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索拿過溫的衣物,替她穿好,抱她回房,讓她在柔軟床鋪上安睡。
她沉睡時,他就坐在她旁邊看書,感覺她在身邊。偶爾她翻身,她令床墊下沉的重量,和他心頭高漲的幸福感形成甜蜜的對比。
直到他開始有睡意,暗示清晨的來臨,他正考慮叫醒她,她家的電話響了。會這麼早打電話來,一定是有重要的事。他馬上喚醒她。
溫立刻回到自家,電話響個不停,直到她按下擴音鍵。
「喂?小?不好意思,這麼早打來吵你,但我有重要的事。」
是雷家華。跟過來的凱索懶懶地坐在沙發,溫沒要他回避,他就不客氣地跟著听了。
「昨晚,研究所被吸血族襲擊,死傷很多人——」
「什麼?」溫震驚。「什麼時候發生的?」
「昨晚十一點多的時候。」
「昨晚十一點?為什麼沒有人通知我?」這麼嚴重的事情啊!
「他們先通知我,我想我能處理,又想你最近很累,需要休息,就沒打擾你。那些反對研究計劃的吸血鬼入侵研究所,幸好赫密在場,驅散了那批吸血鬼。我們死傷了不少研究員,瓦什會的貝小姐也受傷了,現在我派人在現場處理,情況穩定了,你不需要擔心。」
「嗯,你能力真強,真是我的好副手。」溫冷冷嘲諷,她是異術署的頭兒,出了這種大事,應該笫一時間讓她知道,雷家華卻自作主張,代替她發號施令,別以為她不知道他在玩哪一套。「那現在呢?怎麼又想到通知我了?」
「我調閱了保全公司的資料,你鄰居那位吸血鬼在晚上八點和凌晨一點,有刷卡進出的記錄.我猜應該是出去和回來。也就是說,研究所被襲擊的時候,他可能在外頭,你知道他去了哪里嗎?」
溫心虛。「我……不知道。」晚上八點,那時他過來她家,至于凌晨一點,是她睡不著,過去他家,之後就……
她望向凱索,他眉微挑,似笑非笑,似乎覺得這狀況很有趣。「我帶了陳主任和吳警官過來,想問他一些問題,他人在嗎?」
在,在她旁邊。溫想申吟,要命,真尷尬,為什麼這麼巧?她剛從凱索的床上醒來,雷家華馬上帶人殺來,雖然目標不是她,但要是被他們發現昨晚發生什麼事——
凱索突然開口︰「我就在溫署長家里,在她旁邊。」
溫瑗嚇一跳,差點沒拿抱枕砸他。他竟然不打自招,這時間人在她家里,別人會怎麼想?
電話詭異地靜了幾秒,雷家華原本從容的語氣變得僵硬。
「既然你在旁邊,想必都听清楚我們的對話了,不需要我再解釋一次。你不介意我們上去問幾個問題吧?」
「我說介意你們就不問了嗎?要問就上來吧,不過天快亮了,我得回房里待著,你們最好快點,我沒辦法保持清醒太久。」
「好,我們就在樓下等,警衛不讓我們上去,要小下來帶人才行。」
小?叫得真親熱。「好啊,你們稍等,「小」馬上下去帶你們——」話還沒講完,通話就被掛斷,生氣了嗎?凱索低笑,嘖嘖,真沒風度。
溫撫額,一大清早就覺得頭痛。「你確定要讓他們上來?」
「為什麼不讓他們上來?我又沒去襲擊研究所,隨便他們怎麼問,拒絕反而顯得可疑。」
「可是,我們……我們……」
凱索很清楚她在煩惱什麼,唇一勾。「放心吧,等等你別說話,都讓我應付,他們什麼也不會知道的。」
十分鐘後,溫整理過儀容,陪同雷家華一行人來到凱索的臥室。
她神色鎮定,仿佛詢問凱索只是簡單的例行公事,其實心髒怦怦跳,看見床鋪還維持她離開時的凌亂模樣,她臉頰發熱。
