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連著幾天被凌書妍纏著問股票的事，沈軒煜居然有點習慣她的存在了，甚至開始想念她身上淡淡的沐浴乳味道。
應該是多芬吧？跟他用的一樣喔！
天啊！他是不是有毛病？竟然對一個年紀頗長的資深美女……不不不，她根本不是美女！
光是那副黑框眼鏡，就是以讓所有男人倒盡胃口了！
不過，就黑框眼鏡下的眼楮倒是很明顯的雙眼皮，被這樣的眼楮凝視，應該很揪心吧……
停、停、停，他到底又在幻想什麼？
但不可否認的，他現在正抱持著期待的心態，等著凌書妍的例行性巡房。
「早啊！今天道瓊跟那斯達克又說了什麼嗎？」凌書妍近來的笑容只為他而展現——
正確的說法是，她幾乎是不笑的人。
「『他們』沒說什麼。」天啊！到底要怎樣她才會懂呢？
「那依你看台股走勢呢？開盤後，什麼類股比較強勢呢？」凌書妍傾身俯視他的筆記本電腦。
香香的，多芬的味道。
「台股還要幾天才開盤。」沈軒煜不著痕跡地嗅著她身上清爽的味道，那是一種他熟悉又喜愛的味道。
「對呀！快告訴我哪支股票比較好，我可以拿我的年終獎金來買。」股市總該落底了吧？她就不信還會輸。
「你這樣不懂股票亂買，根本就是賭博嘛！」投資跟賭博是不同的。
「所以我才要問你的意見嘛！」沒錯，術業有專攻，他說的很對。
嗯！連洗發精應該都是多芬的喔！
沈軒煜嗅著她綰成髻的鄉澤，陶醉不已。
「多芬。」他不自覺地月兌口而出。
「嗄？」有多芬這支股票嗎？
「呃……」真糗，「我是說，你現在手上有什麼股票，我先評估一下。」
「我喔！現在持有的都是博弈類股。」凌書妍雙手抱胸，「你知道你們股市分析師有一個叫阿煜的嗎？就是他說看好博弈股的，結果我買在高點，套到現在！」
阿煜？
好像就是他本人耶！
「博弈？呵、呵、呵……」他想著要怎麼推拖，「是這樣的，去年確實政策通過博弈條款，買博弈股也沒什麼不對。」
只是博弈條款通過，博弈股暫時就沒有上揚空間了，畢竟股票是看未來的預期價值。
「那為什麼我買了之後就開始重跌？」她想到就火大。
「呃……別急嘛！等到六月份應該就會變好了。」據內幕所知，博弈股到四月份又會有一波動作。
「六月！」那還得了？搞不好吳仁耀跟銀行女行員都結婚了！
「別急、別急，操作股票是需要有耐心及遠見的。」唉！搞不好博弈股到六月都還不會有起色呢！
「那可不可以麻煩你運用你的『遠見』，告訴我二月份哪支股票會一飛沖天？我會『耐心』地等待兩天後的開盤。」她非得從股市撈點嫁妝回來不可。
不是這樣吧？
就算是他的VIP會員，也不會這樣要求的，何況她根本百分百是電視會員。
「你是阿煜老師的會員嗎？」沈軒煜挑眉問。
「我之前每天都有收听那個死阿煜的節目，才落得現在人財兩失的狀況。」股票套很大呢！
「人財兩失？」沈軒煜差點嚇死。他可從沒印象他曾和哪個股友「怎樣」。
「我愛的人追別人去了，我賺的錢財沉股海，現在真的是兩袖清風、了無牽掛了。」凌書妍蹙著眉，一臉哀戚。
愛的人追別人去了？
見她傷神的樣子，該死的，沈軒煜心頭竟泛起又妒又憐的復雜心緒。
「你的事就包在我身上吧！」他拍胸脯保證。
「嗄？」包在他身上？
是啊！他是在胡說什麼？
「呵、呵、呵！我是說，我一定會報些不錯股票給你，讓你錢財方面起死回生的。」人的方面……
「嘿！今天『不錯』喲！」凌書妍一邊幫他換藥。
「嗄？什麼不錯？」他不解。
「有『反應』呀！」凌書妍熟練地幫他換藥，並點頭稱是，「這才是你這個年紀應有的『反應』嘛！」
「什麼反應？」他又不是植物人，當然有反應。
「就男性象征啊！終于恢復正常！」凌書妍拿著沾有優碘的大棉花棒，溫柔地為他的「某部位」消毒。
