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容兩車身而過的狹窄彎道,在離彎道一公里之處的前方,猶如飄浮在半空中的白點正以高速疾駛而來。
飛身似箭的跑車眨眼間已來到彎道前方十公尺處,無視路旁的警告標志,駕駛者踩在油門上的右腳沒有半點的遲疑,仍保持著相同的姿勢。
一道刺眼的光線倏地劃亮幽暗的車內,未曾減速的跑車,猛地對上迎面駛來的計程車。無可避免的,兩車在彎道內以千鈞一發之勢擦撞而過。一陣刺耳的金屬踫撞聲猛地劃過天際,之後伴隨的是緊急煞車聲、甩門聲音,及連串的髒話……
驚心駭膽的擦撞,讓手握方向盤的駕駛者渾沌的腦袋頓時清醒了幾分。跑車要命的車速減慢了,照後鏡里那對漂亮的眸子在望了車後面,此刻立在車旁氣得跳腳、揮手指著自己咒罵的男人一眼後,兩道似新月的柳眉擰起——
該死!那老家伙真把她灌得有幾分醉意。冷凝按下車窗,讓子夜的晚風冰涼她發熱的雙頰。
她探頭朝車窗外深深吸了口氣,沁人心脾的冷空氣夾帶著一絲雨後的濕潤,令她又清醒幾分。
雷鳴那家伙已醉得不省人事了吧?冷凝一手探向她發疼的頭皮,放下她挽起的發,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
雷鳴這家伙打她主意已久,而她總是欲迎還拒之態,所以他對她是又愛又恨,卻也苦于無從下手,對付這種色急心切的男人,只要自己在後頭推上一把,魚兒就會乖乖上鉤的;所以她隨意編了一個「藉口」,替姓雷的制造個「機會」,在他面前佯裝自己酒意不好、不勝酒力,終于,老魚上鉤了。姓雷的整晚皆眉開眼笑的一直替她和自己倒酒,老魚是入甕了,可是,她沒料到患心髒隱疾的老家伙酒量這麼好。不過,最終她還是達成目的,將他灌醉,但自詡酒量不差的自己也已……
前面的道路突地在她眼前一分為二,冷凝心驚地踩下煞車,身子因作用力俯在方向盤上,冷凝瞪著空寂的車道,「該死!」她懊惱地低咒一聲。
若是讓忍瞧見自己此刻狼狽的模樣,豈不是讓他有機會糗她一番。想起忍嘲弄的笑臉,冷凝不覺打起精神,等暈眩感稍退,她油門一踩,跑車如離弦的箭,疾射而去。
***
十五分鐘後,冷凝來到忍指定的地點「環宇科技」地下室,一間二十坪大的密室。
將取得的「資料」交予忍後,冷凝在忍濃眉微揚的同時,她讓忍沒有開口的余地,旋身迅速地邁出那間設備精密的小房間。
半小時後,一輛車速近百的保時捷跑車來到大廈前。跑車發出一陣驚心的煞車聲,倏地又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轉,然後以稱不上慢的速度,滑向路旁。
車子毫無後顧之憂的走法,想不出事實在很難,果然,「砰!」一聲,白色的車尾筆直地撞上銀色的車頭,在空曠的街道是發出一記不算小的噪音。
該死!後頭什麼時候停了一輛車?冷凝擰眉低咒地下車。
銀色車頭的大燈已被撞出裂痕。還不算太糟嘛!冷凝站挺身子,視線隨意地拋向銀色車身。
咦?冷凝一愣。奇怪,這輛車……怎麼這麼眼熟?好像……冷凝努力睜大眼楮想看清楚,奈何此刻景物在她眼底已是模糊一片。
她是醉了,冷凝不得不承認酒精已在她體內生效,她噙著一抹冷笑,呵!這會兒要是踫上仇家,那她準是必死無疑,讓他們破天荒地撿個便宜……啊……