凱索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神態輕松,但臉色明顯變得疲倦。
「趁我還醒著時快問吧,等我睡著了,就很難叫醒。」吸血族在太陽升起後必定入睡,這是身體的本能,比人類的睡眠更難抗拒。
雷家華沉聲問︰「剛才我跟溫署長講電話時,為什麼你在她家里?」
溫心髒劇烈一跳,暗暗咬唇。
凱索聳肩。「這和研究所被襲擊有關嗎?拜托不要浪費時間,趕快問重點。」
這家伙,臉色真難看,活像抓奸在床的丈夫,前男友的佔有欲還這麼明顯,可笑。
雷家華瞪他,非常不喜歡這個不太正經的吸血鬼。他取出一張紙。「這是從昨晚到今天凌晨,保全公司提供的進出刷卡記錄,你能解釋昨晚八點你出門去了哪里嗎?」
「昨晚八點?我想想……」凱索故作沉思狀。「嗯,我過去小一家了。」
「你過去她家做什麼?」雷家華語氣很酸。
「這和研究所的事有關嗎?反正我沒去研究所搞屠殺就對了。」
「好,那半夜一點也有記錄,你去了哪里?」
「我想想……喔,是小過來我家,我開門讓她進來。」
溫眼皮抽搐,感覺陳主任和吳警官的視線都投向她,她望向一旁的牆壁,假裝研究壁紙,在內心把凱索踹了一萬遍。笨蛋笨蛋笨蛋!這是哪門子的「我會應付得很好」?根本是全部招認!
「她這麼晚過去找你做什麼?」
「放心,我們不是計劃血洗研究所。」感到對方快噴火了,凱索才懶懶一笑。
「我倒是很好奇,你們憑什麼來質問我?就靠這麼一點薄弱的時間證據嗎?難道因為我是三起命案的嫌犯,哪個地方有吸血鬼殺人,你們就要算到我頭上?」
陳主任道︰「我們是想,因為下手的是吸血鬼,你可能知道一些內情,所以——」
「我完全不知道,而且讓我提醒你們,這次的研究計劃是我大哥推動的,我干麼破壞自己大哥的計劃,扯他後腿?」凱索唇邊笑意凍結。「異術署就算急著破案,要找代罪羔羊,也要考慮一下合理性吧?要是我大哥知道你們來質問他的親弟弟,他會不會覺得你們在破壞雙方的信任?你們自己想。」
陳主任和吳警官沉默。他們原本就覺得不太可能是凱索干的,因為毫無動機跟必要,但雷家華堅持要來,他們只能听命,現在站在這里被削,有夠衰。
「那你解釋清楚,你到溫署長家做什麼?」雷家華自知理虧,問不下去,改咬另一件事。
「敦親睦鄰啊!」凱索還以燦爛又暖昧的笑容,吃醋是吧?酸、死、你!
「半夜在敦親睦鄰?」雷家華額上青筋跳動。
溫突然想到一個恐怖的可能——萬一凱索決定實話實說呢?幾個小時前他還在計較她想隱瞞兩人關系,雖然後來妥協了,但也許他不甘心呢?不行,她不能讓他繼續說——
「對啊,我跟她借漫畫來看,有什麼不對嗎?」
「漫畫?」雷家華愣住。
「我成天被你們監控,很無聊,就跟她借漫畫書來看,有個藍色機器貓的漫畫叫做《哆啦A夢》,挺有趣的,我昨晚跟她借,一點的時候看完了,小還沒睡,我就再跟她借了幾本,她拿過來給我,你想听听我對竹蜻蜒的感想嗎——」
「你耍人嗎?」雷家華怒道︰「就算要編理由,也編個像樣點的好嗎?」
「我是說實話,不信的話,你可以抽問我漫畫內容。再說,我跟小看漫畫或看電視,有必要跟你報告嗎?你又有什麼資格過問?」
「誰準你叫她小璦?」
「我看你叫得挺順口的,我也叫叫看,不行嗎?」
「好了,到此為止。」溫插口。「既然證明他和研究所的事無關,就沒必要繼續了。你們先出去,我有話跟他說。」