「什麼！」他、他、他……竟然有反應，「噢！天啊！」
沈軒煜一邊覺得羞愧，一邊又不斷聞到凌書妍身上多芬的香味，天人交戰中。
「這是好事，要開心啊！」凌書妍誠懇地對他說。
「不……」他竟對她有感覺？！
別鬧了，這間醫院里還有很多可愛、甜美小護士，他怎麼可以對眼前這個無鹽熟女醫師有反應？
這樣對得起他的審美觀嗎？
「有『反應』，這通常代表你己經恢復健康，應該明天就可以出院！」凌書妍還發現他住院幾天，鮪魚肚也消了不少，「記得出院後飲食要清淡，作息要正常，要有運動的習慣，最重要的是，有飆股要介紹給我。」
「喚！不……」他還兀自沉溺在難以置信之中。
為了參加這睽違了十二年的高中同學會，凌書妍特別慎而重之地穿了粉桔色窄裙套裝，襯出她縴細的身材，並薄施脂粉。
唯一的敗點是，她還戴著那副黑框眼鏡以及綰成髻的長發。
凌書妍依約來到舉辦高中同學會的青青農場，主要目的是想再見見她迷戀了近十五年之久的同學吳仁耀一面。
雖然她跟吳仁耀任職于同一間醫院，但自從他與銀行女行員訂婚後，他便對她避不見面。
不！她不廿心，卸下醫師嚴肅的白袍後，她也是一個甜美的女人，他應該再多看她一眼，再決定是不是要另娶他人……
呃！也許不是太甜美啦！
為了這次重要的見面，她緊張得口紅掉了又補，補了又掉好幾回。
「加油！他最後一定還是會選你的。」凌書妍對自己心理喊話。
當年她選讀自然組，就是看上自然組剛正不阿、實事求是的性格，具備這種特質的男人，才會是好老公人選。
在她高中時代就立定志向，要以把自己嫁給一個好男人作為終生追求之職志，她深信在自然組的領域里遇到的異性相對比念社會組多，萬中選一，哪可能會挑不到好對象。
怪只怪她太死心眼，自從高中迷戀上了班代吳仁耀之後，就「取次花叢懶回顧」，再也看不上其他男人了。
而今三十歲了，吳仁耀追求銀行小姐去了。
上天這樣對她，太不公平了！
在社經地位的價值觀中，醫師的地位比小銀行行員高多了，然而這似乎在愛情里並不適用。
漸漸地，她看到幾個半生不熟的女性面孔，泰半穿著休閑風格的服飾，有些還偕同老公，牽著幼兒，巧的是全部都是情侶裝與親子裝。
這應該是隔壁班社會組的同學吧？
就說吧！社會組的女生較為沒原則，隨便就把自己嫁了。
瞧她們穿那是什麼，一點也不尊重同學會！凌書妍不悅地想著。
哼！反正無所謂，她會來參加這個同學會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再見吳仁耀一面，再給他一個覺醒的機會。
相信再次見到她，他就會驚覺她才是他最正確的抉擇。
沈軒煜當然依約到青青農場參加高中同學會。
像這種高中同學會，舉辦的目的通常不就是為了要炫耀這十二年做了什麼豐功偉業、坐上了什麼地位嗎？
這種展現財力、實力的場合，他怎麼可以放過呢？
他雖然向來不是招搖的人，但可悶騷得很。
關于「炫耀」這回事，當然要秉持他「低調」的原則。
所以「炫耀」這件事，當然得經過一些安排與設計嘛！
既然是約下午五點集合的烤肉，那他當然得在六點左右開著他那名貴的白色BMW跑車出現在眾人面前！
加上最近的腸胃不適，順理成章地，他當然得帶一些令人欣羨，是以顯示身分地位的個人食物，低調的炫耀。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黃昏時分，景致有些昏昧，沈軒煜在同學們面前玉樹臨風地打開車門下車。
「哇！開名車耶！」果然沈軒煜的行徑引來了高中同學的側目。
「媽媽，叔叔好帥喔！」某高中同學年幼的女兒如斯說。
「晚上戴什麼墨鏡，是盲人嗎？」某高中同學酸酸地說。
非常之好，這些就是沈軒煜要的反應，有驚嘆、有酸葡萄心理的嫉妒，這才是真正的成功呀！
