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玲,你有沒有覺得我們醫院越來越有名了?」醫院中,在櫃台值班的護士小姐向她的同事詢問。
「當然了,你看遭陳春民打傷的警察就在我們醫院就醫,每天都有媒體來詢問他的狀況,我們醫院不想那麼有名都很困難。」叫小玲的護士回答道。
原先發問的護士嘆了口氣道︰「難怪我媽叫我不要嫁警察,他們每天都將自己曝露在危險中,發生意外的機率比別人高出許多。」
「照你這麼說,警察都不能娶老婆啦?」小玲反譏道︰「其實,我覺得緣分、緣分啦!如果哪一天我愛上了個警察,真要嫁給他的話,也無所謂。」
「你看得滿開的嘛!」
「世事難料,你越說不要嫁給警察,搞不好你將來就嫁給警察。」
「那是不是我一直說要嫁給個警察,我就越不會嫁給警察?」
「你瘋了!」小玲站了起來,背對著櫃台道︰「時間到了,我要去巡房了。」她一瞥眼,見敏敏一臉扭曲直盯著大門,不解道︰「敏敏,你怎麼啦?見鬼啦?」
敏敏叫了起來,「小玲,你快看!」
「看什麼?」小珍轉過身去。正好看到一個穿著他們醫院病服的病人,身影隱沒在轉角。
「剛剛那個人……好像是那個受傷的警察。」
「怎麼可能?五0六那個傷患雖然傷勢輕微,但頭部受到撞擊昏迷不醒,怎麼可能下床走動?你是不是去巡房後開始愛慕上他了?」小玲戲謔的道。
「少胡說,你快去巡房吧!免得被護士長看到又要罵人了。」敏敏被戮破心事,略紅著臉。
小玲走後,敏敏低首整理病人的資料工作,她才剛忙不久,櫃台前立刻有一道人影壓了下來。
「請問一下。」
她抬起頭來,見是一個靦腆的大男孩。「有什麼事嗎?」
「請問何敦彥……在哪一間病房?」「何敦彥」拗口地向護士小姐詢問自己,總覺得怪怪的。
「你是誰?」敏敏警覺起來。這兩天,各媒體競相打探消息,病人的家屬煩不勝煩,通知醫院,希望能幫忙杜絕不必要的閑雜人等,好讓他們能夠清靜。
「我……我……」
藍瓔見「何敦彥」要講個話也吞吞吐吐的,護士小姐則一副警察辦案的態度,對他們似乎有戒心,于是趕緊上前道︰「他是何敦彥的……弟弟,接到他哥哥受傷的消息,立刻從國外趕回來想見他哥哥。請問何敦彥在哪一間病房?」
「姐,你說謊都臉不紅、氣不喘耶!」藍珞不安好心的批評。
藍瓔已經學會對她采取「三不」政策──不理、不睬、不甩。她等著護士小姐的消息。
「你叫什麼名字?」敏敏降低了戒心,不過她仍要調查清楚,免得家屬追問起來,是她的責任。
「我叫何……何敦倫。」
「敦倫?」敏敏差點爆笑出來,見他後面那兩名女孩听到他的名字時也有跟她相同的反應,她抿住笑意對他們道︰「令兄在五0六病房。」
「謝謝。」藍瓔怕「何敦彥」還會說出什麼驚人之語,連忙將他拉走。
藍珞忍不住「念」他;「你什麼名字不好取?取這怪怪的名字!」
「她問我叫什麼名字,我差點講出自己的名字,就連忙胡謅一個名字給她,一時沒想太多,就……」
「你國文造詣一定不太好。」藍珞挖苦他。
「對對,你怎麼知道?我聯考的時候就是國文成績太爛,才沒考上,所以才去報考警察學校。」
「你這麼說很侮辱所有的警察喔!」
藍珞還沒罵完,他們身邊匆匆跑過一名白衣天使,神色慌張。藍瓔側身讓她通過,藍珞也閃身避開她──其實這動作是多余的,不過是反射罷了。
「這里是醫院耶!怎麼連護士小姐都匆匆忙忙?成何體統?」
藍瓔教訓她,「你不要一來就批評這、批評那好不好?」
「敏敏,五0六那個病人真的不見了。」
五0六?藍瓔等人停了下來,紛紛轉過身向櫃台望去。
「噓,小玲,你小聲一點。」
接下來,他們什麼也听不到了。
「不見?」「何敦彥」心頭忽然怦怦跳,開始不安。「是我的身體嗎?」
「先別緊張,一般病房都住著很多病人,你不要太擔心,我們先過去看看再說。」藍瓔安慰他,但「何敦彥」的心仍然放不下。
當他們來到五0六之後,即發現︰原來五0六是加護病房,只有一張病床,照這情形來看,不見的真的是他的身體了!
