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怎麼回事?今天真的是她的災難日嗎?
「怎麼樣?還很痛嗎?」駕駛座上的男人問著。
一旁,兩手各握著兩只冰袋敷著雙眼的人哀怨悶哼一聲。「好多了……欸!掛著這兩個黑眼圈,我想就算沒面具應該也沒人能夠認出我吧!」輕嘆一聲,鄭嫻德自我嘲弄著。
「為什麼怕侯建廷他們認出你來?」季良夫很好奇。
低垂的嘴角遲疑著,她半晌才開口,「我當年老是追在你後面跑,在你那票朋友眼中應該沒什麼好印象吧……我是這麼想的。」
「你別想那麼多,經過這十年,大家都成熟了不少。」他倒是沒想過她會介意那麼久以前的事。
是嗎?那其中是不是也包括你呢?
略移開冰袋,鄭嫻德瞧見車窗倒映出微蹙起眉的自己。
無可否認的,回國後的季良夫在她眼中確實顯得不一樣。
當然,歲月會使人成長!但他或許不會再像當年一樣,見她如見瘟神般逃之夭夭;可是他……他對她的舉止是不是太過熱情了?他甚至還幫她洗頭!她作夢也想不到會發生這種事。
沒錯啦!他是說他從未幫女孩做過這種事,不過天曉得那校花是不是也曾如此被對待過……
「呃,那個……你和王詩惠為什麼會分手?」開了口,她才發現他回國好段時間了,她卻未曾好好和他談過話。
欸!都怪酒後發生的糗事令她躲他都來不及了,更別提好好說話了。
「這個嘛……個性不合就分了。」不想多談,他簡略道。
個性不合?玻璃窗上的柳眉蹙了蹙。
真是種不負責任的說法,當初兩人出國時不是甜甜蜜蜜的?為什麼那時就沒有這樣的困擾?
哼!總之,她最討厭那些不把愛情當一回事的人了!
輕易得到愛情的人,又怎能了解那些為了追逐所愛卻總是落空的人心中的苦澀?
他們……他根本一點也不了解!
「想什麼?」季良夫瞥她一眼,隨意搭在方向盤的那只手越了過去,順手將她垂落耳際的發絲塞進耳後。
鄭嫻德的俏發微僵。
她放下冰袋,回過頭來瞪著他不論從哪個角度看來都帥氣逼人的側臉。
「為什麼那麼做?」語氣微繃。
「什麼?」
「就……就是剛剛……剛剛你……」老天,她相信她那被踫觸的左耳此刻一定紅得像紅燒豬耳!
「哦!那個啊……沒啥,只是順手替你塞回去……你介意嗎?」她的發絲極細軟,模起來很舒服。
現在根本不是她介不介意的問題好嗎?「好討厭。」她用一對熊貓眼瞪他。
「為啥?」他有些吃驚。
「季良夫,你這個人真令人討厭!」
「哦!」呵!原來是指他這個人啊?「為什麼?」他還是那句話,緊抿的薄唇彎出一抹好看的弧度。
「你當然討厭!一整晚都裝著讓人討厭的事!」她懊惱地瞅著他。
「比如?」
「比如用那種溫柔的眼神看人,比如用那種令人雞皮疙瘩掉滿地的寵溺語氣對著人說話,比如像你現在這種過分親昵的舉止!」她一口氣說了出來。
「你不喜歡?」他揚了揚眉。
「我當然不喜歡!」可惡,他這樣打亂她一池春水對他有啥好處?
「你為什麼不喜歡?」還真不明白她為什麼有這麼大的反應。
那、還、用、說!
「因為你從未喜歡過我!所以你不該做出那種會令人誤會的事來!」
這家伙只有這點跟以前一樣,一樣——混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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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是十年前的事了。」
「那又怎樣?」她還是瞪著他。
「表示有些想法不一樣了。」他輕哼,笑容依舊。
「想法又怎樣?」她只想撕下他嘴角的笑。
「不,應該說是……感覺不一樣了。」他嘆息的表示。
感覺?鄭嫻德氣惱的杏眸一怔,心跳莫名狂跳起來。
「那又是什麼意思?」不,不會是那個意思的……
「這個嘛……你知道嗎?」季良夫又嘆息了。
不不不,別問她!她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
「原來,愛情不需要刻意鋪陳;原來,愛情就發生在心跳猛然加快的那一瞬!我想那就叫悸動吧?」
別再說了!一個晚上受太多刺激的話是會死人的啊!
