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毅飛看著毫無生氣,躺在他身側的寧沁——
原本紅潤的雙頰,此刻已然全失了血氣,若不是她的胸脯局穩定的上下起伏,他或許會以為躺在身側的,不是個活人而是具失了氣息的尸體而已。
他伸手解開她被綁住的雙手,看見她那皓玉似的手腕,已被布條磨破了皮,那未干的血痕,在在的提醒自己方才的暴行。
對于女人,他向來不必強迫她們,因為只要他一個眼神,她們便會撲倒在他的腳邊,乞求他的垂憐。
但是,她激怒了他,讓他回想起那最不堪的過往,而憤怒擊潰了他向來引以自豪的理智,讓他像發了狂的野獸般的索取著她。
看到了無生氣、一臉慘白,宛如死之將至的表情,他的心中有著諸多的不忍與悔恨。他輕輕揉搓她受傷瘀紫的手腕,力道輕柔就怕再度弄疼了她。
似乎將自己這輩子的眼淚都給流干了的寧沁,慢慢的自恍惚中回過神來。原本渙散的目光,也漸漸的找到了焦點。
她看到燭光隔著紗帳閃動,看到頂帳上頭的花紋,一時之間她有些弄不清楚為什麼會在這個陌生的地方?
「你的手……還痛嗎?」低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讓她差點嚇得叫喊出聲。
幾乎是同時,她用力的將被他給握住的手給抽了回來,也因此扯動了上頭的傷口,疼得讓她皺起了眉頭。
顧不得自己的身體仍處于極度的不適,她抓緊覆在身上的被子,死命的往牆角退——
「不要踫我……不要踫我……」她低著頭,喃喃地說著︰「你不要踫我……」
她的舉動在在刺痛著項毅飛的良知。
「你的手受傷了,」悔恨不足以形容他目前的感受,但是已經做了的事,是再也無法婉回的。「讓我看看你的手。」
「你走開!」
當他試圖靠近她時,她像只被逼到絕境的野獸,不顧任何危險,一想只想離開這個讓她受傷的地方和人。
她出其不意地沖向項毅飛,在他還不及做任何反應時,十指使勁的劃了過去,在他俊逸的臉龐上留下了兩道血痕。
多年來的訓練,將他的身體訓練成一遇攻擊,便會出手反制。當她的手抓花了他的臉之際,他的手心已經匯集內力朝她的背部重重一擊。
寧沁的身子本就單薄,根本承受不住他這一掌,整個身子直直的飛出床榻,重重的落在冰冷的石板地上。
項毅飛想趕在她落地前接住她的身子,不過顯然還是遲了一步。
他趕忙抱起她的身子,仔仔細細的檢查她身上是否還有其他的外傷,而後將她又給抱回床榻上,拉過她的手替她把脈。
惟一值得慶幸的大概就是他及時收回八成的掌力,要不寧沁這會兒恐怕真要香消玉殞。
「不要踫我!」當寧沁睜開眼,發現自己竟然還在他的懷抱中,不顧自己是帶傷之身,死命的掙扎起來。「放開我!」
「你受傷了!」他試著與她講理,但是她愈見激烈的掙扎,讓他不得不加重力氣好制伏她。「你這麼動,只會更嚴重!」
「我寧願死,也不要你這個畜牲踫我!」恐懼使她口不擇言,使她忘了先前的教訓。
這時,項毅飛放開了她,她抓住機會,逃離他的懷抱,但還是無法離開床榻。
「我說過,沒有人可以叫我畜牲。」那些這麼叫過他的人,墳前的雜草早己有半人高了。「不要讓我說第三次。」
她眼中的懼意、額角的青紫、以及殘破的衣物,是他還能勉強維持理智的原因——他已經因為憤怒,做出他此生最不恥的事,他不能重蹈覆轍。
「你的手受傷了,」他不顧她的抵抗,硬是將她的手給拉了過來。「需要治療。」
寧沁不發一語,不斷的扭動自己的手腕,試圖將被他箝制住的手腕給抽回來。
她這無言的抗議,更是加深了項毅飛的罪惡感,但是這份罪惡感,並沒有讓他顯現出溫柔的一面,反而讓他惱怒不已。
他甩開她的手,憤然的下榻。
盛怒中的他,大手一揮將桌上的茶具全給掃到地上,瓷器碎掉的聲音,讓坐在榻上的她身子一凜,開始不停打顫。
他的怒氣她已經嘗過了,現在他正在房內恣意的發泄怒氣,讓她不由得怕得渾身發抖。
現在她心里只希望他趕快離開這個房間、趕快自她的眼前消失……
「你到底想怎麼樣!」項毅飛簡直快瘋了!
