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肯定,你人雖盯著電視看,但你的魂早不知飛到何處去了。"
在客廳找到那抹失魂落魄的身影後,風遠冀在佟御磊的身邊坐了下來。
"只要我的人還有知覺就好了,不必那麼擔心。"他對著風遠翼苦笑。
"磊啊。你究竟還想躲避多久?"風遠翼挑眉。"你這麼明顯的態度可是會讓千美傷心。枉費人家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就是因為她不想再扮演著配角的身份。"
風遠巢是覺得應該再多給他點時間,不要太強迫他比較好。但無奈就有某人看不下去。
佟御磊嘆了口氣。按掉電視的新聞畫面。"我沒躲避,只是在思索下一步該如何做而已!畢竟,執著了十五年的心願一下子落了空,讓我有種不知該如何活下去的感覺。"
"可別做什麼傻事啦!"要是這樣就麻煩了!
"你放心,自殺是最傻的行為,我還沒笨到那個地步!況且,就算自殺了也喚不回萱萱,我又何必做這種無聊的舉動?"再嘆了口氣。"我只是在思索著能給我活下去的動力罷了!"他看著風遠翼。以歉然的口吻說道︰"不好意思,翼,再給我點時間。你放心,我不會把公司弄垮的。"他以為風遠翼是擔心他的狀況,才特地過來關心。
風遠翼露出邪魅的笑容,語氣有絲神秘。
"我並不怕你把公司弄垮,只是怕你的幸福就此飛了!"
"什麼?"他的幸福?
"看來你還不知道千美打算辭職的事!"風遠翼慢條斯理地說著,一派悠閑。
"辭職?"佟御磊大驚失色。"為什麼要辭職?發生了什麼事嗎?"
偏偏他愈急,風遠冀就愈吊他胃口,直到佟御磊忍不住再催促時,他才慢慢地回答。"其中的原因你應該再清楚不過,何必要我點明呢?"他故作憂傷地嘆息。
"千美還真可憐,她不只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那個人還一味地沉浸在悲傷中不理她,就算是再怎麼有勇氣的女孩子也會灰心,所以遠離傷心地是最好的辦法。"
佟御磊不由得焦急了起來。
"我並沒有不理她!"他急道︰"我只是怕我走不出萱萱已死的陰霾時會傷害到她!她根本沒必要這麼做的!一切都是我個人的因素,她根本沒必要承擔!"
終于逼出他的真心話了,風遠翼的眸中閃過一抹精光,隨後掩飾得很好。
"你不說,她怎麼會知道?"他理所當然地回答。"你好好地想想吧,看你是要帶著封閉的心回美國,順便耽誤一位女子的終生幸福,還是不讓人生有所遺憾,把握這個緣份……"話還沒說完,就見一抹人影沖出風家大宅。
撮合愛情,是需要點頭腦以及……技巧!風遠冀篤信這個道理。
只不過,一想起那位跟他訂立合約的美麗火爆女子,他竟有片刻的失神。
"千美!"
"歡迎光……"背後傳來叫喚聲,本以為是熟客來用餐,千美放下手中擦拭桌子的抹布,微笑地轉過身,然而還來不及說完的話,在看到來人後,因驚訝而含在嘴里,瞬間僵住。
佟御磊臉上有抹尷尬的表情,畢竟他刻意躲她那麼久。
"可以跟你談談嗎?"他澀然一笑。
柳千美沒由來地心悸,但仍鎮定地說道︰"可是我還要頤……"
"阿美啊,你去咽要緊,現在人客少,我來就好!"在一旁的老婆婆幫腔著。
"好好啊講,別吵架咧!"她不放心地叮嚀著。
"要談什麼?"來到一旁的空地,柳千美故作輕松狀地詢問。
在人前他還能平靜以對,但此刻根本無法再維持,佟御磊失了冷靜地急促道︰"你根本不需要辭職!都是我不對,是我自己內心在掙扎才躲著你,你……"
"等等!"柳千美听得莫名其妙,打斷他的話。"你說我要辭職?"
"不是嗎?"千美的態度讓他疑惑地皺眉。
"我並沒有打算要辭職啊!"
"可是翼說……"直到現在他才恍然大悟。"可惡!我被他騙了!"
原來這才是他來找她的主因,因為他以為她要辭職,而原因是他害的?
