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嘛!
這對父子簡直一樣的蠻橫、跋扈、無理;一樣的可惡、惡劣!
女孩,這是你表達感激的時候了。我要你去說服亞烈接受本王為他安排的婚事。否則,本王將永遠禁止你為任何人行醫,並毀了你屋子里所有的一切,包括那原本屬于莉娜的木屋!
當她萬般驚恐的高喊著「您不可能這麼做」時,那頑固的老國王竟陰森笑開的對她徐緩道——
我會的!如果你無法說服亞烈殿下。
辛貝兒憤怒不平地揚腿一踢,眼看著石子呈呈高高的拋物線,噗通一聲墜落河中。
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而她始終無法對亞烈開口……所以,這三天來,她一直在刻意避開他。
無疑的,卡修給了她一個艱巨的任務、一個她永遠也不想完成的使命。
卡修怎能對她提出這種要求呢?不錯,她是遲鈍,她遲鈍得到現在才明白,原來亞烈在她心中一直有著非凡的意義。她以前不知道,但她現在懂了——她不要違背自己的心意去說服他,可是……
她到底該怎麼辦呢?
辛貝兒愁眉不展的踱到岸邊,深呼吸地努力眨回淚珠。
才不過幾天而已,她卻已經這麼懷念起亞烈溫暖寬厚的胸膛了。
她下意識的抱緊了自己。
「貝兒小姐!」
山帝無聲無息地來到辛貝兒背後,而辛貝兒一听見山帝的聲音,立刻警戒地繃緊身子。
「嗨!山帝。」她僵硬回頭,嘴角帶著一絲牽強的笑,眼神則透露著戒備。
「貝兒小姐,殿下請你過去一趟。」
「山帝,麻煩你回去告訴殿下,說我頭痛得無法去見他。」她重拾起擱在一旁的竹籃子。
「我得去找一些藥草來醫治我的頭痛——等我的頭不痛了,我便會立刻去見殿下的,山帝。」
她逕自說著,頭也不回地朝他揮揮手,一心只想趕快逃開。
哦!真該死,又來了一個。
辛貝兒得咬著牙才能不讓自己尖叫出來,「嗨!里斯……」她僵硬的打著招呼。
「殿下需要你。」里斯身高如牆,適時擋住了辛貝兒的去路。
「但是,我……」難道今天她真的躲不掉?
「殿下在練劍時,不小心被對方劃傷了大腿,血流如注,而我們又找不到艾克,只好將殿下扛進你的木屋。」
里斯輕蹙起眉,眼看著那還來不及讓他把話說完、即拔腿飛奔而去的女人,她應該清楚知道自己該去何處找殿下了吧?
事情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順利,里斯一對鮮少有情緒出現的棕眸里,難得的露出了滿意。
另一頭的山帝,他驚奇的表情則帶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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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烈!」
她心急如焚的推開門扇。
「他們說你——」
辛貝兒猝然在門口定住。有人在她身後結實的打了一下她的俏臀,打得她往前跌了一步。
轟的一聲!辛貝兒感覺仿佛有什麼在她腦海里炸開了一樣。
他怎能這樣對她?
辛貝兒板起一張通紅的小臉,喘息未定的走向那翹著二郎腿、神態悠哉,正品嘗著她的私釀酒的男人。
「在你刻意躲了我數天之後,我不得不對你剛剛的焦急模樣感到受寵若驚,不過……」
亞烈微笑朝她舉杯,挑動劍眉。
「沒想到你除了會替人看病之外,還有一身釀酒的好功夫?這瓶蜂蜜酒讓我感到十分訝異。」
「我倒也很驚訝,麥亞烈什麼時候也開始玩起那些下三濫的騙人小把戲?」
辛貝兒用力的將籃子擺到桌上,借以表達心中的不滿。
亞烈眼明手快,馬上穩住了桌上搖搖欲墜的酒瓶。
「呵!我還以為你會給我一個久別重逢的擁抱呢!」險些就浪費了一瓶好酒啊!「貝兒,你的指控令我覺得莫明其妙?」
他皺眉的為自己斟滿酒。
「你當然明白!你要他們騙說你受了重傷來愚弄我!」
「他們?」他從杯緣看著她。
「是里斯!」
「哦?我可以以你們辛家的詛咒發誓,那絕非我的主意。」
「你是說……」
「很明顯的,我的部下要比我認為的聰明得多了。我是對他們說過,他們可以用扛的、用綁的任何手段,但我可不記得我叫他們用騙的。」
亞烈高舉著酒杯,信誓旦旦地為自己洗刷冤屈。呵!他一直以為里斯是一板一眼的人呢!
