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沖破黎明的黑暗,從窗簾間的縫隙穿入,直射在淡藍色的單人床上。
床上沒人,枕窩還很明顯,可見有人剛醒不久。
浴室傳出流水聲,一刻鐘後,龍冶冽穿著浴抱走進二坪大的小廚房,從冰箱拿出兩顆蛋和昨晚剩下的白飯,亮出拿手絕活蛋炒飯。
蔥花的香味在小空間流動,空了一夜的肚子不爭氣地吶喊,餓壞了。
鈐!短促微弱的電話鈴聲傳來。
這支專線電話好久沒有響過了,他幾乎忘記它的存在。
關上瓦斯,他轉身提起話筒。
「喂。」
(冽,已經起床了?)龍母柔柔的中音暖暖的。
「早安,媽媽。」他抽起面紙擦擦沾染油煙的手。
(近來可好?)
龍冶冽微笑,「不錯,身體健康,家宅平安,生意興隆。」
(上次回家是在四個月抑或五個月前了?)
「今天我提前打烊。」母親一直在叨念著他回家,差不多四個多月未回去,是該回家盡孝心了。
(等你吃晚飯,回來聊。)龍母的興奮掩飾不住。
「晚上見,媽媽。」
母子兩人同時掛斷電話。
家,直到現在都是他魂牽夢縈的地方,年及而立的大男人依舊像個孩童,把家視為最安全、最溫暖的避風港,有了家如同囊括全世界。
龍家有中國古典的雕欄玉砌、朱牆碧瓦、曲巷長廊、人工湖、荷花池……匯集了古代建築的精華,在保證原汁原味的基礎再加上修繕改造,比起北京的頤和園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只是後半部住宅,前半部是現代建築,又分六塊,各被中、日、法、澳、俄、印風格的建築佔據,美輪美奐。建築面積只佔整個龍族主宅的四分之一。
龍冶冽兒時就開始在園丁的幫助下往空地和花圃中種些易活的花草。起初家人很開心,鼓勵他將宅子裝點得更美,他亦陶醉在自己的樂趣中。
但他二十歲那年,管家寧可多請兩名園丁也不讓他插手,他漸漸明白,是爺爺的意思,因為無法容忍長孫是個不求上進的花匠。
晴朗的夜空星子滿天,華燈璀璨,花圃周圍的小燈逐一亮起來,陌上花的夜色沁人心脾。
仍舊談不攏,用過晚飯,龍冶冽不想惹爺爺發火,不顧母親的挽留,毅然回到牧場。他獨自享受的世界沒有親人的希望與責備。
不是提早打烊了嗎,花叢中怎會有人影晃動和水聲?
「嗨,晚安!」狄紅羅知道他來了,在花叢中直起身,送他一個盈盈笑臉,同時打量今晚格外英俊的龍冶冽;其實也沒什麼,他只是換掉制服,穿了一件灰色的西裝,黑色的立領襯衫。
走近看得更清楚,她有點呆呆的,這個男人總使她的心跳加速。
「在忙什麼?這麼晚不回去,家人會擔心的。」外套緊了些,他解開扣子,將手插進褲袋。
連解衣扣的動作都這麼優雅迷人,敗給他了!
「近來少雨,我給花多澆些水,夜里氣溫低,蒸發慢,能多吸收水分。」她盡量鎮定,有板有眼地說,又恨不得槌心兩下,不要再怦怦跳啦,快跳出來了!
「你很聰明。」他語氣中肯。
這方面當然毋需他的肯定,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優點,不過這話也提點了她,難道他一直以為她是個金玉其外的花瓶或是粗魯的好戰份子?
天啊,她給他留下壞印象了!要不要講些淵博的話,或找個有深度的問題同他討論,還是翻本名著與他研究人物性格和寫作特色,「聖傳」可以嗎?「X戰記」行不行?
