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媽!張媽!」宋珍氣急敗壞地叫著,她快受不了這種噪音了。
「二太太,有事嗎?」矮矮胖胖的張媽關掉吸塵器,回應著打扮光鮮美艷的邵家姨太。
「沒事還會叫你嗎?」宋珍口氣極差地罵著,隨手拿起溫熱的人參茶喝著。「你別再吸地板啦,家里夠干淨了!還有,把那些裝潢工人統統趕出去,他們敲敲打打的,快把我給弄瘋了。」
她嘴巴不停地指示著管家張媽,手邊還拿著粉餅補妝。
說起來,宋珍也算個美麗的女人。她已經四十好幾了,但還保持著窈窕的身材,成天打扮得年輕冶艷。唉!沒辦法嘛,當二姨太的人就要有自知之明,什麼名分、財產、地位都是夢想,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用盡一切方法套住邵震威的心,如此一來她仍會有一輩子的榮華富貴可享。若是忘了打扮、缺少這副好身材,恐怕她這姨太會被一腳踢走。
她年紀輕輕就跟了震威,當了他的二房,說實在的,她真是沒面子!那時就是盼望能替他生個兒子,這樣一來,她才能比過正室楊明華。沒想到她還是和楊明華一樣沒用,只能替他生個女兒。
還好他的思想也不至于太過迂腐,仍是滿疼莉雯這個女孩的。
「可是先生交代大家要把大小姐的房間裝潢好,把四處打掃干淨,」張媽為難地提醒宋珍,「大小姐明天晚上就回來了,所以——」
「所以、所以!煩死人啦!」宋珍按摩著自己的太陽穴,她遲早會被這些噪音弄瘋的。
平常就一塵不染的山莊在邵震威的一聲令下,所有人手都忙著將再干淨不過的屋子打掃一次,而且他還特別聘了室內設計師來裝潢邵家大小姐——邵薇的房間。由此可見他多重視這件事情。
「哼!」宋珍不服氣地冷哼著,就是看不慣大伙為了迎接一個二十六歲的小丫頭而忙得昏天暗地。
「媽,又有什麼事犯著你啦?」才剛踏進家門的邵莉雯听見宋珍的冷哼,微感好笑地走近她。
邵莉雯是個剛從學校畢業的社會「新鮮人」。說到她的「新鮮」,高雄市街頭恐怕沒幾個人能比得上她。
先是那頭挑染成黃色的狗啃短發,再來就是雙耳那排耳洞……更別提她暗紅色的亮妝,低胸、露肚的上衣,和她那件超迷你的皮質短裙。
「你穿這樣不冷嗎?」宋珍不敢相信女兒竟然在寒冬穿著一套這麼暴露的衣裙。
「還好。」邵莉雯大搖大擺地坐在沙發上。「他們又在忙‘大工程’啦?」
暫時撇開她驚世駭俗的裝扮,邵莉雯也遺傳到母親的美貌,只可惜她們的美麗太艷了些,給人一種刻薄尖酸的感覺。
「你看呢?我快被他們煩死了。」
「張媽,我的下午茶和點心呢?」邵莉雯大聲嚷著,痛恨自己的光彩被同父異母的姊姊搶盡的感覺。「我真不敢相信爸竟然為了邵薇而大費周章,連個做老爸的尊嚴都沒有!」
張媽連忙放邊的工作,奔到廚房端來一杯冷飲和一塊起司蛋糕。
「這還差不多,」邵莉雯不客氣地吃起東西,「你去忙你的吧。」她打發張媽。
被隨意支配的張媽已經對二太太和二小姐的刁蠻習以為常,幸好除了她們之外,邵家的人、甚至邵先生對她都十分客氣、親切。
張媽走後,邵莉雯又大談闊論起來,「奇怪,爸干嘛那麼急于巴結邵薇?是不是因為邵薇愛端架子,根本不領他的情?早知道我十四歲的時候也離家去美國逍遙。不公平。」
「本來就是不公平,他分明是沒把我們母女看在眼里。」宋珍和她「母女連心」,一起高舉抗議旗幟。
「她二十歲的時候還勞師動眾,叫大家都到洛杉磯替她過生日——」提到這五年多前的往事,邵莉雯就氣上加氣。她那時被爸綁上飛機去美國參加邵薇的生日宴會;沒想到邵薇仍是一如往常,不領爸費心的安排,整個晚上連笑都沒有笑。而她二十歲生日的時候呢?爸怎麼沒把邵薇綁回高雄參加她的派對?「可惡的是,那個狐狸精轉世的女人竟然將世恆哥迷得團團轉。」她因嫉妒紅了眼。
