恁是愉悅,他朝著巫薏勾勾手指,「你過來一下。」
巫薏依言靠近,然而黎驀霆卻又再次對著她勾勾手指,「再靠近一點。」
「咦?!這樣還不夠近呀?!不過問你需不需要幫忙而已,有必要這麼神秘嗎?」巫薏忍不住小聲嘟噥著,但足下步伐卻也依著他的手勢繼續向前。
「夠了沒?」
「你可以再靠近一點……」黎驀霆還是那句老話。
「你當你在拍廣告呀?!若關于這一點,你就死了那條心吧!晶瑩剔透四個字絕對不會出現在你的身上!」對故作神秘姿態的黎驀霆,她忍不住吐槽。
但在他一再的召喚下,巫薏索性拉近兩人的距離,直到彼此貼近到幾乎可以感受到對方呼出氣息的地步。
「這樣夠了嗎?」就不信她做到這種地步,黎驀霆還會說不夠。
他揚起嘴角微笑,「夠了。」
下一瞬間,他的唇已經貼上巫薏的。
兩人唇舌輾轉貼合,不停的啄吻,品嘗戀人口中的甜蜜津液……良久、良久之後才依依不舍的分開。
「唔……色…………」紅著臉,巫薏用手捂著自己的唇,以防再次遭到的偷襲。
這是辦公室耶!也不看看時間和地點是不是適合,就對她亂來……
「是你自願的。」臉不紅,氣不喘,黎驀霆答得理直氣壯。
「我?!」巫薏瞠目,忍不住指向自己,「騙鬼咧!光天化日之下,我什麼時候自願讓你偷吃我的女敕豆腐了?!」
「有。」笑著回答的黎驀霆,臉上奸詐滿足的神情,像足了剛吞下一只雞的狐狸。
「你剛不是問我,有沒有什麼事是你幫得上的嗎?你的吻,具有提振精神,恢復疲勞的功效,著實幫了我好大的忙呢,我的女——朋——友!」
「……好,算你狠,臉皮有夠厚的,我自認比不上,這次教訓我記下了!」
對著再度逼近打算再偷得一吻的黎驀霆,巫薏眼明手快的擋住他的狼吻,然後反手揪住他的兩頰,狠狠的用力往外拉扯。
「下次,休想我會再主動開口要幫你忙,真是好心沒好報!」罵夠了,她才松手。
黎驀霆一陣大笑,長臂一伸,將她勾入懷中,「生氣啦?」
「沒有。」巫薏氣鼓鼓的嘟嘴,別開臉,卻還嘴硬地否認,「如果真要和你計較,我根本氣不完!」
見狀,黎驀霆忍不住又是一陣大笑。
「別氣了,大不了我賠你,讓你也偷吻回去,不就得了?」笑聲中,他將巫薏別向一旁的臉龐扳正。
「你知不知道?你賭氣的表情特別可愛,特別能勾動我,讓我每次都忍不住想要惹你生氣,然後再好好吻住你生氣時的可愛小嘴……」
听!這還是人說的話嗎?巫薏為之氣結。
「算了!」她深吸一口氣,藉以平緩心頭的怒焰,「痞子就是痞子,我根本不該想要和一枚痞子計較、溝通。」
巫薏自原來的座位上拿出皮包,準備離開。
「巫薏,你要去哪?」
「出去。」她怒然回頭。
面對他,巫薏兩手做出掐人的動作,「找一個看不到你的地方,以免我一時沖動,克制不住想為女性同胞除害的念頭,動手掐死你這只!」
該死的,誰不好找,偏找了一頭當男朋友……
「哈、哈哈哈——」黎驀霆得意的仰天長笑,「你好好走哦。還有,記得回來時幫我帶份午餐。」
巫薏無言以對。
她將滿月復的怒火藉由甩門的力道,「砰」地一聲,全數宣泄在可憐無辜的門上。一舉避免了自己真的撲上前去行凶的可能,也順便將黎驀霆得意囂張的笑聲,隔絕在身後,來個充耳不聞。
☆☆☆
黎驀霆的笑一直到巫薏的身影消失在門後,仍久久無法停止。而讓他停下得意狂笑的原因,卻是一名突來的訪客。
「準大姊夫——」伴隨著嬌嬌女敕女敕的叫聲,從門後探出頭的是巫家最小的女兒——巫舞!
