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鳴的華宅里。去而復返的雷鳴,臉色凝重地領著部下直接上樓。
沒問題的!沒問題的!不會有什麼差錯的。雷鳴一路上不斷地在心里禱告、叨念著。
打開書房的門,打算推門而入的雷鳴想起什麼似的停了腳。他一手握在門把上。「你們留在這里。」雷鳴對著兩旁精悍的部下吩咐道,然後消失在合起的門內。
內心萬般焦急的雷鳴根本無心嗅出縈繞在室內的那股不尋常氣息,他的心已被「它」所霸佔住,他費盡千辛萬苦才弄到的寶貝。
昏暗中,雷鳴依照程序開啟暗碼,可是當他解除最後一道開關時,看見里頭竟是空無一物……
「不見了!!」雷鳴喳呼道,血色從他兩眼圓睜的臉上急速褪去。「不可能!不可能不見的!」事實擺在眼前,但過于震驚的雷鳴卻仍是無法置信,他的兩手慌亂地在空蕩蕩的石室里揮動著,但是抓在他手中的是不具形體的空氣。
他媽的!是誰?是誰竊走了他的東西?他……
「你在找這個嗎?」「啪!」書桌的台燈突地亮起,照亮了桌後方男人內斂沉靜的表情以及——
「是你偷了它!」目光從桌面上的鐵盒子調回椅背上的男人,雷鳴殺氣騰騰地瞅著闖入者。
「你是什麼人?如何進入的?你怎麼得知‘它’在我手中?你如何辦到的?」在這里不可能有人知道‘它’的,他從未向任何人透露半點口風,為何這男人會……隱身在書櫃陰暗一角的雷鳴,右手緩緩地移向胸前。
雷鳴的問題讓忍揚眉。「嘖嘖嘖!老頭子,你的問題還真不少——」雷鳴的舉止豈能逃過他精銳的視線。
忍轉動手里的筆。」既然你這麼好奇——我就告訴你吧!」他的唇角勾起一抹不以為然的淡笑,表情顯得吊兒郎當。
「一、無可奉告。二、可惜的是,至今天下尚無我無法侵入之處,且日新月異的科技足以讓人隨心所欲,你那微不足道的設計,根本難不到我。至于第三點……」旋轉于手指間的槍倏地停止。「這就得問你自己了——伊集正輝!」
什麼!他是「他們」的人!驚恐刷過雷鳴的臉,他的手探進外套里,迅速地從掛在腋下的槍套內拔出一把槍。「該死!」
雷鳴將槍口對準書桌後方的男人——既然知道這秘密,那他更該死。
雷鳴正打算扣下扳機的時候,一道刺眼的光線猛地打上他的臉,教他一時失神地微眯雙眼。
雖是短短的剎那間,卻足以讓忍有充分的時間奪下雷鳴手里的家伙。
「你——」雷鳴無法置信地瞪著瞬間飛落他眼前的男人。雷鳴按著疼痛的手腕,兩眼戒備,老態龍鐘的身軀向後退了數步,直到背脊抵上了冷牆。
「你不怕我呼救?我的手下就在門外,他們不會放過你的。」雷鳴沉聲恐嚇道。他沿著牆面慢慢移動,藏在背後的兩手則在石牆光滑的表面慌亂地模著——該死!在哪里?
