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流來襲的季節,多少有情人相擁而眠,然而此時,床榻上的華璟曄和席詠晴,卻是各自背對著彼此,懷著不同心事入眠。
听聞刺骨的寒風在空氣中發出吼嘯,席詠晴一個晚上都心神不寧,即使已經蓋了兩件厚重的棉被,她依舊覺得冷意竄骨。
她好想汲取他的體溫,她懷念他的溫度,但他根本不在乎她是冷是寒。
耳邊傳來平穩的呼吸聲,她知道他已然入睡,下意識地,她往他的方向貼去,直到柔軟的背抵靠在他平滑的背脊上,她才覺得暖多了。
當她的背貼上他的時,華璟曄緩緩地睜開雙眼。
其實他並未入睡,她的香氣盈繞,折磨著他的理智,他怎睡得安穩,然而她的接觸更是教他把持不住。
「我好冷,你怎麼不抱緊我?」她喃喃地道。知道他不會听見,但她還是想說。
聞言,他的心泛起一絲疼,在他欲阻止自己的行為前,他已經旋過身攬住她柔軟的身子了。
突如其來的擁抱教她驚喜,眼淚也跟著奪眶而出。
原來他還是愛她的,他是愛她的……
他的體溫讓她感動、安心,進而投入甜美的夢鄉。
華璟曄泛起一絲苦笑,他該拿這女人怎麼辦才好?他已然失去方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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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兩人緊張的關系,並未因那夜的擁抱而舒緩,華璟曄依舊夜夜晚歸,席詠晴仍舊夜夜等待,這種戲碼還得重復多少遍才得以告終呢?席詠晴漸漸沒了信心。
鈴……手機鈴聲倏地響起。
「喂。」她有氣無力地應了聲。
「詠晴,明天我就要回美國了,方便出來吃個飯嗎?」是宋祺剛的來電。
「嗯。」雖然心情正處于低潮,但她不會拒絕摯友的邀約。
「我在上次那家咖啡廳等你。」
掛上電話後,她換了一套外出服,搭車來到相約的咖啡廳,一見到宋祺剛,她的心情稍微好一些。
「詠晴,我幫你叫了一份A餐,我記得你喜歡吃這里的餐點。」他體貼地道。她昔日的喜好,他不曾忘記。
他的體貼讓席詠晴的心里閃過一絲諷刺,她愛的人視她如鄙屣,愛過她的人卻仍舊關心著她。
「謝謝。」
「對了,你和你丈夫相處的如何?上次你走得匆忙,沒來得及問你。」宋祺剛以一個朋友的立場關心她的生活狀況。
「很好。」她不想讓任何人為她擔心,即便心里承受著莫大的煎熬,她仍舊佯裝一貫的輕松,只是那笑容流露出一抹淡淡的哀愁,出賣了她的偽裝。
「是嗎?你的眼神不是這麼說的。」太明白她的每個小動作,宋祺剛一眼便看穿她武裝的堅強。
「真的,我們很好。」像是要說服自己似的,她有些激動地道。
「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他有些激動地握住她的手道。
他的逼問惹得她抑不住心傷,卸下心防的她顯得十分脆弱,眼淚也立刻涌出。
她一五一十地將連日來的心理壓力和關于華璟曄的一切對他坦白,當下宋祺剛怒不可遏,直嚷著要替她討回一個公道。
「不要,那只會讓一切更復雜,我相信只要給我時間,我和他會沒事的。」她向他保證的同時,信心也正一點一滴的流失。
她相信嗎?
不,她已經不知道該相信什麼了,又怎麼去相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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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康威劭意外地來電向華璟曄告知自己臨時回國一事,想當然爾華璟曄必定在第一時間替好友接風。
回程的路上,不知是老天惡意的折磨,抑或是巧合使然,這次又被華璟曄撞見席詠晴和別的男人約會的畫面,而更教他火大的是,那男人竟還握了她的手!
她真是個不誠實的女人,在他面前頻頻掉淚,毫不知羞地對他說她是愛他的,卻又在背後如此傷他!?
他再也不會相信她的眼淚了,他總算識清這虛偽狡獪的女人。
回到家後,席詠晴意外地發現屋子里燈光通明,證明他已經回來了。
她下意識地瞥了眼腕上的表,才八點十分,他怎會這麼早回來?