踩著顛簸的腳步,冷凝走進大廈。行經玄關處的管理室時,值班管理員的叫喚聲讓她停下步伐。
「小姐——」穿著警衛制服的男人走出警衛室,對著正費力搜尋著電梯開關的冷凝問候著。「你沒事吧?」
眼前美麗的女子搬進大廈已近半個月了,他卻一直苦尋不到機會與她交談,在瞧見她腳步不穩地走入大廈時,他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歲數不超過三十的年輕警衛,眼底是藏不住的傾慕,雖然他未見過「冷漠」以外的表情出現在她絕俗的容顏上,但他卻為她身上那股拒人于千里的神秘感所深深迷惑。
基于官兵捉強盜的情結吧!舉凡職業以「警」字開頭的人,冷凝向來無啥好感。所以若以平時的她而言,她最多只會冷冷地瞥向多事的男人一眼,不過這會呢——
「沒事!」冷凝露出一抹讓男人心跳為一漏跳一拍的淡笑,直到電梯門開啟的一剎那,她仍能瞧見男人呆若木雞的神情。
冷凝微笑的表情一直持續到她推門而入,方倏地從她臉上逸去——她的寓所正一片通明。
冷凝抽回門上的鑰匙,她的瑩眸眯了眯。冷凝「命令」自己提高警覺,不過顯然這有點困難,因為下一秒,她竟然對著室內大喊︰「是誰?!」
繞過玄關的屏風,冷凝雙手抓緊皮包,當它是武器般,一雙高跟鞋教她棄置在半途,她轉過客廳。
「少門主……」冷凝怔愣地瞪著此刻佇立在窗前的高大背影。
冷烈犀利的視線由窗外收回,冷峻的面孔迎向冷凝明顯錯愕的表情。冷烈看了她一眼。「你回來了。」離開窗前,他在她眼前的沙發椅上坐下。
真的是他!那麼樓下那輛……冷凝原來打算進廚房替他端來一杯飲料的,豈知她的雙腿卻不听使喚的走向視她如獵物般緊盯著她瞧的男人。
冷凝手里的皮包被她丟置在另一個沙發的軟墊上方,他們的眸光交纏著。她繞過椅子,來到他身後。
冷凝俯身,兩手輕刷過他的雙肩,柔荑在他寬闊的胸前交握。「告訴你一個消息——方才在樓下,我不小心‘踫’上一輛車,而我現在才知道,原來那是少門主的車。」
置在冷凝無瑕臉龐前的兩手輕輕一帶,下一秒,冷凝已被他給拉進他懷里。
「你醉了。」他瞅著那對醉眼迷蒙的美眸宣稱道。
醉?是啊!她是醉了沒錯,不過……這種感覺真是不錯。「不,我沒醉,我只是有點……有點頭暈……」縴細白皙的十指爬上他的雙頰。「奇怪的是——為什麼我的眼中有兩個你?呵,」冷凝唇角的笑意醞釀開來。」難不成少——呃!少總你會分身術……」呵!她已經醉得一塌糊涂,根本不知道她自己在說什麼了。
「見過忍了嗎?」他抓下食指沿著他臉部線條輕劃的一手。
冷凝瞪著包住她的手的巨掌。「見到了,‘資料’已交予他——」她兩手改玩他修長整潔的五指,並認真地數起數來。一……二……五……六!咦?怎麼多了一指……一……二……
冷烈對于「結果」並不感興趣,他要知道的是——「他就這樣放任你回來?!」這女人顯然已經醉得分不清楚東西南北,而忍竟然……想到這點,冷烈擰起的眉頭擠起一團了。
冷凝停下玩他手指的動作,男人隱含指責的語氣教她不滿地擰起自己兩道固執的月眉。「我沒有醉,不需要他多事的當保母,再說——」她又笑開了。「這會兒我不是平安無事的教你擁在懷里——」
是啊!她都醉成這副德行了,還能平安抵達,該慶幸老天保佑,還是該說她有異于常人的超高自制力?