「是嗎?」忍好看的臉孔寫著——請便。他挑了挑眉。「不過,提醒你,別忘了你的書房可是裝設有強化的隔音設備,所以,你得多費把勁呢!」
他連這都知道?!雷鳴突地停下移動的身體,手掌下方傳來的凸出感讓他心頭閃過一絲喜悅,找到了!他毫不猶豫地壓下它。
「哼!警報器一響,諒你插翅也難飛!」語氣盡是得意。
「嘖嘖嘖!我就怕引起軒然大波。」忍搖頭,嘴角的笑意透出冷冷的嘲弄。「忘了告訴我……警報器可能無法如你預測的發生效用,它被我動了手腳。」高舉的槍口逐漸朝他靠近。
警報系統被破壞……雷鳴刷白了臉,他全身氣力仿佛在瞬間被抽空。背靠牆的雷鳴無力地滑坐在地板上,逐漸逼近的槍口,教他駭然地圓睜雙眼。
「害怕嗎,伊集正輝?」忍停下腳步。他望著地上的男人,叫出他真實的姓名,槍口緩緩地指著他胸口——
「住手!他們付你多少錢,我雙倍給你,只要你放過我。」伊集正輝一手防御地擋在胸前,他抱著一絲希望,試著拉攏眼前的男人。「甚至,我還可以將‘它’送給你。」他謅媚地盯著明顯是混血兒的殺手。
忍揚眉。「令人心動的建議,不過——」他笑了,森冷而無情。「你這條老命已被標上不二價,所以不要有絲毫的妄想吧!再說——」毫無溫度的眼鎖住他的。「當年你詐死,從他們手中偷走‘它’,你就該料到會有這麼一天的。三十年前你刻意安排的意外毀去了你原先的面孔,你順利地逃離日本,隱姓埋名,在台灣落地生根。你以為自己可以抱著這無人知曉、設計周全的秘密從此安享太平之日?不可能的!這世上絕無天衣無縫的事,現在你該明白,自己就是最好的見證。」
忍的話讓伊集正輝僵硬了身子。「你——」他陡然面孔煞白,兩手按著胸口。
「對了,你可能還不知道,最近有人正不惜耗費巨資收購‘偉銘集團’各董事的股份,雖然你手中握有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可早就名不副實了。看來,你一手創立的江山勢必要拱手讓人——」忍又下一道猛劑。
「你……藥……把藥給……給我……」接繼不斷的絞痛讓伊集正輝扭曲了表情。他抬起顫動的右手,指著書桌。
「這個嗎?」忍在青白著一張臉的伊集正輝面前,打開自己的手掌。
藥!他的藥!伊集正輝瞪著他上方攤開的手。他一手抓緊胸口,一手扶著牆,吃力地站起身。「給……給我!」
忍收緊的五指不費吹灰之力避開那只撲向自己的五爪。他的藍眸閃了閃。「對于一個將死之人,它似乎是多余的。」說完,他握拳的手一揚——「咚!」一聲,藥瓶奇準地落入離他側方十步遠的垃圾桶。
「不——」伊集正輝低呼上一聲,瞪著藥瓶飛落之處,然後試著移動自己不听使喚的雙腿,然忍高壯的身軀卻在這時擋住他的去路。
「你——」教他不得喘息的心痛,幾乎奪去他的呼吸。伊集正輝的呼吸變得短而急促,顯得力不從心。他苟延殘喘的急促喘息著,使力的五指已抓皺他胸口的襯衫。
森冷的藍眸,殺機立現。伊集正輝兩眼盈滿死亡前十足十的恐懼,脆弱的心髒再也承受不住了。
「就讓我在你編織的謊話中畫上句號吧!」冰冷的槍口抵上他額頭中心,「再見了,早該在三十年前消失了的伊集正輝——」凌厲的眼,殺機一閃而逝,忍同時地扣下扳機。「砰!」伊集正輝應「聲」而倒。望著在自己腳旁的老家伙,忍月兌下套有手套的一手,他蹲,掌心對準老家伙的胸口——沒有心跳了。
再次確定無誤後,忍收回手,黑手套再度戴回他手里,然後從腰際的密袋內取出不知何時被他取下的子彈,子彈被重新裝回槍身。