她走向房里,瞥見他換下的衣物就拋在床邊,她習慣性地替他拾起,他的手機突地從西裝外套掉了出來,正當她打算替他歸位時,手機震響了起來。
望著來電顯示「安琪」,席詠晴的心瞬間抽緊。
手機持續地響著,等了好久才停止聲響,然而這還不是結束,手機又響了幾聲,顯示有新訊息。
毫不考慮地,她讀了那封簡訊。
人家好想你,你能過來一趟嗎?
如此煽情的話語,立刻就讓人聯想到他與這女人的關系匪淺。
他……怎能這麼對她!在他對她說情道愛的同時,卻和別的女人暗通款曲!?
把她的心騙到手,卻不願好好珍惜,難道在他心里,對她已經沒有任何的眷戀了嗎?
瞬時,她心一橫,將簡訊刪除,她不要別的女人分享他的好,他是她的,是她的!
此刻,華璟曄正好從浴室里出來,席詠晴立刻將手機歸回原位,但他還是看見了。
「你干嘛踫我的東西?」他冷凜地質問。
「我只是幫你撿起來。」她委屈地答道。
他的話刺傷了她的心,何時開始他變得如此處處提防她了?是因為那個女人嗎?
「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要隨便踫我的東西!」他霸道地宣告。
接著,他粗暴地搶回手機,當下席詠晴感到一股濕氣襲上眼眶,淚不由自主地流出。
她的眼淚惹他心煩不已,就是這些矯情的眼淚騙取了他無數的關愛,如今他識清了真正的她,不會再傻得上當吃虧。
「收起你的淚,去哭給會同情你的人看吧!」他逕自坐在床沿,不玄正視她帶淚的小臉。
「你為什麼要這麼說?」她不知道他是怎麼了,頻頻說著她不懂的話。
「你心里有數,別問那麼可笑的問題。」他挑起一抹不屑的冷笑,對于她的虛偽,他真想拍案叫絕。
「你究竟想說什麼?」她再也受不了他這種饃糊不清的態度了。
「何必裝傻呢?」他挑起眉反問。
「你……」正當她還想反駁他時,他的手機鈴聲再度大作。
不理會她的叫囂,他逕自接起電話。
「喂……好,我馬上過去。」
掛上電話後,他起身挑了一件簡便的外出服套上。
「你要去哪里?」她急了,她知道一定是剛才那個女人。
「不干你的事。」他冷峻的嘴角道出冷然的回應。
「不,你不能去!」她絕不讓他離開,絕不!
他不耐地推開她荏弱的身子,逕自越過她朝大門的方向走去。
席詠晴追了上去,卻來不及阻止他,只能目送他離去的背影。
「不要啊!不要離開我……」她失心地痛哭,放聲大喊,在這淒絕的夜听來格外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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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點、慢點,別喝這麼猛。」康威劭不斷地制止華璟曄自殘似的飲酒行為。
「讓我喝,我心情不好。」幾杯黃湯下肚,華璟曄感到精神有些恍惚,但仍舊甩不開心底的晦暗。
「你該不會和那女人來真的吧?」康威劭一針見血地道。
聞言,他自嘲地揚起嘴角,舉起酒杯在眼前搖蕩著。
「不過那也好,反正你和她是該來真的。」康威劭意味深長地道。
「什麼意思?」他實在沒什麼心情猜想康威劭話中之意。
「你猜我到美國後,發現了什麼驚喜。」
「不干我的事。」他不甚關心地吐出一句。
「你怎麼知道不干你的事?」
「我不想再這樣下去,我好累,不想再冷戰下去了。」沒理會康威劭的話,他逕自道。
「不想再這樣下去!?」康威劭甚是吃驚地重復他的話。
「是啊。」說出這兩個字的同時,他的眼底閃過一絲痛楚,其中也包含了許多的不舍。
「喂,老兄,你先別沖動啊!是什麼事非得弄到這般田地不可?」想當初他還開心地與他分享他對他老婆的愛慕之情,現在卻弄成這樣,會不會太戲劇化了點!?
「她背著我有了別的男人!」他的聲音有隱忍的慍火,目光霎時變得狠戾。
「真的還假的?」康威劭很難相信看似單純的席詠晴,竟會做出偷漢子這種見不得光的事,雖然他是沒親眼見過她本人,但透過照片,他見她和自己那口子十分神似的樣子,直覺認為她應該是個懂分寸、有操守的女人,想不到啊……
「這種事能拿來開玩笑嗎!?」如果這只是一場玩笑,那該多好!
