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邊桃花不要采 第七章 作者 ︰ 宛琬

相較于風勁文一回到台北時的青天霹靂,回到高雄之後的巫淨,則是心無旁騖地處理起公事。

她把巫水笙和行李交給已經在家門口等待的保母之後,連家門都來不及進,便馬不停蹄地開始準備出貨的事情──

要聯絡日本廠商,要擬定應付的對策,要聯絡可能會知道這種緞面繡的人……最壞的打算,就是一切從頭來過。

傣雅的筒裙刺繡會是最好的第二選擇,可是手工太繁復,該如何簡化呢?再重新設計布面嗎?而能達到她要求的繡工又該去哪里找……

一陣天翻地覆的忙碌之後,等巫淨回到家時,已經天黑了。

她把休旅車停在家門口,熄了火後,趴在方向盤上小憩。

她閉著眼,想著待會兒要做的事──陪笙笙吃完晚餐後,她要去王媽媽那里上香,然後還要再打電話問秘書是不是已經找到繡工人選,還得挑選新的布樣,以備不時之需……

想著這一堆事,巫淨睜開眼楮,失去了休息的心情。

她背起大公事包,下了車,打開一樓大門的信箱,拿出一堆信件,全部掃到袋子里,在走上二樓之前,忍不住回頭打量著一樓的早餐屋店面。

一、二樓原本是妙麗的早餐屋和精油小鋪,三樓是妙麗和晴哲的住處,她和笙笙則住在四樓。

以前,她從不覺得這棟屋子這麼空曠,每當她下班同來時,總是能听到妙麗和孩子的聲音,那讓她有著回家的感覺。

……讓我們試試看能不能營造出「家」的感覺吧。

風勁文的承諾躍上她的腦海,巫淨勾起唇角一笑,想著待會兒要打個電話給他,問問他關于尋找刺繡人選的事。或者,她只是想和他說上一些話,不用太久,三到五分鐘就好。

她走上四樓,把高跟鞋一踢,將公事包往玄關上一擺。

「媽媽,你回來了!」

剛洗完澡,一身香噴噴的巫水笙笑著沖入母親懷里。

「媽媽,今天吃咖哩飯!」她環著母親的頸子,開心地宣布。

「真好。」

巫淨抱著女兒,呼吸著女兒甜軟的氣息,覺得一天的疲憊都在此時褪得一干二淨。不論多忙,她總要撥出時間來陪女兒吃晚餐,女兒就是她最佳的疲憊消除劑。

她朝工讀的保母點點頭,要她先回去。

「勁文叔叔什麼時候會來我們家?」巫水笙問道。

「我不知道,這個周末吧。」巫淨把女兒摟在懷里,一同窩在沙發上。

「那我可以打電話給他嗎?」巫水笙眨著眼楮,已經開始想念風勁文了。

「明天再打給他吧,他今天應該也很忙。笙笙,你去幫媽媽拿運動褲過來,好不好?」巫淨在女兒頭上印了一個吻。

「好。」巫水笙跳下沙發,沖進母親的房間里。

巫淨打了個呵欠,拿出公事包里的信件,一邊看一邊把百貨公司廣告、郵購目錄全都丟到垃圾桶里。

然後,一封她完全沒預料到的信出現在她眼前。

精子銀行?

他們干嘛寄信給她?

一股不安的感覺盤據在心頭,她抿緊唇,低頭就要撕開信封。

嘟嘟嘟──家中的對講機正好在此時響起。

「喂。」她心不在焉地接起對講機。

「我風勁文。」

「你……你怎麼來了?」巫淨有些驚訝,她看著手里精子銀行的信件,一陣心慌襲上心頭。

「你先開門再說吧。」

她按下開門鈕,同時回頭對女兒喊道︰「笙笙,你的勁文叔叔來了。」

「哇──」巫水笙跑出客廳,一路笑咪咪地跳下樓梯。「叔叔!叔叔!叔叔!」

巫淨則是急忙將精子銀行的信件塞進抽屜里。

「小公主!叔叔好想、好想、好想你喔!」

听到風勁文的聲音,巫淨心虛地看了抽屜一眼,深吸一口氣,努力擠出一個若無其事的笑容。

「叔叔,你不要一直親我的臉啦!會痛痛!」巫水笙笑著抗議道。

「抱歉,叔叔還來不及刮胡子。」風勁文抱著她,牢牢地凝視著她漂亮的小臉蛋。

是心理作用嗎?他愈看愈覺得笙笙像他,愈看愈覺得怒不可遏。巫淨怎能狠下心來隱藏這個天大的秘密?!