她像個受傷的小動物窩在床角,不停地顫抖,身體受了傷,卻不讓他照看——她是要故意要折磨他嗎?
他的問題,並沒有得到解答。因為寧沁只是抱著身子、低著頭,開始不停地啜泣。
牙一咬,他的重拳擊落于桌面。
「你給我安安分分待在這里,」他惡狠狠地威脅道︰「如果你妄想逃亡、或是尋死,我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你!」
這女人如此的不知好歹,他又何必感到愧疚?更何況,她原本就是西昊王的女人,而西昊王所有的一切,原本都該是他的!
他要自己的女人又哪里有錯了?他干嘛因為她表現的可憐樣,便心神不寧?
這一切,若他有錯,那也是西昊王逼的——
若她真的要恨,那麼恨那個拿她當交易的父王,恨那個同意她父王條件的男人吧!
寧沁不清楚項毅飛那個可怕又可恨的男人,到底是什麼時候離開房間的,她只知道當她止住不停打顫的身子時,在她身邊的是一個綰髻的女人,正遣著幾個下人不斷的挑著熱水往一個大木桶里倒。
她驚懼的眼隔著紗帳看著這群人的舉動,仿佛他們是由另一個世界來的。
過不了一會兒,那些挑水的下人全都退了下去,最後一個離去的人,將門給帶上,這時房里只剩她與那個指揮下人做事的女人。
「公主,請過來淨淨身子吧。」她走到床榻前,掀開簾幕,同時作狀要將寧沁緊抓的被子給拉開。「你走開。」寧沁揮開她的手,不讓她有機會靠近她。
「公主,」對于寧沁的反抗,這女人壓根兒沒放在心上。「剛才堡主從這兒便交代我來照顧您,您就給我個方便,別為難我了。」
「那個畜牲說什麼,都與我無關!」
听寧沁這麼說,那女人皺起眉頭——
「公主,您千萬別再這麼說堡主。」不是她危言聳听,而是任何膽敢這麼侮辱堡主的人,早到閻王殿去報到了。
「他是個畜牲!」累積多時的恐懼終于在這時爆發出來,寧沁像瘋了似的叫喊︰「不只是個畜牲,他甚至連禽獸都不如他……他……」
一想起他對她做的事,淚水猶如決堤般的涌現,她無法想像這種事竟然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疼痛,不是她要哀悼的!那種無力回天的煎熬、那種無法反抗的痛苦、那種宛如世界在眼前崩裂的震撼……她的人生就這麼輕易的教他給毀了!