「鄭嫻德。」在號志燈轉成紅燈的當頭,他踩煞車,回過頭來。
她愣了愣,目光不期然與他接觸。雖不明白他要說什麼,但他黑眸里的什麼今她一剎那間血液逆流,心跳飛快。
「方才在花園里,你的模樣雖然狼狽,卻比我所見過的任何一個女人都要吸引人,那時我不免感到遺憾。」
「遺憾什麼?」她的腦子成了無用的漿糊,只能傻傻重復他的話。
「遺憾我以前為什麼那樣對你?」他又嘆息了。「不過後來我想想,也許那時並非是對的時候,如今才是對的時候……你懂嗎?」
不,她不懂!「為什麼叫對的時候?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是外星文嗎?「我、我最近正在認真考慮和詹昱升交往的事。」她負氣道。
心在狂跳著,兩眼卻覺得酸澀!鄭嫻德輕咬起下唇。
什麼叫對或不對?這男人真是可惡,可惡到了極點,為什麼她的愛情需要他來決定對的時候?
哼!她才不會因為他的幾句話就……
「你是當真嗎?」他依然是一派悠閑的笑著。
「我……」她想反駁他,然而不知為啥,話在嘴里繞著就是吐不出來。
「如果是,那麼你喝醉的那晚嘴里喊的為什麼又是『別人』的名字?」季良夫嘴角上揚,一雙閃閃發亮顯得格外惑人的深邃俊眸閃爍著慣有的自信。
鄭嫻德張嚅著嘴,然後唇一抿,討厭極了他的自負。
「才不是!那是在罵你!」她承認她是在「罵」那個叫季良夫的人!
「你為什麼不承認?」俊眸微眯,兩雙眼的距離也近了。他唇角還是那自信滿滿的笑。
「承認什麼?」她呼吸一窒,臉漲紅,惱著為什麼還不快綠燈?
「承認這個。」他低頭,將這句話送進她的嘴里。
轟!
被吻的人晶亮的眸一瞠——
發生了什麼事?轟隆隆的腦袋瓜仿佛被轟炸開,根本無法思考。
他吻了她!
短短四個字,過了好久、好久,久到鄭嫻德回到家,進入房間,卷著被子窩在床上咬著指甲、瞪著腳趾,最後才轟隆落入她腦袋里。
她倒抽口銳氣,俏顏轟成紅通通一片。
啊!他干嘛吻她……他干嘛吻她啊!
猛然清醒的人扯著頭發,仰天無聲長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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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干嘛吻她?季良夫覺得自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鄭嫻德還弄不清楚,顯然當時談話的內容對她打擊太大,她一時還無法完全消化。
說來,他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處事明斷果決,而這優點通用在公事與私事上。
于公,舉凡他想合作的對象,就沒人有本事可以從他身邊取走那塊就要到嘴的肥肉,這也就是為什麼子公司的成長能在短短三年內迅速擴張一倍的原因;于私,舉凡他看上的女人,鮮少有人能從他的魅力之下全身而退,這也就是為什麼那些金發女子對他又妒又恨的原因。
沒錯,雖然鄭嫻德身上還有些不確定的因子,不過無所謂,他有信心可以排除萬難,輕易搞定。
「爸,這邊沒什麼問題……對……亞通公司的合作案?」辦公桌後,季良夫一邊批閱卷宗,一邊與遠在瑞士的父親通電話。
叩叩!
敲門聲響起,他撥空應了聲。
婀娜多姿踩進來的,是他妖嬈嫵媚的女助理。
「……合作案已敲定……沒錯……今天下午三點就要簽約……」
柔媚的臉蛋,一頭微卷浪漫的長發,一身吹彈可破白皙通透的肌膚,豐滿的上圍,誘人的身材可說是天使與魔鬼的組合。
無疑地,他的女助理是那種令男人垂涎三尺的性感尤物。
從他坐上這位子的那一天起,只要有機會她就沒放棄過用肢體對他送出邀請的訊息。
而今天……
刻意未扣上的兩顆鈕扣下,白皙柔女敕的豐滿胸脯有一半暴露在他眼下,只要她彎個腰,他便能輕易窺見底下春光……他猜,薄薄的衣料下也許什麼也沒穿。
「……嗯,你和媽就盡情放松,好好享受那里的湖畔風光……嗯,好,替我跟媽問候一聲,再見。」
他的父母在瑞士有棟臨湖小屋,是他們度蜜月的地方。而這次會有長達半年的假期,是父親多年前對母親的承諾,趁著這次難得的假期,他打算帶著母親重溫蜜月時所踩過的每一個地方,享受一下舊地重游的樂趣。
「總經理,這次亞通合作案的相關文件。」女助理釋放嫵媚眼神,彎著蜂腰將文件遞至總經理眼前。
就算是驚鴻一瞥,季良夫也很能夠確定自己的猜測。
他不著痕跡揚了下嘴角。看來他這位性感助理是愈來愈不能控制自己的行為了。
「嗯。這幾份文件順便拿給外頭的陳秘書。」他一派公事公辦的語氣。
「……好。」風情萬種的美顏一下子遜色不少。
「對了,余助理。」想起什麼,季良夫喊住助理。
「是,總經理!」嫵媚的神采一瞬間又活了過來。
「樓下的業務經理缺了一名助理,你就先到那里報到吧!人事方面我會再公布。」
「……」聞言,女助理當場花容失色,望著總經理冷峻嚴肅的俊容,她蠕動著嬌滴唇瓣。「總經理,我……」為什麼會這樣?嗚!她不想離開總經理身邊啊!
