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特地送這來給我?」
六人座的餐桌上擺放著炒三鮮、清蒸鱈魚、爆炒羊肚絲、醋溜牛肉、一籠鮮蝦蒸餃、以及……兩碗白飯。
「干嘛不把頭發吹干?」
準備把榨菜肉絲湯倒進大碗里的人,不表贊同地看了她一眼。
「欸!天氣熱,無所謂。」
揚手撥弄半干的頭發幾下,鄭嫻德幫忙拿來兩雙筷子擺上。
「你去過店里?」熟悉的菜色令她如此推論。
「你爸撥了電話給我。」當時他剛好要下班。
「咦?為啥?」她睜著水眸。「他打了電話回家沒人接?」長睫無辜地眨啊眨。
這就要問你啊!季良夫忍不想翻白眼的沖動。
「呃……」鄭嫻德一陣尷尬,抓著頭想了一下。「啊……嘿!可能是我泡澡泡到睡著,沒听見電話聲,至于手機……」
她咕噥地低首,從褲袋里翻出手機。
「啊,沒電了?」
是她疏忽了,和小虹通話時沒注意到電量已經很低。
「沒電,所以不通!」她抓著手機尷尬地朝他笑笑。
下一秒,鄭嫻德有些沮喪,因為季良夫酷酷瞧著她的表情令她感到自己像個笨蛋!
算了,這男人天生少了那麼點幽默感!
鄭嫻德無所謂地聳聳肩,在坐下前,先遞了碗筷到季良夫面前。
「不過就算那樣,我爸也不需要這麼麻煩你。」干嘛還特地找人家過去?听說季良夫回國後這陣子常加班,偶爾還睡在公司里呢!
「店里正忙,鄭爸鄭媽抽不開身,所以才拜托我過來瞧瞧你怎麼了,順道帶些東西來。」季良夫拉開椅子,亦跟著坐了下來。
「原來是這樣……」鄭嫻德微偏著頭,表情可愛地咕噥著。
她咬著筷子,看著那逕自埋首吃了起來的男人,不知不覺瞧得入迷……
呵!這樣和他面對面吃飯的感覺真好!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兩人世界?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新契機?是老天爺的安排?像這樣和他心平氣和享受著兩人世界!
無疑是天賜的機會哪!
原來她那一摔並非老天爺對她的懲罰,而是老天爺的賞賜!
所以,她若不盡情享受,豈不辜負了老天爺的美意?
「你在想什麼,口水都沿著筷子滴下來了。」夾菜前,季良夫看了她一眼,瞧她兩眼專注的方向,他懷疑自己才是她眼中那道最可口的菜。
心猿意馬的人兒眸一眨,听清楚了他在說什麼。
「你胡說,我哪有!」鄭嫻德神情一斂,垂眸低喃,漂亮的一對玉白女敕耳因他的取笑而通紅一片。
季良夫從碗緣看她一眼,發現她還挺容易臉紅的。
「對了,你那朋友呢?」這一個月來,他每晚下班幾乎都可以見到那家伙的車子停在她家門前。
一股說不上來的滋味掠過心頭,季良夫語帶輕松,問得狀似漫不經心。
「呃,他到香港出差了。」她微怔了下,听他提起別的男人令她感到不自在極了。
「哦!幾天?」
「五天。」
欸!他不會想要一直繼續這個話題吧?
鄭嫻德埋在碗里的一對柳眉輕蹙了蹙。
驀然,她想起自己好像一直忘了件事,「對了,那個……那天晚上的事我還沒跟你道謝……呃,那晚謝謝你。」碗筷一放,她扶著桌,拜大禮般地叩首致謝。
「那晚?」季良夫挑了下眉,為她夸張的舉止而綻露出不易察覺的笑意。
「就我喝醉的那晚。」誠意十足的俏顏干笑著。
「哦——那晚啊……」低沉男聲刻意拉著磁性低嗓。
她心一跳。「沒給你造成麻煩吧?」她問得很小心,又突然覺得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干嘛要提起這件讓她羞于見人而閃躲了他一陣子的事?嗚!豬頭鄭就是她啦!
「沒。」嘴里嚼著牛肉的人輕哼一聲。
沒?
屏氣凝神著的她,長長羽睫一扇,下一瞬,咧嘴笑了開。
對,裝傻!這時候裝傻對兩人都好!
「嗯,那就好!」呵!吃飯、吃飯。
「鄭嫻德。」佣懶的口吻懶洋洋地透著性感。
「唔?」努力扒飯的鄭嫻德一頓,毛發一瞬間立正站好。
「那晚你有沒有夢見自己上天堂了?」他可是被她抱著又親又吻予取予求著。
俏顏怔了怔,一瞬爆紅。
「鄭嫻德,你要敢把飯粒噴在我臉上試看看!」低沉的聲音鄭重警告著。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鄭嫻德覺得自己要死了!