陳主任道︰「署長,你家里真的有漫畫?」
「嗯,我喜歡看漫畫,收集了很多,你要去我家參觀嗎?」她知道對方想求證,為了取信他們,她勉強可以容忍外人進她家幾分鐘。
「不必了,其實我也常跟我孫子一起看《哆啦A夢》,真的挺好看的。」陳主任一笑,向凱索點頭。「打擾了。」然後他與吳警官走出房間,雷家華心不甘情不願地跟著出去。
等房門關上,溫松口氣。「我還以為瞞不過了……」
「不就說我會處理的嗎?」凱索把她拽進懷里,抱個滿懷。
「是啊,你處理得真「精彩」。」害她嚇出一身冷汗。
他低笑。「說謊的要訣在于百分之九十九是真,關鍵的百分之一是假,這樣對方就會被唬過去。刷卡記錄騙不了人,就在別的地方動手腳。」
他沉吟。「听他們說研究所出事時,我哥在現場,應該不會太嚴重,但接下來幾天,你要辛苦了,萬一事情傳出去,會鬧很大。」
「研究計劃是秘密進行的,相關人員都簽署了保密條款,是如何跟家屬解釋比較困難,還得小心不能讓媒體知道。」
「別太累了。」他抱抱她。「我看你的副手很矛盾,他好像還愛著你,又不太尊重你這個署長。」
她苦笑。「他一直不認同我的能力,認為我沒資格管理異術署。」
「其實他沒看錯你,你監守自盜,把嫌犯吃了,真要不得,你這位署長太失格了,更糟糕的是……」他在她耳邊暖昧低語。「你還想再吃一次。」
她噴笑。「這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說。」
「難道你不想嗎?」他擁緊她.教她感覺到他堅實身體暖熱而強壯,她膝蓋發軟。她難得想偷懶,想和他倒在地毯上嬉鬧,講些不重要但有趣的話,逗彼此開心,無意義卻快樂地廝混一整天……但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唉。
「今晚你過來我這,或我過去你那邊?」他語氣很理所當然。
「再說吧。你快去休息,我該走了。」她推他上床去睡,替他蓋好毯子,關了燈,她才離開,把他留在黑暗的睡眠里。
溫從凱索住處出來,陳主任和吳警官已經下樓了,雷家華在走廊等她。
她淡淡問︰「你怎麼沒回去?」
「我還是覺得凱索很可疑。」
「他已經解釋過了,陳主任和吳警官也都沒說什麼,不是嗎?」
「那都是他片面的說法,誰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支持他大哥的計劃?從頭到尾沒看他出面幫忙,這算什麼支持?」
「至少他有不在場證明,出事的時候,他在屋子里看漫畫一"
「哈,看漫畫?這種可笑的理由誰會相信?」
「不然我把他看過的漫畫交給你,你帶回去驗指紋,總可以吧?」
「他進過你家,多的是機會假造證據,指紋不能證明什麼。」
溫嘆息。「你要這樣吹毛求疵,那人人都是嫌犯了,接下來你要不要懷疑我跟他串供騙你們?」
「反正我覺得他不對勁,好像隱瞞了什麼。」雷家華不情願地道︰「他好像喜歡你。」甚至,他覺得溫也喜歡凱索,兩人交流的眼神很微妙,旁人看來可能沒什麼,但在曾經與她交往過的他看來,兩人的眼神藏著太多情感。
要不是作賊心虛,溫會狠狠地嗤之以鼻。現在的她只能露出覺得好笑的表情。「你在胡說什麼?」
「他喜歡你,而且進過你家,我不相信你們一大早在一起,什
麼事都沒發生。」
溫听得出他在嫉妒,反正沒證據,她沒必要應付他的猜疑。