巫淨站在玄關處,看著風勁文抱著巫水笙慢慢地走上四樓。

「怎麼突然跑來了?不是說這個周末才會來嗎?」她狀若輕松地問,給了他一個微笑。

風勁文放下巫水笙,面無表情地瞥了她一眼,轉身逕自走入客廳中,從頭到尾一語不發。

他漠然的神色讓巫淨蹙起眉,也隨之斂起表情。他遠從台北趕來高雄擺臉色給她看?沒必要吧!

「我幫你找到了會緞面繡的人。」風勁文板著臉,沉聲說道。

「你怎麼找到的?」巫淨喜出望外地驚呼出聲,手掌不自覺地撫上他的手臂。

「總會有人有辦法的。那位老師傅住在香港,但是曾在台灣學過魯凱族的緞面繡,我已經幫她訂好機票,請她明天就過來,能做多少算多少。」他深邃的眸子微眯,視線不曾離開她的臉。

「這真是太好了!沒想到事情這麼快就解決了。」她興奮得沒注意到他怪異的神色,倚著他的身子,長吐出一口氣,輕笑起來。

「既然我已經替你找到會刺繡的師傅,那麼我就算贏了賭約,明天我會搬進來這里。」風勁文把她推到一臂之外,雙臂交叉在胸前,口氣不善。

「你是認真的嗎?」巫淨仰頭看他,擰起了眉。

他為什麼一直瞪她?

「我當然是認真的。而且──」他拉長聲調,站到巫水笙身後,握住她的肩膀。「我還以為不論我有沒有替你找到會刺繡的師傅,你都應該讓我住進來,不是嗎?」

「你是什麼意思?」巫淨不解地抿緊唇。

「這個意思。」他從身後的褲袋里拿出精子銀行寄來的信函,往桌上一扔。

一看到信封上「精子銀行」四個大字,巫淨整個人呆愣住了。

「打開來看啊。」風勁文厲眼一瞪,等著听她如何自圓其說。

她瞪著那封信,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而上,她的全身仿佛失去了溫度,驀地打了個冷顫。

她伸手拿起,逐字逐句地看完了那封信,卻仍然不敢抬頭,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他。

最後,她一聲不吭地把信往桌上一放,拉開抽屜,拿出精子銀行寄給她的信。

信中指責她不該未婚而違法使用人工生殖,還提到風勁文有權對她提起告訴……一堆把責任歸咎于她的字眼。

「見鬼了!既然木已成舟,他們就不會按照規定,等到孩子滿十八歲之後再說嗎?」巫淨把信往地上一扔,忍不住出聲咒罵。

「哪里有鬼鬼?」巫水笙馬上縮到風勁文的身邊,眼楮害怕地眨啊眨的。

「沒有鬼鬼,是你媽媽亂說話。」風勁文彎,安撫地拍拍她的臉頰,心柔軟地牽動著。

他從不曾想像自己的血脈會培育出什麼樣的孩子,可他現在知道了。一旦知情後,他就再也舍不得離開笙笙了。

笙笙擁有他的眼楮,而且她既乖巧又可愛,是個漂亮到讓人愛不釋手的寶貝。

「他們不應該告訴你的。」巫淨忿然又說了一遞,像只無頭蒼蠅似的在屋里晃來晃去。

「正常狀況之下,他們的確是不會說。但是,對于你這種經由賄賂而得到精子的行為,他們當然有檢舉的義務,否則對捐精人不公平。」風勁文不客氣地反擊道。

巫淨昂起下巴,腦中的混亂及心中的著急,讓她沒法子好聲好氣地說話。「你想怎麼樣?」

「我想怎麼樣?你的口氣可以再蠻橫一點!」風勁文火了,嗓門也跟著大起來。做錯事的人是她,她居然還能如此理直氣壯?!