唉,書到用時方恨少,他的樣子不像是喜歡卡通或武俠小說,鐵定只捧「紅樓夢」一類的書看;可她的書架除了上學時的專業財經課本、參考書外,只剩漫畫、武俠小說和時尚雜志。
「在想什麼?」她為何皺著眉頭,突然原地轉圈?
「啊——」丑態百出,悔恨不及。完了,她的沉著、她的冷靜、她的文雅、她的自制都跑哪兒去了?發現自己愛上他之後,她的性子三百六十度大改變,不得不令人懷疑是人格分裂的前兆。
「你很不對勁,生病了嗎?」他關切地問。
「沒、沒事。」她輕撫胸口,太好了,鎮定下來了。
「那就好。」他放心了。「時間不早了,要我送你回家嗎?」這個時候恐怕少有計程車路過,而且一個女孩子獨自乘車實在太危險。
狄紅羅笑得勉強,她還不想走呀,
他一直看著他,等待回答。
「不麻煩的話,送我到野薔家。」他也該休息了,狄紅羅體貼地想。反正來日方長,有的是機會單獨相處。
「你們住一起?」他吃驚。
她點頭,值得如此大驚小怪嗎?
「她老公沒反對?」憑他對慕歸鴻的了解,他絕對受不了寶貝老婆分出時間照顧除了他以外的任何朋友。
「反對無效。再說,野薔還是跟他睡一間房啊。」如果這樣也要抗議,她才不會由著他無理取鬧,先揍得他滿地找牙再說。
學弟遇到對手了,他從秋紅羅暗咬下唇的小動作判斷。
單野薔一開門,立刻大呼小叫,惹得老公扔下手上文件沖了出來。
「小薔,出了什麼事?」慕歸鴻愛妻守則第四十七條︰老婆有事,即使沒喚你的名字,也要在第一時間趕到她身旁。
「我來了,她一時接受不了。」龍冶冽無力地笑,輕描淡寫的說。
「學長!直一是稀客,進屋坐,有剛煮好的咖啡。」慕歸鴻驚喜之餘連忙邀請。
「不用了,我是當司機送小狄回來。」
「特地?」喊叫後就不再制造噪音的慕太太突兀地插嘴。
龍治冽愣了一會兒才道︰「是的,專程送她回來。」
「快進來交代。」她邊說邊拽人,將門外兩人拖至沙發落座,「你們進展到什麼程度?」一個提前打烊,一個下了班不回家。
她偏頭注視著女被審者,「表白啦?唔……」
單野薔推開一下子跳過來死命捂住她嘴巴的狄紅羅,「有證人在場也要謀殺媒人,活得不耐煩了你。」作啥反應這麼大,嘴巴好疼。
慕歸鴻立刻飛身而至,「疼了?來,老公馬上給你療傷。」他主動吻住她的唇,得到熱烈的回應。法式深吻當場旁若無人的表演起來。
龍治冽顯然不習慣這場面,打算避到陽台吹晚風。
狄紅羅拉住他,見怪不怪地促狹一笑,「一天演十八次,比電影都勤。」眼珠子流轉,揮灑風情,「你可以觀摩見習,以後吻老婆時用得著。」
他被拉回原位,低頭淺笑,陽光曬黑的面皮紅雲飛渡。
縴臂環住雙膝,她大方地凝視身旁靦腆的男人,他不會還沒初吻過吧?那麼一來她豈不是賺大了?就由她來親身教導他如何吻暈對方,順便開啟他純純的情感大門。
「喂,他們怎麼不講話,心電感應嗎?」親熱完畢,單野薔一擠在二人中間。冷不防尊臀被狠狠掐了一把,她杏眼倒豎瞪人。
可偷襲她的人是吃皮蛋長大的,鳥也不鳥她,涼涼的眼示意礙事之人靠邊站。
不想渾圓的翹臀青紫斑斑,單野薔移坐茶幾,同情地問︰「差點忘記問,花匠怎麼變回公子了,被太上皇召回家了?」
龍冶冽苦笑以對,算是承認。