「那等你找到我們「發生了什麼事」的證據,再通知我吧!我要回家再睡一下,不送了。」
「你不可能笨到跟一個吸血鬼在一起吧?」
她腳步頓住。「什麼意思?」
「你是異術署的署長,要是跟個非人類的生物在一起,旁人會怎麼想?你的中立性會受到質疑,更不用說政府的原則是隱瞞吸血鬼的存在,上頭可能會因此撤換你。」
溫只覺有只巨大的手掐住她胸口。「這……不需要你擔心。」
好心情突然蒙上陰影,她抿唇,頭也不回地走進家門。
如溫所預料的,研究所的善後工作雖然繁重,但不難。
最難受最麻煩的是解釋遇害者的死因,除了從優撫恤,基于政府的保密原則,她必須杜撰這些人為何遇害,並在媒體聞風而來時,準備一批假資料給他們。事後,研究所也遷移到更隱密的地點,加強安全措施。
她不喜歡說謊,但只能服從上頭的指示,因此每天從早忙到晚,有時還要開會到深夜。
但不論每天多晚下班,她隔天都精神奕奕地上班,因為家中有個能讓她恢復元氣的人在等她。
晚間,通常是她過去凱索那邊。他會幫她做晚餐——她很意外他懂得料理人類的食物,手藝還不錯。
凱索倒覺得理所當然。「就像舞蹈一樣,做菜也是一種技能,學就會了,我喜歡看食物漂亮地放在盤子上,就學著做。」
她會在他家用晚餐或宵夜,讓他把她喂飽,然後,把握她睡前可憐的少少時間,他們聊天、看漫畫,或者進行某些,咳,該在床上發生但很少在床上進行的事,或者只是靜靜依偎,一起看電視。她常在夜間新聞的播報聲中墜入夢里,隔天醒來在自己床上,床頭留有紙條︰幫你做好早餐,在冰箱。
她好像請了一位稱職的管家,但管家不會這麼細膩周到,她好像養了一只紆壓的貼心寵物,但寵物不會和她說話,不會在她傾訴時給予回應,不會給她溫暖有力的撫慰擁抱,他是寵物嗎?她反倒覺得,被寵的是她。
偶爾,她把公事帶回家處理,凱索會到她家陪她。他固定待在原本那一坪的位置,她明白,他是在讓她習慣他。他待著不動時,完全融入她的家。就像一件家具,讓她漸漸克服不安,習慣家里有他。
她忙碌時,他看書,偶爾她眼楮倦了,抬起頭,常發現他若有所思的視線,眼神交會時,他們不約而同地微笑,又各自繼續手上的事,沒有只字片語,靜靜相伴,溫柔安穩的感覺很陌生,卻讓她很感動。
除了母親,她第一次和所愛的人待在家里,每天都迫不及待地想下班回家,因為有他,家變得令人期待。
凱索也很詫異,流浪了很久,沒想到定下來這麼容易,感覺這麼好。他喜歡新鮮刺激,無法在同一個地方久待,每天對著同一個人會無聊,可是當那個人是溫,他只希望她能陪他更久。愛上她,他變得容易滿足,規律的日子意味著天天都會見到她,就不會乏味,她把他馴服了,曾是酷愛飛翔的鷹,愛在他腳上系了一根線,因為另一端系著她,他就不想再遠揚。
這晚,因為三起命案出現新的證據,溫把資料帶回來研究,凱索興致勃勃地也想參與。
「有什麼新證據?快告訴我,你們查到哪邊了?」
她笑著搖頭。「你是嫌犯,怎麼能讓你知道案件的狀況?」
「我以為你相信我是無辜的。」
「這是兩回事,我在感情上信任你,也可以在理智上判斷你沒有涉案,但是偵查中的案件,別說你是嫌犯,就算是我的親人朋友,我也不會透露。」
「喂喂,你這樣會讓我懷疑你不太愛我。」他嘆氣,假裝不滿,其實很欣賞她的公私分明。
她笑了。「其實,幾乎已經確定前兩件命案不是你做的。」她已經和陳主任與吳警官討論過細節,三人意見一致,在這兩天的會議上就會提出來,提早告訴凱索結果也無妨,她只是故意讓他著急一下。