冷烈望著眼前那張染著紅暈的帶笑臉孔,他發覺向來冷漠的臉,在今晚更具「女人味」,一抹忠于她「自己」的神態。
酒精使然,讓她無所自覺地卸除她防御的一面,探索的黑眸望進她一汪如秋水的眸子。「你得好好睡一覺。」冷烈找算抱起身上的女人。
「不!」冷凝推開他的手。「我現在想做的事不是睡覺。」酒精釋放了她長久緊繃的神經,讓她有絲狂想。她露出神秘的笑容。「我想做另外一件事……」
冷凝眼底的熾熱教冷烈不覺一怔,然後一抹壞壞的笑意浮上他嘴角。「什麼事?」明早她絕對會對自己今晚所做的事而感到氣惱與後悔的。冷烈帶趣地望著她。
「吻你。」冷凝伸手輕輕捧著冷烈的臉,明眸直視他深邃的雙眼。「我想吻你……可以嗎?」呵。她又在胡言亂語了!自嘲的聲音由冷凝心中的另一個自我傳出。
冷凝大膽的要求並未引起冷烈過多的訝異,他露出「請便」的表情,笑意已延伸到他冷峻的眼。
冷凝嘴角含笑。她把手繞到他頸後,緩緩地拉下他的頭,然後貼上自己柔軟的唇。
冷凝先是試探地輕啄著他的唇瓣,漸漸地,男人特有的麝香干電池與籠罩她全身的那股熟悉氣息使她放松了自己。她挑啟他的唇,挑逗的舌尖探進那片溫暖濕潤的地帶。酒精使她血液沸騰,她誘惑、纏綿地吻著他。
基于「她想吻他」的理由,冷烈始終保持著被動的一方,他發覺……
呵!她酒醉何嘗不是件好事?!他放任她在自己身上慢慢燃起欲火,使得他扶在她柳腰上的手收緊了。
這個吻原來可以持續下去的,豈料,一陣響徹天際的警車嗚笛聲突地竄起,打破了這片魔咒。
冷烈感到掌下的身子明顯地一僵,挑逗的舌與溫熱的唇緩緩地離開他。漸行漸遠的警笛聲,似乎使她渾渾噩噩的腦子恢復了一點清醒。
冷凝瞪著與她面孔相距咫尺的男人,男人慣有的冷眸此刻卻是盈滿暖暖的笑意。她征愣地蹙起眉,但也只有那麼幾秒而已,因為剎那間她已明了到自己在做什麼。
她竟然要求他讓自己吻他?!好不容易拉回的一絲薄弱理智讓冷凝清楚地明白,自己竟做出如此荒唐的事來!而冷烈接下來的話更是讓紅顏似霞的她恨不得就此挖個地洞鑽進去!
「我喜歡剛剛的一吻……不介意的話,能否請你繼續——」微啟的紅唇,嬌艷欲滴地教冷烈忍不伸出一手。他修長的食指劃上那片美麗的唇型,指間透出挑逗的意味,他熾熱的黑眸閃動著灼人的光芒,沙啞地訴說著。
現在她不僅是全身發燙,她的兩頰幾乎是羞紅得足以悶熟一粒雞蛋。
該死!他今晚不該出現在這里的,冷凝在心里低咒,她慌張地抽離他胸前。「對不起,失陪一下……」冷凝懊惱的雙眸刻意回避他的視線,視他如瘟神般匆匆逃離他,步伐不穩地走向浴間,她企圖讓冷水喚回自己向來自恃的冷靜。
仍坐在沙發上的冷烈並未對急欲逃離他懷抱的冷凝伸手阻攔。在冷凝曼妙的織影步履蹣跚地消失在門後,冷烈收回視線,他由桌面上的紙盒里掏出地根煙,燃起它。
他起身,舉步踱到窗前,待「他」要的「東西」到手之後,姓雷的也該「上路」了。然後就是龍老家伙……玻璃是那對嚴謹銳利的黑眸,殺機一閃而逝,習揚跋扈的俊容,冷若寒冰。
遠方,夜幕低垂,幾顆寒星在夜空中冷冷地眨著眼楮,冷烈燃起第二根煙,陷入沉思中……
***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冷烈哈腰彎身捻熄手頭的煙,這才警覺到煙頭缸里已有不少煙蒂。
該死!冷烈倏地變了臉色。轉身疾步朝已關上多時的那扇門邁去,身上的外套在半途中被他扯下,丟在一旁。
沙沙的流水聲從門後方傳出,冷烈轉動手把,直接推門而入,因為他知道敲門只是多此一舉。
他怎會認為那女人有辦法從浴室里全身而退?浴室里的景象與冷烈所揣測的相去無幾,讓他不覺松口氣的是,她尚不足以有生命危險。
冷烈抓起架子上方的浴巾,然後卷起自己兩邊的袖子,快步走向昏睡在浴池里。腦袋瓜吊在池邊,一頭濡濕的烏絲如沉重的黑緞垂落在光滑地的女人。
冷凝左手扶在浴池邊緣,右臉頰貼在左手臂。右手臂則掛在浴池外面,沙沙的水聲便是由她手里的握著的蓮蓬頭所發出的。
冷烈心意量避開腳下的水流,他彎腰和打算先取走她手里的蓮蓬頭,卻發現眼下的那頭烏絲發間尚余留幾撮淡化的白色泡沫。
這女人竟然洗頭洗到一半睡著了!他怕她受寒,于是迅速地替她沖淨頭發。
掛回蓮蓬頭,攤開它,將不省人事的冷凝抱起。該死!他指觸間的皮膚竟異常地冰涼。
冷烈試了一下水溫——是冷水!他瞪著躺在他胸前的女人,她居然在冷水里泡上大半天,這該死的女人!