「老頭始終無法接受長孫喜歡做花匠的事實,整目繃著一張老臉無趣極了,我爺爺就不會逼我們做討厭的事。」老古董也是有差別的,還是自己的爺爺好。
「那是因為烈焰盟有好人選繼承。」
不听則已,一听火大!單野薔站在茶幾上,擦腰質問︰「什麼叫好人選,烈焰盟只有一個人能坐穩第一把交椅嗎?我是跳梁小丑不堪重用嗎一.」
長臂一撈,將她自茶幾擄到懷中,慕歸鴻一雙利眼微眯。「你是單家出類拔萃的一員大將,這是事實。」瞪掉她剛要開始的得意,接著道︰「但你目前的身分是慕太太,我慕某人的老婆。」單家是黑道世家,懷中的嬌妻曾是聞名各大幫派的潘朵拉,這段過去教他提心吊膽,久久不能釋懷。他理解烈焰盟的生存法則,卻不樂見最愛是此道中人,她的雙手絕不可再沾血腥。
她深情款款,素手輕撫親愛老公的臉頰,再一次安慰加保證︰「我既成你的妻,今後的路自然與你同行。」他始終怕失去她,怕一睜眼就發現她不告而別,回到那個他永遠走不進的世界。唉,她的信用要破產了嗎?
上帝!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狄紅羅搓著雙臂,「又沒有要拆散你們,卿卿我我怪肉麻的,讓人倒胃口。」
單野薔瞄著龍冶冽俏笑,「有人羨慕喲。」
龍冶冽急忙解釋,「我不羨慕。」
話落,惹來一對夫妻相視大笑,而狄紅羅則白了他一眼,坐在沙發上哀嘆。
他試圖進一步解釋,「我真的不羨慕。」正經八百地聲明卻引來更大的笑場。
「一時半刻無法開竅,希望你不會太辛苦,上帝保佑你。」單野薔同情地調侃狄紅羅,「祈禱你臨死前有機會親耳听到他吐出那三個俗不可耐的字。」
被毫無指望的說法嚇得心緒百轉千回,不會真得等到臨死前吧?狄紅羅心想。
龍冶冽不解,她們的對話他不懂,但嗅出里面有陰謀的味道,而且矛頭似乎指向他,暗自提醒今後出入小心。陰謀的味道令熟知單野薔脾氣的他有了警覺,她雖嫁為人妻,但難纏程度比婚前更上一層樓,畢竟闖了大禍有老公護航,益發有恃無恐。
龍冶冽抬手看表,將自己那杯咖啡喝光,起身告辭。
跟爺爺較了一晚上的勁,心力交瘁,現在只想好好睡一覺。
「午夜場還沒開始,要不要去?」慕歸鴻提議。
狄紅羅正要積極回應,「噢,痛!」腳趾快被踩斷了,恨不得生吞了肇事者,人嬌嬌小小,力道卻大得驚人。
單野薔湊到她耳邊低語︰「矜持。」
龍冶冽對二人怪怪的表情報之一笑,「不去了,大家累了一天,早點休息。」說完,擋住要送他出家門的學弟,微笑走人。
「口水流出來啦。」野薔涼涼的促狹道。
狄紅羅下意識模了模唇角,發覺被捉弄,遞上眼剜人。
「原本能一起看午夜場的。」狄紅羅可憐地撅著嘴。
看完後感到肚子餓了,吃夜宵再自然不過,吃飽了總不好立刻回家蒙頭大睡,于是去海邊散步,這時天快亮了,正好並肩等待日出。她的肩膀瑟縮一下,他的西裝便可順利披上身;她如果踉蹌半步恰巧倒入他懷中,接著……就吻、吻上了。吹了海風,搞不好二人都感冒,一起進醫院,住同間病房,在共同抵抗感冒病毒的非常情況下將愛情推向高峰。
之後嘛……嘻嘻,不出半年,她會讓自己晉升為龍太太、陌上花的老板娘,一年後生寶寶,男的叫龍呻,女的叫龍吟……可琨在沒戲唱了。
