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顧以薰急急望向車上的後視鏡,發現她果然整張臉早已紅得像是猴子一樣,連忙用手當成扇子扇掉臉上的熱氣。
「你……你為什麼要買我的小說?」她小心翼翼地開口。
「無聊。」
嗄?沒預料到會是這個答案,顧以薰一時間有點反應不過來。
「我想知道你拚死拚活也要搶救回來的稿件,到底是寫了些什麼?」殷聿修又補充了一句。
什麼嘛,害她還以為他是真的想多了解她!原來是這個原因。
「看了你也不會懂!」顧以薰惱怒地噘嘴,想起家人反對她寫小說的偏見,猜想這男人大概也是以這樣的心態去看待她的作品,不由得感到一陣氣悶。
「有些事只要理解就好,不一定需要懂。」
雖然他還是不懂她書中的總裁跟秘書之間復雜的關系,不過見識過顧以薰寫稿的執著後,他愈來愈能理解她將寫作當作是個人重要的事業般在經營。
這種對于工作的拚命和重視,倒是跟他挺像的。
「什麼意思?」顧以薰挑眉。
殷聿修聳了聳肩輕笑。「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嗄?這男人講話真是深奧,盡避寫了那麼多年的愛情小說,也閱讀了不少心理學的書籍來塑造小說中的角色,但她還是猜不透殷聿修心底在想些什麼。
自討沒趣地將臉轉向車窗外,正巧瞥見一間大型的生鮮超市。
「等一下,我想到市場去一下!」顧以薰大喊。
「到超市去做什麼?你有要買什麼東西嗎?」
「我想去找脆瓜罐頭。」
「脆瓜罐頭?」殷聿修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我想找大茂黑瓜的罐頭來煮瓜仔雞肉湯。」顧以薰解釋道。
雖然香港也是華人為主的城市,口味跟台灣相去不遠,但還是有些不太相同。
她好想念以往媽媽煮的家常菜,而大茂黑瓜煮雞肉湯更是她的最愛,這幾日她可是連作夢都夢到那瓜仔雞肉湯的香氣,無奈那是道地的台灣味,香港可沒人這樣煮。
于是她上網查過了,香港某些大型超市有賣台灣的食品,所以她想去找看看有沒有大茂黑瓜。
「何必那麼麻煩,我不是有請廚師負責三餐嗎?」殷聿修擰眉,他可是高薪禮聘了五星級飯店主廚,根本就不需要她親自動手。
「可是我想煮的湯,是我家的家常味道,香港的廚師又不一定會煮!」
拗不過顧以薰的堅持,殷聿修只好將車子駛進生鮮超市的停車場里。
一身名牌西裝的他隨著顧以薰走進滿是婆婆媽媽的生鮮超市里頭,顯得十分格格不入。
推著購物車,顧以薰興致高昂地走到放滿罐頭的貨架前搜尋大茂黑瓜的蹤影,回頭卻瞧見殷聿修正拿著一盒印著卡通圖案包裝的咖哩塊在研究。
「殷聿修,你想吃咖哩嗎?」顧以薰疑惑地走到他的身旁,察覺他眼色有些黯然。
「沒,只是突然想起我媽以前經常煮這牌子的咖哩。」他語氣淡然地將手中的咖哩塊放回架上。
「喔?」
彼以薰知道殷聿修的親生母親在十多年前死于一場火警意外。
盡避關于他的專訪跟簡報她收集了不少,但是殷聿修卻極少談到他的親生母親。
她瞧了一眼那可愛圖案的咖哩包裝,伸出手將架上的咖哩塊扔入購物車中。
「不然我們今天晚上就吃瓜仔雞肉湯配咖哩飯好了。」
「不用了。」殷聿修冷酷地拒絕。
「為什麼?」顧以薰故意反問他,接著指著包裝上頭令人食指大動的咖哩圖片嚷著。「這咖哩的包裝很可愛,看來就是一副很好吃的樣子耶!」
「隨便你。」殷聿修簡單地拋下了一句,神情頗不自在地跨步往前走去。
哎呀,這男人竟然也會難為情耶!彼以薰忍不住揚起嘴角。
轉頭再度看了一眼架上的咖哩包裝,上頭可愛的卡通人物正對著她微笑,跟殷聿修嚴峻冷靜的形象完全搭不起來。
他應該很想念他的母親吧?顧以薰心想。
不知道殷聿修小時候是什麼模樣?個性也是像現在這樣別扭嗎?