「你當初捐精子時,不就預期孩子是和你毫不相干的嗎?現在又憑什麼來質疑我的對與錯?!」巫淨大吼出聲,害怕他就這麼搶走女兒。

巫水笙害怕地看著兩個大人,悄悄地退離,把自己縮到沙發的角落。

「我捐精子時,確實是預期孩子會和我毫不相干,但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先認識了笙笙,我喜歡上了她,我想要盡我的能力來照顧她。」風勁文眯起眼瞪巫淨,聲音低嗄,表情隱含威脅。

「我不會讓你帶走笙笙的!」巫淨握緊拳頭。

「我不會搶!我只是要讓‘我的’女兒過更好的生活!」他用力捶了下牆壁。

「你這個半途冒出來的爸爸,沒有資格說這種話!」巫淨也不甘示弱地重拍了下桌子。

這女人簡直欠扁!風勁文磨牙瞪著她。

他的孩子如果有個健全的家庭,那他當然可以不予以計較,但是他現在相當確定,笙笙的生活如果有他的話,肯定可以過著更好的日子。

因為巫淨大情緒化、太歇斯底里了!

「你當時還騙我說你和孩子的爸爸有一夜!」他的語氣咄咄逼人。

「難道我要直截了當地告訴你──嗨,風勁文,你有了一個女兒嗎?」她瞪他一眼。

「我要告死那個冉麗文!居然敢私下從事這種販賣精子的行為!」風勁文愈想愈火冒三丈,指關節扳出喀喀聲響。

「你們這些男人都一樣,當初如果不是你們被冉麗文的外表迷惑,又怎麼會一個個簽下捐精同意書?」她記得冉麗文告訴過她,台灣的精子銀行捐精來源不易取得,所以冉麗文才會以美色來引誘優質男人上門。

「我捐精是為了讓那些無法生育的夫妻能有得到小孩的機會,不是為了讓你這種自作主張的獨身女子,擅自決定一個小生命的誕生!」風勁文咆哮出聲,五官氣到幾近扭曲。他這輩子從沒這麼生氣過!

「我為什麼不能決定?我非常肯定自己能給孩子不虞匱乏的生活。」她壓住開始抽痛的鬢邊,感覺一整天的疲累全在這一刻襲向她。

「你有沒有想過,孩子要的不只是物質上的滿足?正常的環境才能培養孩子健全的人格。」

「我只是寂寞,不行嗎?!」她失控地大叫出聲,只想盡快結束這場爭吵。

「孩子不是狗!」她大聲,他比她更大聲。

「我當然知道孩子不是狗,所以我才選擇生個孩子!」她握緊拳頭,很想一拳揍向他的臉,好叫他閉嘴。她的頭快痛死了!

「你能不能不要這麼愛辯?我告訴你,我們兩個是糾纏定了。我今天晚上就要在這里住下,直到你親口告訴笙笙,我是她爸爸為止。」風勁文月兌掉西裝外套,忿忿地往沙發上一坐。

「你不準住在這里!笙笙會怎麼想?」提到女兒,她立刻轉身尋找女兒的蹤影。「笙笙?」

「笙笙?」風勁文陡然轉身,環顧客廳,卻遍尋不著那個小小人兒。

他和巫淨對望一眼,兩人眼里都有著懊惱。

他們居然吵到連笙笙離開客廳都毫無所覺,天知道笙笙會有多害怕。

風勁文一間一間地推開房門,卻仍然沒有看到巫水笙的蹤影。

「她會不會跑出去了?」巫淨臉色慘白,話未說完,她已經飛奔下樓梯。

風勁文跟在她身後,兩個人同時對著街道大喊──

「笙笙!笙笙!你在哪里?」

馬路上除了汽車的引擎聲之外,只有他們倆呼喚女兒的回音。

「你先回家去找,笙笙膽子小,不見得是跑出門了,她可能躲在哪一樓,或者是哪個角落。你想一想,她平常最喜歡待在哪里?」風勁文催促著,十二月天里卻急出了一身冷汗。

「她……」巫淨六神無主地扯著自己的頭發,眼眶發紅。「笙笙沒有最喜歡的地方,通常我在哪里,她就跟著到哪里,最多會窩在晴哲的房間──啊!」她轉身又住房子里跑。「笙笙一定是在晴哲的房里!」