「小丫頭?!」黎驀霆揚聲,叫出他對巫舞的昵稱,「你怎麼來了?」
對巫舞的到訪,說他不意外是騙人的,尤其是巫舞那人未到聲先到的稱呼,他是無所謂,但巫薏先她一步離開了。
「準大姊夫,」巫舞先朝著黎驀霆綻開她招牌的「天真」微笑,隨即偏頭,皺起眉峰抱怨,「呼,叫準大姊夫好奇怪哦,又臭又長的,我還是比較習慣叫你黎大哥,黎大哥,我可不可以不要叫你準大姊大呀?」
「小丫頭,」黎驀霆搖頭苦笑,「幸虧你的運氣一向不錯,來的時候巫薏不在,否則你就害慘我了——」
黎驀霆一直到現在還沒向巫薏坦誠兩人是青梅竹馬的事實。
一開始,他是存心隱瞞,但現在……隨著他和巫薏感情漸入佳境,這件事,他是越來越難開口了。
「哼!黎大哥,你太小看我了,我可是因為出電梯時,有看到大姊正好搭另一班電梯離開,才敢這樣叫你的。」
巫舞嘟嘴,搖頭,大聲申冤,還順便抱怨,「有關你就是黎大哥的事,三姊和四姊都已經警告過我了,絕對不可以在大姊面前叫你黎大哥,否則,會害大姊嫁不出去。若大姊真的因為我而銷不出去,那我一定會被二、三、四姊聯手扁死的……」
巫舞說得委屈,可黎驀霆卻听得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他忍不住搖頭嘆息。
這個小丫頭,經過這麼多年,卻連一點長進也沒有,性格還是那麼直、那麼憨!
「說吧,小丫頭,你這次來找我,是又闖了什麼禍事,要我幫你收尾?」
「嘻,我就知道黎大哥你對我最好、最疼我了。」她朝著黎驀霆甜笑。
「其實也沒什麼啦……只是最近有人找我麻煩,可是我又不敢告訴家里面那幾個凶惡的姊姊,所以想說花錢消滅,可是……」她欲言又止,只是不停的奸笑、賊笑。
「欠錢是嗎?」黎驀霆搖頭長嘆,「你唷——」
「哎呀……黎大哥,你就幫幫我嘛。」
她拉著黎驀霆的手臂前後搖晃,不停撒嬌。
「听錢鬼三姊說,雖然公司的董事長掛的不是黎大哥你的名字,但其實這家公司是你開的。所以你才可以主導人事,要人事部門去把大姊挖進來讓你追。還有,你們公司目前正在趕辦的專利發明非常有‘錢途’的,所以咩——對你只是一點點小金額而已,你就資助我一下下嘛!」
這個巫家老麼,從小什麼都不會,但論在惹麻煩之後,拖人下水、禍及他人的能力,她一向是第一名……雖然,她都是無心的。但今天若他不在禍事還小時,趁早解決,誰曉得她又會把誰拖下水!
最糟的是,現在巫舞手上卻還握有他不想讓巫薏知道的事。
黎驀霆無奈長嘆,「多少?」
巫舞回答得好快,「只差一萬塊而已。」
換句話說,收拾禍事的代價並不止這一萬塊。
「你這丫頭唷……」黎驀霆伸手掏出皮夾,一邊數錢一邊數落她,「我看你這些年來,唯一有長進的,就是闖禍的程度了。」
「嘻、嘻嘻——」巫舞一逕甜笑。
反正她闖的禍有人願意幫忙收尾是再好也不過的了,所以,這時候,不論別人怎麼罵她、凶她,她都可以甜笑以對。更何況黎驀霆不過也才說個兩句而已。
「喏,這些你先拿去頂一頂。」黎驀霆將一疊鈔票遞給她。
因為打從心底擔心這個到處闖禍的小妹在外落難,他除了巫舞說的一萬元之外,還多數了五千塊給她,並語重心長地叮嚀,「以後自己留心點,少闖禍。不過一旦真有擺不平的事,你一定要來找我商量,听到了沒?」
「是!謝謝黎大哥、謝謝未來的大姊夫……」巫舞樂得一迭聲的奉上黎驀霆的敬稱。
「叫得還真順口。」
正當巫舞一面致謝,一面伸手接錢時,有人用強烈壓抑後的淡淡嗓音,冷冷插話,「不知你們兩個,誰可以和我說明一下呀?」
門旁站了一個不住冷笑的人,而她不是別人,正是去而復返的巫薏!