「我的身體?」何敦彥大叫起來,他看看空著的病床發了一會兒愣,轉身急切的向藍瓔責難,「你不是說來醫院就可以找到我的身體了,那我的身體呢?」
藍瓔怎麼曉得?她啞口無言。她怎麼會知道竟然又發生同樣的事?當初他們去尋找花沛然的身體時,身體被何敦彥意外附身,而這次……未免太巧合了吧?
「我們去問護士小姐吧!」她只能這麼說。
「你不是說身體找到後,我們就可以還原的嗎?我的身體怎麼會不見了?你告訴我啊!」何敦彥又急又怒,對于身子不見一事,心情非常糟糕。
「我……我不知道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我又不能未卜先知!」她爭辯的道。
「可是……」「何敦彥」沒有再說什麼。但他那副眼神分明就是責備藍瓔欺騙他,藍瓔對于他的責備無話可說,是她給了他希望,又給了他失望。
「我們別光是站在這邊,去問問剛才那個護士小姐吧!」「花沛然」打斷他們之間龜裂的氣氛。
「何敦彥」沒再說什麼,他逕自先走,藍瓔見他倏然而離,心中仿佛有什麼被狠狠的抽離了。
她才剛認識他沒多久呀!為什麼他的一言一行都扯動她的心呢?更何況,他存在的身體還是花沛然的,她為什麼會心痛、不安,不願見到他那怨懟的眼神?
「姐,你還不趕上來。」藍珞和花沛然已先行一步。
「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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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臭著一張臉回到家中,個個心情低落,不能還原身體的人心情更是煩躁。經過求證,果真是何敦彥的身體不見了。
「人家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回到自己身體啦?」藍珞心情苦悶,將不滿發泄出來。
「你這問題跟我一樣,不過我也沒有答案。」「花沛然」苦著臉。
「何數彥的身體也不見了,可是……他的靈體在你的身體里,那他的身體怎麼會不見呢?而且照那兩個護士小姐的說法,她們看到何敦彥經過她們的面前,一時沒確定是他才讓他不見了。照這樣看來,何敦彥的身體里是不是又被誰的靈體佔據了?」
「花沛然」抓抓頭,煩躁的道︰「要是這樣,那我們要等到何時才有還原的一天?」
「這我怎麼曉得?姐,你說該怎麼辦嘛?」藍珞發現藍瓔回到家中後,精神便委靡不振,這是少有的現象。「喂喂!你怎麼了?」
藍瓔大概也發現自己不對勁,她強迫自己像平常一樣輕松自若,避免被他們發現不同。「什麼怎麼了?」
「你臉色比其他人還難看,出了什麼事?」
「沒什麼,我先回房休息了。」
藍珞看著藍瓔進去房間。共同生活這麼多年來,做妹妹的她,好歹對姐姐有比其他人更深切的認識,但是藍瓔這一次陰晴不定、喜怒變化無常,倒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奇怪了?阿然,你知不知道我姐出了什麼事?」
「你都不知道她出了什麼事,我怎麼會知道?」
藍珞百思不得其解,又向另一個心情低潮的人詢問︰「何敦彥,這兩天你跟我姐聊得比較多,你知不知道她為什麼怪里怪氣的?」
「何敦彥」搖搖頭,連話也懶得講。
「拜托你不要這麼死氣沉沉的嘛!我知道你心情很不好,難道我們就高興了?事情既然演變成這種地步,我們應該更有精神一點,不管前面困難重重,都應該把它打倒,你說是不是?」「花沛然」欣賞著她這富有朝氣的氣勢,就算她不在她的身體里面,然而人的本質卻不會因此而改變。這正是她的可愛之處,這一點跟他很像。
「你說得沒錯,可是我的身體不見了畢竟是事實,這下我要怎麼回到我的身體里?我要怎麼回去見我的長官、我的同僚、我的父親、我的……」他又將自己陷入一個悲慘世界。
「我知道,我都知道。」藍珞趕緊打斷了他,要不然讓他繼續下去準沒完沒了。
「知道的話,你就應該明白我的心情為什麼會不好了。」
「這里哪一個人跟你不一樣?你看看我們。」
「何敦彥」環顧四周,客廳里就剩下他,還有藍珞、花沛然,全都陷在一個普通人力解決不了的困境,除非出現奇跡,或有特異人士出現才能幫助他們。
「為什麼你們還能這麼愉快、大聲講話呢?」「何敦彥」苦惱道,他連說話都有氣無力,可是他二人卻精神振奮,因為他們天賦異能嗎?