冷烈咒罵了幾句,他露出難得氣急敗壞的一面,擁著懷里毫無反應的女人步出浴室。
片刻後,吹風機馬達的嗡嗡聲響由冷凝五十坪大小的臥房里傳出。
一張靠窗,美感獨具的紅藍椅上,冷烈背貼著椅身,由于方才在浴室里讓水打濕了衣襟,所以此刻他著上半身,而蜷縮在他懷里的女人則已讓他套上一件絲質白袍。
男人垂下眼瞼,他冷冷的眸光靜靜地凝視著臉頰貼在自己的胸膛,歲數與他相距十載的小女人。她姣美的容顏猶是一臉睡得很沉的模樣,似乎絲毫不因他的動作而被驚動。
冷烈移去視線,他望著自己手執吹風機與撥弄她一頭濕發的手……該是為自己的舉止感到詫異吧!他挑了挑眉,不自覺地笑了。
呵!怎麼自己今晚倒像個保母,而她……冷烈注視著穿透他指間的柔絲,笑意更加明顯,還多了些溫柔。
素有冷面女煞星之稱的她,現在卻無助的像個極需家人照顧的大女孩般。
「吵……好吵……」抱怨的咕噥由胸前低垂的頸項傳出,似乎想要將頭頂上那陣擾她美夢的噪音揮走;冷凝抬起一手,下滑的袖口展露出她白皙柔女敕的臂,她直覺揮向頭頂上方。
「吵——死人了!別吵……我……我要睡……睡覺……讓我……睡一下……就好……一下子……」最後變成含糊不清的低嚷。
躲過冷凝突然揚起的手勢,冷烈瞪著自己舉至半空中,差點沒讓她給打落地面的吹風機。
冷烈望了朝自己懷里更加偎近女人的嬌容一眼,指間原淌著水珠的發絲已呈半干,再見她擰眉的表情,于是他關掉吹風機的開關。他抱起她蜷縮著的身子,走向置于角落的床鋪。擁在手里的身子,竟輕盈得沒啥重量。冷烈的手臂不自覺收緊,他將她輕放于床鋪上,並拉來被子蓋住她單薄的嬌軀。
冷烈伸手撥開散落在她唇際的一綹發絲,他拿起身旁的電話,按下幾個號碼後在床沿坐下,眼神瞬間又是一派的深沉與猛銳。
電話在第二聲響之時已被接起。
「如何?」冷烈對著話筒時里熟悉的男聲問道,對方的回答顯然令他十分滿意,他笑了,狂傲的冷笑。
羽毛枕下傳來細弱的聲響,引起了他的注意。
「不……不要……求求你不要……不要……」那是冷凝低泣的聲音。
「嗯,我在這里……」她的眼角有抹晶瑩的亮光,冷烈抬起手臂,他的指間劃過她眼角,帶走那份濕潤。「不,不用來接我了。」女人沉痛的表情令他的眉糾結。「明晚將碼頭的事一並解決之後,帶‘它’回來見我。」
冷烈收線。他放下電話,望著自己沾著她淚珠的手指,他有絲怔愣。淚水!十幾年來,他從未見她掉過半滴眼淚,就算當年艱辛無情的特訓,也未能令自尊心極強的她流過半滴眼淚,到底是怎樣的夢境能傷她如此之深?
