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之後,海-接到海鵬的電話,說是中秋節到了,提醒她記得回家過節。
當秋知爵得知時,只是淡淡地說︰「你回去吧!過節就是要一家人團圓。」
「那……你呢?」她緊盯著他臉上表情的細微變化,「我從來沒听你提起過你的家人?你有兄弟姐妹嗎?」
「有,而且很多,多到連我自己都快記不住了。」
「真的?你爸那麼厲害?」太夸張了吧?!
他點點頭,笑容有點僵硬。「他是很厲害,不過……大部分都跟他扯不上血緣關系。」緩緩走向落地窗,他眺望遠方的眸底有著少見的落寞。
嗄?!那真正厲害的不就是他老媽?不過,她很快就發現,一切並不是她所想象的那樣。
「在我十歲以前,孤兒院里的孩子都是我的兄弟姐妹。」
「孤兒院?!」她掩嘴低呼。
「因為我媽把我生下來不久後就病死了,所以我才會被送到孤兒院;至于我父親……他一直都住在中部的祖厝。」他平淡的口吻听不出任何情緒。
「那他為什麼不照顧你們母子倆?」她不平地月兌口而出。
「我媽不是他的老婆……充其量,只能算是他的姨太太之一吧?!」他聳著肩,笑聲有些古怪,「不過他是深愛我母親的,他一直在找我們,只是找不到罷了。在我十歲那年,他接我回去的時候是這麼說的。」
他的聲音益發粗啞,「不過後來我卻慢慢地發現,他對我母親的愛只是一種扼殺。他的愛太多太豐富,而我母親卻又愛得太傻太痴;她天真地相信他所謂的承諾,以為真的能成為他的惟一……結果,她輸了,在他那不切實際的情愛謊言中,徹徹底底地輸了。」
海明听了,心里有種悲悲涼涼的感覺。
這就是造成他避情愛如蛇蠍的原因?她覺得好心疼,忍不住沖動地上前從腰後抱住他。
微愕的他,正想轉頭看她的時候,她忽然踮起腳,在他的臉頰留下一記極輕極輕的吻。
「呃,這個……不算錢。」她紅著臉松開手。
在這一刻,他心頭暖烘烘的,他拍了拍她的肩,態度突然變得輕松起來。「所以,你還是回去吧!我可沒你那麼幸福,有機會吃到家人煮的愛心餐呢!」
「你……不想回去過節?我想你爸應該也會很想見到你。」她很小心地偷偷拭著濡濕的眼角。
「會的,我會找時間回去,只不過,不是現在。」他並不想見到那些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他憎恨那種暗中較勁的感覺,所以他選擇避開過節的日子才回去。
在那樣的家庭,的確是少了種親情召喚的動力。
「算起來,我還真是幸福。」她由衷地說。
「對啊,你還有疼你的兄嫂。」
「而且我還有你。」
怔了怔,他綻放了笑顏。「對,你還有我。」
而你也有我……海-在心里低喃。
她鄭重地下了決定——她要讓他知道,他並不孤單,她一定會給他最最幸福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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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和的晨曦親吻著蘇醒的大地。
貪睡貓海-再度不尋常的早起,而更不尋常的是,她今天居然穿著裙裝?!
一襲淡紫色的洋裝襯得她益發清麗動人。
「你……」他舍不得移開驚艷的目光。
「我穿這樣子好看嗎?」她幫他提過公事包,給他一記甜笑。
「嗯,很漂亮!」他唇角勾起一抹欣賞的笑容。
「這是你送給我的,還記得嗎?」
「記得。」當初他從精晶專櫃買下這件洋裝的時候,就已經在腦海中想象她的美麗了。
「沒想到你們公司不要的樣品衣,跟我的尺寸挺合的呢!」她拉著裙擺,故意對他這麼說。
他為什麼還不肯承認?這明明是他為她精心選購的呀!
清了清嗓子,他故意揶揄道︰「或許就是因為和你的尺寸相同,所以才會被淘汰吧?!」
「你說什麼?!」
知爵抓住她作勢捶打的小手,柔聲說︰「別鬧了,再不出門的話,我會遲到的。」
「公司是你自個兒開的,偶爾遲到一下有什麼關系?」
「當老板的,要是每個人都像你這樣就糟了。」
她無所謂地聳肩。「反正我也不想當老板,不過如果可以A個老板娘做做,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知爵打領結的動作頓住了。從她得知他的身世背景,和他拒絕情愛的原因後,這賊丫頭就開始肆無忌憚的強調她的「企圖」!