「原本以為兩個女孩雖然在同一個補習班上課,但課程錯開,應該沒有交集,現在警方找到證人,證實她們彼此認識。關鍵是其中一個女孩的同學,持有一本她的書,對方嚇壞了,不敢把書的事告訴別人,直到這兩天被約談才說出來。那本書搜集各種神秘學的知識,其中有三早在講如何透過自殺獲得新生。那本書是禁書,早就沒在市面流通,警方還在調查她們如何得到這本書。」
「她們都是自殺?」
她點頭。「兩個孩子的人際關系都不好,家庭也不穩固,一個是父母離異,另一個是父母各有外遇。書上提到的儀式,奉獻對象是吸血鬼,所以要仿造傷口,把血獻給吸血鬼享用,所以傷口有兩個洞,位于頸部動脈,法醫檢驗後在傷口我到墨水的痕跡,應該是死者用筆做了記號,再刺傷自己。至于現場遺留的痕跡,和那本書描述的儀式完全吻合,其中一人用來刺傷自己的小刀也終于找到了,總之,前兩個案子已經可以確定和你無關了。」
「只剩第三個案子吧?老實說,看起來真的很像吸血鬼干的。」
「偏偏那孩子生前確實見過吸血鬼。」
「就是我。」凱索無奈。「我發誓我除了做鬼臉嚇他,連他一報頭發都沒踫到。」
「我知道。我有個想法,可能是襲擊研究所那批吸血鬼做的,他們想破壞計劃,故意殺人造成恐慌,以恐嚇我們,尤其第三個案發現場很凌亂,像是泄恨的結果。」
「那我就沒嫌疑了吧?」
「還沒有,這只是我的推測,沒有證據支持。」
「喔……」他眼眸閃爍。「那賄賂署長,例如用美色招待,會不會讓案子加速往有利我的方向偵辦?」
她笑了。「當然不會。」
「為什麼?現在不是很流行美色招待這一招嗎?」他對她拋媚眼。「吸血族第一美男子伺候你這麼多天,你好歹該有點表示吧?」
她哈哈笑,還第一美男子咧,這厚臉皮的家伙!她故意踐踐地道︰「你伺候我太多天了,沒新鮮感,我已經膩了,換個人來再說。」
他瞠目。「你是嫌棄我嗎?你不能這樣,玩弄過我冰清玉潔的身體,把我的便宜佔光光,竟然不負責?」
她涼涼道︰「既然說是招待,還有要人負責的嗎……」她忽然尖叫,因為他撲過來偷襲她,搔她癢,害她笑得軟倒在地毯上。
兩人玩鬧了五分鐘,氣喘吁吁地倒在地毯上,心滿意足地躺在一起,兩雙迷蒙的眼楮笑望彼此。
「跟你在一起,我很快樂。」他握起她一束發絲,放到唇邊親吻。
她微笑。「我也是。」
「等異術署還我清白,我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吧?」
「嗯……應該吧。」她眼角跳動一下,唉,這又是個難題。
「到了那時候,我不想搬走,還是住在你隔壁,住很久很久很久……」
「那是多久?」
他假裝想了想,其實心底早有答案。「一輩子好嗎?」
「這是求婚嗎?」她訝異。
「你會答應的話,我馬上跪下來求婚。」
「這樣太投機了吧!」她大笑。
「我是認真的好嗎?沒辦法,都是你不好,害我這樣胡思亂想……」
「原來是我的錯啊?」她嘖嘖搖頭。「你倒說說看我是怎樣不好。」
「我本來一個人過得很好、很堅強,但在你身邊,我整個放松下來,每天都好開心,本來很習慣孤單,現在卻害怕起寂寞,我幾乎有點怕,要是離開你,我再也快樂不起來……」
她笑不出來了,心被他沙啞感性的嗓音磨過,被他熱情的眼楮點亮。這麼巧,他說的怎麼也都是她的感觸呢?