忍拉開老家伙的外套,物歸原主,他把槍放回伊集正輝腋下的槍袋內。
這樣都能嚇死你?!哼。忍丟下不屑的一眼,他起身將書房稍做整理後,繞至桌身後方,拉開抽屜,他拿起白色的藥瓶。
忍走回暴斃的老家伙身側。他旋轉瓶蓋,將瓶蓋松動的藥瓶擲向地面。滾動的瓶身在離伊集正輝右手咫尺之處停住,瓶內藥丸零星地散落在鋪設毛毯的地板上。
明天的頭條新聞該是——某大企業家猝死于心髒病突發。
哼,這樣的死法,便宜了你。森冷的藍眸眯了眯,忍小心地抓起腳旁那只裝有鐵匣子的黑袋,里頭的寶物可是價值連城的。
忍抬眼瞄了牆上的鐘一眼,他不禁蹙起眉,然後很快的,挺拔的身軀瞬間已消失在另一堵門後。
***
碼頭
楊立德一干人等成一列地上了靠岸的船身。
奇怪?怎麼不見里頭的人出來迎接?甲板上的楊立德擰起眉。「老鬼?老鬼……老鬼!」他喚出龍老大指名與他們踫面之人的外號。
楊立德連喚數聲,仍得不到該有的回應。空蕩蕩的船只沉悶得教人窒息,楊立德警覺到有絲不對勁了。
他以眼示意,要兩旁的手下們小心。沿著船面甲板,他們來到駕駛艙的門口。楊立德點頭,讓體型彪悍的手下踢開艙門。
「砰!」不小的沖擊使艙門反彈震動數次後,歪斜地垂掛在一角。四枝上膛的槍口一齊指向駕駛艙內,蓄勢待發僅在瞬間。
但是,門內並無任何的生命跡象,除了從駕駛座上方那只老舊的掛鐘發出引人注目的滴答聲響外。
「里面沒人,楊先生。」四人之中,帶頭走去的男人按回槍上的保險,望著楊立德、
他媽的!到底在搞什麼鬼?莫非老鬼那伙人使詐?不過……老鬼他沒這個膽的,那麼——
「走,下船艙瞧瞧,我看事有蹊蹺,你們大伙保持警戒,不可大意。」
在手下的簇擁下,楊立德一伙慢慢地、十分小心地步下第一層樓梯……
突然,楊立德警覺到眼角似乎有道黑影一閃而逝。「什麼人?!開槍!」楊立德陡然大喊、
槍彈聲、玻璃破碎聲、物體撞擊聲……一切從開始到結束,不到三秒鐘,然後又歸于平靜。
昏暗的空間在他們舉槍亂放的一番壯舉之後,轉為幽暗、「沈平,你帶忠仔去瞧瞧。」楊立德不安的臉隱沒在黑暗里。
片刻後,沈平、忠仔兩人去而復返。「只有一只死貓。」說話的是一胸蠻橫樣、長相凶惡的男人。
貓?楊立德瞪著上頭那只破裂的燈錠……該死!抵咒一句,兩眼微眯,他傾身探頭,視線掠過梯間望去——他瞧見船艙底部有道微弱的光線。
老鬼?楊立德眼楮一閃。「走吧!」他站挺身子說。
借著打火機的殘弱光亮,他們來到那扇從縫間透出昏暗光線的門前。
老舊的船身,經過海水長年的浸泡,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霉味。
楊立德停下腳步,他低頭凝視著踩在自己雙腳下的地板,奇怪……接著,一股熟悉的氣味猛地竄上他鼻前——是汽油味。
「關掉它!」楊立德大驚失色的大叫一聲。」是汽油!」他慌亂地示意手下們收起打火機,楊立德的臉色剎那間蒼白得極為難看。
「楊先生,是老鬼他們!」沈平背抵靠在門側的牆壁,他由門縫瞧了里面一眼,倏地變色地對著緊跟上來的楊立德喚道。
老鬼!楊立德焦急地上前。
楊立德發現那位被喚老鬼,短小精悍的男人已死于非命躺在一角,里頭還有幾具顯然是他同伙的尸體,致命點皆同,腦袋都被打了一個洞,還汩汩的流下血水,滲入骯髒的地板,與澆淋一地的汽油交織成一幅底色是紅色、怵人驚心的畫面,畫的上方散落著——
海洛因!!楊立德心里懸念的有那即使貼上他十個人頭都賠不起的貨,這批貸要是有什麼差錯,不但雷老家伙會教他好看,龍老大也不會放過自己的。