「這女人怎麼那麼不安于室!那你盡管和她分,不用替我考慮……對了,光顧著和你說這個,話題都被你給扯開了,我要說的是……」康威劭深吸了一口氣,嚴肅的像是要宣告什麼極為重大的秘密。
「我遇見了真正的萬樂雲。」
他的一句話,听得華璟曄一頭霧水,他不解地蹙起眉來,用表情詢問他的意思。
「我在美國時遇見一個女人,她和我……產生了火花,之後,她對我坦白她的身分,原來她就是萬樂雲,我們兜了一大圈後,終究還是回到原點。」康威劭有些不情願地承認自己的心意,情場浪子也被愛套牢,說來還真有些不甘心,表情也變得有些不自然。
「那……你的意思就是說,我的妻子不是真正的萬樂雲!?」他詫異地問。
「事情就是那樣,兜了一大圈,萬常樂根本沒有心要把女兒嫁給我,還隨便找了個人搪塞給我。」一想到此,他為之氣結,在講信用的商場上,萬常樂竟這麼玩弄康家的信任!?
「你們不也騙人。」華璟曄淡淡地回了句。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我們的情況不同。」康威劭還想替自己辯駁。
「有什麼不同?一個不想娶,一個不想嫁,情況是一樣的。」
「好,你對,我錯,行了吧!反正你現在也算自由了,就算要跟她撕破臉也不用怕。不過,你舍得甩她嗎?」康威劭試探性地問。
「哼!」華璟曄冷冷地哼笑一聲,再次飲下一杯酒。
「別喝了,醉了就沒辦法可想了,我的建議是快刀斬亂麻,長痛不如短痛。」康威劭在一旁鼓吹道。
是啊!他在堅持些什麼、在等待些什麼?
是時候下決定了,痛苦將會過去,只是時間的長短而已……
「還有一件事,你非知道不可。」
「說就說,別賣關子。」
「你的妻子本名叫席詠晴,家里原本負債百萬,卻在嫁給你之後償還了所有債務,可見萬老給她一筆可觀的數目,那樣說來,她算是賣身救全家。」
華璟曄聞言,同情她的可憐,卻也責怪她的貪婪,但他沒想過,當一個女人別無選擇時,唯一剩下的只有妥協。
「說穿了還是為了錢,這女人真……」他說不出狠戾無情的話,他對她仍存著憐惜之情。
「那都不重要了,早點替你自己月兌身比較實際。」康威劭不放棄游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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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詠晴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一整夜,也失眠了一整夜。
他徹夜未歸,教她孤枕難眠,心傷不已。
他一定在那女人的懷里享受甜蜜的溫柔吧!只有她還在乎著,希冀著他回頭,真是傻得可以。
為什麼他要背叛她?
難道他曾說過的誓言,都是虛無的謊言嗎?
為什麼他要傷害她?
在她賠上了真心之後,再告訴她游戲結束了?
她沉淪了,收不回那顆失落的心,往後該依附誰而活?
喀!大門開啟,她下意識地閉上雙眼假寐,害怕兩人見面時的爭吵,她選擇回避。
隨著他接近的腳步,一陣薰人的酒氣也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他喝酒了?
他不是在外頭和別的女人一夜快活嗎?怎麼醉成這樣?
他靠近她,在床沿落坐。
「席詠晴,你可以起來嗎?我想和你談一談。」他森冷的嗓音在靜謐的氛圍中炸開,震撼了席詠晴的世界。
他喚她什麼?
他怎麼知道她的真名?
難道一切都東窗事發了嗎!?