「難不成要我哭給你看嗎?不過我現在沒有身體,哭不出來喔!」
「呃?」「何敦彥」傻眼了。
「既然我們無法改變現狀,那笑著過日子跟哭著過日子,兩種選擇你會選哪一樣?」
「何敦彥」被她逗得笑了出來。跟這家人接觸,他慢慢的矯正了自己,以往他遇到事情時,特別會鑽牛角尖,現在受到他們的薰陶,他慢慢的發現自己的缺點,對于事物有了更積極的看法。
「花沛然」在旁邊看得快受不了了,他一直以為自己心胸滿寬大的,直到「何敦彥」闖進來他才知道自己其實很小家子氣,不準藍珞跟別的男人談得那麼高興──即使那個人附在他的身體里也不可以。
「珞珞。」
藍珞正談的很愉快,隨口問道︰「-,什麼事?」
「你已經讓何敦彥的心情變好了,也該安慰安慰我了。」他不怎麼認真的要求,隨便的態度讓人以為他在打趣。
「你又想要我幫你做什麼?」藍珞其實也是在和他開玩笑,「我的身體讓你居住,可沒附上但書還要安慰你的心靈。」
「你這麼說就刺激到我了。」他夸張的捧著胸口,企圖讓藍珞的注意力移轉回到他的身上。「快點!我需要你。」
「你神經病!」藍珞假意罵他,私下卻將他的話轉成她羅曼蒂克的想法,幻想是在另一個情境、另一個地點,他浪漫的對她說出這一句話。
真可悲!她永遠只能活在她的幻想世界。
「快點啦!」
「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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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珞找了個時間進到藍瓔的房間,她自以為沒有經由門口進去,便神不知鬼不覺,然而背對她的藍瓔卻突然開口問道︰「珞珞,什麼事?」
「姐,你怎麼知道我進來了?"藍珞見行蹤被識破,訝異的問道。
「你別忘了我們是什麼人?可以從空氣的流動察覺變化。」藍瓔輕描淡寫的道。
藍珞怔了好一會,結果還是吐出,「听不懂。」
藍瓔也沒想要她現在就知道一切,沒再多說什麼,只背對著她,看向窗外發呆。藍瓔具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風範,任憑藍珞在她面前要什麼把戲,她一概不理。
藍珞飄到她面前,「姐,你是怎麼了?」藍珞向來沒什麼耐心,干脆直接發問道。
「沒有啊!」
「才怪!你這兩天都怪怪的,是不是我們變身的事情連累到你,你不高興啦?你應該沒那麼小氣吧!」藍珞也不給藍瓔回答的機會,逕自替她下了定案。
「不是,你別亂猜。」
「那是怎麼回事?」藍珞不得到答案誓不罷休。
「更年期到了,可以了吧?」她沒好氣的道。
「你少胡扯了!」
藍瓔一向習慣隱瞞,就連她們的父母也鮮少知道她的心事,這一點跟藍珞有很大的不同。同樣是人生父母養的,環境、教育跟個人先天素質,塑造出世界千千萬萬種人。
「有事嗎?」藍瓔不耐道。
「也沒什麼事,只是看你怪怪的,進來問問你發生什麼事?其實我也知道問了你也不會說。」藍珞換了個姿勢,跟藍瓔談話更方便。
藍瓔的視線別開窗外,這風景她常看,也沒什麼特別的,要是她願意的話,隨時可以靈魂出竅,到世界各地去旅游。不過現在她心中有牽掛,不論到哪都提不起精神來。
活到這麼大,平靜的心湖竟然泛起漣漪,有一句話是這麼說的︰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
「姐,你怎麼臉紅了?」
藍瓔模模臉頰,心虛的道︰「哪有?你……你別胡說了。」
「我又沒近視,看得很清楚啊!不信自己去照照鏡子。」
「扯這些有的、沒有的做什麼?對了,現在天色漸漸晚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找些朋友?」
窗外已現暮色,天空的顏色澄黃,略帶幾抹殘紅嬌柔的美色妝點了煩囂俗世,沖淡了人事的不如意,教人看了不自禁提升心靈的境界。
「現在?」藍珞不明白她的意思。「都快晚上了,你要找什麼朋友?」她感到不對勁。「你……該不會要我陪你去找你那些鬼朋友吧?」
「沒錯,你猜對了,真聰明。」
她的語氣听不出來是褒還是貶?