咦?不該只有這些……頃刻間,老鬼那伙人是怎麼死的似乎不再那麼重要了。
楊立德沒料到這扇半開的門是有人故意這麼做的,他根本沒有機會知曉在門後看不見的地方已被人擺了塊木板,木板的上方小心翼翼地置著一盞點燃的煤油燈。
「有任何狀況千萬別開槍。」楊立德頭也不回地不忘對手下吩咐道。
朝門側的沈平使了個眼色後,楊立德謹慎小心地緩緩推啟半開的門扉,他看見更多的海洛因散落在地面上,然後是角落里堆砌如小山的汽油桶。
在楊立德驚覺得不妙的同時,油燈已經被門推倒。「不——」楊立德恐懼的叫嚷聲與迅速蔓延的火焰同步,無情的火神已在眨眼間吞噬了措手不及的一群人,以及房里的尸體,並直竄角落。
電光火石的一剎那,「砰!」石破天驚、雷霆萬鈞的爆炸聲打破了碼頭死寂的氣息,一飛沖天的刺目狂焰像是乍現的煙火直沖星空,然後化成一團火球。
及時趕到碼頭的忍,適巧地將眼前輝煌燦爛的剎那收入眼底。
該死!緊急煞車後,忍奪門而出。他沖上前,站在堤岸,火紅的熾焰使他不禁微眯雙眼。
冷凝……愈燒愈熾的火球體,驚心駭目的火光照亮了碼頭四周,幾艘停放在肆碼頭上的小船,亦免不了遭受波及地冒出了幾簇火花。
忍擔憂的表情若隱若現……
***
冷烈凝視著窗外的黎明,黑色的夜幕逐漸化成深藍,晨曦透過烏雲在天空的一隅交織出層層夢幻般的色彩;玫瑰與金黃、葡萄紫與藍寶石……雲彩緩緩轉亮,珍珠色的余光變幻成瑪瑙灰,然後化成白色,天漸漸亮了。
靜佇在窗前的冷烈卻未能真正感受到天際那方嘆為觀止的色彩。
冷烈保持這樣的姿勢已經有半小時之久。
「少總——」
前方抬起的手打斷了他的話,忍只好吞回到嘴的聲音,繼續保持緘默。事後,他曾在碼頭的附近徹底地搜索了一番,甚至在冰冷的海水里泡了近半個小時,但是,結果是令他失望的,他找到的是那只被丟棄在牆隅破舊廢棄垃圾桶里的黑袋。
半空中的手臂又緩緩落回它原來的位置。「你下去吧!」兩手垂落身側的冷烈,頭也不回地吩咐,平穩的語氣透著陰沉的冰冷。
詫異之色掠過忍的藍眸,忍認為自己理該受戒罰的,因為讓搭檔有任何的閃失便是他的失職。再說,面對生死未卜的冷凝,他內心甚是自責,他……
忍望著少主人的背影,從他身上隱隱散發出的是絕對的權威。忍不再提只字片語了,他沉默地退出那間沉悶得教人窒息的房間。
忍走後,冷烈改變姿勢,他挺拔高碩的身軀,在長形的實木辦公桌後方的牛皮沙發椅上坐下。
冷烈燃起第一根煙,他專注研判的視線,莫測高深地落在右側與他臥房相通的那扇門,譎詭的表情讓人猜不透他此刻心中所想。
婉轉清脆的鳥鳴由窗外傳入室內,一道白光慢慢地移近桃紅的桌角,緩緩地爬上桌面,最後照亮水晶煙灰缸的一角,折射出晶瑩剔透的絢麗不光彩。煙灰缸的邊沿放著白煙裊裊的長煙,細長灰白的煙灰垂落于煙灰缸上方的半空中。
似乎有那麼一道細弱若風的聲響飄入冷烈豎起的雙耳內,他專注沉思的表情起了些微變化。
精湛犀利的冷眸半眯,冷烈捻熄煙灰缸上那根幾乎燃燒殆盡的煙,他刻不容緩地起身。臉孔依舊是面無表情的他,大步邁開的步子透露出他漸轉洶涌的思緒。
很快地,冷烈已拉開相通的那扇門,他看見那位教他靜待近乎一世紀之久的女人。
斜倚在門板上低聲喘息是失蹤了近三個鐘頭的冷凝,從她應接不暇的喘氣聲中,顯然是受了重傷。冷烈蹙眉,疾步走向背靠著門,彎著聲,急促喘息的她。