"你很後悔找我談嗎?"她苦笑。
"沒有!我沒那個意思!"他煩躁地耙了耙頭發。"我只是還沒想好要怎麼面對你。"
"為什麼?難道你知道我是那個時常跟在你們後面的愛哭小美後,感到很困擾嗎?"她眼神黯淡了下。"你放心,如果你不喜歡我的話,大不了往後當個陌生人就好,就像一開始那樣。"
"我沒有那麼想!"他急急反駁。"我只是……只是……唉,你知道我是為了尋找萱萱,才特地從國外回來的。"終于,他放棄了,打算照實說出內心話。
"嗯。"她垂下眼眸,語氣有絲酸澀。
"可是萱萱卻早在十五年前,就被燒死在一場大火中。"他苦澀地說。
豈料柳千美震驚地睜大了眼眸。"你為什麼知道……不,我的意思是……你怎麼會知道?怎麼會這樣?"她有些慌亂。
對于她異常的舉止,佟御磊一時也沒去細想,只當那是驚訝下的正常反應。
"咦?你不知道嗎?"佟御磊皺眉。他還一度以為她是因為知道他一直尋找萱萱。感到不是滋味因而刻意不透露消息讓他知道——現在想想,是自己錯怪她了!
"不……你走後沒幾天,我們就因為……因為那地方農耕收獲不好而搬家,之後彼此就斷了訊息,所以我並不知道這件事。"她掩飾內心的慌亂,微笑以對。
"這樣啊……畢竟我記得當時你和萱萱非常要好,我想你現在知道後也一定很驚訝吧!"更別說是他了!、"至于我為什麼會知道,是翼替我委托征信社的人調查的。當你告訴我你是我小時玩伴的那晚,翼才告訴我這個消息。"他澀然一笑。"我不知道自己堅持了十五年,到底是在堅持什麼?知道萱萱打一開始就不存在,讓我有種茫茫然的感覺,甚至還差點活不下去!"
"你千萬別做什麼傻事啊!"她大驚。
他苦笑。"你放心,我不會那麼做,只是感到生命是空虛的。"
看他那麼痛苦,千美差點沖口說出的話硬生生地吞回喉嚨,改以另一種方式轉移話題。
"那麼這和你躲避我有什麼關系嗎?我以為……我以為你是討厭我老是跟在你們後頭的舉止,在知道我的身份後,對你造成困擾……"她愈說愈小聲。
對于小時候的記憶早已不復存,就算討厭,也是小時候的事吧!佟御磊失笑。
"我沒有討厭你,我只是在意一件事。"他頓了頓,鼓起勇氣詢問。"千美,我可以問你……你喜歡我對不對?"
柳千美的態度顯得有些不自在,她半垂眼眸。"我以為我掩飾得很好。"
這麼說的話,的確是真的哆?佟御磊的內心閃過一抹愧疚。
"為什麼?在我將全部的心思都放在萱萱身上時,你為什麼還能這麼不求回報地喜歡我?"
"雖然我的作為很傻,但愛情是不需要理由的。"柳千美終于勇敢地看向他。
"也許現在平凡又只是個小職員的我,配不上出色卻又高高在上的你,但喜歡就是喜歡,這並不需要什麼原因,就如同你喜歡萱萱一樣,不是嗎?"
分不清是受她話的影響,還是自己也有相同的感受,佟御磊的心有絲騷動。
"在愛情面前,人人平等,並沒有貴賤之別。我不是一個注重外表的人,我所有的一切成就,都是為了做一個足以匹配萱萱的人,這也是我和萱萱的約定。為了萱萱,我什麼都可以放棄。但如今,支持我走下去的動力沒了,我突然覺得生命變得很空洞,過著彷若行尸走肉般的日子……可是你的出現卻佔據了我的視線!"他凝視著她,放柔了聲音。"也許你的容貌並不出色,但我知道你有一副好心腸,是個善解人意的女孩,這就足以讓我深受吸引。"
小時候他的注意力全放在萱萱身上而忽視了其他人,現在,他想開始慢慢了解她了!
她不知道他這段話的重點在哪里,只能愣愣地看著他。"所以?"
"意思就是我也喜歡上你了!"他笑了笑,在她的呆愕下說出他的真心話。
"這就是這幾天我在萱萱和你之間拔河的最佳證明,因為現在我的心思全在你身上,可是又因為我曾經那麼愛萱萱,所以我怕我會走不出陰霾而傷害你……"他感嘆了聲,伸手抹去她的淚。"噯,怎麼又哭了?我說了什麼讓你難過的話嗎?"
"不是這樣的。"她搖搖頭,卻搖不去喜極而泣的淚。"你說真的嗎?你真的是喜歡我的嗎?我真的可以用"千美"的身份喜歡你嗎?你真的不在意我的外表?願意接受我所有的一切?"