一股難以理解的思緒柔化了冷烈剛硬的臉部表情,他探手捻熄燈,拉開被單一角,雄健的身軀在她蜷曲的身側躺下,他無法放任這樣的她獨眠。
冷烈摟過冷凝微顫的身子,輕柔保暖的被單再次將他倆覆蓋住。沉思地凝視著她在睡夢中哭泣的臉龐半響,冷烈幾乎是珍惜地拭去她眼角殘余的瑩光。
「噓,別再讓我瞧見你哭泣的臉——」他貼在她耳際低語,雙手溫柔地將她鬢邊的發塞向耳後,他小心翼翼,怕驚動她似的輕輕地拍著她的背。
漸漸地,細弱如蚊的啜泣聲在手掌的輕撫下逐漸由冷烈胸前逸去。
冷烈在她背上輕撫的動作轉緩,然後停止。望著冷凝安穩的睡容,冷烈不覺輕嘆出聲。
冷烈啊冷烈!這女人可是你的克星?心里雖是這樣問,但他臉上的表情是縱容的。他拉上滑落在腰際的被單,輕柔的絲緞裹住他倆的身子,睡夢中的冷凝無意識地在他懷里尋得一個舒適的姿勢,她無暇如玉的面容,緊挨著他剛毅完美的側面,挺俏的鼻梁輕抵著他的右臉頰,含著酒香的鼻息掠過他的唇瓣,他只要側過一過的臉,便能封住她的……
這個小女人是屬于他的,打從他第一眼瞧見她時,他就要定她了!他知道同屬冷質的她,是為了與他相伴才降臨這個世界的;所以若要說她是他的所有物,不如說他和她是密不可分的。所以,他絕不容許她對自己有一絲的隱瞞,盤據在她心中的夢魘,必定是發生在她十歲之前的往事;他會逼問出來的,因為……他不願見她哭泣的臉,一點也不!
冷烈的手臂收緊,唇瓣輕刷過她的,沒有慣有的蠻橫意味,那吻是一個憐惜的晚安之吻。
今晚,自己能放任這樣的她不管嗎?答案是否定的。帶著這份認識,冷烈朝她丟下深深的一眼,然後緩緩地閉起眼眸,聆听她沉穩的呼吸聲,伴隨著自己的心跳聲入睡……
***
晨曦的白光透過東方的窗口劃亮雪白的絲緞,拂射在枕上那張花容玉貌上。是什麼喚醒她沉睡的容顏?「哈啾!」來勢洶洶的打噴嚏聲教冷凝倏地睜開眼眸。
揉著發癢的鼻頭,冷凝坐挺身子,額頭兩邊輕微的抽痛使她蹙眉。「怎麼回事?」但她馬上想起一切……
對了!昨晚她將姓雷的灌醉之後,也有七、八分醉意的自己便帶著取得的東西前往忍交代的地點與他踫面……然後她回到她的寓所……然後她看見他——他!不錯!他昨晚在這,那麼他……
冷凝抬起眼眸,視線在空蕩的室內搜尋著。他走了嗎?
昨晚……所發生的一切,在此時一一掠過她的腦海,冷凝蒼白的臉龐突地艷若朝霞。
沒想到仗著幾分酒意,她的舉止竟變得如此輕浮,她竟要求那男人讓自己吻他。該死!她怎會做出那種醒來後會教自己後悔的蠢事?
低咒數句,冷凝擰眉掀開被單,她準備下床,可是挪身至床沿的她,卻被手掌下那股余溫震懾住了。
雙腿掛在床沿的冷凝,睜大眼瞪著自己手掌下的床褥,柔軟的墊褥上尚有余溫。是他的!他在這里度過了一晚,陪著她!