不是讓飯給噎死!
而是羞愧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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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火繁如星,從挑高寬敞的大廳一路延伸到外邊的花園。
私人別墅位居近郊,別墅主人叫李韋仁,舞會是他特地為慶祝女友生日而辦。
別墅里賓客如雲,或坐或站或舞,最特別的是,女賓臉上都戴著副各具巧思的面具。
據聞,女主角是位熱中收集面具的面具迷,李韋仁為討好女友,所以在邀請單上特別注明,受邀的女伴須戴面具入場。
「喂,季良夫!」鄭嫻德壓低嗓子,輕輕拉扯季良夫的袖口。
「嗯。」季良夫隨口輕應,穿著一套名家設計黑色西服的他,高瘦結實的完美身型瞧來英姿颯爽,俊魅迷人,一進入會場幾乎立刻就吸引住全場女性目光。
「不好吧?!」
鄭嫻德也展現出難得一見的動人風華,身上一件宛若內衣般性感設計的紅色雪紡及膝洋裝,加上一串多層水晶串式項鏈,縴美嬌軀輕薄飄逸,隱隱若現,柔美性感中又帶點俏麗。
不過她感覺不自在極了。
不是對季良夫為自己找來的設計師為自己所做的這身裝扮感到不自在,而是對于今晚這樣的場合。
「什麼不好?」他倒覺得她今晚的打扮好極了。整個往後梳的發型愈加突顯出她細致明亮的五官,俏挺鼻梁上精心設計的艷紅面具搭配上一身同色性感洋裝,讓她仿如火之女神般。
「我們這樣不好!」鄭嫻德小聲地說,不安的雙眼在會場里轉了一圈。
「我們這樣有什麼不好?」季良夫從侍者手中取下兩杯飲料,將其中一杯遞給她。
「你看起來很漂亮。」他眨眨眼,誠心贊美。
「呃,謝謝……」她一愣,雙頰泛熱,差點迷失在他無懈可擊的男性魅力之下!下一秒,她柳眉一蹙。「我不是在說這個!」
等他和熟人打過招呼後,她磨著牙又逼近。
「我的意思是,我不應該和你出現在這種場合的!」
「是你自己說要還我個人情的。」而今晚這場舞會他剛好找不到舞伴,理所當然就找她這位「知恩圖報」的人幫忙!
「話是沒錯啦!可是……可是……」鄭嫻德支支吾吾地瞪著杯子。
欸!怎麼跟他說?老實說她怕在這里遇見她認識的人?
比如說他的死黨之一,侯建廷!
鄭嫻德沉吟了下。「你想,這里會有記者嗎?」听他說出席的政商名流不少,記者不就最喜歡在這種場合挖掘八卦嗎?
記者更沒理由會放過她身邊這位商界的鑽石級單身貴族吧!
「我不想和你一起上報,鬧緋聞。」她轉個彎解釋。
「原來你是擔心這,放心,這種私人舞會只有受邀者能出席,保全方面亦是嚴加控管。再說,若真被拍了照,你臉上還有副面具,應該不至于會被認出來。」
原來她一路輕蹙眉頭是在惱這件事啊!又是那種說不上來的滋味掠過心頭。
季良夫揚了揚眉。
「和我上報有啥不好?」他懶洋洋問著,語氣雖輕松卻隱隱透露些什麼。
「呃,這……其實……」其實自從季良夫回國後,她的心就一直懸在他身上,所以在他提出要求,要她陪他出席這舞會時,她高興得不假思索地便答應了,完全忘了他的朋友也會出席這場聚會。
鄭嫻德捧著飲料,又是皺眉,又是嘆息,最後她揚眸瞪了俊魅的男人一眼,低咕了幾句。
「什麼?」季良夫不覺湊上俊容。
她輕輕一窒,為他一身俊帥優雅的打扮而心跳劇烈,一顆心差點沒跳出喉嚨。
「禍害!」她不著痕跡地避開令人難以招架的男性氣息,垂眸啜著飲料,咕噥道。
禍害?他嗎?