"難不成你對我忘了你的事還耿耿于懷,所以不願相信我的愛意?"他皺了皺眉頭。"很抱歉,我忘了你!真的很抱歉!讓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也為了讓他忘掉萱萱。"也許剛開始我並不像你喜歡我那麼多,但若我們適合的話,我可以告訴你,往後的日子,我絕對會加倍回報你。"
或許現在是利用千美替他撫平失去最愛的痛楚,但為了不讓自己沉浸在萱萱已死的悲傷之中,他必須走出來。為了不願再辜負一位好女孩,他必須試著回報同等的愛。
相信萱萱在天之靈,應該也會真誠地祝福他們吧!
她感動到無法言語,眼淚又不經意的滑落。
他心疼地捧起她的臉、吻去她的淚,而後情不自禁地將唇覆在那片玫瑰般的唇辦上……她一愕,化被動為主動,生澀地回應他。
他震驚不已,將吻落得更重、更激情,如同那不斷加深的愛意一樣……
在美麗的月色下,愛情悄悄滋長。
除了發現他與她有共同的話題外,還發現兩人有著絕妙的默契。
因為戀情才剛起步,柳千美便央求佟御磊別讓他們的戀情曝光,畢竟他在公司那麼受歡迎,除了她的自信心還不足外,也不想成為全公司女性的敵人。
而佟御磊自然也知道她的難處。他也深知現在將兩人的感情攤在陽光下並不適當,怕才剛擁有的戀情會變成泡沫,兩人遂約好在公司時維持上司下屬的關系,下班時間才是男女朋友。
這日,下班時間一到,佟御磊還刻意留晚一點,等到公司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他才走到會計部門。本來還以為會撲空,畢竟他並沒有事先通知她會來,但一到達時竟愣住了。
他見到佳人站在會計部門外的走廊處,一個人玩弄著手上的包包。
"千美。"他喊,快步走向她。
一看見佟御磊,柳千美也呆住了,再見及他臉上高興的表情,她漲紅臉。
"你怎麼知道我會過來?"驚訝中有的是更多喜悅。
"我想……你應該會來接我,所以……"愈說臉愈紅,都快變成煮熟的蝦子。
完蛋了,她自動留下來等他,會不會太厚臉皮?早知道應該自己回家的。
"留得好!這代表我們默契好,哈哈!"他有著說不出的開心。
"你好討厭!"她嬌瞠。他到底是稱贊還是揄挪她呀?
這個模樣的她,教他看得痴了!
她哭的時候讓他很心疼,而她臉紅的時候,竟令他心動!
本來以為他是利用柳千美來撫平失去萱萱的痛,但他發現自己似乎早對她存有情愫,要不然不會受她的一顰一笑、一舉手一投足所影響,心也為之悸動。
眼光不自覺地深受吸引,心里洋溢著幸福的感覺。
第一次,他希望留住這樣的幸福。
車子並沒有往柳千美家的方向前進,反倒往反方向走。
"回家之前,帶你去一個好地方。"他神秘一笑。
直到停在一座寧靜美麗的公園前,柳千美才知道目的地到了。
"你帶我來這里是?"她皺眉,臉上有著不解。
"我們下來走走、感受一下情人的滋味可好?"他微笑。"放心,在這里不會遇到熟人,我來過很多次都沒踫過,就算踫到也不要緊,一切有我,不必擔心。"
起先她還不明白他的意思。後來才恍然大悟,心霎時甜滋滋的。
他雖顧及、配合她的難處,卻也不忘把她當情人——是公開的戀人,不是見不得的人。
尤其是那為了保護她而展露出來的帥氣,更是令她心跳漏了半拍。
"好。"她點頭,燦笑如花。
雖然第一次約會是在公園,但比起什麼五星級飯店她更喜歡這里,因為這里空氣清新、環境幽美,比起先進卻熱鬧吵雜的市區,這里簡單的環境更深得人心。
簡單,就是一種享受。
在這里,整個人都能放松下來,正好可以舒緩緊繃的思緒並洗滌心靈。
下了車,他大方地牽起她的手,兩人以輕松悠閑的姿態漫步在公園中。
因為正值晚餐時間,人煙稀少、燈光昏暗,但他們不以為忤,兀自享受兩人的世界。
"偶爾走走路也好,我們太依賴交通工具,科技進步是好事,但不能讓它毀滅我們。"
他愛科技但並不代表願意被它役使,機械的性能再好,也比不上活生生的人。
只可惜,人們似乎愈來愈怠惰、愈來愈依靠科技,甚至還利用方便的電話來騙錢。
科技的進步到底是好還是壞,只能說還是掌握在人性上面吧!