腳步聲讓試著站挺身子的冷凝微怔,她抬高自己煞白的面孔;血流如注的傷口已被她成功地制止住,但是從肩部蔓延到胸口的劇痛,卻肆虐地狠狠啃噬她的心,使她數度昏厥,若非心底那股潛在的堅定意志力,她想,她是到不了這里的。
冷凝放開自己壓于左胸上方的手,她扶著門,吃力地挺直自己半彎的膝蓋。
「少……」僅存的氣力在此時已耗用殆盡,顛簸的嬌軀輕晃兩下,眼前一黑,冷烈及時伸出的雙臂接住她前撲的身子——她昏厥在他懷里。
擁著渾身濕透的她,冷烈深鎖濃眉。黑眸閃爍的光芒是明顯的擔憂,眸光從她血色盡失的臉上移向她左肩,冷烈額上的眉幾乎皺成一團。下一秒,他已攔腰抱起她。
冷烈擁著他的女人,越過相通的門扇,他朝自己寢室的大床邁去。
***
冷凝……冷凝……冷凝………誰……是誰?是誰在呼喚她?是誰……
似新月的柳眉輕皺,被單下的冷凝緩緩張開自己沉重的眼楮,一對充滿關懷的藍眸映入她漸轉清澈的美眸。忍?!
「你醒了!」喜悅代替了那抹關懷,可是,馬上又被一抹愁雲掩去。「為了取出卡在你肩胛骨間的子彈,我必須劃開傷口——」忍嚴肅地望著冷凝。「你會需要它的。」他遞給她一瓶烈酒。
酒?瞪著在這透明玻璃瓶身中輕晃的淡褐色液體,冷凝蒼白的表情是明顯的厭惡。
打從那晚之後,她就發過誓不再踫那玩意兒的,只要酒精成份超過百分之十五,而且,她相信以忍在執刀的手法,他不會讓她受苦太久的;受過這方面訓練的忍,堪稱外科專家,此行的高手。
冷凝抬起未受傷的一手。「不必了,」她擰眉推開它,「你動手吧!」
「固執的女人。」低沉的男聲從冷凝右側方傳入她耳內。冷凝怔愣半秒,她側頭,視線與正走向自己的男人交會。
她看著他高大迫人的身軀在自己身庫畔坐下,床鋪因他的重量而低陷。
冷凝現在才察覺,自己正躺在他的大床上,驚訝之際,一條卷起繩狀的軟布條在這時抵上她唇瓣……
「咬著它。」凝視她青白的臉蛋,他蹙緊的濃眉表示了他的不悅或——關心?在黑眸地逼視下,灰白的雙唇微啟,然後白若扇貝的玉齒咬住了他手里的布條。
黑眸與那對透著頑固之色的明眸對峙片刻,冷烈開口︰「動手吧!忍,盡快。」他研判的眸光未從她反臉孔移去半毫,他抬起她在被單外的柔荑,放在自己袖口卷起的手臂上。
「我不介意將手臂借你片刻。」挑眉的表情看起來既英俊又狂野,卻也充滿認真。倒抽一口冷氣,她收緊五指,之前的劇痛與此刻的折磨相較,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不足以稱為「痛」。
慘淡的面孔青白如紙,冷凝雙眸圓睜,緊扣冷烈手肘的五指的指尖已在不知不覺中嵌入他結實的肌膚,嘴角的布條也滲透著淡淡的血絲……塵世間的紛擾似乎慢慢地從她耳畔遠離……
「完成了!」」鏗!」一聲,一枚彈頭敲響金屬器皿底部,冷凝也在此時失去知覺了。
「幸好,沒傷及神經——」忍自冷凝左肩上方抬頭,羽毛枕中那張陷入昏迷的睡容令他的唇角微勾,他可以安心地處理傷口了——「啊!少總,你的手!」忍由眼角瞥見冷烈淌著血跡的手臂,他陡然地變臉低嚷。
「別管我,快處理她的傷口。」白色被單上那片殷紅的畫面教他胸口悸動翻涌,手臂因她手指用力而嵌入肌膚的小傷,根本無法得到他一分一毫的注意,他在意的是枕上那張與被單同樣蒼白的臉孔……
***
冷烈站在三樓陽台上,隔著寬闊的湖水與茂密的樹叢,他高深莫測地黑眸,望著遠方被朝陽拂照得更為清澈的海面。海風醉人地輕撫上他剛毅俊美的面龐,拂動他垂掛在兩旁的衣角。