「真沒出息……」小聲咕噥的他,手里的領帶卻落到她手里了。
「我來幫你。」她假裝沒听見他的話,小鳥依人地偎向他,開始幫他調整領帶。
低頭嗅聞她淡淡的發香,他啞著聲問︰「你……這個該怎麼計費?」
「免費。」心頭漾滿幸福感覺的她,就像個為老公打點一切的溫柔小妻子,「以後就讓我天天幫你打領帶,好嗎?」
天天?他俯視著她美麗的臉蛋,甜蜜的感動打敗了最後一絲絲的掙扎。「好。不過,那麼早你起得來嗎?」
「我這不是起來了嗎?」
難道她今天特地起個大早,就是為了幫他打領帶?
「我要每天送你出門,然後等著你下班……呃?!」她的動作忽然停頓下來。
他不解地問︰「怎麼了?」
她沒開口,只是死命地盯著手里尚未完成的領結。
怎麼會?她怎麼會忘了怎麼弄……完了!她糗大了。
她緊張的在他頸間又拉又扯的。然後,她還是放棄地松手,捂著臉蹲下哀嚎。「我忘了怎麼弄了!我我……」
秋知爵立刻乘機調整那條快將自己勒斃的領結,強忍住笑意地說︰「忘記怎麼打領帶也沒什麼大不了,你不必這麼在意。」
「怎麼可以不在意?連領帶都不會打,怎麼算是賢妻良母嘛!我還以為我可以做得很好說……」
好不容易才舒緩的喉頭再度緊縮。他知道眼前這個天真的小女人在努力什麼,黑眸深處的陰暗逐漸趨散,他心里築起的城牆也開始崩塌。
「我可以教你啊!反正以後你有的是時間,天天都能學的,不是嗎?」他蹲來,將她摟入懷里。
「啊?」她眨眨眼,雀躍地問︰「你說的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就怕過不了幾天你就厭倦了。」
「不會,我絕不會厭倦。」她張臂摟著他的頸項,用力地給他呶一個,笑呵呵地說︰「我永遠永遠都不會厭倦。」
又是那種「永遠」的天真字眼,可是,這次他卻覺得多了種踏實溫暖的感受;他發現,自己竟然也開始喜歡這種有些天真的幸福感受。
距離中秋節只剩沒幾天了,為了避開塞車的尖峰時段,海-原本是打算要提早返家的;可是她一方面高興著即將見到想念的親人,另一方面卻想象著他在中秋節獨處一室的情景,于是乎,她有了個想法——
對她來說,不論她在哪天回家,都會是溫暖的團聚日,無關乎月亮的陰晴圓缺;但是,他卻不一樣。
她不想在這樣的節日丟下他。
海-撥了通電話回家,試圖編造延後返家的理由,不料卻立刻遭到大哥的否決。
「為什麼?我不是不回去,只是晚一點……」
電話換到嫂子王雅芹手里,她委婉地說︰「不過你哥已經跟人家約好了,說是有個朋友的親戚想介紹給你認識——」
嫂子的話還沒說完,海-已經忍不住低呼︰「我不要再相親了!」
電話那頭一陣安靜。
「嫂嫂,我真的不想,而且也不需要了……」
雅芹立刻發現有點不對勁。「小-,你是不是交了男朋友?」
電話旋即被大哥搶去。「是真的嗎?對方是誰?他幾歲?在做什麼事?還有他家里還有些什麼人……」
噢哦——海-撫著額頭,想象著在電話另一頭的大哥臉上興奮的表情。
「他……」她心虛地吞吞吐吐道,「他姓秋,叫秋知爵……」
和大哥講完電話後,過了半晌,她仍是愣愣地望著手機發呆。
她成功地說服大哥答應取消相親了,但是卻遇到了更棘手的問題——既然他都已經跟你求婚了,那趁著這次,你就先帶他回來,讓我們見個面吧!
收線前大哥所說的話,有如千斤重的巨石般,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怎麼辦?撒了謊的海-,開始煩惱起來。
她總不能直接對他開口要求——請你向我求婚吧?!