「你不該阻止的,他好象很想看電影。」多好的夜晚,錯失良機一定會遭天譴。
「哼!他被魯了一晚上,哪有心情去看電影。」
「為什麼?」狄紅羅記起今天提早打烊,他又穿得精神百倍。
單野薔打了個呵欠,挽著老公走進臥室,關上門前丟了一句極不負責任的話︰「自己問他。」
翌日,掛著熊貓眼的狄紅羅早早來到牧場,賊溜溜地轉著無神且布滿血絲的大眼尋找與龍冶冽單獨相處的機會。
單野薔極有愛心地拿來冰袋為她敷黑眼圈。「一夜未眠?」
眯著一雙眼,她昨晚心緒不寧。勉強睡了兩個鐘頭,走秀時都能保證一天六小時的美容覺,自動休假反而更慘了,已有幾晚夜不能寐。
「冽的家庭比我所想象的還要復雜,當然,這不是說他家庭欠和睦,關系亂套。」她嘆口氣。
單野差回拍拍她的肩,「眼光放遠才會前途無量,最重要的是你要抓住冽,否則一切免談。」
受到鼓舞,信心倍增,沒錯!得到他的垂青才是當務之急。狄紅羅撥開冰袋,頂著熊貓眼跑向花圃。
烈日當空,無一絲風,龍冶冽在花叢中揮汗如雨。
郁金香華貴、高雅,卻非嬌氣的花神,耐得住冷,禁得起熱,傲骨香魂不畏外界變化,環境越是惡劣嚴酷,越是亭亭勃發;唯一的遺憾是一年只開一次。
他未穿上衣,只著白色背心,太陽曬出的蜜色皮膚上閃耀著一層汗珠。原以為正式的裝扮最適合他,其實背心加短褲一樣是好選擇,風雅的貴族,粗獷的花匠,兩種扮相加之于他均不顯突兀。
喂飽了水,花兒嬌艷欲滴。龍冶冽望著一株株美麗的生命,拾起水管以拇指堵住半邊口,甘霖噴霧似的四下灑水,他的前胸打濕了,肌肉的線條隱約可見,養飽她的眼。
見過太多的男模,覺得都差不多,僅有他的不同。
他無預警的轉身,不意外的,她的長褲受到波及。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那邊。」他急忙調轉方向。
「涼涼的。」她喃喃地道,很舒服,清泉注入心田,全身暢快。
她一動也不動,只盯著他笑,臉龐曬出紅潤健康的美,扎兩條麻花辮,里一于以往的都市女郎形象,倒像個奔跑在油菜花田里的農家女。
他明白她的美,並且喜歡她此刻的樣子。今天以前,他是用欣賞的眼光看待她不刻意張揚卻依然耀眼的姿態;而今,他喜歡她內在顯露出的質樸和清純。第一次,他覺得彼此格外的接近。
龍冶冽俯身,摘下一朵黃色郁金香,走近幾步,遞花上前。「送你。」
她驚喜地忘記接花,傻傻地盯著持花的王子,他給了她童話般的禮遇。
「不喜歡嗎?」見她不接,他問。
「不。」她急急地否定,「我受寵若驚。」
他淺笑以對。
「你特別喜歡郁金香。」花朵湊到鼻下,濃香惹人銷魂,這是他鍾情于它的原因嗎?
他點頭,「小時候家中種了許多奇花異草,只有郁金香長得最好。後來又听說荷蘭流傳的故事,古代有位美麗的少女住在雄偉的城堡里,有三位勇士同時愛上她二個送她一頂皇冠,一個送寶劍,一個送金塊,但她對誰都不鍾情,只好向花神禱告。花神深感愛情不能勉強,便把皇冠變成鮮花,寶劍變綠葉,金塊變球根,這樣合起來便成了一朵郁金香。」
「傳說而已。」
「你不認為這個傳說很美?」女孩子不是都喜歡王子與公主的浪漫故事嗎?