「沒什麼啦！這台車才三百多萬，相信大家開的車一定比我的好。」沈軒煜故作謙遜地說。
早在他把車開進青青農場內時，便迅速地梭巡過園內的車種，根本沒有一台是以跟他比拼的。
哈哈哈！大成功呀！
「哇！你是我們社會組的沈軒煜？」同為社會組的同班同學認出他來。
「嘿！我沒認錯的話，你是小弘嘛！」沈軒煜裝熟地拍拍他的臂膀，順勢不著痕跡地秀出他手上的勞力士滿天星鐵表。
「哇！你發達了啊？全身上下都是名牌。」小誠打量著他身上的行頭。
「還好，這波金融風暴影響很大，賠了不少呢！」炫耀這種事的最高境界，是以退為進。
「看來我們社會組里最有成就的就是你了呢！」阿煌邊說邊遞上名片，「我在房仲業，如果你有意願投資房地產，記得找我。」
「我是賓士的業務副理，如果你要換車也可以找我喔！」阿律也遞上名片。
「自然組的班代吳仁耀來了嗎？听說他現在在某醫院擔任總醫師，成就非凡呢！」沈軒煜再來一次以退為進。
「哪比得上你沈大少。」小藍狗腿地說。
「是啊、是啊！你可是知名投顧公司的總經理兼投顧名師呢！」阿殿消息可靈通得呢！他也是電視會員之一。
「我們這一屆，成就最高的就數你了！」小芷也搭腔著。
圍繞著沈軒煜極盡巴結之能事的，正是當年他們高中社會組的彩虹七劍客「弘誠煌律藍殿芷」，憑恃著他們的舌粲蓮花以及柔軟的身段，在工作表現上也有不錯的社經地位。
沈軒煜經過精心設計的出場秀果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這當然也包括了自然組的凌書妍。
凌書妍遠遠地看見一台白色跑車駛來，然後一堆紅男綠女同學簇擁而上，不用仔細看也知道那一定是庸俗而膚淺的社會組同學。
像他們自然組的就清高多了。
還是她那專業、上進又老實的吳仁耀醫師同學最吸引她。
她相信，吳仁耀只是一時被銀行女行員的美麗外型所迷惑，最後還是會選擇默默在他身邊分候十五年的同窗。
「凌醫師，這麼巧，你也在這里呀？」沈軒煜認出她這個多芬口味的醫師。
「沈軒煜！」見到他，凌書妍也頗開心的。自從年後開盤以來，他報給她的股票一路大漲呢！
恩同再造呀！
「咦？你是誰帶來的朋友？」他目光找尋著她的伴。
「誰帶來的？我自己搭車來的呀！」這樣才能讓她心愛的吳仁耀送回家呀！
「你、你、你……」沈軒煜認真地回想究競高中同學之中有沒有這個人，「啊！對了，你是自然組的凌書妍嘛！」
原來他們是同屆的呀！
「那你是……」凌書妍完全不記得有這個同學。
在她的眼里、心里只有吳仁耀一個人。
「不過，我還滿懷疑我們同屆耶！我還以為你差不多三十五、六歲了。」沈軒煜誠實地說出對她的第一眼印象。
「我才覺得你年近四十呢！」想不到他們彼此這麼有默契呀！但是這個默契有點可悲就是了。
「我？年近四十？」好歹他是年輕有為的金牌股市分析師耶！
「依你肝、膽、腸、胃功能看來，猜你四十歲還算客氣呢！」凌書妍向來就事論事，這是身為一個專業醫師應有的素養。
凌書妍的據實以告，听在沈軒煜的耳里，反而像是刻意的諷刺。
「我才在懷疑你是重考很多年才會跟我同一屆的呢！」他當然得反擊才行。
「胡說！我可是我們這一屆年紀最小的早讀生呢！」直腦筋的凌書妍當然還是據實以答。
要說謊，也得先打听好風聲嘛！
「你騙人，我才是我們這一屆年紀最小的吧！」好歹他是九月生的，「我生日九月九日，你呢？」
「我也是啊！」凌書妍說。
「這麼巧？你跟我同一天生日？」聞言，沈軒煜大大對她產生親切感。
他們處女座的人，最愛分「彼此」與「同類」了。
「既然我們同一天生日，那你可以回報我下一波的股票要買什麼呢？」凌書妍現在最在意的事就是這件了。
她可得在吳仁耀向她求婚之前賺到一千萬的嫁妝，這樣才能風光出嫁。