「還有什麼事嗎?」薄唇雖有淡笑,但那對精湛黑眸里只有冷漠。
「沒、沒有……那麼我出去了。」她被盯得心一跳。
紅著眼眶,余助理像朵凋零花朵,黯然退場。
「陳秘書?」季良夫撥了內線電話。
「是,總經理!」嚴謹的女聲應和著。
「我需要一名新的助理,下星期一就要見到……找男的。」低沉的磁嗓微頓,又道。
「我知道了,立刻去辦。」就算好奇,陳秘書也不敢多問,立即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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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清氣朗,陽光普照。
綠木搖曳生姿優雅迷人,三、五粉蝶繞著幾株小花翮翮飛起輕盈可愛……
啊!這世界瞧來就是這樣的美好,如果一旁沒有那「噪音」的話,鄭嫻德一定會跳起來拍手的。
「我喜歡你。」語氣深情款款。
「我不喜歡你。」瞧著電腦螢幕的她,目不轉楮,把那人的話當耳邊風。
「可是我喜歡你。」戴著金框眼鏡,膚色略黑,外型粗擴的男人不死心地再次重申。
「可是我不喜歡你。」
對于最近約聘的數學老師陳志中,鄭嫻德愈來愈感到無力,從第一天報到就盯得她背脊發毛!
最糟糕的是,只要一有機會,他就會像牛皮糖似的黏在她旁邊,樂此不疲地和她大唱我喜歡你、我不喜歡你的戲碼,搞得她神經衰弱。
鄭嫻德輕蹙娥眉。唉!現在她終于能體會季良夫當年為什麼要逃之夭夭了,她現在也很想逃啊!
一旁傳來隱隱的低笑聲,鄭嫻德怒目掃了過去!
捂著嘴低笑的是章小虹,接收到那必殺的一眼,她暗叫不妙,馬上抱著表格窩進辦公室里面去;一方面,她實在很佩服陳志中那踩不死的蟑螂個性!哈!
「但是我——」
「吼,不要再可是、但是的了!」真的很想用鍵盤敲他耶!
「小德你別生氣——」
「停!『小德』?陳志中!我什麼時候跟你這麼熟了?」她深吸口氣,決定先暫停手頭正在建檔的工作,一對火眼金楮盯得人發毛。
「我們是同事啊!」卯足勁想追佳人的人,絲毫不見一絲退縮。相反的,那對怒氣騰騰的眼瞧在他眼中只有更加迷人而已!
想當初,他就是煞到她那一雙生氣勃勃的慧黠美眸。
「如果你願意的話,你也可以叫我阿志或小中!」
她瘋了才會那樣叫他!
「小德和阿志……你不覺得我們的距離也因此變近了嗎?」無數小星星在陳志中眼中閃爍著,他的表情盡是夢幻。
瘋了!她真的要瘋了!
「如果我們能一起吃頓飯,一定能愈快縮短你我之間的距離。」他熱烈道。
「陳志中,我對你沒那個感覺!OK?」忍著氣,她再次申明。
「那並不影響你我共進一頓美好的晚餐!小德。」
沒錯,在她瘋了之前,她可以先將這個人五馬分尸!