晨浴後的冷烈,鬢角兩旁微濕,一條低腰牛仔褲,一片敞開至下擺的白色棉質襯衫,暴露于陽光下的結實胸肌閃閃發亮;他就像雜志封面上的男模特兒般,既性感又狂野,眉宇間的森冷,更教他俊逸神韻間透著冷峻之美,使人不禁聯想到——撒旦。
門板傳來輕啄聲,書房的門被打開又關上,進來的是西裝筆挺的忍。
「什麼事?忍。」不需回頭,敏銳的判斷力已讓冷烈知曉來者是誰。他指間夾著煙的手,將垂落額前的幾綹黑發推回腦後,濕潤的發在半空中灑落一片水珠,揚起的水珠在光線下晶瑩發亮……
忍看得有些發呆了,怔愣半秒,他走上前。「少總,這是今天的早報。」上天給了他主子一張令男人看了也會為之目炫的美貌,而他更是將它發揮得淋灕盡致。忍將握在手中的報紙攤平,置于茶幾桌面。
「哦?」視線由遠方收回,冷烈站挺原本斜倚于欄桿上的身子,轉身離開陽台走入屋內。
冷烈在黑白相間的意大利進口沙發上坐下。攤開在他眼前的報紙頭條上的幾行粗黑大字讓他捻熄了手中的煙。
「偉銘集團總裁雷鳴,于今天凌晨被發現暴斃于自宅書房里。初步研判,可能是死于心髒冠狀動脈血栓癥……」黑眸很快地飄向一邊,頭條新聞的右下方有則黑色字跡,寫著——
冷烈放下手里已近半冷的咖啡,雙手拿起報紙。
「凌晨兩點時分,一輛超高速駕駛導致煞車不及的轎車,被發現于XX公路三號轉角處下方的橋底,車主是名叫顧芯的……」
顧芯?「是他干的嗎?」黑眸盯著那幾個「目前于加護病房觀察中」的黑字,冷烈冷冷的開口。
忍揚了揚眉。「八九不離十。那小子被我們‘挑’毛了。」
銳利的眼光瞄了醫院的名稱一眼,冷烈將手里的報紙丟回桌面。「忍,跑趟醫院。」他靠向沙發椅背,右手橫掛上方,蹺起二郎腿,側望著忍慵懶的表情危險且迷人。
俊美的、罪惡的臉孔,一如十年前般。歲月似乎不曾在他臉上停留,他有張教人猜不出實際年齡的魔鬼臉蛋;而普天之下,能配得上這張臉的,非她莫屬,一對絕冷、絕美的組合。
忍的唇角不禁微勾。「是!我知道了。」帶著心中那份認同,忍躬身退出書房。
忍走後,猛銳的視線再次調回桌面上的報紙,盯著那排黑字,冷烈抬高道濃眉,暗忖,是該出現的時候了……
其實,要找出姓龍的蹤跡並非難事,但是,他喜歡慢慢的享受獵龍的滋味,其中的過程是令人期待的。
冷烈忍不住笑開了,笑得既稚氣又——冷酷。
***
夕陽的余輝染紅天際一角,冷烈再次進寢室時已是日落西山時分。
越過落地窗前右側那張深具中古世紀歐洲風味造型的古典書桌,昏暗中,冷烈沉穩有力的步伐筆直地朝自己的大床走去。
床頭燈被點亮,四周的景物變得清晰了,柔和的光線照亮軟枕上沉睡的容顏。
佇立床畔,冷烈的目光凝視著床上的人兒,均勻的呼吸顯示她睡得相當安穩。他在她身側坐下。
中午時分她有發燒的跡象,現在……他那可以毫不猶豫取下對方首級的大手,以不曾有的溫柔將她額前垂落的發絲拂向一旁。冷烈緩緩控告探身,將他的額頭與她相抵。
燒退了。該松口氣吧!他的額離開她的,深邃迷人的黑眸距她咫尺處;原就縴細的她,如今更是消瘦,紅潤的雙頰蒼白得教人憐惜……一股怒意突地自冷烈心底升起。
雙眼微眯。他俯身,溫熱的雙唇貼在她耳畔。「這種事再有下次的話,我會先殺了你。」語氣輕柔得教人猜不出是警告,抑或是——不舍。
不知是否因他的一番話,冷烈抬眼時,卻發現睡夢中的冷凝美麗的唇角似乎有抹淡淡的笑紋。
該死的她,若要說塵世間有什麼足以令他牽掛的,那麼此刻他可以很明白的告訴自己,就是眼前這個頑固、膽敢違背他命令的女人。該死的女人!