用對了,就是好;走錯路,便是壞的東西。
"呈啊!"她點了點頭。"而且現在一切講究快速,都沒想到人們是否可以適應。"這就是城市與鄉下的分別,害得那時她一到大都市,頓時覺得有窒息感。
"也許是因為人的壽命有限,大家才會拼命地趕吧!"他打趣的說道。
"你的見解真有趣!"她輕笑。
"你能否認嗎?"他失笑。"若是我有永遠不會完結的生命,那我一定不會那麼拼。"
"那你現在就不會站在這里當總經理了啦!搞不好還在過著有一餐沒一餐的生活。"她噗哧一笑。"況且,活那麼長要做什麼?看著身旁的人一個個老去,很孤單耶!"
"哈哈,說得也是,就是因為生命有限,生活才會過得多采多姿,而且……"他眸帶柔光地看著她。"如果要我看著你經歷生老病死卻無能為力,還只能一直在茫茫人海搜尋下一生的你,那我會覺得這是人世間最殘忍的酷刑。"畢竟他對她已動了心。
她漲紅雙頰,又感動又好笑,沒想到他會說甜言蜜語來哄她。
"怎麼不說話?我說的不對嗎?"
"要我回答什麼?"她羞澀地垂首。
"當然是……"
談話間,忽然听到細微的閑言閑語。
"有點不配的男女朋友。"一對散步的情侶竊竊私語,臉上有著不屑的表情。
柳千美的臉色有些尷尬,想放開佟御磊的手,但後者眼明手快地先緊緊握住。
"不用理別人的話,只要你在我眼中是最美的一個就好了!"他微笑。
微微一愕,隨後綻出燦爛的笑顏。
她覺得她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希望上無,別收回這份幸福。
星期日常是個令人高興的日子。
"又要去約會啊!"舒向柔看著正梳裝打扮並哼著歌的柳千美,柔聲問著。
"不是約會啦!"柳千美連忙反駁。"只是御磊說公司有個生意的伙伴新居落成,要我陪他去祝賀一番。"嘴里雖是這麼說,但羞意卻已輕染上兩頰。
"總不可能待一整天吧?之後當然是去約會啦!"舒向柔揶揄。"嘖嘖,瞧你現在容光煥發的模樣,很難跟一個星期前那個憂郁的千美做聯想呢,愛情的魔力還真偉大啊!"
"哪有!"她硬不承認,只不過嘴邊的甜蜜笑意卻未曾稍減。
"好啦,有情人終成眷屬當然是最好的。"向柔也不再開她的玩笑,繼而正色地說道︰"雖然我知道現在說這個還太早,也很煞風景,不過你也要考慮到日後的事啊!"
這就是愛情與現實的分別。舒向柔並不希望他們一味地沉浸在愛情的甜蜜中,而忘卻得面對的問題。
柳千美知道佟御磊只是暫時留在台灣,如果她跟他的戀情有開花結果的一天,勢必得跟隨著他定居國外。可她的父母都是鄉下人,以種田維生,必定不適應國外的生活,但她又不想離開父母……
"一定會找到解決的方法的,向柔你就別太擔心了!"她笑著說。
該擔心的人不是她吧?舒向柔受不了地嘆了口氣。
"算了算了!這是你們的事,你們自己解決就好,旁人還是少出意見的好。"
"別說我了!"柳千美突然想到什麼,換她賊笑。"最近這個星期的晚上你常常出去,是不是交了新的男朋友啦?"
"你想太多了,只是朋友,談點事情而已。"別讓她剛剛吃的早餐吐出來好不好?
他跟她?不可能!就算相處了一個星期也改變不了她對他的觀感。
"只是朋友?我怎麼不知道你已經有那種可以犧牲八點檔時間的朋友?"柳千美壓根兒不相信。"向柔,你就老實說吧!這是好事啊,畢竟你不是很討厭政治聯姻而向往自由戀愛嗎?如果你真的已找到你的心靈伴侶,我也會很高興的!"
自從她跟佟御磊的感情萌芽之後,她常常冷落向柔,害她挺愧疚的!
幸好向柔自己也找了個伴,她當然非常高興!
"我現在一個人也過得很好,別擔心我的事。"舒向柔微笑。"至于男朋友的事,真的是你想太多了啦!只是一個很普通、很普通的朋友而已。"
柳千美怎麼覺得她在申明後半段話的時候,似乎有些咬牙切齒?
大概真的是她的錯覺吧!
"那你今天不會也要和你那個朋友談事情吧?"
"當然,約中午。"她微笑,只是雙眼快噴火。
什麼事情不得不談,卻又必須談到那麼氣憤?柳千美真的迷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