她口中的「世恆哥」就是簡世恆,「明揚企業」的副總經理。明揚企業和邵氏集團一樣,都是替黑幫掩飾的財團,主要功能是洗黑錢。
邵震威和簡明揚——也就是簡世恆的父親,是世交。
不過自從明揚企業的實權落到簡世恆手中後,明揚已有日漸「漂白」的跡象。
簡世恆和邵薇、邵莉雯從小就認識,他更是邵莉雯暗戀多年的對象。上次邵薇的生日宴會他也是客人之一,自從那次之後,他就被邵薇的美麗迷住了,回到台灣後,這門「婚事」也得到雙方家長的首肯,唯獨女主角邵薇仍未答應。
「你爸已經打算好了,趁邵薇回來的時候湊合她和世恆。真是的!這世上所有好事都被楊明華母女佔盡。」
「媽——我不管!我不準世恆哥和她結婚,我恨她、我恨她!」前幾分鐘刁鑽的她現下已經哭成了一個淚人兒。「我們要阻止她……」
「乖女兒,別擔心,媽已經想好對付她的方法了……」宋珍附在邵莉雯耳畔,告訴她自己的計謀。
听完之後,邵莉雯非但沒有被宋珍的計劃嚇到,反而開心地附和起來。
宋珍冷笑幾聲打了通電話安排人手。
這不光只是為了女兒,更為了自己日後在邵家的地位。若能攀上簡世恆的丈母娘這個位子,她就不必再怕楊明華這個正室……
***
「沈哥,」沈浩忠心弟兄之一的阿山急急忙忙奔到海岸邊,終于在沙灘上找到靜靜站著吹海風、抽著煙的沈浩。「阿國他們回來了。」
全身被金黃夕陽籠罩的沈浩回頭看阿山,在阿山慘白的臉色上看到一絲不對勁。
「出了什麼事?」
難道被他派出去偷拍邵家軍人販賣的阿國等人出事了?
「阿國他們——」
沈浩丟下抽到一半的香煙,跨著大步走向海邊的小木屋。他臉色非常陰沉,似乎罩著一層寒霜,幸好阿山跟了沈浩好多年,知道他並不是在生氣,而是在為阿國他們擔憂。
他沒把阿山的話听完,也不需要听完,第六感已經告訴他一切。
快速地走進木屋,簡單、樸素的客廳內全被受傷、流著血的人佔滿,每一個咬著牙忍痛的人都是曾對沈浩發過誓,和他生死相伴、同甘共苦的弟兄。
沈浩的眉頭鎖得更緊了。「楊醫師?」他向正忙著替大家包扎的年輕醫生詢問大伙的狀兄。
楊仲康醫生只大沈浩幾歲,但他的醫術精良,什麼重傷都能照顧妥當。他算是邵家的遠房親戚,多年來在治療沈浩無數的傷下,看出沈浩是個值得深交的人,于是毫不猶豫地隨著他們「叛變」,月兌離了黑暗的邵家。
為了善盡職責,楊仲康背地里將以前設在邵家的完整醫療設備搬到這里。反正大部分的器材都是用他的錢買的,應該算不上「偷」。
「他們已經沒有大礙了,受的以是外傷,不用擔心。」說著,楊仲康順手將阿國月兌口的手臂接了回去,再將他身上的刀傷消毒、處理干淨。
阿國咬著下唇,縱使臉色都已經泛白,他仍然不曾叫痛一聲。
「沈哥,對不起,我讓你失望了——」阿國一睜開眼楮便看到佇立在角落的沈浩。
「別多話。」沈浩打斷他,不讓他再說下去。該自責的人是他,他不核讓阿國單獨帶人出去行動,他應該跟著去的。
「受了傷的人不宜說話,」楊仲康看出阿國和沈浩心中都有著自責,于是阻止阿國再說任何道歉的話,引開眾人的注意力。「阿山,來幫幫我,把受傷的人扶進房間里休息。豬仔,把客廳收拾干淨。」
「是、是。」阿山和原本站在角落待命的豬仔連聲應道。
雖然沈浩在這里是老大,但他不打算袖手旁觀。他走向正逞強想自己站起來的阿國,伸出一只手臂扶起他。
「打听到劉小姐的下落了嗎?」站穩後,阿國邊走向自己的臥房邊問。