風勁文也跟著往上跑,一路直沖上三樓。

三樓客廳的燈亮著,留晴哲的房門被打開來,孩子斷斷續續的哭泣聲從門內傳來。

「笙笙?」巫淨放輕腳步走過去。

「……媽……媽……」巫水笙躲在枕頭後,哭腫了眼。

巫淨飛奔進房間,一把擁住女兒的身子。

「你嚇死我了!你知不知道媽媽有多擔心?我不是告訴過你很多次,不可以一聲不響的跑掉嗎?你下次如果再這個樣子的話,我會生氣罵人的!如果你跑出門,被壞人抓走了,我就永遠都見不到你了,你知道嗎?」所有的壓力在此時全涌上,她完全沒法子控制自己的嘴巴。

「巫淨,夠了。」風勁文握住她的肩膀,阻止她繼續指責女兒。「是我們的錯!如果我們不爭吵,笙笙怎麼會害怕地躲起來?你不要又嚇壞她了。」

「我在教我女兒,你不要插嘴!」巫淨抱著女兒,怒瞪著他。

「你們……不要吵架,好不好?」巫水笙扁著嘴,一雙水亮大眼可憐兮兮地直淌著眼淚。

風勁文感覺整顆心都扭絞起來,伸開雙臂一把擁住她們母女倆。

巫淨僵住身子,卻因為考慮到女兒的心情,而沒有開口趕走他。

風勁文將下顎靠在她的頭發上,突然間低笑出聲。

「你笑什麼?」巫淨瞪他一眼,怒氣一觸即發。

「我覺得我們兩個活像一對已經結婚十八年的怨偶。」他摟著巫淨的腰,又低頭在巫水笙的額間落下一個輕吻。

「我們如果在一起,注定會是一對怨偶,我早就說過我們不適合。」巫淨猛然別過頭,還未平息的心湖再度掀起滔天巨浪。

她抬手壓住太陽穴,感覺她的頭快痛死了!

看到她的動作,風勁文先拿了張面紙擦干巫水笙的眼淚,然後把這一大一小全都推上樓,在客廳沙發上坐好。

「你說錯了,我們性格互補,再適合不過了。」風勁文壓住巫淨的太陽穴,以指舒緩她的疼痛。

「你現在為了笙笙,什麼好听話都說得出來。」她回他一句,眼皮卻已經悄悄闔了起來。

她好累、好累,能不能讓她休息一下再開戰?

風勁文把巫水笙摟到身邊,教她怎麼樣幫巫淨捶肩膀。

巫水笙捶得起勁,一下子就忘記自己剛才還在難過,小臉上的表情很認真。

「小姐,你這話不夠厚道吧。我可是在收到精子銀行的信之前,就決定要追求你了,這可是千真萬確的事實。」風勁文猛戳了兩下她的風池穴。

「哼。」巫淨冷哼一聲,聲音卻已開始虛軟。

「你現在可以幫我跟笙笙正式介紹了吧。」風勁文握住她的肩膀,想趁她神志不清時搞定所有事情。

「我不介紹,除非你確定你已經可以承擔‘父親’這個身分。」所有睡意在瞬間褪得一干二淨,她驀然睜開眸,瞪他一眼,「‘父親’是一輩子的事,不是你可以說丟就丟的感情。」

「你以為我剛才搭飛機的時候都在和空姐調情嗎?我在來的路上就已經想清楚了。」他沒好氣地回應。

「那麼你以後如果結婚了,打算如何告訴你太太這件事?」巫淨反問,心頭像梗了一根刺,不舒服到了極點。

「你那麼緊張干什麼?搞不好我娶的是你,那不就什麼問題都沒了。」他樂觀地說道,已經把巫水笙抱在腿上,又親又摟又呵癢的了。

「我沒打算要嫁人。」巫淨斬釘截鐵地拒絕。

「瞧吧,最大的問題永遠在你,不在我。」他舉起雙手,做出投降的動作。「那你至少該讓笙笙有個真正的爸爸吧。她那麼小、那麼脆弱,社會的目光又那麼無情──」

「我知道了。」巫淨握住女兒的手,不客氣地把問題都丟回他身上──他愛負責就讓他負責吧。「笙笙,勁文叔叔有話要告訴你。」

「感謝你的開場白。」風勁文瞪她一眼,雙臂抱起巫水笙,讓他們的視線平行。

「笙笙,你想不想要有個爸爸?」

巫水笙用力點頭,一點再點,點到眼眶里的淚水都掉出來了。

巫淨在一旁看著,差點也跟著掉下眼淚,她垂著頭,不敢看風勁文一眼。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媽媽啊,怎麼從來就不曾體會笙笙想要爸爸的心情?