「我不知道里斯除了不苟言笑之外,還有這方面的幽默感哩!」辛貝兒的態度由最初的懷疑到現在的無法置信。「老天!他的玩笑根本一點也不好笑,他明知道我會有多麼擔心,他怎麼能——」
「既然你這麼關心我,為何不斷的在逃避我?」
「我……」
說服亞烈!辛貝兒突然記起卡修交代的事。
「這太反常了貝兒,我要知道是什麼事困擾了你?」
亞烈斂起吊兒郎當的神色。
「根本沒什麼,是你多心了。」看著他朝自己走來,她卻無法移動。他的注視令她不由得別開目光。
「真的是我多心嗎?」他的黑眸半眯起。「你分明是在說謊!」
辛貝兒下意識的低首。
「你的眼楮告訴了我。」
她小巧的下巴倏地被握住,她沒有選擇地迎上他一對能輕易看穿她心思的漆黑魅眼。
「你為何不敢看我?」
「我……」她聞到一股濃郁的香味——女人的香味,一個大男人身上怎麼會有女人的味道?很顯然的,他在來她這里之前也許剛從某個女人身邊離開。
一股慍意令辛貝兒挺直了脊背。
「我不是不敢看你,我只是無法確定你會喜歡听見我接下來要說的話。」
「原來真的和我有關系。」他皺著眉。「到底是什麼事?」
「卡修國王給了我一個使命。」
「我父王?」這倒出乎他意料之外。他以為是她又替他惹了什麼麻煩,才心虛的躲開他呢!
「他要我說服你娶夜郎國的公主為妻;他甚至還‘寬宏大量’的給了我半個月的期限。」
原來,這件事並非那麼難以啟齒。像亞烈這種花心的男人,也只有那強悍的公主才治得了他……
辛貝兒心里這麼想著,卻感覺不到一絲舒坦與快意,事實上,她覺得自己的心仿佛死了一半。
「你答應了?」亞烈一時怔忡,松開了對她的箝制。
「他是高高在上的一國之君,而我只是個卑微的異族人——我不認為我有什麼能力去抗旨。」無法承受他迫人的視線,她轉過身,低首佯裝收拾桌上的物品,才又小聲道。
「再說,我不明白你為何這麼強烈的反對這樁婚事?公主才貌雙全,又有過人的膽識……」她一雙小手緊緊握住了竹籃手把。
「讓她當你的皇後,她會輔助你、壯大你的國土的,不是嗎?」
一陣短暫的沉默之後,亞烈以冷得嚇人的口吻說道︰「你真的這麼認為?」
她盯著自己泛白的指關節。「我相信,她會受到你廣大子民的愛戴的。」
又是一陣沉默。
「那麼,所謂半個月的期限又是什麼?」亞烈愀著眉問道。
「是……」她身子微僵。「你的父王告訴我,如果我半個月內無法說服你,那他就要派人毀了這屋里的一切。」
這次是好長的一陣沉默,氣氛仿如巨石般沉重,壓得辛貝兒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不安地想要變換姿勢,卻在感覺到亞烈迫人的眸光後作罷。
「我很好奇你在一堆爛草和我之間會做何選擇?」答案已經很明顯了。討好眾人、獲得大家的信任,對辛貝兒而言比任何事都重要,包括他。
辛貝兒倏然僵直全身——眼見亞烈從她身側疾步而過,並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不滿。
亞烈突然在打開門後停住。
她望著他高大的背影,不由自主地向他走去——
「告訴那頑固的老頭,我答應娶那個女人——」
聞言,辛貝兒倏地停住腳步。
他……他的意思是……是答應了?她連退了兩步。
砰!的一聲,木門被關上,辛貝兒卻什麼也听不見。她扶著木椅,頹然地跌坐在地上。
她的心好痛,痛得她無法呼吸,她用顫抖的雙手掩住自己不知何時已爬滿淚水的臉龐。
不!亞烈,我一點也不願意你娶那個公主,但……但我又能說什麼樣啊!畢竟我的身份是那麼地卑微啊!
她在心中痛苦地吶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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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她又哭了嗎?
水中映出一對浮腫的雙眼,辛貝兒嫌惡的看了水中憔悴的自己一眼。
這幾天,她除了睡覺之外,其余的時間幾乎都用來流淚了,而她一點也不喜歡那樣的自己……
有什麼辦法能抑止她泛濫的心痛呢?過去白玲挾持她,用盡各種心狠手辣的手段凌虐她,她也從不允許自己掉下半滴眼淚。可如今,只要她一想起亞烈臨走前丟下的那句話,淚水便失了控,無法抑制地滾落……
想著!辛貝兒不覺眼眶又是一熱。
該死!她低咒的拍了拍自己臉頰。辛貝兒,你要堅強起來,提起精神吧!你不該再這樣自怨自艾下去!她在心中吶喊著。
面容一整,她做一個深呼吸,挺身越過那一池清澈湖水。此刻,她需要堅強起來,因為在城堡里,卡修國王正等著她呢!卡修國王為何一大早召見她呢?