「公主,你的好日子過得多,可能不了解這世界就是這個樣子啊。」
柳紅杏徑自拿了條布巾以水沾濕,走到她的身邊,以女人特有的溫柔抹掉寧沁臉上的淚。
「你現在的身份、處境,可不比你當公主時那般的威風了。」她的語氣沒有侮蔑的意味,只是照著事實說出來。「在這里,堡主就是王,他要你死,絕對沒有任何人保得住你;他要你活,也絕沒人敢讓你咽了氣……你能做的只是順著他的意過日子,若你執意要反抗他,只是與自己過不去而己……」
她似乎想到什麼似的,照料的手停了下來,雙眼也迷離了。
寧沁發現她的異狀,喚了她一聲——
「這位姐姐……」紅杏的話,她是听進去了,但是要她做到……好難、好難啊。
紅杏回過神來,繼續著她剛才的工作。
「公主,听我一句勸——堡主對女人來說是個可怕的男人,能順著他,你就盡量順著他。」
寧沁看著她,心生一計。
「姐姐,這里這麼可怕,不如咱們想法子逃出去吧!」
只要她能逃到西昊,也許就能找到-兒,只要找到她,那往後就不必擔心了-兒點子多、心思巧,她們三個女人總會可以找到棲身之處。
這些日子以來,她深深的體驗到可悲卻真實無比的事——女人,不過是男人桌上的籌碼,隨時可以被犧牲、被取代、被替換。
身為一個女人,著實是非常悲哀的一件事——如果,有那麼一絲的可能,她要找一個完全沒有男人的地方就此隱居一生。
听著寧沁這麼說,紅杏的神情一凜,立即否定她的想法。「不,公主,絕對不要有想逃的念頭——上一個試圖逃走的女人,被堡里的士兵活活凌辱至死!」
她的話讓寧沁心口一驚。「項毅飛居然允許這種事發生!」
「公主,」紅杏笑了,笑中有些悲傷、又有些了然。「堡主痛恨女人、尤其是出身高貴的女人,這幾乎是堡里眾所皆知的事。在他眼里,女人甚至比不上一匹馬來得有價值。但可悲的是,幾乎所有他要過的女人都愛上他……」她幽幽的嘆了口氣。「公主,我奉勸你一句話絕對、絕對別愛上他。」
寧沁看著她,心下有些了然。
「你曾經受過他?」
「曾經,」紅杏輕輕的一笑。「不,我現在還愛著他,而且會永遠愛著他,但是我知道,他永遠不會愛我。」
「為什麼!」寧沁不懂,那個殘酷、冷血、無情的男人,何以值得一個女人以一生的愛相許。「既然你知道他不會回報你的愛,你為什麼要留下來!」
「不為什麼。」紅杏不願再多談。「倒是你,听我一句勸,別再和堡主唱反調了,在這里明哲保身才是最重要的。」
「不,我寧願死也絕不接受!」
向來,寧沁是柔順的、是不多言的、是沒有意見的……但是,從昨夜起,這樣的寧沁再也不復存在了!
一個無聲、無求、無欲的女兒,到最後淪為父親對外求和的工具……因為她的無為,沒有人真正的關心過她、真正問過她心里想要的究竟是什麼……到現在,她的人生竟然悲慘到淪為一個男人報復、發泄獸欲的工具……不,她絕對不接受這種事!
既然,她無法活著逃月兌,那麼她就要借由死來尋求解月兌,逃離這個殘酷、無情的世界。
房門輕啟,外頭的寒風尋著了縫隙鑽了進來,形成了一道氣流,使得燭火在空氣中輕晃,整個房間的光影霎時動了起來。
項毅飛身著雪白輕裘,身上那渾然天成的霸主氣勢,讓遠遠坐在牆角的寧沁也不由得感受到那強大的氣勢。
「你躲在牆角做什麼,」在那快速的一瞥後,他並未將注意力放在如同驚弓之鳥的她身上。「還不過來替我寬衣。」
听了他的命令,她不禁倒抽了口氣——她不是他的婢女、更不是他的女人,他憑什麼這麼的使喚她。
反抗的種子眼看就要萌芽,但是紅杏的話卻跳進了她的腦海里,讓她及時阻止了即將出口的話。
「是,堡主。」她強迫自己在他面前示弱、強迫自己要學會謙卑,她要讓他對她不起疑心。
寧沁低著頭走到他面前,伸出小手開始替他寬衣。
「你倒是個識相的女人。」當她替他解開身上的盔甲,不得不靠近他的身子時,他附在她耳邊,輕輕的說了這句話。