昨晚的記憶只到她進入浴間,之後發生的事她已模糊得無法憶起……她在浴室睡著了……是他抱她上床,為她套上睡袍的嗎……他……
冷凝再次讓毋須置疑的事實所震憾住,長久冰封的心湖,似乎在瞬間又教他那抹不經意的溫柔融化寸許——
失措之色躍進她那對明亮的晶眸。不可以的!冷凝,你不可以的!感覺到自己心底那股竄起的波動,冷凝驚慌地壓抑下它,告誡著自己。然而,手與心違,她的手卻上不由自主地在那片余留著熱度的床襟上輕撫……
沒有預警地,一道輕弱的聲響倏地竄入她耳內,冷凝反射性地收回手,她轉頭警戒的視線射向前方。
是他!那個她以為已離去的男人——冷烈。
視線由她急忙收回的手改移向她窘紅的臉,冷烈的嘴角勾起懶懶的笑意。「你醒了。」他抽離背貼著的門框,走向她,頭頂半濕的毛巾被他扔至一旁,掛在高起的椅背上。
「我……你……少總……」冷凝頓時啞了口。瞪著自己那件此刻套在男人雄偉身軀上的浴袍,這兩者之間似乎只有兩個字可以形容——可笑。穿在自己身上略顯過大的衣服,套在他身上竟是「擁擠」得可笑,天啊!難怪她有股想笑的沖動。
然而另一種聲音在這時代替她壓抑下來的笑聲。「哈啾!」冷凝連續打了數個噴嚏,待她再抬起頭的時候,眼前的男人已不知去向。
但是,很快地,高挺拔碩的身子不到片刻再次出現在她門前,而他手里則多了一杯開水。
看著男人危險且迷人地朝自己逼近,冷凝根本忘了她該有的反應。敞開的浴袍下,糾結的胸肌強烈地散發出一股誘惑的氣息,教她的心跳怦然地直線加速;只及他窄臀下方幾公分處的下擺,更是隨著他有力沉猛的步伐而……
冷凝臉頰泛起一片臊熱,她馬上移開自己的視線。該死!自己對那男人健碩的身軀根本談不上陌生,但是,那種若隱若現,更教人心慌意亂啊!尤其是在她意識到他的浴袍下是空無一物……
冷凝讓自己的視線落在那只隨著他的腳步而波動出晶瑩水光的透明玻璃杯上,直到寬闊的手掌在她眼前攤開。
瞪著躺在他掌心里的白色藥丸,冷凝不覺一怔!
「吞下它,不傷胃的。」冷凝怔忡的神情讓他挑起眉。」我只是不願意被事情被任何‘意外’所耽誤了。」冷凝瞧自己的眼神就像看外星人般,冷烈嘴角含笑地解釋。
輕描淡寫的解釋對冷凝而言並不沒有發生多大的說明力,打從昨晚至今,冷烈不尋常的舉止皆讓她迷惑不解。她試著想從他黑眸里瞧出一絲端倪,卻發覺自己根本無從找起,他教人看不透。
怔愣數秒,冷凝瞅著他臉的眸光移向他掌心中的白色物體。她將藥丸含入口里,白皙的柔荑準備接過那只讓他端在他胸前的透明杯子——
「不,」冷烈避開她的手,嘴角的笑帶有幾分詭異。「我來。」他將杯口送向自己的唇瓣,然後不容一臉驚愕的冷凝有任何的抗議,他輕捏住她光滑的下巴,抬起她的臉,以吻封口……
接過男人口中微溫的液體,咕嚕一聲,冷凝感覺到圓形的藥丸伴著水流滑下她的喉嚨深處。
溫熱的唇瓣緩緩離開她的。冷凝詫異的眼,望著上方那張僅距她咫尺的冷俊面容,他……他會被她傳染的!