她搖頭,非但不美,還令人不滿。
他眼中浮現兩個問號。
狄紅羅若有所思,徐徐地說︰「公主並沒有遇到她愛的人啊!如果是一位勇士帶著皇冠、寶劍和金塊去求愛,在花神的幫助下將三樣東西合為郁金香,贏得公主芳心,有情人終成眷屬,這樣就美多了。」含著淡淡幽怨的剪水雙瞳注著他,傳遞顯而易見的暗示。
資訊在他眼中與難譯的密碼無異,「吸引我的是傳說里的郁金香,而非公主。」
「好可憐的公主,被許多不喜歡的人糾纏,喜歡的那個卻只是遠遠地看熱鬧。」她低聲自語,愁緒不經意間流露,其中的落寞與無奈只得獨飲。
龍冶冽知道不該打听過問員工的私事,但她此時的無助和憂郁讓他無法漠視。
「你有心事?」
「你看得出來?」狄紅羅瞅著他。
「寫在臉上。」他抬手輕捏她的臉頰,隨後一楞,沒料到自己會做出這麼無禮又親密的舉止,急忙收回手。
他的不自在狄紅羅看在眼底,挺開心的。
「你讀懂上面寫的東西嗎?」
他攤手,「我對這方面從無涉獵。不過,如何才能熨平你緊鎖的雙眉?告訴我。」幽幽的問話中盡是憐惜。
「有用嗎?」
「試一試。」
她的身子有氣無力地半掛在他身側,「扶我進屋吧,外面太陽烤得人都焦了。」她煞有介事,扯扯紅潤的臉皮。
他啞然,點了下她的鼻尖,笑她的頑皮和堅強,明明有事卻百般掩飾,但相信她一定能處理好。
當然,龍冶冽想破腦袋也想不到,心事女郎想處理的正是他。只對花草熱情如一的人極少擁有縴細敏感的神經,即使有也都奉獻給那些植物,所以一旦對象換為人時,就會顯得很木訥。
她賴在他身上,被半摟著進屋。
他扶她坐下,有些擔心,「是不是中暑了?」
她笑若艷陽,「只是不願意自己走。」長久以來孤單上路,寂寞難免。
「先喝杯冰茶降溫。」他憂心仲仲,急忙去隔壁找。
狄紅羅望著跑出門的背影輕喃︰「假如你能背我上路該多好。」
今天龍家的主宅熱鬧非凡,張燈結彩,有頭有臉的人物絡繹不絕。也難怪,龍族第七代的二號族長今日大壽,只差普天同慶了。
「不用找他來,我不希罕。」壽星老爺子龍桑步履輕快地下樓,見長媳在打電話,還說什麼「能來就好」,立即氣洶洶地奔過去搶走話筒,朝里面喊︰「誰希罕你回來,不來拉倒,就當我沒你這個孫子。」想叫他先舉白旗?哼,做千秋大夢吧。他狠狠摔下話筒泄憤。
秦寶憐無奈地看著公公,這個老小孩,都七十七歲的人了。真是活寶,教人沒轍。「爸,電話是丁氏的總裁打來的,不是冽。」
呃!龍桑倒抽一口氣,完了,吼錯人了。尷尬之餘他仍企圖扳回一世英明,
「管他是誰,輩分小的喊我聲爺爺總不為過吧!」將話筒撇下匆匆上樓,一張泛紅的老臉想藏也藏不住。
留在客廳的秦寶憐搖頭不止,哭笑不得。不禁自問,有這麼逗的爺爺,兒子怎麼不常回來看看呢,要他接手家族的部分工作也是應盡的義務,又沒有替外人干活。一旦在外頭「玩」野了,等父母年逾古稀還不回家,那才是慘,教她這個做娘的情何以堪!要跟老公合計合計,盡早把兒子拐進門,省得提心吊膽。
陌生花牧場的員工突然以為老板開始養麻雀,否則休息室里吵得亂七八糟該作何解釋?