兩人同時回頭。
「大姊!」
「巫薏!」
「對,正是我。」緩緩步入辦公室,巫薏連連冷笑。
因為進電梯下樓前瞄到一抹眼熟的身影,讓本來應該早已離開的她,又重新回頭,這才發現這兩個狼狽為奸的親人與情人,聯手欺騙她的真相。
「說呀?!你們誰來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
見兩人沒有人願意接話,巫薏臉上笑容倏地收斂,轉頭對巫舞命令道︰「老麼你說。」
巫舞看看怒氣洶洶的巫薏,再看看正沉著一張臉的金主黎驀霆……
「呃……大姊,這……」要她怎麼說呀!好為難哦,這兩個人,都不是她可以得罪的人耶!
最後,巫舞決定誰都不要得罪。
「說?!大姊,你要我說什麼呀?我不明白耶,能不能麻煩你說清楚一點?」
巫舞拿出她的拿手絕活,裝無辜拖延時間。她說著,兩腳也一步步朝著門口移動。
「不過,我剛好約了人,現在沒有時間,還是等我回家,你再說好了。」等到了門邊,她先是提出反問,然後再驟然做出結論。
隨口丟下三言兩語,巫舞拔腿,奪門而出。反正,逃了她,還有黎驀霆,沒關系的啦。
就這樣,巫舞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還依著闖禍的本事,留下一堆麻煩,給沒辦法學她一樣拔腿就逃的倒楣黎驀霆。
☆☆☆
「很好,畏罪潛逃,罪加一等。」望著逃之夭夭的巫舞,巫薏僅是眉梢微揚,並不打算撲上去追捕。
反正漏了這一只小的,還有一只大的嘛,她干麼浪費力氣去追一個晚上回家就可以堵到的人。
她扭頭,面對現場僅剩的一名嫌犯,「現在只剩下你了,麻煩你給我個明確的答案吧。」她冷冷的笑容,不染半點笑意的眼眸,明白示範出什麼叫做「笑里藏力」式的笑。
「巫薏,你別誤會!」
黎驀霆伸手,欲將她拉入懷中,卻被她一個閃身躲過,擺明了在得到能說服她的理由前,她不接受他任何的安撫。
「我的听力功能沒有問題,要說什麼,保持現在這種安全距離講就好。我听得見的。」
她還是一臉的笑容說著含諷帶刺的話,「告訴我,為什麼你和巫舞熟悉?為什麼她會叫你黎大哥?!」巫薏再次開口逼問。
這一回,她的眼底不但沒有笑意,反而還多出了利刃般的鋒利眼神,與一絲罕見的哀傷。
雖然黎驀霆隱瞞身分、背著她耍小動作並不是什麼嚴重的事,但對越見親近、在乎的人,越是無法輕易原諒——人性中的矛盾使然!所以,巫薏等候著黎驀霆給他一個滿意的答案,一個能讓她原諒他的欺騙的答案。
即使在親耳听見自己的妹妹和他之間的對話,清楚知道黎驀霆瞞了她很多事,但巫薏還是希望,黎驀霆能給她一個能放過他,也放過自己的理由。
也在這時候,巫薏突然意識到一件事——她對黎驀霆不再僅只是「在乎」的人而已!