「我想跟你永遠在一起,跟你成為一家人,將來,也許這個家再多幾個人……」
「你想要小孩?」
「你不想要?」
「我沒想像過自己當媽的樣子。」他與她的孩子?她腦中很自然地出現畫面,他牽著酷似他的可愛小男孩,孩子有她的黑發,吸血族的紅色眼眸……不過,這個不正經的爸爸肯定會帶壞小孩,她大概得花很多精神矯正孩子的行為。
「沒關系,到時候自然就會了。」他還興致勃勃地計劃。「一個家最重要的是有規矩,首先,養老鼠當寵物是絕對不能接受的。」
她噗哧笑出來。「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我最近把布奇教得很乖,它都不騷擾你了,你就跟它和平相處嘛。」
吱!躲在茶幾下偷听很久的布奇伸出頭,黑色小眼楮不爽地瞪著他。
「哪有和平相處,都是我在躲它……」這時,電話響了,打斷他的話。
溫接听電話,留下凱索和松鼠大眼瞪小眼。
「你的主人說了,我們要好好相處,你要听話,知道嗎?」
吱!松鼠逼近他,尾巴不懷好意地輕輕晃動。
「如果你是不高興我剛才挑撥離間,我道歉,我只是開玩笑,別介意。」他沒種,先投降可以吧?他暗自祈禱溫快快回來救他,卻見她拿著無線電話走到書架邊,邊通話邊翻揀架上書籍,每本書拿出來,看看架上空位,又放回去。
一看就知道,她又在尋找那條失蹤的項鏈。
她幾乎無時無刻不在尋找,打開抽屜拿東西,一定把整個抽屜都看過,打開櫥櫃拿盤子,碗盤後方也要瞧瞧,昨天還因為看到書架底下有個東西發亮,她花了半小時把書籍搬下來,把書架移開,結果發亮的東西只是一塊玻璃碎片。
項鏈是母親的唯一遺物,他能理解她迫切想找回的心情,每回看她執著地到處翻找,讓他難過,如果她非得找到不可——他何不讓她「找到」?逝者已矣,項鏈也是沒有知覺的死物,只要能安慰她,假的又何妨?
他大哥是珠寶設汁師,仿造項鏈不是問題,問題是他不知道項鏈的樣子。
他瞧向沙發旁的小桌,上頭有張她與她母親的合照,她母親頸上就戴著那蝴蝶項鏈。
吱!吱吱吱!小松鼠對他叫個不停,聲音很有敵意。
「安靜點好嗎?我不懂松鼠語,你吱到口水干了我也不了解你的意思。」凱索抓過一本雜志放在身前當盾牌,一面把照片拿來端詳,可惜項鏈拍得太小太模糊,他得跟她拿更清楚的照片,當然不能讓她發現他的真正目的——
吱!小松鼠突然向他沖來,凱索本能地把雜志往前一擋,砰一聲,松鼠煞車不及,直直撞上雜志,翻身摔倒。
「好,剛才挑撥她拋棄你是我不對,我都道歉了,你還想怎樣?你明明知道我怕你……」咦?這小惡魔怎麼不動了?
只見松鼠躺在地,肚皮向上,四腳朝天,毛茸茸的大尾巴直挺挺像一把雞毛撢子。凱索錯愕不己。不會吧?只是輕輕一撞,這小東西就掛了?
他拿雜志輕輕戳它,松鼠軟綿綿地晃一下,還是不動。
他驚恐萬分。完蛋!他把她心愛的寵物弄死了!這小生物怎麼這樣脆弱啊?輕輕一撞就駕鶴西歸了?怎麼辦?說不定只是撞昏了,做個CPR就會醒?
不行,與其跟老鼠嘴對嘴,他寧可吞泥巴。那怎麼辦?這可是她心愛的寵物啊!剛才的甜蜜、一生的承諾,灰飛湮滅,再無希望啊!