仿佛看透她內心所想。「別擔心,我已做了預防。」冷烈再次低下頭,吻去遺落在她唇角的晶亮水珠,柔軟的雙唇抵在她唇際。「方才我已先吞下一顆藥丸。」戲謔的語氣,讓人猜不透有幾分真實性。
「而現在——」冷烈手中的杯子被他手臂一橫,置于一旁的矮櫃上方,他的視線幾乎未曾從她的臉上移去。秀色可餐!該是用來形容她的吧……
冷烈唇角勾起淡淡的淺笑,輕提起她下巴的手,改撩起她頸項旁的黑發。他的唇,霸氣十足地攻掠她光滑的果頸,並順勢將她壓向床鋪。
「現在我要繼續昨晚被打斷的那一吻——」輾轉引誘的舌尖掠過她白皙的頸側,繼而含住她冰涼的耳垂,挑逗地吸吮著。
一陣電流猛地急竄過冷凝的全身,酥麻感讓她沉睡的細胞瞬間活躍起來。他的舌如火源般,在她體內撩起一把熊熊的烈火;他的手游走在她玲瓏的曲線上,指間帶著熾焰灼燙她的每寸肌膚。
面對男人狂猛的掠奪,冷凝試著保持一絲理智。「少……總,雷鳴他……」她想要提醒他,卻發現呼吸紊亂的自己根本很難集中注意力。
「那是今晚的事。」他听見她的低語,不過,他認為那和他想要做的是不相關的兩碼事。冷烈的舌攻向她肩頸窩間的低窩。
「可是忍他——」
「他可以處理得很好。」一句咕噥從她下巴下方的頸窩處傳出。
「碼頭的事——」
「待會再談。」所到之處無不撩起一簇簇火苗的舌逐漸往下移——他雙手解開她腰際打結的帶子,將多余的衣服推向兩側,他的巨掌罩上她誘人的渾圓,緊跟著,雙唇霸氣地含住她尖挺的一點。
胸前啃咬的刺痛感讓冷凝置于他肩的雙手倏地收緊,急促的喘息聲從她唇際逸出,她倒抽一口氣地瞪著上方。「少總……你的車子……」空氣變得稀薄了,她大口大口的呼吸著。
「我已派人處理。」語氣明顯地帶抹慍意。該死!這女人何時變得這麼多話?!
呵!自己惹惱他了嗎?听出男人語氣里的微慍,冷凝眼底不自覺浮起一抹作弄之色。「少總……」
「女人,你的話太多了。」猝不及防地,冷烈糾眉的表情頃間已呈現在冷凝的上方,瞬間的轉移教冷凝來不及藏起她唇角的笑紋,而讓微慍的他盡納入眼底。
幾秒的微怔後,冷烈唇角勾起教冷凝心跳急劇加速、壞勁十足的詭異笑容。
他的臉朝她逐漸接近,他的眼光閃動,他低沉的聲音透著奇特的沙啞,「你這奸詐的小女人,我會讓你忘了什麼叫說話——」
冷烈將威脅付諸于行動,他徹底、火熱地侵奪她的身,讓她再無一絲空隙得以喘息。他的唇、他的手、他灼燙她身的雄健身軀……急切的渴求淹沒了思考,她需要他,強烈的需要他來滿足她被他的狂野所喚起的熱情。嬌喘聲從她半啟的櫻唇急促地呼出,除此之外,她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了……
***
凌晨三點時分,晦暗的天際竟莫名其妙地飄落陣陣細雨,悶熱的大地在雨水的侵蝕下漸轉涼意,並刮起颼颼冷風。吐露白芒的月牙兒,也讓來勢洶洶的烏雲遮去蹤影,沉寂的大地頓時陰森得教人毛骨悚然。
向來極富神秘感的汪洋大海,在這樣的夜晚,似乎也顯得動蕩不安。海浪拍擊聲澎湃的氣勢,仿若正透露出一股危險的訊息。
遠方,被濃霧所吞噬的黑點,正浮浮沉沉地向陸地駛來。碼頭陰暗的一角,一對凝聚著殺意的冷眸,瞬間不移地緊瞅著海面上逐漸接近的一點。
黑點在霧色中緩緩轉幻成更具體的黑影,冷得教人發寒的視線,像是盯著獵物般,眸光緊抓著愈來愈見清晰的船身。
另一方面——
往碼頭方向的公路是,五輛黑色轎車行駛其中,黑色車身呈「1」字型排列直駛,由前方算來第四輛車身便是雷鳴,為了不讓事情節外生枝,這次他特意隨行,準備親自上陣指揮。畢竟他沒有那麼多條命,足以背負類似賴正那樣的事件。而令人百思不解的是,姓賴那家伙的蹤跡至今仍查不出個所以然。他果真憑空消失?