季良夫俊眸微怔,卻因她的「贊美」而勾起了笑意。
「良夫,原來你在這里?」找人找了好一會兒的侯建廷,快步朝這頭走來。
「你躲在這里干嘛?難怪我一直沒見到你出現!」侯建廷嘴上埋怨著,好看的臉龐盈滿笑意,西裝筆挺的他瞧來一樣帥氣迷人。
「還不是因為我的女伴害羞得不敢見人。」季良夫勾著笑。
艷麗面具下的嬌顏微僵,骨碌剔透的美眸迎上男人探究的眼楮,鄭嫻德認得這對眼楮的主人。
雖然十年未見,但她知道眼前這位好奇盯著她瞧的男人叫侯建廷,是季良夫的高中死黨之一,也就是她今天晚上不想見到的人。
「呃,你好。」她還記得十年前在烤肉會上他那嘲弄的眼神……不由地,她垂眸避開他的視線。
但話說回來,她為什麼感到心虛呢?今晚是季良夫有求于她,而不是如十年前般是她黏著他啊!
欸!他應該認不出她吧?
「你好……不知小姐芳名是?」侯建廷驚艷的瞳眸里有更多好奇。
「我……」下意識地,她垂于身側的縴縴五指輕踫了一下季良夫修長的手指。
「我的女伴害羞,你就叫她神秘女郎好了。」雖然不太能明白她的反應,不過季良夫也沒忽略她求救的暗示。
「神秘女郎?」侯建廷揚了揚眉。「為什麼我總覺得這位小姐有種熟悉感?」俊容好奇地又逼近幾分。
鄭嫻德背脊一挺,呼吸一窒,骨碌碌的水眸被他盯著眨都不敢眨一下。
她有些不知所措,像被盯上的小兔子般,而獵人的嘴臉就近在咫尺!
季良夫一對深黑如潭的黑眸掠過一抹光,那抹光叫不悅,他劍眉微擰了下,嘴角又勾起笑。
「別逗她了。走吧!帶我去跟韋仁打個招呼。」長手長腳的他猿臂往好友身上一攬,輕易就分開那兩張過度逼近的臉龐。
你一個人沒問題吧?
臨走前,他朝明顯松了口氣的她投以一眼。
沒問題!神色微白的她回以一記虛弱的笑。
待兩人走遠,鄭嫻德眉一擰。
該死,都怪自己太大意!既然舞會的主辦人是李韋仁,她早該想到同為死黨之一的侯建廷也會出現的不是嗎?
吼,她就知道她是昏了頭才會答應季良夫!
她煩躁的低首咬起指甲來,明眸浮現算計的神色。
不知她現在開溜還來不來得及?
季良夫應該不介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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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氣。
像鄭嫻德這種喜好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人,最最不缺的就是這兩個字,所以,她怎麼可能做得出臨陣月兌逃這種事?
因此,整場舞會下來,她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和侯建廷玩躲貓貓。
不過那家伙真是不死心!一逮到機會就猛盯著她的臉瞧,瞧得她幾乎快沒耐性了,心想直接揍昏他會不會比較干脆一點?
就連方才音樂旋律一起,那家伙就迫不及待來邀舞,要不是她不會跳舞,連踩了他好幾腳,他可能到現在還沒放棄吧!
「欸!好像有點腫耶?」剛剛雖然踩人踩得痛快,但她的左腳踝也不小心輕微扭到。「真討厭,這兩條腿今年是和我犯沖是不?一下痛這,一下痛那……」
一分鐘前才從會場溜出來的鄭嫻德,在花園里找了張石椅坐下。
她壓了壓腳踝,眉一蹙,先是拿下面具,跟著月兌下高跟鞋。
「嘖嘖,瞧這高度。」鄭嫻德兩眼充滿敬畏地瞪著鞋跟。
她懷疑自己為什麼到現在還能安然無恙,拿這麼高的鞋子給她穿,季良夫根本是存心想摔斷她頸子嘛!
「感謝主。」在胸前劃個十字,鄭嫻德動動重獲自由的十只腳趾頭,仰望夜空,舒坦地吁了口長氣。「呵!真舒服——」
「別動!」刻意壓低的男聲惡狠低喝著。
鄭嫻德美顏一僵,臉色發白地感覺到腰背後被某個尖銳的東西給抵住。
「慢慢站起來,別耍花樣!」惡徒再喝。
「你……我身上沒錢,如果……如果……」鄭嫻德小心翼翼起身,還真擔心那把銳利的刀尖會不小心劃破這件昂貴……哦!不,是她細女敕的肌膚。
她臉色發青,嘴角顫抖,兩眼驚惶恐懼,儼然就像獵人網中那逃不掉的小獵物般。
「沒錢?哼!走,到你車上去!」惡徒在她耳後噴著邪婬的氣息。
車上?鄭嫻德一怔,柳眉微蹙。
那不就是要劫色?她微蹙著眉,擰成了座小山。
該死!是哪個家伙說這里的保全是萬無一失的,簡直是放屁!
嗚∼∼為什麼她那麼倒楣?連這種狗屁倒灶的事都讓她給踫上!