不知不覺中,他已經變得很重要、很重要!重要到,讓一向最痛恨欺騙一事的她,能忍下他的欺瞞……
只要,黎驀霆能說出個讓人可以接受的理由,不管是真的,還是編造出來的,她都願意听信,並原諒他,放過自己。
「巫薏。」黎驀霆迅速突覺巫薏的神情不對勁,讓原來想用嘻哈玩笑帶過,繼續隱瞞事實的他正容以對,決心將一切說開。
「你真的不記得我是誰嗎?連年紀最小的巫舞都沒有忘記的事,你真的一點也想不起來嗎?」
巫薏搖頭,懷疑不解的眼神,充份訴說著她對黎驀霆反問的疑惑。
「果然,你還是記不得,除了沒有坦白過去的淵源外,我從不曾隱瞞過我的真實身分。」黎驀霆苦笑自嘲。
「或許,這間公司的創立者確實是我,但在這台灣分部,我的確只是研發部的經理而已。在這件事上,我不承認騙你。」
說著說著,黎驀霆從原先解釋的委婉口氣,轉為強烈的控訴語法。
「我從不曾主動訴說過去,但為何巫萼、巫姍、巫絲甚至是最年幼的巫舞,巫家每個人都能認出我是誰,只有你不能?這是誰的問題?所以你別怨我用不正當的手段接近你。」
而對黎驀霆的指責,巫薏愕然。
咦!好像每個人都知道,唯獨她記不得?帳算到最後,錯的人好像變成是她了。
換言之,這事並不是黎驀霆有意欺瞞。
提出這樣的結論,巫薏總算安了一顆心,緊蹦的心情也隨之緩和下來。
「你——是誰?」
「還記得十多年前,鄰家那個老是莫名被你整得慘兮兮的男孩嗎?那個移民前,向你片面宣布要當你男朋友的男孩嗎?」而且還被狠狠的拒絕。
巫薏的回憶隨著黎驀霆的引領回到過去,在早已塵埃滿布的記憶角落,挖掘出一道面孔模糊不清的身影……一道,被她刻意遣忘,丟在最角落的影子!
「是你!」巫薏瞠目。
無法將早已深埋記憶中的模糊身影和眼前實際存在人重疊,甚至進一步結合在一起,合二為一。
「是,是我。」對著難以置信的巫薏,黎驀霆還是笑,一種十分無奈又莫可奈何的笑。
「出國多年,身旁也不是沒有人,但我還是想你、念你。對自己曾經許下的承諾,一字不敢忘,也始終忘不了你。直到有一天我終于確信,我對你的感情並不只是一般,所以我搭上飛機,飛越二十多個小時的距離,只為再見你一面,結果你……唉!」
剩下的話,黎驀霆用一聲長長嘆息替代,偏就是有一種不識相的人,硬是要追問到底。
「我怎樣?」
「你?!」黎驀霆揚眉,用一種夸飾的語氣繼續說道︰「你無視于我,當著我的面前走過,甚至在越過我身旁之後,對同行的人訴說著什麼‘真是歹年冬,厚小人。這種年頭,就連走在路上都要格外小心,以免遇到那種莫名其妙的人,就和剛才那死盯著我們看的臭男人一樣……’的評論。」
「呃……」這種過去的烏龍事跡,听在巫薏耳中,感覺實在不是尷尬自己,但她還是忍不住想再追問下去的念頭。「所以,你……」
「所以,當下,我立即決定一件事,當你我下一次見面時,我絕對要讓你再也忘不了我!」黎驀霆微笑,做出結論。
「在那之後,到你我在酒吧再會期間,我收集了你不少資料,並安排獵頭公司,將你挖進我的地盤。在那期間,我更進一步確認了我的感情,我喜歡你,我愛你。既然如此,我更確信當時的結論。我不該被動消極的等你認出我是誰,而是重新讓你忘不了我,至于之後的事,你都知道了。」
黎驀霆兩手一攤,追問︰「你打算怎麼辦?」
「好啦、好啦,算你有理,這件事就當你我各錯一半。」
扁嘴又扁嘴,在良心和黎驀霆灼灼目光的壓迫下,巫薏總算承認自己也有疏失,「反正你也達到目的了,現在你成了我的男朋友,我一定不會忘了你,所以,扯平啦!」
雖然消化完黎驀霆告白內容後,她也是大受感動,但對于他的手段,她忍不住低頭,小聲的嘀咕了兩句,「說得好像全都是因為我沒有認出你是誰,讓你不得不采取這種手段似的……」
「巫薏!」黎驀霆語帶警告之意。
「沒事,什麼事都沒有,呵、呵呵……」巫薏趕緊粉飾太平。
她裝出一副突然想起的樣子,「黎驀霆,你餓不餓,我們出去吃飯,好不好?」因為眼前的話題明顯不利于她,巫薏顯然極力想將話題和焦點轉移到別的地方。
定定地盯著陪笑的巫薏好半響,黎驀霆終于點頭,「好。」
「那就走吧!」自認為轉移焦點成功,總算松了口氣的巫薏迫不及待的拉他出門。
所以,她一點也不知道,在她身後,被她拖著走的黎驀霆,也正為逃過這一次,松了一口氣,而正笑得十分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