「今晚如何?我知道一家不錯的餐廳!」金框下的雙眼滿懷期待。
「沒空,朋友約了我吃飯。」她據實以告,希望他能識相的打退堂鼓。
「那麼明天?」那雙眼熱烈的期待沒減半分。
她錯了,對這種千古不死的生物,她又怎能期望太多?「沒空。」
「後天?」熱烈不減。
「沒空!」她受不了地磨起牙來。
「大後天?」期待不減。
「沒——吼,直到下下下輩子都沒空!」她咬牙切齒,胃疼得想揍人。「陳志中,我不喜歡姊弟戀!」她低狺著。
「我不介意那幾個月的——」
「我介意!」是可忍,孰不可忍!「你!坐好!等著!」額頭青筋暴跳的她丟下微愣著的他,旋風似的飆出櫃,飆進廚房,半晌又飆了回來,兩眼噴著火。
「知道這是什麼嗎?」鄭嫻德將取來的東西重重往他眼前一放。
「呃,西瓜。」要吃西瓜嗎?不,瞧她的神色應該不是那麼一回事。
這會兒陳志中終于感到一絲不妙!他不由吞咽了下。
「沒錯!從今天開始到下下下輩子,你要敢再靠近我半步,我就像這樣——」手起刀落!「劈了你!」她勁力十足的手刀揮下,將西瓜狠狠劈碎。
紅色的湯汁果肉一瞬濺敞開來,瞧來觸目驚心……
首次見識到佳人真本事的男人,臉一白,當場被嚇傻——哦!不,是嚇醒了!
要再繼續追下去嗎?答案在他驚恐的表情上已經很明顯的顯示出來。
鄭嫻德這下滿意了。她拿面紙擦擦手,很高興終于又能耳根清靜專心做事……
她干嘛不早點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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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
昏黃的街燈下,一抹縴影,顰眉蹙額,踟躕而行。
不是要約人吃飯?為什麼臨時又改變主意?
……欸!好討厭喔!鄭嫻德皺皺眉,煩躁地拉拉領口。
就連天氣也莫名其妙,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悶熱?
「你這家伙到底在做什麼?」鄭嫻德駐足,仰望著無星的天際。
叭——
「不是要約詹昱升吃飯去嗎?」她自言自語著。
叭——
「那干嘛又臨時後悔?看來還是只能把他當朋友……呿,都怪季良夫的烏鴉嘴啦!」說不上來的悶氣壓在心上,鄭嫻德一嘆,重拾漫不經心的步伐。
叭——
「欸!最近的車子真是愈來愈囂張,都是這樣亂按喇叭的嗎?」
叭——
「……」
叭——
「叭什麼叭!沒叭過啊!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還制造什麼噪音!知不知道本小姐……」本小姐現在心情很爛!
季良夫?!她目瞪口呆地望著嘲她按喇叭的人。
「你為什麼在街上走?」
嘈雜的車聲中,她隱約听見他這麼問著。
還說呢!為了今晚這餐,她特地坐了公車去上班,心想和詹昱升吃完晚餐後再坐他的車子回家。
誰知道,負氣約了人吃飯,她臨時悔約,如今只好坐上公車,然後再走二十分鐘的路程。
不過,這種丟臉的事她是不可能跟他說的。
「上車,我載你。」
有必要嗎?再走個十分鐘就到家了……奇怪的是,為什麼這家伙說什麼,她就得做什麼?
心情早已經夠悶的她,此刻再見到那張俊帥的臉更悶了。
鄭嫻德從鼻里發出輕哼,瞧都不瞧他一眼,轉身繼續走。
「鄭嫻德,你干嘛?」
她干嘛?哼!問得好!她啊!就是不想順他的意!
「鄭嫻德!」
現在的男人真是太太太過分了!
憑什麼這般自以為是?憑什麼說決定喜歡她就喜歡她?憑什麼由他來決定什麼時候是對的?
「鄭嫻德!」
憑什麼想吻她就吻她?憑啥一回國就攪亂她的生活?
「鄭嫻德!」
憑什麼叫她上車就上車?憑什麼在人來人往的街上大呼小叫叫她的名字?
「鄭嫻德你這笨蛋!站住!」
憑什麼叫她笨蛋?憑什——
「可惡!你叫我站住我就要站住嗎……」哦!
神色超不爽的她齜牙咧嘴回首怒吼,誰知狠話才撂下,嬌軟的身子就硬生生撞上某個堅硬的東西,下一瞬間人已狼狽地躺平在紅磚道上,眼冒金星,滿天金條。
有電線……桿……
跳下車準備抓人的季良夫心口猛一跳,俊容剛白,還來不及出言阻止她,慘事就已經發生。
……這笨蛋!
劍眉擰成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