沈浩沒有開口回答,但他復雜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沈哥,我相信我們很快就能救她出來,別擔心。」阿國試著安慰他,深知劉巧妍在沈哥心中的分量。
「好好休息。」沈浩扶他躺下來,冷硬的丟下這句話後便轉身離開。
他冰冷的「命令」卻令阿國感動莫名,若非關心、擔憂,沈哥是不會說這種話的。
「沈哥,你要去哪里?」在客廳善後的豬仔听到沈浩機車發動的聲音,急急忙忙地追出來。
沈哥該不會是要單槍匹馬地去找左少強報仇吧?
「把阿國他們搜集回來的證據收到保險庫中,我一會兒就回來。」沈浩交代著,最後那句話是個承諾。
得到沈哥的「保證」之後,豬仔安心地進屋去。
剛才沈浩的確有種想要去找左少強拼命的沖動,但冷靜一想,他也知道這種「自殺」行為很不明智。自從他帶著大家離開邵家之後,他該管的不再只是自己這條命,還得對所有人的安危負起責任,他不能再貿然行動。
他催加機車的油門,黑色的車身筆直向前奔去。
耳畔充斥著引擎的聲響,但他腦中一片空白,他需要冷靜下來……
早知道離開邵家不容易,邵震威花了那麼多心血栽培他成為未來的接棒人,他不會甘心放他走的。
但他沒料到邵震咸竟然如此卑鄙地綁走了巧妍!
這就是堂堂邵家幫老大所能想出來的辦法嗎?綁架他身邊重要的人!
幸好阿庭和唐杰結婚後就定居在台北,而阿杰和妹也在多倫多,否則今天落難的可能不止是巧妍。
為什麼是巧妍?!沈浩憤怒地催快油門,狂奔在彎曲的山路上。
巧妍只是個無辜的受難者,他們之間早就結束了。為何在分手之後,她仍會為了他而受害?
不平之氣脹滿沈浩的胸口,他任冷風刮在身上,任寒意冰凍住他,最好……最好這冷意能麻木他……
***
高雄小港機場
通關時,邵薇從隨身皮包中拿出一本美國護照。她並不是崇洋,也不是不愛國,只是過慣了美式生活,受的是美國教育……她熟悉的一切都在美國。
當飛機降落在這與她睽別十多年的土地上時,一半的她有種莫名的感動,一半的她只想馬上買張回程機票,飛回美國。
海關人員打開她的護照,在比對照片時忍不住多看她幾眼……很少有人能漂亮得連拍大頭照都會勾引人。
身穿T恤、藍色牛仔褲的邵薇看起來十分清純,已經快滿二十六,也早從博士班畢業的她有著一張女圭女圭臉,令人以為她還是個大學生,任誰也猜不到她是惡名昭彰的邵震威的女兒。
她白皙細致的臉龐透出一絲紅潤,天生麗質的她不需要粉底、腮紅的幫助,素淨的臉就夠令人為她痴迷了。
「嗨。」海關人員親切地向她打招呼。
「嗨。」她禮貌地回應,完美的唇形拉出一彎嬌艷的笑,露出兩頰淺淺的酒窩。她不知道自己的笑容對男人的殺傷力有多大,她更無意招攬別人的注目。
海關人員收回過于沉醉的眼神,幸好眼前這位小姐並沒有查覺他的唐突。
「來台的目的?」他繼續他的例行問題。
「探親。」她簡單地回答。不過是探望我母親,與我父親無關。邵薇偷偷在心中加上一句。
又問了些問題後,海關人員在她的護照上蓋下一個章,將護照還給她。
「謝謝。」道完謝,邵薇順利通關。
想不到逃了十多年,她畢竟和這里月兌離不了關系,到頭來還是得回到這里,回到那個可恨的家。
要不是媽媽的五十大壽快到了,她才不會那麼輕易就屈服。
十四歲那年,她撞見父親「解決」一個犯錯的手下,也終于看清「邵家」的真面目,那之後她便決定離家,遠赴美國生活,她只想走得遠遠的,不讓任何邵家的手下跟隨。她什麼都不求,只求能月兌離那種血腥、冷酷的環境……這樣她才能洗清身上的罪惡。
逃得開台灣、逃得開邵家,但她卻拋不開自己的身分。她身上流的還是他的血、邵家的血。她恨這個殘酷的事實,她恨自己的姓!