「笙笙,那叔叔當你的爸爸好不好?」風勁文握著巫水笙的手,很慎重也很緊張地問道。

她眨著眼,顯然有些不解。「像我們以前約定的那種秘密爸爸嗎?」

「不,是可以在別人面前大聲喊的那種爸爸。」他和女兒相認的命運怎麼這麼坎坷啊?

「我不知道耶。」巫水笙拉著母親的手,小心翼翼地問道︰「媽媽,叔叔可以當我的爸爸嗎?」

「你自己決定。你如果喜歡風叔叔的話,那你就可以請他當你爸爸。」巫淨低頭以額頭輕觸著女兒,低聲說道。

「叔叔會當那種一直陪著笙笙的爸爸嗎?」巫水笙著急地問道,小臉認真到連眉頭都皺了起來。

「嗯,我會一直陪著你,直到笙笙的白馬王子出現為止。」風勁文捧著女兒的隻果臉,再三保證。

「可是笙笙已經有白馬王子了啊!」巫水笙笑咪咪地看著他,那雙眯起的眼眸簡直就是他的翻版。

「誰?」風勁文有點不是滋味。他的寶貝笙笙才三歲,居然就有了白馬王子?!

「幼稚園老師說晴哲哥哥就是我的白馬王子啊。」巫水笙笑嘻嘻地摟著他的手。

「那是爸爸好,還是晴哲哥哥好?」風勁文嘟起嘴,抱著女兒追問道。

「風勁文,請你不要問這種幼稚的問題來混淆孩子的視听。」巫淨丟給他一個白眼,才回頭向女兒說道︰「愛是不能比較的。」

「笙笙听不懂媽媽在說什麼。」巫水笙很老實地搖搖頭,注意力很快地又轉回風勁文身上。「爸爸為什麼不早點來找我呢?」

「因為爸爸每天都忙著采路邊的桃花,根本沒有空找你。」巫淨在一旁說著風涼話,臉頰靠在抱枕上,眼眸半眯。

她管不了,也不想管了。隨便他了!

「爸爸以前可沒有亂采桃花,爸爸采的是有益未來的好桃花!」開什麼玩笑,如果當初不是他對精子銀行那朵桃花有意思,現在哪來的可愛女兒?「而爸爸沒找你的原因,是因為有巫婆把可愛的笙笙藏起來了,所以爸爸才找不到你啊。」風勁文急忙為自己辯解。