哎——真是羞死人了!
就在海-煩惱得頭發都快變白的時候,雷烈突然來訪。
這些日子以來,她跟雷烈由于個性都十分開朗直率,所以兩人早就混得很熟,是那種非關男女私情的純友誼。
不久前,雷烈才帶著葉靖儒到日本參加世紀紋身大賽,得了個「亞洲第一」紋身大師的殊榮。
今天他再度帶來另一個喜訊——雷秋和葉靖儒即將要結婚了。
「我妹妹還說要請你當伴娘呢!」
「真的呀?沒問題!到時候我一定會去祝福他們的。」看見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海-衷心替他們感到高興,但是她的臉上卻是難掩落寞。
「怎麼了?瞧你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
「我哥要我回家過中秋。」
「喔——我知道了,一定是你舍不得離開他,對吧?」雷烈取笑著一臉悒郁的她。
「才不是,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她瞪了雷烈一眼,忽然靈機一動,揚高分貝道︰「我想到辦法了!喂,你可不可以借用一下?」對,她只要找個男人冒充秋知爵,配合她在兄嫂面前演演戲,問題就可以迎刃而解啦。
「借用?!」
她用力地點頭。「就是假裝我的未婚夫陪我回家一趟,這樣就行啦!」
「姑女乃女乃,我求求你別害我了,行不行?」雷烈如喪考妣地鬼哭神嚎,「難道你非得親眼看到我死在秋知爵那小子手里,你才甘心?」
看著他緊張的模樣,她不禁失笑了。「才沒像你說的那麼嚴重呢!」
雷烈冷哼道︰「除非我眼楮瞎了,才會看不見他那誓死捍衛疆土的表情。那小子心里在想什麼,問我最清楚,他是真心愛你的!」
「是嗎?」她幽幽地嘆了口氣,「但是他從不開口對我說。」
「也許是環境造成他這樣子的吧?你知道他的身世了嗎?」看見她頷首的雷烈,馬上又說︰「這就對啦,從來不對別人提起的事,他都跟你說了,就表示他很重視你,不是嗎?自從他被父親接回家後,他在那種充滿排擠競爭的復雜環境中長大,表面上他看起來似乎是灑月兌,其實他是以笑容隱藏自己真正的內心。長久以來,他對感情的不信任及生疏,我想要讓他主動開口,的確很難——」
話鋒一轉,雷烈忽然問道︰「你這次回去,多久才會回來?我怕那家伙會在半夜里咬著棉被哭個半死。」
噗哧一聲,她被他逗笑了。「應該不會太久吧?!可是……」話題又回到了她的難題。「可是我哥要我帶他回去見個面——」
「帶他回去見個面?」
深吸了一口氣,她把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事情就是這樣子,你說我該怎麼辦?」交代完畢,她露出一臉期盼地等著他的「建議」。
沉吟半晌,雷烈望了眼她那殷殷企盼的小臉,緩緩地說︰「你應該明明白白地告訴他,讓他知道你的心意才對。至少你應該要知道他真正的想法,不論結果是什麼,都是你應該去面對的,不是嗎?」
海-輕輕地一點頭。
也許雷烈說得沒錯,她是該鼓起勇氣,勇敢面對所有可能發生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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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代完公事後,秋知爵在眾人狐疑的目光下快步跨出公司。
不久前,他接到海-的來電,那種叮嚀他回家吃晚飯的慎重態度,帶走了他的心——
其實早在接到她的電話之前,他就已經推掉了一些應酬,打算回家吃晚飯的。記不清從何時開始,回家吃晚飯開始變得非常重要。
一路上,他都在想象著她那每日迎接他的愉悅笑容。
只不過,今天似乎不太一樣。
進門的他並沒有見著那張沖過來傻笑的臉孔;但是,他卻听見了來自廚房的怪異聲浪——
「啊——」
他毫不猶豫地沖往廚房,卻在看見廚房里的情況時呆住了。