望著貨架上黃色的咖哩包裝,顧以薰忍不住在心底好奇起這個問題來……
「你確定你一個人沒問題?」望著站在偌大的廚房里頭切菜的顧以薰,殷聿修仍對她的廚藝存疑。
他見識過太多女人把廚房燒掉的慘劇,加上她現在又懷孕,動刀動鍋的總是不太好。
「放心吧,我以前一個人住的時候,三餐都是自己打理的,料理對我而言根本就是小意思!」顧以薰胸有成竹地保證道。
接著,她像是趕蚊子似地朝殷聿修揮手。「好了、好了,你別杵在這里干擾我做菜,等一下我叫你的時候就可以吃飯了。」
殷聿修本來還想說些什麼,但是見顧以薰一副興致高昂的模樣,他選擇退出了廚房。
殷聿修一離開,顧以薰便開始忙碌起來,她先將洋蔥放進鍋中爆香,之後再將咖哩塊加水拌開,並將切丁的馬鈴薯跟胡蘿卜還有雞肉全放進鍋子里頭。
扭開了瓦斯爐,顧以薰將調好的咖哩醬倒入鍋子里頭,站在爐火前開始攪拌咖哩,等到咖哩呈現濃稠的狀態,她心想再燜半個小時,讓雞肉入味一點會比較好吃。
于是她便把瓦斯轉為小火,轉身取來筆電坐在廚房旁的圓桌,利用時間一邊寫稿,一邊注意爐火。
這一章,男女主角因為第三者的介入而導致誤會,兩人陷入了冷戰,盡避深愛著彼此,卻又驕傲得拉不下臉向對方道歉……
彼以薰右手支著下巴,皺著眉頭,竭力地思索該如何讓劇情突破僵局。
突然,一道靈光閃過她的腦海,她 哩啪拉地敲打著鍵盤,欲罷不能地將腦中的劇情化為文字,臉上的表情隨著男女主角的情緒變化起伏,正當劇情進入白熱化的時刻,一股焦味突地竄入她的鼻腔!
彼以薰愣了一下,猛然想起自己還在煮咖哩!她尖叫了一聲,起身沖到鍋子前攪拌,發現咖哩已經有一部分燒焦黏在鍋底了。
她連忙熄火,將上頭幸存的咖哩醬汁倒入另一個碗中,但是整鍋咖哩已經全是燒焦的味道。
「發生什麼事了?」
听見妻子的尖叫聲,殷聿修緊張地從書房沖了出來。
彼以薰還來不及毀尸滅跡,就被當場逮個正著。
「呃……抱歉,我不小心把咖哩煮焦了……」她一臉尷尬。
本來還想在殷聿修面前展現自己的廚藝,這下子弄巧成拙,搞不好殷聿修還會以為她是個愛打腫臉充胖子的料理白痴呢。
「你把咖哩煮焦了?」殷聿修微怔。
「是呀,我看我們下次再吃咖哩好了……」顧以薰一邊說,一邊就要把那碗咖哩倒掉。
「等等!」殷聿修阻止了她的動作。
「怎麼了?」
「我又沒說我不吃。」
「可是會有一股焦味耶……」顧以薰遲疑地看著他。
「沒關系,我不介意。」
見殷聿修這麼堅持,顧以薰只好將手中的那碗咖哩放在餐桌上。
待所有的晚餐都準備完畢後,顧以薰神色不安地坐在餐桌前,看著坐在對面的殷聿修不發一語地將帶著焦味的咖哩吃下肚。
望著他冷峻的面孔,顧以薰手心冒汗,握緊了手中的湯匙,氣氛安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听得見。
「好吃嗎?」她像是等待編輯審稿結果的新人般緊張不已。
「不好吃。」殷聿修一針見血,毫不留情。
「呃……」彷佛被一盆冷水迎面潑來,顧以薰萬箭穿心,這男人講話真直接!