這男人竟敢罵她是巫婆?巫淨抬高眼皮,以最凌厲的表情瞪他一眼。

不過,他正忙著和女兒你儂我儂,根本沒注意到。

「來,再叫一聲爸爸!」風勁文用鼻子輕觸著女兒的,開心地要求道。

「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巫水笙雀躍地一連叫了好幾聲,叫得他心花怒放。

「寶貝寶貝寶貝……」他把女兒抱得很高、很高,高到她咯咯直笑,喘不過氣來,他才放下她。

巫淨看著他們打鬧成一團的熱絡模樣,不知道自己應該做出什麼反應。天知道,她費了多少心思想當個好媽媽,可情緒卻老是失控。

「爸爸啊……你真的每天都去采桃花嗎?那下次笙笙也一起去,好不好?」巫水笙眯著眼笑,很自然地跟風勁文撒嬌。

「寶貝,你千萬別听你媽媽胡說八道,爸爸真的、真的很久沒采桃花了。」風勁文舉起手發誓,看著沙發上那個幾乎陷入沉睡狀態的女人。

他現在想采的只有巫淨這朵帶刺的玫瑰,即便知道自己鐵定會被花刺扎得滿手傷,他也不在乎。

「爸爸,我們一起去采花回來給媽媽畫,好不好?媽媽最喜歡畫花了。」巫水笙黏在風勁文身上,興奮地爬來爬去的。

「我想,你媽媽絕對不會喜歡爸爸采的桃花。所以,爸爸從今以後對于路邊的桃花,是采取不想采、不會采也不要采的態度,懂嗎?」風勁文一挑眉,似笑非笑地睨巫淨一眼。

「我才懶得管你要不要采路邊的桃花……」她眼眸半睜,不以為然地冷哼一聲。

「管一下嘛。」風勁文朝她拋去一個媚眼,打算在最短的時間內讓所有事情回到正軌。

「無聊。」巫淨半側過身,把臉埋入抱枕里,悶聲說道︰「我這里只有基本的盥洗用品,其余的東西請自備。」

風勁文勾起唇淡淡一笑。這個驕傲的女人怎麼連認輸都這麼倔強啊,明明就是同意他日後留宿在這里了嘛。

「寶貝,明天想不想跟爸爸一起去買衣服啊?」風勁文引誘著女兒。

「媽媽也一起去嗎?」巫水笙問道。

「我還有工──」巫淨皺著眉,直覺就要拒絕。

「媽媽當然要去,以後我們都要全家一起出動。」風勁文打斷她的話,還握住她的手。

「我──」

「你不準拒絕,你欠我笙笙三年的成長時間。」他再次打斷她的話,嚴肅地說道。

「你有沒有搞錯?如果不是我決定要生下笙笙,你根本不會有女兒。」巫淨立刻回嘴。

「我知道,所以我現在很感激你。你放心好了,我這人非常懂得知恩圖報,我隨時都準備好以身相許。」他坐到她身邊,摟過她的腰,輕咬著她的耳朵說道︰「今天晚上我們徹夜不眠,如何?」

在巫水笙看不到的角度下,他的大掌探入巫淨的襯衫下,在她細滑的腰間輕輕撫弄著。

「在孩子面前別胡說八道。」巫淨故意把身子往後一壓,讓他的手被壓制在沙發與她的背之間,動彈不得。

「我這人向來是有口皆碑,用過的都說好。」他的唇抵上她細致的頸間,趁她倒抽一口氣時,得空的大掌隨之覆上她的臀部。

「很抱歉,我有潔癖。」巫淨霍然站起身,拉著女兒走到離他最遠的沙發旁。

兩人還沒坐下,巫水笙又跑回風勁文身邊,「我要跟爸爸一起坐!」

風勁文朝巫淨比了個勝利的V字型手勢。

「親愛的,你要對我有信心啊。自從認識你之後,我就開始守身如玉了。」他舉高右手做出發誓的動作。

「無聊!」雖然听起來還滿受用的。

「女人,你要怎麼樣才會對我有信心?」他雙手一攤,一副「你說了算」的樣子。

「我現在對我自己都沒信心了,怎麼還有法子對你有信心?」她低喃著,愈想愈煩躁,一雙手探入發絲間,把頭發全弄亂成一團。

「我懂了。」凝望著她縴細的側臉,看著她擰緊的柳眉,注視著她緊繃的肩膀,風勁文知道自己從不曾這麼想為一個女人遮風蔽雨。

「你懂什麼?」她疑惑地抬頭看他。

「我懂你的不安,懂你這麼剛強的人要習慣妥協是多麼不容易的事,懂我會用我的柔情包圍你,懂我會讓你在不知不覺間適應我、離不開我。我懂了我未來應該采用的追求方式,我懂了該從哪里著手才能讓你敗倒在我的石榴褲底下──」

「停,我不想懂了。」她猛戳著手臂上的雞皮疙瘩,表情卻是柔和的。

「沒關系,我懂就好了,你不用懂。我們現在去吃晚餐,慶祝一家團圓吧。」風勁文站起身,順手拉起了她。

「那我可以去坐馬馬嗎?」巫水笙抱著他的大腿,期待地問了一句。

「沒問題。」他一拍胸脯,在女兒面前萬事OK。

巫淨關上燈,拉著女兒的手和風勁文一同走下樓梯,她閑聊似的問道︰「你是怎麼找到那個會緞面繡的香港師傅的?」

「我突然想到莉迪亞喜歡旗袍,和幾個大陸師傅很熟,問來問去,就不小心問出來了。」他簡單回答。

「喔。」巫淨點點頭,沒再追問,可卻不得不承認自己心里確實是有疙瘩。

莉迪亞和風勁文的關系,絕對不像他所說的那麼簡單,至少,莉迪亞那方看來很在意他,而他和莉迪亞也仍保持密切聯絡。

「你開車吧。」巫淨把車鑰匙遞到他手里,不準自己再多想。

若是這份幸福該屬于她,那麼她不會讓自己的胡思亂想毀了它。

把握最佳時機,讓成就沖到最高點,才是她最擅長的事,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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