他的話就如同針般的刺耳,讓她的身子微微一顫,但是她很快的穩住自己的身子、控制住自己的脾氣。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壓抑著胸口的怒火。「這是你是地盤,你要我生、沒人能讓我死得成;你要我死、沒人能讓我活得成。」
「很好,看來你終于了解了自己的處境了。」他的話不帶一絲的情緒,只是依照事實將他心中的話給說了出來。
是啊,她怎麼會不了解呢?自從他對她做了那件事後,她再清楚不過了。
「堡主,你究竟想留我多久?」她必須知道,如果她的自由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那麼她就必須做一件她不想做、可又不得不做的事。
毫無預警的,項毅飛一手揮開了伏在身前的寧沁——
「你沒有資格質問我的決定。」他的眼神冷漠,對著因他的力量而跌倒在地的她,沒有絲毫的溫情。
「這是關于我的事。」她沒有費力去管身上的疼痛,反而以一種堅定的眼神看著他。「我有權力問。」
項毅飛看著跌坐在地的她,以一種永不妥協、絕不屈服的眼神瞪視著他時,他的心房仿佛被狠狠的撞擊了一下,整個身子為之震撼不已,腦海里呈現一片白亮的景色,那這片白亮中他什麼都看不到——除了寧沁那雙堅定不移的眸子。
「女人,」她激怒了他,但同時的,她也喚醒了他——喚醒了他對欲的渴求、對她的想望。「在我的地盤上,你只是個俘虜,你沒有資格跟我談權力!」
「沒有人會一輩子當俘虜的。」她撐起身子站了起來,毫不在意的拍拍自己的衣裙,仿佛剛才她不是被他以蠻力給推倒,而是自個兒不小心跌倒。「除非你打算到我死為止,都不放過我。」
寧沁自認,她在父王心目中的地位壓根兒不重要……而在西昊王的眼里,乎她、沒人愛她,更不可能為了她大動干戈,舉兵來犯。
而她對他們的影響力,更是微乎其微,很快的,項毅飛會發現他擄來的這個女人,壓根兒一點用處也沒有。
「堡主,你該明白西昊與東琰絕不可能因為我再起戰火。」
她可以想像得到,如果她被擄的消息傳回東琰,那麼她父王忙得,不會是為了找她,而是找到另一個可以替代她嫁到西昊的女兒。
「就像你說的,東琰是個弱到必須以奉送女人以換取和平的國家,而西昊王絕不會因為少了我這個女人,而有任何的感覺……你留著我,」點用處也沒有。」
項毅飛听到寧沁如此平靜的談論著自己的事情-仿佛她說的對象只是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而她話中的冷漠與疏離,讓他十分的不悅——他不準她像個活死人,眼神木然、神情淡漠,好似現實的一切,已經與她無關,好像她已經不存在這世上。
「我說過,你沒有權力質疑我。」她的反抗讓他惱怒,但是他發現眼前的她,更讓他生氣……而且心慌。「除非我不要你,否則,你就得一直留在天鷹堡。」
這時,寧沁突然笑了——笑得如同一朵薔薇綻放在春日的朝陽下,那般的美艷、那樣的月兌俗。
「其實,你心里清楚我說的話是對的但是,我就是不懂,你為什麼不肯放了我?」她慢慢的靠近他,近得連他的氣息都能沾染到她身上。
她的笑媚惑了他,讓他卸下平日的戒備,他的手自有意識的撫上她細女敕的臉頰,而她身上沐浴過後的香味,更讓他無法保持高度警覺。
「你不肯放了我……」她跨坐在他的膝上,深深的望進他眼里,看到自己的倒影。「我只好——」
這時,她突然將自己的身子貼上他的胸膛,一雙小手探向他別在腰間的長劍,奮力的一拔,長劍頓時出鞘,露出點點精光,就在她準備揮向他時,她的手腕被他緊緊握住,動彈不得。
「只好殺了我?」項毅飛的俊臉此時泛著個極度危險的笑容。「然後,再讓我的屬下殺了你?」他輕輕搖了搖頭。「想法很好,可是你忘了衡量自己的能耐了。」
他霍然而立,單手抓住寧沁的雙腕——
「看來,不真的給你教訓是不成了。」
當晚,寧沁由項毅飛的臥房,住進了天鷹堡的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