絕不能讓她知道真相,買一只賠她吧?不行,說不定她會發現,還是先把松鼠藏起來,等她找不到,也許會以為松鼠逃跑了。
她一定會很傷心,但無論如何總比死掉好……
他好心虛,罪惡感好濃,他弄死一條無辜的小生命,還要欺騙心愛的女人……
「你在做什麼?」溫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他趕快用雜志把松鼠撥到沙發底下,轉身擠出笑臉。
「我在看你和你母親的合照,項鏈拍得很模糊,你有清楚一點的照片嗎?」
「沒了,我只有這張。怎麼突然對項鏈有興趣?」
「呃,我在想,我常來你家,說不定哪天就在哪個角落發現了,研究一下它的樣子,看到的時候才知道。」
「嗯,其實也不用特別記,只要知道它是純金的,墜子是蝴蝶,很好認……」
她突然發現沙發下露出一小截毛尾巴。「布奇?」
完了。凱索瞬間冷汗狂飄,血液凍結。
「布奇,我說很多次了,別躲在沙發下。」她伸手到沙發下模索,把松鼠拉出來。「布奇?」她發現松鼠不動,模模它,變了臉色。
「小璦,這是意外……」世界末日就是這種感覺吧?嗚。「你听我說,它剛朝我沖過來,我拿雜志擋著,它撞到雜志,只是撞一下,它就不動了,真的!我不知道怎麼回事,我發誓我沒踫它,你知道我根本不敢踫它,它就那樣倒下去,死掉了……」
她抬頭看他,他心髒差點停止跳動。
「輕輕撞一下怎麼可能會死?」她輕輕撫模松鼠。「布奇,別鬧了,快起來,布奇?」不管她怎樣叫喚,松鼠動也不動。
他很內疚。「對不起,早知道雜志會害它送命,我就不會拿來擋了。」
「怎麼可能?」她哽咽了。「雜志又不是多硬的東西,怎麼可能一撞就死了?該不會是你弄死它吧?」
「我沒有!」
「它只是小動物,你就算討厭它,也沒必要把它弄死啊……」她蒙臉啜泣。
「我養它一年了,我今天才買了隻果要給它吃,你怎麼可以……太過分了……」
「對不起!我真的沒弄死它,是意外,要不然我買一只賠你好嗎?你別哭,都是我的錯,對不起對不起……」她哭得好慘,哭得他好心疼,他真該死,這松鼠這麼小,他怎麼不多小心一點,為什麼要拿雜志擋,就算被撞到又沒大礙——
咻!死得直挺挺的小松鼠突然蹦起來,嚇得他跟著彈起。
小松鼠原地轉一圈,精神好的咧。吱!它得意洋洋地扭腰擺臀,像一塊抖動的藥筠。吱吱吱吱吱!猖狂的松鼠笑著奔往廚房,留下目瞪口呆,石化的凱索。
松鼠還魂了……不對,這小畜生根本沒死!
他望向溫,剛才還為愛鼠哭得肝腸寸斷的溫署長放下雙手,臉上都是眼淚,全是笑出來的。她剛假哭,蒙著臉笑到眼淚狂飆。
「你騙我?你知道它沒死?」連續驚嚇,害凱索大腦當機,嚇得差點虛月兌。
「我養它半年之後,才發現它會裝死,那時它生病,我跟獸醫拿藥,它不肯吃,就耍賴裝死,也不知道它哪里學來的。」
看他表情空白、眼神呆滯,她直笑。「對不起,你那麼慌張的樣子太好笑了,我才想捉弄你一下,你好像嚇得很厲害。」
「你哭的時候,我想完蛋了,你好傷心,我差點跪下來求你原諒,求你怎麼處罰我都好,讓你消氣——」他咬牙切齒,結果原來她聯合臭老鼠在玩弄他?
「你以為我會怎麼罰你?」她笑眯眯,還求她處罰呢,他真的嚇壞了。
「我覺得你可能拿一本雜志叫我撞到死給它抵命!」
她哈哈大笑。「我家所有的書都給你撞到爛你也不會死好嗎?」
他臉紅,好糗,好想拿本辭海來撞昏過去算了。看她還在笑,笑得兩腮紅紅的,樂不可支,真開心啊,他陰沉沉地道︰「你還笑?很好笑嗎?」
好像不妙喔……溫轉身逃跑,凱索追上來,南人繞著沙發追逐,屋里都是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