教她最無法忍受的是他不時的關心、不時的糾纏。
說過這輩子都不想見到他的,但二十歲生日那年,他竟然偷偷帶著一群人來為她慶生,讓心腸軟的她不忍心在眾人面前和他翻臉。
說過要獨自待在美國,不會再回來台灣的,為什麼在慈母懇求之下,又回來參加這個宴會?
為什麼他們就不肯放過她?
邵薇揉揉疲倦的雙眼,撩好散亂的長發。
既來之,則「忍耐」之。邵薇這樣告訴自己,深吸一口氣,她迎向寬敞的自動門。
自動門緩緩滑開,門外擠滿成堆接機的人潮。
「邵小姐、邵小姐!」人群中傳出這陣叫喊。
邵薇最後終于找到那名向她揮著手的男子——一名看起來比她稍大幾歲的男子。
「邵小姐好,我是阿四,」他自我介紹著,恭敬地向她行了個九十度鞠躬禮。「邵先生和夫人要我來接你回山莊的。他們在家里等你吃飯。」
「哦。」邵薇不在乎這個,「你怎麼認得出我的?」她心中納悶不已,她從來沒有寄照片回來過。
「上次大家到美國替你慶生時我也在場,」阿四始終保持著笑容,像在松懈邵薇的防備一樣。「雖然那都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了,而邵小姐也變了許多,但是有誰能長得像小姐那麼漂亮呢?所以我第一眼就認出你來。」
邵薇對阿四的恭維只是微微點頭,把這些話當成是虛偽的討好。
「小姐,你的行李呢?」阿四左看右看,發現邵薇除了隨身小皮包外,沒有任何行李。
「我沒帶行李。」
沒帶行李是因為她認為不需要。她知道父親一定會替她準備好所有日常生活用品,外帶許多名服裝設計師的作品,好像深怕會留不住她。但是這種物質的享受是怎麼也吸引不了她的,她情願住在美國的小小公寓內,三餐簡單、清淡地打發,身穿普通的牛仔褲,至少孤獨的公寓比豪華的山莊更像個家。
她已經打算好在媽媽的壽宴過後,就上飛機回美國,不帶行李也省得牽絆。
「那小姐在這里等我一下,我的車子就停在對面,我去開過來——」阿四說完便連忙飛奔離去,留下邵薇一個人站在機場大門口。
邵薇抬頭望著烏雲密布的天際,很久沒有回高雄過冬天了,她幾乎快忘記這種潮濕、寒冷的感覺……看這情形似乎要下雨了。
奇怪的是,除了不願意回到邵家外,她心中隱隱泛起一絲不祥的預感……
***
將臉頰枕于黑色加長型轎車的窗戶上,邵薇感到一陣冰涼從她的臉龐竄人,她不由得縮縮身體,以手拉緊身上的毛衣。
貼靠在窗戶上的耳朵可以听到外面滴答的雨聲。這場雨下得可真大,加上雷電和狂風,打在車上的兩勢更猛烈。
車子緩緩地穿梭在山路上,這場雷雨令馬路泥濘難走,也拖長回到邵家山莊的時間。
搭了十幾個小時飛機的邵薇疲倦地閉上眼,長長的車程令她昏昏欲睡……
才剛要入夢,她卻驚覺車子完全停住了。
到了嗎?她睜開眼楮四處查看,卻沒有看到山莊的蹤影,四周除了樹木外,還是樹木。
「怎麼回事?為什麼停車?」邵薇開啟前座和後座之間的隔音玻璃,問著開車的阿四。
「我們的目的地到了,」阿四卸下前幾分鐘掛著的和悅笑容,露出陰險的眼神,「下車。」他亮出一把手槍,命令著邵薇。
真是天助人也!這場雷雨一沖洗,別人很難找到完整的證據。
邵薇倒抽一口氣,這是怎麼回事?