雷鳴現在不這麼想了。他認為那家伙八成是發生意外,給人毀尸滅跡。就連他那班兄弟亦遭受其害;是……是何方神聖有如此通天的本事?一口氣在解決六、七十人、削他八個堂口,這絕非易事!
到底是誰?不過。可以讓雷鳴確定的是——此人絕對是位可怕的敵人。
奇怪?怎麼一路上眼皮直跳個不停?雷鳴蹙起眉頭,抬頭推了推自己的眼角莫名其妙抽跳的眼皮。
是壞兆頭嗎?該不會……雷鳴馬上拿起身旁的大哥大,撥通電話。
「喂!雷總,什麼事?」是楊立德的聲音。
「碼頭那邊怎樣?」雷鳴銳利的視線瞅著前方與他座車保持固定距離的黑色車尾,他的私人秘書楊立德正置身其中。
「沒問題。我方才和他們聯系過,碼頭平靜得毫無異樣,一切均在掌握中。」
是嗎?那麼,他的眼皮為什麼還是跳個不停?雷鳴的視線改投向身側,陰雨綿綿的車窗外,難不成……
雷鳴猛地正色一凜、「小楊,碼頭那邊的事亦交給你處理,現在我有要事要辦。」
「可是雷總——」
「廢話少說,狠話我可說在前頭,到了碼頭不機警點,要是給我捅了什麼婁子、出了差錯,龍老大那一份我一起算在你頭上。懂嗎?」
「嗶!」一聲,雷鳴關掉電話。「把車掉回頭。」他沉聲對著駕駛座的部下吩咐道。
一陣煞車聲後,車龍一分為二。楊立德與其中一輛車子繼續朝碼頭的方向前進,其他三輛則回程的方向駛去。
不安出現在雷鳴糾結的眉下方。不可能會被發現的……
黑色轎車刺眼奪目的光線劃亮碼頭的一角,然後倏地消失在湛藍的海面。車子在關燈、熄火後,八個人分別由兩側開啟的車門走出。
楊立德?!他呢?冷凝縮回自己微傾的身,柳眉皺起,黑暗中,她抬起戴有一只造型奇特的腕的左手。
冷凝食指在這腕飾上方一點輕壓,金色的圓蓋被打開了,展露出里頭精細的零件組織。冷凝取下藏在銀戒里的銀針,細長尖銳的針頭對準呈倒三角形的紅點壓下——
「忍!你收到了嗎?」冷凝左手腕抵在她唇下方,刻意壓低的聲音對著腕飾輕喚。
「收到。」透過塞置于冷凝耳內的那只精密儀器,忍渾厚的聲音傳入她耳中。
「來的人是楊立德,碼頭不見‘他’的蹤跡……我想他可能半途折返。忍,你小心。」
「嗯,明白,還有,他交代,在我未趕去會合之前,要你別輕舉妄動。」
緊迫盯人的視線由此刻正與部下交談的男人身上轉移至海面,愈來愈明顯的船影大概再過十分鐘即能靠岸。
「冷凝?」忍再問一聲。
「知道了。」截斷通訊,冷凝按回金色的圓蓋。收回眸光。冷凝瞪著躺在腳踝旁的黑袋……但是,她沒有時間再等下去,她要在它靠岸之前毀了它,她要炸毀船只。
下定決心後,冷凝不再有絲毫猶豫之色,她蹲,抓過黑袋,拉開黑袋上方的拉鏈。
借著遠方斜射來的一絲薄弱光線,冷凝從袋口里一一取出潛水用的必備用具。她月兌暗赤色夜行裝。改套上防水的潛水服。待一切裝備齊全後,她又從袋子里頭掏出兩把黑漆漆的家伙,那是裝備有消音器的手槍。
將兩把體型輕巧的家伙塞入胸前的衣服里,冷凝朝正對著海面的船子打暗號的一群人丟下冷冷的一眼,然後往暗巷陰森的後方疾奔而去。
沒多久,碼頭臨海的一角,如蜻蜓點水的細響若有似無地響起,剎那間又歸于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