辛貝兒心想自己也許能猜到原因。
此時,一條熟悉的人影忽地走進她的視線之內。她心慌的不覺慢下腳步。
亞烈……他看見她了嗎?
他倆的眸光在半空中短暫交會。辛貝兒以為亞烈會停下腳步,過來與她打招呼的。
但是,她的希望落空了!他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然後迅速的與他的兩名部下消失在另一頭。
她沉重地踩上亞烈剛走過的長廊,難過得咬緊下唇。
真好笑!前幾天她還在忙著躲開他,而如今立場卻完全顛倒,反而是他對她避如蛇蠍……難道亞烈真的打算不再理她了嗎?辛貝兒不禁眼眶一熱。
她做了一個深呼吸,不讓不爭氣的淚水掉下來。
辛貝兒一邊拭淚,一邊忍不住咒罵「罪魁禍首」卡修。而且,她相信卡修現在一定是一副興高采烈的模樣!
因為她說服了亞烈!這也就是卡修為什麼一大早召見她的原因。卡修想當面對她表示感謝吧!
在未見到卡修本人之前,辛貝兒一直是這樣認為的。
「貝兒見過國王。」卡修陰沉的表情,仿佛剛吞下十幾噸的炸藥般。
辛貝兒感到茫然不已。這好象和她預期的大不相同,為什麼?
「起來吧!女孩。」
卡修陰沉的揮退眾人。他滿身「氣」勢的走到女孩面前。
「知道我為什麼找你來嗎?」
「您看起來相當生氣,是因為亞烈殿下嗎?」
看見對方僵硬地點了點頭,辛貝兒繼續又道。
「這我就不懂了。我不是已經達成了您想要的結果了嗎?」她的口吻幾近哀怨。
「你並沒有完成你的使命!」
什麼?「可是,他——亞烈殿下明明表示他會依照您的決定,接受這樁聯姻的婚事——他是這麼對我說的啊!」
「他真的這麼說?」
「恩!」
辛貝兒點頭如搗蒜,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不知不覺中,她的心跳飛快。
「為什麼本王听到的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卡修惱怒地捻著胡子。「昨晚那小子像被逼怒的狂獅般,旋風似的沖進我的寢室,咆哮地表示他心中已有新娘子的人選,要我趁早死了這條心。」
卡修的這番話令辛貝兒逐漸沸騰的胸口瞬間凍結,她象被卷進冰的旋渦里般,紅潤的臉剎那間一片死白。
卡修沒注意到辛貝兒的異樣,他皺眉思忖的又道︰
「我問亞烈,對方是誰?但那小子堅持不肯告訴本王!他他真是可惡至極!所以,女孩,本王現在要給你一個新的使命。」
「新的使命?」
抬起一張木然的臉,她象九官鳥似的重復。
「不錯!我要你去替本王打探出那個女人究竟是誰?你將有一個禮拜的時間去完成。」
呃?
這下又是青天霹靂的一擊!原來亞烈有喜歡的人!
听見這樣的事實,辛貝兒所遭受到的打擊絕對不比卡修少。
她希望卡修干脆給她一劍算了!
三魂七魄仿佛丟了一半,她就這樣失神的走出城堡。而好笑的是,在沒有人帶領之下,她竟然沒在這宏偉的建築物里迷失方向。
她在聳天的城門前駐足,抬頭仰望著晴朗天際,直到刺眼的陽光刺痛她雙眼,她這才又徐緩移動步伐離開。
太陽好大、好溫暖,但為什麼她卻覺得寒冷異常?
辛貝兒忍不住用雙手抱住自己,然而——卻還是驅不走她心頭的寒意。
世界仿佛靜止了般。
今天又是個悶熱的天氣,連風都失去了蹤影。
一聲輕嘆由辛貝兒口中逸出。
她是不是該離去?