是海。
正將一尾魚丟入油鍋里炸的她,手里還拿著鏟子,在那飛濺的熱油威脅下,站在原地不停地跳腳尖叫。
再讓她這樣跳下去的話,她絕對會比鍋里的魚還慘。
知爵忙不迭地踏入,無視于她的驚愕,挽起袖子,接過她手里的鏟子,重新調好爐火,便抓起鍋把輪轉著……
「一定要先將魚表面的水分瀝干後,再放進油鍋,才不會這樣子……」
海-傻不愣登地望著他嫻熟的動作,听著他的「現場教學」。
他連烹飪也行?無意間發現他也有居家的一面,溫柔的他讓她更加心折。
能A到這樣的男人,真是撿到寶了。
「阿麗呢?」
「啊?她臨時有事請假。」
「那我們干脆到外面吃就好了,不用這麼麻煩了。」
他是在體恤她的「笨拙」嗎?如果真的要到外面吃,那她又何必專程打電話,提醒他回來吃晚飯?她只是想親手為他弄頓「愛心餐」的……
她上前奪回鍋鏟,在排油煙機的轟隆聲中,凶巴巴地驅逐道︰「你到外面等著吃就好了,哪里會麻煩了?去去去,不要在這里礙手礙腳的。」
「我是怕你不小心……」瞥見她手腕處被噴燙的紅腫,他的心凝縮了下。
「放心好了,我不會燒掉你的房子。」她對他扮了個鬼臉,硬是把他給趕了出去,「再過一會兒,馬上就可以開飯了。」
過「一會兒」,又過了「一會兒」……
廚房里頭不時傳來的「慘叫」聲,不斷折磨他的神經;而早已饑腸轆轆的他,同時還得忍受著五髒廟的抗議。
「上菜嘍——」終于等到她興高采烈的「特赦令」,才總算結束了他的雙重折磨。
在他的幫忙下,五菜一湯終于上了桌。
「怎麼樣?」
「很香,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望著她那滿頭大汗的殷切模樣,他真心地稱贊道。
「那你吃吃看嘛!」這可是她臨時抱佛腳,苦讀食譜的成果,當然是色、香、味都俱全嘍。「我要去洗把臉,你先吃一口給我看嘛。」
「不,我等你。」他的目光好溫柔、好溫柔,「我想跟你一起吃。」
「好,我馬上來。」
他看著她的背影關切地喊道︰「別忘了剛剛燙著的地方也順便擦點藥。」
「知道啦!」一臉純真的笑靨,她暈陶陶地邁著步伐……咦,那瓶頂級紅酒明明還沒開瓶,她怎麼已經醉了?
醉了也好,那會讓她更有勇氣去面對待會兒自己想說的事。
她已經決定了,今晚她就要問個明明白白。
她再度回到餐桌,他的視線始終熱切地隨著她嬌笑的臉蛋流轉。
「今天你出門沒多久,阿麗就說要請假了,所以我就自己出門去買菜。」替他舀了一匙的炒鴿松,「阿麗說你喜歡吃這道菜,只是過程麻煩了些,不過我還是想試著弄看看,就是不知道味道像不像。」
「你……怎麼會突然想下廚?」她都說自己的債已經抵光了,不是嗎?
「這個嘛……」她突然變得有些別扭,「我只是想……讓你嘗嘗那種愛心餐嘛!」
正將鴿松往嘴里塞的他,咀嚼的動作停了下來。
耳里、嘴里同時受到強烈「震撼」!
老天!難道她家是賣鹽的?怎麼這麼……咸?
「怎麼樣?不好吃嗎?你怎麼不吃了?」她緊張地看著他。
他努力地擠出一抹笑。「不、不是的。我只是……太感動了,你煮的菜真的太好吃了!所以,今晚你的動作可能得快點,否則可別怪我搶光嘍!」
瞧他霸著那盤鴿松的貪心表情,她可是樂歪了。
「真的好吃?」廚藝獲得肯定的她,異想天開地說︰「那改天我也要開一家餐廳,跟郭社長的那家‘船屋’拼拼看!誰教他把俞姝拐走了。」
「我看是你的那個俞姝自願被拐的吧!」他淡笑回應。
我也是自願給你拐的。痴痴望著他吃飯的海-,心里也在附和著。
光看著他這副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樣,即使被燙傷了,她也不覺得疼。
他知道這些料理都是她的情意,所以無論如何,今晚他都會吃完它的。
忽然,門鈴響了。
「我去開門。」
趁著海-起身的他連忙灌著冰開水,但是當他看清楚了跟在海-背後走進來的人時,他差點給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