不過話說回來,煮焦的咖哩本來就無法期望他能給多好的評語。
瞧見她明顯垮下的小臉,殷聿修再度掀起薄唇說︰「其實以前我媽煮咖哩的時候,也是經常一邊開著爐火,一邊工作,常常不小心忘了時間而把咖哩煮到燒焦。以前我老是抱怨她煮的菜不好吃……」說到這兒,他就沒再繼續說下去。
彼以薰明白,他一定很想念他的母親。
「你的媽媽是個怎樣的人?」她想多了解他一些。
聞言,殷聿修眼眸低垂,遲遲沒有回答。
就在顧以薰幾乎以為他不打算回答的時候,他突然開了口。「她是一個將工作看得很重的女強人。小時候,我沒有父親,她母兼父職,所以對我的管教相當嚴格,但是該柔軟的時候,她也拿捏得很好。與其說她是我的媽媽,不如說我們比較像是朋友……」
自從母親過世之後,他徹底封閉了自己,就連殷海東向他問起母親的事,他也不願多談。
但他想告訴顧以薰,望著她那誠摯又溫柔的目光,他發現自己可以很自然地將這些原本打算埋在心底的遺憾說出口。
「你媽媽一定是個很好的女人。」顧以薰真誠地說道。
雖然她從未見過殷聿修的母親,但從他的敘述當中,就可以知道他的母親對孩子的教育相當用心。
再說,一個女人未婚生子,還得獨立扶養孩子是何等辛苦跟偉大的一件事。
她感謝殷聿修的母親,若不是她堅持生下他,她也無法與他相遇。
「沒錯,她真的是個很好的女人,唯一的缺點就是她對家事一竅不通,以前家里所有的家事都是我一手包辦的……」想起往事,殷聿修眼底帶著笑意。
「你會做家事?」顧以薰詫異,很難想像一臉俊酷得像是全世界都欠他錢的殷聿修穿上圍裙,拿著鍋鏟跟沙拉油的模樣。
「這很奇怪嗎?」
「也不是啦,只是……」很難想像。
彼以薰忍不住掩嘴低笑,抬起頭卻看見殷聿修火熱的眼神。
「怎、怎麼了?」她有些手足無措,這男人干麼用那種想要將她吞吃入月復的目光看著她?害她心髒沒來由地怦怦亂跳。
「你的臉上有飯粒。」他表情正經地陳述道。
「啊?」顧以薰愣了一下,頓時覺得好糗,直覺伸手想抹去臉上的飯粒,但她模了老半天卻怎麼也模不到那粒飯。
突然,一陣暖熱襲上她的粉頰,顧以薰睜大了眼,發現殷聿修竟然起身橫過餐桌,吻去那顆沾黏在她臉頰上的飯粒!
盯著他近在咫尺的俊臉,她一愣一愣的,沒想到殷聿修會這麼大膽。
望著顧以薰傻乎乎的小臉,殷聿修眼底閃過一絲笑意。他伸手扣住她的下顎,火熱的唇貼上她的,給了她一記纏綿悱惻的熱吻……
晚餐過後,殷聿修在浴室里頭沖澡,而顧以薰則是坐在主臥室柔軟的大床上,整個人還因為晚餐時那個火熱的吻而感到全身發燙。
嫁給殷聿修之後,雖然兩人夜夜同床共寢,但是他卻未曾再對她做出比較親密的舉動。
彼以薰嘴上不說,但是心底仍是有些介意,認為他是因為孩子而不得已娶了她,所以才不願意踫她。
但,剛才那個火熱的吻卻徹底喚起她心中的渴望。她喜歡殷聿修的親近,希望他抱她,但是要她一個女人主動開口實在太難為情了。
要是被殷聿修誤以為她是個欲求不滿的,那豈不是很尷尬?
後頭傳來了浴室門板開啟的聲音,顧以薰回過頭,視線正好與穿著一身黑色浴袍的殷聿修撞上。
望著他浴袍領口內的古銅色胸膛,她不禁又想起兩人在荒島上的火熱纏綿。
扁是這麼想著,就讓她口干舌燥,雙腿發軟,趕忙拿起一旁的雜志低頭翻看,掩飾內心紛亂的情潮。
殷聿修走近床畔坐下,柔軟的床墊因他的重量而微微下沈。
彼以薰目不斜視地緊盯著雜志,內心小鹿亂撞。身旁男人身上清新的沐浴乳味道,以及他強烈的存在感,實在讓她很想不顧一切地上演餓虎撲羊,對他這樣又那樣……
噢,顧以薰,你什麼時候也變成一個了?!她在內心暗自吶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