藍珞幾乎是彈了起來,她離開藍瓔的床鋪,靈體飄到半空,跟她保持著一段安全距離。「少來,我不會答應跟你一起去的。」
「奇怪了,海凡你都不怕了,要你跟我去找其他的鬼朋友,干嘛這麼大驚小怪?」藍瓔挑眉道。
「他……他算例外,莫海凡他沒有其他鬼怪青面獠牙、猙獰恐怖,所以我還能適應他,可是其他的鬼的話……我還是少惹為妙。」
藍珞的心聲是每個對靈異事物不明了的人的心聲。
「你怎麼還這麼迂腐?對未知的世界未加了解就妄下批評,這樣上天賦予你這能力實在太浪費了。」藍瓔以長姐的身分教訓她。
「我本來就沒想過要這能力的嘛!」
「家族出了你這奇怪的小妮子也真是頭痛,偏偏我又是你姐姐,老媽又叫我要好好照顧你,我怎麼可以辜負老媽的期望呢?」藍瓔說得好像是個乖女兒,但不論是她的眼神、她的語氣,在在都透露詭異的訊息。
藍珞節節後退,對藍瓔的認識不只于此。她知道藍瓔那副表情背後所隱藏的「邪惡」,準令人不寒而栗。
「你……你想干嘛?」
「帶你去見識見識,增廣見聞。」
「謝謝,不用了。」藍珞知道她若不趕快逃,後果不堪設想。
「別客氣,讓我這個姐姐好好‘照顧、照顧’你吧!」
藍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快速月兌離了身軀。藍珞還沒見到她是怎麼離體的,便教一股力量牽扯著她,讓她不由自主的往屋外飄去。
「我……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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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風陣陣,鬼嘯四起,四下闃暗,僅有的光線是天上幾顆搖擺不定的星光,為饅頭山增添淒迷的氣氛。平常就很少人會來公墓,沒人會把這兒當作是觀光勝地,大家都對它存著畏懼之心,尤其是到晚上,想要看到人影的話,那更是希罕,因為沒有人會想與鬼為伍。
「你……你……你這個死沒良心的,怎麼帶我來這里?你明明知道人家最討厭來這種地方,我大一新生訓練的時候就去過一次墳地,那次還是被同學逼去的,那種地方實在是……」藍珞嘰嘰呱呱說個不停。
「你這哪像害怕的人?簡直比我還興奮嘛!」藍瓔削了她一頓。
藍珞緊挨在藍瓔旁邊,兩眼骨碌碌四下梭巡,怕會有什麼怪物突然跳出來,將她毀滅。雖然人家說靈魂不死,但置身在這種詭譎氣氛中,她還是無可避免想到這問題。
「兩位好!」一道紅光倏的閃到她們面前,把藍珞嚇得哇哇大叫。
紅光霧影化成娉婷女子,其五官及身材若隱若現,透過她的軀干可以看到對面的景物。
「盈梅,好久不見。」藍瓔熟稔的和她打招呼。
「藍瓔,你可好久沒來了,是不是雜務太多了?」叫盈梅的女子對藍珞非常好奇,不停的往她瞧,「後面那個小姑娘是誰呀?」
「她是我妹妹,叫藍珞,我們都叫她珞珞。珞珞,快叫盈梅姐。」藍瓔為雙方引見。
藍珞戰戰兢兢,跟盈梅保持著安全距離,才敢打招呼道︰「盈……盈梅姐。」
「你好。」盈梅轉向藍瓔道︰「我都不知道你有個妹妹,怎麼現在才把她帶出來呢?」
「這以後再說,對了,盈梅,你有沒有見到海凡?」
「你果然無事不登三寶殿。午時的時候我還見過他,他說要去找你,你沒跟他踫面嗎?」盈梅是民國前去世的鬼魂,許多用語都還保有古典的意味。
「午時的時候?差不多是中午……我沒有見到他呀!」藍瓔心中突然有個模糊的意念,但又說不出是什麼?只能說是第六感吧,讓她的優患意識陡然大起。
「沒遇到?那我就不知道了。」
「你總是來勿匆、去匆匆,下次來的時候要多留一會兒哪!」盈梅邀約道。
「我知道,下次見了。」
藍珞見藍瓔終于要走了,心下才松了一口氣,她離開墳場,又忍不住回頭望了一下──天哪!每個墳墓上面都冒出「青筍筍」的磷火,隨著風的吹動而有些搖晃,而風中,似乎還傳來笑聲……她心下一緊,前進的速度又更快了。
「珞珞,你急什麼?」藍瓔從後面追了上來。
「下次我再也不要到這種地方來了。」
「還是不能適應嗎?」藍瓔禁不住笑意,調侃她道︰「別忘了你現在其實跟鬼是一樣的。」
「這種話等我死後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