「這沒什麼問題，既然我們都是處女座，又剛好是同一天生日，你的事就是我的來，包在我身上。」身為處女座的沈軒煜，立刻把同樣身為處女座的凌書妍視為「自己人」。
有他的保證，凌書妍喜出望外。
「沈軒煜，你是我見過最不市儈、最不討厭的社會組人。」凌書妍向來最討厭念商學院的人涎著臉的丑陋模樣。
喂？他最不市儈？
沈軒煜嚴重懷疑她眼楮月兌窗。
「呵、呵、呵……是啊、是啊！」身為胡說八道會打草稿的股市分析師，他的「市儈」是很高等級的，讓人難以察覺的。
「剛才有一個社會組的同學，開著一台白色的車來，一堆社會組同學立刻迎上去巴結、奉承，感覺好討厭喔！」
凌書妍對著他吐露心聲。
白色的車？
指的是他的BMW白色跑車吧？
她這家伙是故意在指桑罵槐，還是裝瘋賣傻？
但是看起來都不像啊！凌書妍說話時是那種雙眼會直直凝視著對方雙眼的誠懇貌，眼神完全不閃爍，她不像是那種會尖酸刻薄的人，相反的，她感覺上像個單細胞生物。
當然不是說她笨，她有她的專業，但其他社交的部分確實單純。
「可是高中同學會通常就是用來炫耀自己成就的呀！不然你又是為了什麼而來的？」他沒記錯的話，方才凌書妍也是同學們嘰嘰喳喳討論的有成就同學之一。
她可是某醫院的醫師呢！
「我啊！我是為了吳仁耀而來的呀！」凌書妍甜甜的笑了。
仔細看，黑框眼鏡後的雙眸彎成了美麗的弧線。
「為了跟他一較長短嗎？」沈軒煜立刻補充，「噢！你沒有家伙來比『長短』，應該是一較高下。」
沈軒煜自以為幽默地開了個黃腔。
好歹他在辦公室跟助理妹妹們開類似的黃腔，都能得到青春美麗的助理妹妹們笑得花枝亂顫的回應。
「我在等他向我告白呀！」凌書妍完全听不懂他的笑話。
「告白！」沈軒煜大叫出聲。
他的聲音引來了其他正在烤肉、同樂的同學側目。
「呵呵……沒事、沒事。」沈軒煜連忙比手勢示意。
凌書妍倒完全不以為忤。
她真的是來等吳仁耀跟她告白的嘛！不然吳仁耀為什麼要刻意挑情人節這天開高中同學會呢？
當然是為了在所有高中同學的見證下，向她公然示愛呀！
「對了，沈軒煜，你的胃才剛開完刀，不能吃烤肉。」站在專業醫師的立場，凌書妍覺得自己有義務提醒他。
「放心，我有帶自己專屬的食物。」沈軒煜很得意地向她展示他帶來的金箔飯團。
「這是什麼？」看起來頗可疑。
哇拷！來了個不識貨的。
「這是現在最高檔的『黃金飯團』啊！」他刻意提高些音量，讓附近忙于烤肉的同學听見，「這可是九九九純金的喲！」
果然，他滿意地發現旁邊的同學全豎起耳朵。
「你想死啊？你胃潰瘍、腸道功能不健全，外加肝膽功能退化，還敢吃這種根本無法消化的束西？」凌書妍揚高音地說。
「這很清淡耶！幾平沒什麼味道。」沈軒煜強調著，「只有九九九純金的養生金箔與糯米飯做成的黃金飯團耶！」
重點是九九九純金的金箔。
很高貴吧！這是有錢人的象征。
「誰跟你說吃金箔養生的？你是古代煉丹的書看太多了嗎？吃那些重金屬會死人的好嗎？」身為一名專業的醫師，凌書妍有義務要指正他，「尤其是你這種胃潰瘍才剛開刀的病人，最重要的是，你還有脂肪肝和性功能異常……」
很好，這些話全隨著晚風吹送到每個同學的耳里了。
「凌、書、妍！」沈軒煜咬牙切齒。
「你干嘛生氣？我說的是真的，別忘了，我是你的主治醫師耶！」她再次重申。
她的重申，等同于更加確定他的所有疾病。
哇拷！他今天是走了什麼霉運？竟安排這樣一個煞星埋伏在他的身邊。
「我沒有異常！」為了保留最後一點點顏面，沈軒煜一定要扞衛。
「真的有啦！」天可憐見，凌書妍真的只是據實以告。
「你！」沈軒煜感覺自己快腦溢血了。
不用救他，讓他死了吧！
他寧願死，也不要在高中同學面前丟這個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