自從與卡修見過面之後,這個問題便一直困擾著她
唉!她忍不住又是煩惱一嘆。人類真是一種既奇怪又矛盾的動物,一方面急切的想了解真相,一方面又害怕接受事實——就像她。
想到這兒,辛貝兒又想落淚了。
自從前天與亞烈匆匆見過之後,她便不再有機會踫見他——亞烈最近躲她像躲鬼一樣。
而天曉得,當她知道亞烈有了喜歡的人之後,她現在只想讓自己從這個國家消失,再也不管卡修那該死的使命。
前方隱隱約約傳來的騷動聲引起了辛貝兒的注意。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走進了樹林里。
原來,引起這陣騷動的主因,是來自于一只受困于樹梢的小貓。
「嗨我可以幫忙嗎?」
她的聲音突然介入小孩們的討論中,現場頓時一片鴉雀無聲。只見三張稚氣的小臉不約而同的轉向辛貝兒。
她友善的朝他們靠近。她看見他們在震驚過後,臉上浮現了對她的恐懼。
他們的表情讓辛貝兒不禁失笑,她懷疑那三個小男孩是不是在她頭上看見了兩只角。
「真的。」她依舊笑容可掬。「我和你們一樣大的時候,就很會爬樹喔!所以,我外婆想打我時還得先學會爬樹呢!」
看來她的幽默感並沒有讓他們減少對她的恐懼。辛貝兒有些失望的看到三個小家伙如火燒的迅速躲到一旁。
她來到樹下,小貓喵喵求助的聲音在上方響起,她相信,如果不是為了那只貓,那瞪著她的三個小家伙,可能早就像見鬼似的逃之夭夭了。
「我馬上抱它下來,你們等等。」她微笑對他們道,然後提起裙擺,開始往上攀爬。
片刻,小貓終于安全無恙的被她救下來,而這過程簡直是險象環生。
她一邊撫平裙擺,然後也拍一拍自己狂跳的胸口。
「這只小貓真是可愛!」她輕輕抓著貓兒雪白毛絨絨的背。「它有名字嗎?」
辛貝兒抱著貓走向男孩們,可是她才走了一步,馬上就遲疑的停下腳步。
她愕然地望著害怕得退到另一棵樹下的男孩們半晌。
最後她彎身蹲下,將抱在懷里的小貓放下。
「別擔心,我不會過去的。」她溫柔笑開。「來,我把它還給你們了!」
為什麼連小孩都這麼怕她?
辛貝兒感到沮喪與難過。
三人之中,一位長得較高的男孩沖了出來,在半途抱起那跑向他們的貓。
「壞女巫,別踫我的奇奇!」
突如其來的狀況令辛貝兒措手不及,她錯的看見金發男孩朝她丟了什麼,她直覺想躲,可是事情的發生實在是太突然了——
好痛!辛貝兒被打得跌坐在地上。
當她再抬首,小男孩們早已跑得一溜煙的不知去向。她愣愣的模著被打痛的額頭。
——該死!這真是令人沮喪的一天!
正所謂好心沒好報,對方對她表示感激的方式,可真是教人印象深刻啊!
辛貝兒無力地邁出雙腿,走出小徑。
額頭那不斷滴落的汗珠,弄得她左眼不舒服極了,辛貝兒決定回到她的木屋獨自啃蝕那份沮喪與孤獨感。
她迫切的需要好好大哭一場,再睡上一覺!
走在路旁,辛貝兒愕然的發現有三名騎士正往她的方向逼近。
亞烈?
短暫的驚喜過後,辛貝兒立刻了解到亞烈並非是為了她而來。她目光落向那緊緊跟隨在亞烈坐騎旁的「幸運」身上。
亞烈是為了他的獵犬。前一陣子「幸運」的腿受了傷,如今痊愈,亞烈便帶著它出來活動活動筋骨。
意識到亞烈有多麼討厭見到她,辛貝兒斂回心神,識相的盡量挨著路邊的草叢走,一逕低垂著一張失去活力的小臉。
亞烈遠遠的便已發現她縴細的身影。
他原本不打算理會不解風情的辛貝兒,可是當他經過她身旁,赫然看見的可怕景象卻令他連忙拉住坐騎。
辛貝兒被嚇得險些絆倒了!
一條高大的身影倏然擋住她的視野,並抓住了她的雙臂——是那個她認為這輩子都不打算理會她的男人!
「嗨……亞烈。」
抑下心中的驚喜,她虛弱地對他打招呼。
「怎麼回事?貝兒。」
好令人懷念的聲音啊!但,他為什麼不叫她小貝兒?
「什麼怎麼回事?」她不明白,為何他的表情看來如此驚慌?
亞烈一愣。
「老天!你的頭在流血啊!」他無法置信地咆哮著。
辛貝兒經亞烈這麼一吼,微怔的抬手模了模抽痛的部位。
「我……我一直以為那是我的汗水呢!」
辛貝兒駭然瞪著自己血跡斑斑的手,忽然感到呼吸困難。
「亞烈!」
她猛然抓住他的手。
「我想……我……我要——」
在亞烈焦慮的注視下,辛貝兒猝然兩眼一翻,虛軟地倒進他的懷里,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