面對阿四亮出來的槍,她腦海里閃過的念頭並不是屈服或乖乖就範,而是逃。
她快速地打開車門,躲開槍口,往樹林中飛奔。
「邵大小姐,別再作無謂的掙扎了,你再怎麼跑也快不過子彈的速度——」阿四小跑步地緊追著她,還一邊優閑地「勸解」。
他站定,朝邵薇的背影開槍。
邵薇突然滑了一跤,跌倒在滿地泥濘之中,躲過那一槍。子彈掠過她上方,射進前方的樹干之中。
「還想玩嗎?邵大小姐?」阿四問著正努力從地上爬起來的邵薇。
可惜、可惜,可惜邵薇長得如此標致動人,卻馬上就要死在他的槍下。可惜他已經收到顧主的頭款,令他不得不辣手摧花。
「你到底是誰?」邵薇已從泥地上站了起來,躲不掉,她只好勇敢地面對他。
「大小姐忘了嗎?我是阿四啊。」他向她逼近。「我的確有去參加過你的生日宴會,只不過我不是邵家幫的人,我是邵二太太請去的座上賓。你真的忘了嗎?今天是二太太特地請我來迎接你,把你送‘回家’的。」
他一步步地逼近,邵薇一步步地往後退,一時之間被他的話弄得毛骨悚然,沒注意到自己正往一處斷崖退去……
當然,阿四指的「家」並不是邵家,若非邵薇離家太久,她會察覺這里和山莊差了十萬八千里。他指的「家」無疑就是……
他舉起槍,對準她。
邵薇一腳踏空,整個人失去重心地往後栽。
她最後記得的事是她墜人斷崖,落在一個小平台上,接著便失去所有意識。
阿四趕到崖邊,在不遠的下方平台上找到邵薇的身體,為了預防任何變故產生,他舉起槍瞄準她動也不動的身軀,準備補射一槍。
「砰!」這槍聲在雷雨之中仍教人心驚。
***
在外面瞎騎了一個多小時,沈浩好不容易才收拾好心情,準備回到他的小木屋。此時,他驚訝地發現在這偏僻的山林中竟停著一輛黑色豪華轎車。
這輛車和偏僻荒涼的山林是如此的格格不入,更令人起疑的是車上空無一人,引擎仍在運轉著,而前座和後座的門都大敞著。
「砰!」
他听到前方不遠處傳來槍聲。他熄掉引擎,走向槍聲的發源地,拔出自己身上的槍。
他看到一個男人正向一個十分狼狽的女子接近,女子一時失察掉入後方的斷崖。
那名男子的側臉……他是阿四!沈浩在黑暗中認出持槍男子的身分。
待在邵家許多年,沈浩深知阿四是邵家二姨太宋珍的得力助手,他雖然不是邵家幫的人,但總是替宋珍料理一些她的仇人。
那個嬌小柔弱的女孩又怎麼會成為宋珍的仇人?
沈浩沒有時間細想所有疑點,在女子墜人山崖的剎那,他竟然無法克制地往前沖去,一顆歷經大風大浪的心忽然暫停跳動。
阿四站在崖邊望了數秒,毫不遲疑地再度舉起手槍,槍口對著下方——
「砰!」
在他扣下扳機的前一秒,後方傳來槍聲。
他右手腕中彈,受痛之下,手上的槍飛了出去,墜入崖中。
按住血流不停的傷口,阿四回頭查看,在視線不明的夜色中只能看出是個高碩的黑影。
不行!他不能暴露身份。阿四負傷迅速回到車上,以最快的速度離開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