「別裝了,我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他不想和她拐彎抹角,也沒心思再陪她做戲,今天他要一個痛快的解決。
「你說吧,我在听。」她試圖壓抑那抹不安與震驚,卻還是忍不住發顫。
「我們就到此為止吧!」
他短短的一句話,讓她震驚不已。
「你說什麼!?」她激動地起身,與他相視。
此刻,她讀不出他真實的情緒,他的眼波十分平靜,沒有任何情緒摻雜其中。
「你听到了。」
「為什麼?是因為那個叫安琪的女人嗎?」一定是她,否則他的態度不會轉變這麼大。
「你別惡人先告狀,做賊的喊捉賊。」是誰先背叛了這段感情,她該心里有數。
「你別含血噴人!我敢發誓我對你的感情絕對忠貞,我沒有做出對不起你的事,倒是你自己,在外面有了女人還敢詰責我的不是,編造一個故事就想逼我知難而退?」她不知哪來的勇氣與他對峙,也許是隱忍太久的不滿,今天一次爆發了。
「隨便你怎麼說,反正我們是分定了,我看連離婚也可以省了,畢竟我們會在一起也是一場騙局。」他不打算對她隱瞞身分,反正也沒什麼好瞞的。
「什麼意思?」這一切瞬時變得好復雜,超越她的理解範圍。
「簡單來說,就是我不是康威劭而你也不是萬樂雲,我們都是別人找來的替身,這樣說你清楚了嗎?」他沒有任何被欺瞞的憤怒,只是單純對她的不貞失望。
「……」她無言地望著他,眼里有著些許意外。
「怎麼?失望了?」
「不,我沒有。」
「對不起,我不是那種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富家公子,我的成功都是靠我自己的力量辛苦堆砌出來的。」
她眼淚無法抑止地掉著,她不是因為被欺騙而難過,她是心疼他的過去。
「那些都不重要,我們仍是我們。」除去那些虛假的身分,他們仍可以是夫妻,不是嗎?
「那些是不重要,但誠如我剛才所說的,你心里有數。」若非她的背叛,他會一輩子愛護她、疼她、寵她,是她自己棄權,怨不得他。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有話說清楚,別這樣吊人胃口。」她受不了他自以為是的態度,好像犯錯的人是她。
「既然你那麼不要臉,那我也不需要對你客氣,我三番兩次見到你和別的男人在咖啡廳里卿卿我我,你敢說沒這回事嗎?」他再也忍不住怒火,什麼君子風度、道德修養均離他遠去,此刻的他只想發泄胸中郁悶的氣焰。
瞬時,席詠晴明白了他的意思,那是一場誤會啊!
「你听我說,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樣,他只是一個朋友而已。」她急切地想解釋,卻被他無情地制止。
「夠了,你別當我是白痴!朋友會那樣深情款款地撫模你的手!?想不到你還真騷,我一出差,你立刻就搭上別的男人,你是不是人盡可夫的女人,不用我講太明白……」
啪!一記熱辣的巴掌印在他的頰上,引發他更深沉的怒火。
「你敢打我……」他森冷的眸轉熾,燃燒著熊熊的烈焰,像要吞蝕她般,教她不自覺地往後退。
「是你該打,你不該這樣污辱我的人格。」她雖害怕他會對她施暴,但她仍是軟不下語調。
「好,不喜歡听我說事實是吧?可以,滾出我的地方,我就不和你計較!」他要將她徹底逐出他的生命。
「我沒有犯錯,為什麼我得走?」她不想走,也不能走,若離開了,就表示她心虛、就表示她默認了那莫須有的罪名。
「不管你走不走,都由不得你。」
他拿出一個行李袋,在屋子里搜尋屬于她的東西,然後一一塞進袋里。
席詠晴望著他的舉動,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她連忙起身拉住他的手臂,制止他。
「你做什麼?我不要離開!」沒了他,她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呀!
「你本來有時間可以替自己好好整理行李的,但你搞砸了這個機會,我只好自己動手了。」不理會她,他完全沒有停止動作的打算。
「不要……不要趕我走……」她苦苦哀求著,淚水爬滿無助的小臉,心里的恐懼瞬間擴大。
他是她唯一的依靠,要是連他都棄她不顧,那她就失去了生存的意義了。
清光了屬于她的衣物、日常用品和一些小東西,他粗暴地將她拉起,而她仍抵抗著,卻不敵他的蠻力。
「不要……啊……不要,我不要離開……求求你不要!」她仍不死心地求他。
他開了大門,把她拉出門外,將行李袋一並丟給她,在她的痛哭聲中,毅然決然地關上大門。
「為什麼?我沒有犯錯,為什麼這樣對我?」她不斷地拍打著門板,扯開嗓門質問,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我可以解釋……你听我說……」他不能就這樣判她死刑啊!
然而,一個小時過去、兩個小時過去……最後,她放棄了。
門外恢復平靜,屋內的華璟曄背抵著門板,不斷地告訴自己,唯有如此才是對兩人都好的決定。
放她自由,讓她飛出他的世界,也許她會活得更好,至于其他,那已經不重要了。
最後,他打開門,屋外的人已經離開。
空無一人的長廊,只有冷風拂過,顯得無盡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