「你……你要不要重新考慮一下!其實我前面那兩團是擠出來的……」她試圖讓他打消念頭。
「閉嘴!走!」
「欸!走也沒用!我沒車鑰匙——」
「廢話!快走!」
「啊,你別推我——」
「臭三八!」
「喂,別推我——」
「走!」
「王八蛋!我叫你別推我!」鄭嫻德提著高跟鞋的縴指一握,再也顧不得一切地跳起旋身朝惡徒咆哮。是可忍,孰不可忍!
傻眼!這是季良夫此刻的表情。
幾分鐘前,他在會場里找不到自己的女伴,就在他蹙眉懷疑自己是不是被丟下時,花園傳來的騷動引起了他的注意。
季良夫還未趕到,半途就听見耳熟的咆哮聲。
「王八蛋!混球!婬蟲!大色鬼!狗娘養的……」
沒錯,是鄭嫻德的咆哮聲!
他下顎緊繃,劍眉一擰,加快腳步。
「他媽的!你再推啊!再推啊!怎麼不推了?」咆哮聲不斷。
季良夫排開眾人,腳一頓,不覺也跟其他人一樣,看傻了。
「孬種!你怎麼不推了?」一句句粗話加上毆打聲響徹整個花園,傳進現場每位圍觀人士耳里。
「可惡!你不是很能推?來啊!再推!再推啊!我等你來推啊!想劫財劫色?
下輩子練好再來吧!王八蛋!你不知道我腿在痛嗎?不知道嗎……」
季良夫呆若木雞。
眼前的一幕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樣說好了……
他的女伴像個西部牛仔跨坐在一名顯然是惡徒的背上,艷麗的裙擺翻飛開來,如綻放的玫瑰花瓣般,而她的雙手……
她的青蔥玉指握著高跟鞋,揮拳如雨,使盡吃女乃力氣地朝惡徒身上拼命招呼苦,身下的惡徒只能抱頭哀叫不停……
老天!
認識她這麼久,他還是第一次親眼目睹這「盛況」!
「啊!那那那……那不是鄭嫻德?」侯建廷趕到季良夫一旁,認出了那正在修理歹徒的女人。「老天……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可怕?」欸!真替那惡徒掬一把同情之淚啊!
季良夫俊眸一閃。
「別認她,她很怕你認出她的。」他薄唇勾著笑,決定在鬧出人命之前,趕緊上前。「可以了,交給警方吧!」
他一雙大掌適時地阻止那一雙打算再落下的猛拳,方才,他感覺自己的心仿佛也被捶了一記般,而現在他的心正抨怦跳得飛快。
「季良夫?」鄭嫻德眨眨眼,張著水眸盯著他瞧,仿佛此刻才回到人間。
夜風輕送,徐徐拂動她凌亂的黑發,微卷的幾絡烏絲勾著她小巧耳際,發絲如緞,烏亮如黑玉,襯著女敕耳如玉似雪般……
她的臉頰粉撲撲,清靈澄澈的一對水眸猶有絲未完全退去的野蠻,她漂亮的朱唇猛烈地喘息著……
老天,她真像個戰神!
一位漂亮又迷人的女戰神。
季良夫一對深邃如海的黑眸瞧得專注,專注到鄭嫻德想不回神都難。
「呃!」她被瞧得臉紅,「那個……這個人拿著刀子想劫財又劫色,所以我就……我就把他打到滿頭包!」
怎麼辦?他會不會被自己的野蠻行為給嚇壞了?
完蛋!她從未打算過在他面前露出真面目的啊!
嗚∼∼都是這惡徒害的啦!
突然,季良夫嘴角綻放的笑容令她胸口重重一震。
誰來告訴她那笑是什麼意思?
驀然,她被一股力量扯進一堵寬闊溫暖又充滿男性氣息的胸懷里,跟著她被攔腰抱了起來。
「走吧!腿哪里痛?我找藥幫你上。」
她在他懷里僵著。
方才先是對她笑得亂溫柔一把的,現在又用那種寵溺的溫柔語調跟她說話……鄭嫻德柳眉一蹙。
「說吧!你是哪里來的外星人偽裝成季良夫的?」她用食指戳著他臉皮,粉撲撲的麗容看來煞是認真。
男性爽朗低沉的笑聲再也忍不住笑開。
她真可愛!若不是眾目睽睽的,他還真想給她用力親下去呢!他嘆息著。
懷里的她這下子水眸瞪得比銅鈐還大。
慘了!他真的被嚇傻了!
驀然,人群中一雙熟悉的眼和她不期然對個正著。
侯建廷!
鄭嫻德倒抽一口銳氣,想起面具早被她棄于石椅上,當下的反應是趕忙以手遮臉。
結果,她忘了自己手上還抓著一雙高跟鞋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