「讓她一起去嘛。」單野薔不依不饒地扯著老板的衣袖央求。在她的拉扯下,制服的最後一顆扣子始終扣不上。龍冶冽依舊試圖抗拒她的建議。
「只是爺爺的壽筵,大家吃吃喝喝罷了,我不需要舞伴。」
「晚宴有舞會,身為長孫的你不為爺爺獻舞是很沒禮貌的。」她苦口婆心,就差跪下來乞求或以死相逼。
「我不跳舞家人都知道的,沒人會勉強。而且還有冶凌,據說前段日子他一有時間便去練舞,都是高難度的動作,估計是國際比賽中跳的標準舞,他一定迫不及待想在眾目睽睽下炫耀,你何不滿足他的虛榮心?」
「所以我才叫你請紅羅同去,她可以教你搞定那些復雜的步伐,而且她艷光四射,你身為她的男友,多有面子。」至于龍冶凌嘛,單野薔懶得說明,他是在練武,武術的武,認為自己亞洲武壇霸主的腰帶不夠亮,決心再修煉,還自己掏腰包付了一筆龐大的經費支持武術家協會去尋找隱世高手。
「是,很有面子。然後爺爺就會盤問人家祖宗十八代,老媽會拉著她聊家常以期在最短的時間內建立良好的婆媳關系,老爸會當場宣布我的婚期,順便邀請在座各位屆時光臨我的婚禮,而那些唯恐龍家不亂的兄弟姐妹們就會湊成一堆,搬出、辭源。或、康熙字典。來為我尚不知漂流在哪個空間的孩子取名字。」思及將會出現的「盛況」,他的頭皮就發麻。
單野薔忍不住對天花板猛翻白眼,太扯了吧!但那一家子……有可能。龍家人骨子里都有瘋狂因子。
「你該明白我為什麼不請她去了吧?」其實他對狄紅羅的同行充滿著期待。
「娶紅羅當老婆很好啊。」她古靈精怪地狡黠一笑,心里打著小算盤。
龍冶冽笑笑,「她不適合我這個花匠。」
冥頑不靈。單野薔對他吐舌頭,松開緊抓衣袖的雙手放他通行了,去另一頭捅桶,挑撥幾下,說不定有戲。
于是她張牙舞爪,信心倍增地往外跑,銷定目標,連蹦帶跳地撲過去。
狄紅羅正在往車上搬花,香汗淋灕,沒防備有人會沖過來。
單野薔神秘地耳語︰「冽請你一起去給他爺爺賀壽,但又不好意思對你說,只好麻煩我轉告你。」
狄紅羅挑眉,「真的?」
「不信就不要去。」
她伸出食指點單野薔的鼻頭威脅道︰「謊報軍情者,殺無赧!」唇邊隨之漾起笑紋。
「想樂就樂,干嘛憋著?小心便秘。」
她敲了多嘴女一記響頭,「閉嘴。」她轉身樂顛顛地解下頭巾和圍裙,興高采烈地宣布「我翹班了」。
「這樣就跑了?」單野薔抱著花,歪靠著小貨車的門笑著。
「咦,小狄急著去哪兒啊?」阿迪晃出來問,記著狄紅羅還要跟他去送花。
「為相親作準備。」單野薔笑得好不燦爛,仿佛她是要去相親的人。
「相親!」美女也需要相親?不是有一群男人追著跑嗎?可能現在的美女太不成材,需要經過傳統的手段撮合。
「很奇怪是不是?」
阿迪點頭。
單野薔送了他一個少見多怪的眼神,打算找個有冷氣的地方窩著喝茶水;可惜天不遂人願。
「既然小狄走了,你幫忙,一會兒去送花。」
單野薔的臉當場垮下來,犧牲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