懲罰性的,冷烈在已見微潤的唇瓣上輕啄。他探手將光線調弱,手背輕撫過她削瘦的臉頰,冷烈挺直腰桿,從床沿起身走向書桌。打開台燈開關,書桌後方的冷烈置于桌面上的手,食指往右上角的黑色按鈕輕觸,百葉窗順勢而下,隔絕了外界的窺探。
冷烈五指移向旁邊的號碼鍵,修長的手指在上頭輕敲起來。若非經由他的「手」,那麼這支以希臘女神作為造型的電話,將只是被擺在書桌上一件雅典的裝飾口而已,根本瞧不出里頭暗藏玄機。
冷烈敲下最後一個數字,只見空無一物的桌面竟然浮出一條細縫。細縫一分為二,向兩邊退去,被忍取回的鐵匣子緩緩地浮現在冷烈面前。
冷烈以一把特制的萬用鎖匙插入匣子的鎖匙孔,並由懷里取出一張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金屬卡片,他將卡片插入鎖匙孔上方的縫間,只聞一聲輕響,鐵匣子被打開了。
匣身上方的蓋子在冷烈眼前慢慢上揚……璀璨光華成散狀疾射而出,絢麗耀眼的光彩教冷烈禁不住兩眼微眯。
待雙眼的不適感褪去後,冷烈這才專注一盯著鐵匣子。匣子里頭裝的是一張很傳統的日本鬼面具,而讓人大為驚嘆的是它的構造!一顆純白的白鑽幾乎是面具的主體,然後再以紅、藍寶石、翡翠、瑪瑙、珍珠與琥珀等等寶石瓖飾其上,襯托出面具的整個形體。若非出現在鬼角頂端那點小瑕疵,精純的切工讓它完美得近乎無瑕。
這是一個獨一無二的飾品,而它的價值足以買下一座小國,也難怪伊集正輝當年會見物起異心,有了私念,設計竊走它。風原次郎,日本某地下大幫派的第九任首領,亦是這次任務的委托人;在二十年前,在幫里執掌本幫事宜,身居副執行長的伊集正輝從風原次郎的父親——第八任首領的手中偷得民相代的鎮幫之寶。
難抵私欲慫恿,伊集正輝也想坐擁呼風喚雨的實力。但,他懷疑那男人這二十年來是否真正的享受過?權利惹來的只是不能避免的殺身之禍,那男人早該有這樣的自覺醒的。
暴斃?這種死法真是「舒服」了伊集正輝,要不是怕引起軒然大波,惹來龍少天的注意,他會教那男人死得「更」舒服的。至于碼頭那起爆炸案……警方應該會鎖定幫派糾紛為主要調查方向……呵!接二連三的事件,勢必會令龍少天跳腳。
冷烈修長的食指沿著面具的兩邊緩緩移動、輕劃著,然後食指爬上鬼面具的額中心——
「砰!」五指倏地轉換成舉槍的動作的,爆炸聲由微啟的唇無聲滑出。冷烈漫不經心的表情,邪冷的笑意浮現在他微勾的嘴角,冰冷得不帶暖意的利眸,閃動著征服的光芒。冷峻之美在他臉上發揮著淋灕盡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