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止境的桃色惡夢
一臉無辜且無神地坐在旁邊,一頭長發亂七八糟,臉上的妝也是糊成一團,仲卿知道自己現在這樣很狼狽,她也該回家的,但是……
方牧廉正把被她剛剛吐得亂七八糟的塑膠墊子拖出來,抓起加油站附設的水管,一臉木然地沖洗著。
真是夠了!把他今天下午才洗好的車子又搞髒,這女人真的是瘟神!他偏過頭去看了仲卿一眼,發現她又在哭了!
一個精神狀況極差、又喝得醉醺醺的女人,重點是姿色還不差,可以說是國色天香!真這樣讓她換一部車子回去,方牧廉也不敢想像第二天會在報紙上看到什麼新聞。更何況在晶華酒店門口已經一堆人看見她上了他的車,萬一有人記下他的車號,他麻煩就大了。
等她酒醒了,就把她送回去好了,這種景況,搞得他也沒心情跑車了。
加油站的員工對著他們指指點點,一個穿著華麗又美貌奪人的女人,這麼淒慘的坐在旁邊等著一個計程車司機洗好車子,的確是很耐人尋味。
「會不會是綁架呀?」」還是那個司機脅迫她?她在哭耶。」
「人家搞不好是男女朋友吵架。」
「不會吧……看起來不像呀。」
「女的漂亮、男的也很帥啊,怎麼不像?」
「搞不好是酒家小姐!剛剛被客人欺負……」
「對喔,計程車司機跟酒家小姐,這種事情小說里很多耶。」
那些好奇的工讀生下了這個結論,而方牧廉是听的一清二楚。
方牧廉臉都綠了,只想快點洗完車子,送這個瘟神回家,然後他要去行天宮拜拜,希望自己不會再遇到這種倒霉事了。
「上車吧。」方牧廉擦擦臉上的汗,走到仲卿的面前。
「去哪?」她小小聲的問,連頭都不抬。
去哪?我咧,方牧廉已經昏頭了,這個女人是還沒醒嗎?他濃濃的劍眉皺了起來,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你不是要回家?我送你回家呀。」他盡量把語氣放輕,免得她又覺得受到刺激,在這加油站上演全武行。
「我……我不要回家……」
什麼?!方牧廉以為自己听錯了。她剛剛說什麼?她不要回家?!
「不要、不要!」仲卿突然用力的搖頭︰「我不要回家!不要回家!」
眼見她又要聲音尖銳的叫起來,方牧廉趕緊拍拍她的肩膀,「好好好……不回家、不回家,先上車吧,我帶你去逛逛。」
總之要先離開加油站,他發現這些沒事干的工讀生們正在看好戲。萬一這女人鬧起事情了,他跳到黃河都洗不清。
她為什麼要回家?仲卿覺得她沒有回家的理由。
雖然扔光了達祥的東西,但是那屋子滿滿的都是回憶,床上都是他們一起打滾嘻笑的影子,廚房有著達祥為她做飯的背影,客廳充斥了他們一起相擁看電視的甜蜜影像。
她怎麼受得了?她為什麼要回去獨自面對那個地獄?
見她沒有反應只是發呆,方牧廉干脆扶起她的肩膀,帶她上車。
「你好高喔。」仲卿抬起了憔悴的臉往上看,「你多高?」
「我一八五,你也不矮啊小姐。」他最好是有問必答,免得惹她不高興就出亂子了。
「對啊,我有一六五唷,而且你看,我今天穿高跟鞋唷,少說我現在有一七○哩。」
仲卿突然彎下腰,抬起了腳,這個動作讓她搖搖晃晃,嚇得方牧廉用力地扶緊她的肩膀。
她好瘦,肩膀好小。方收廉突然地起了點憐惜之心。她的長頭發披在他的手背上,搔著他。
不行!方牧廉你在想什麼!快點擺月兌這個瘟神!他用力晃了一下腦袋,加快了扶走仲卿的腳步。
仲卿全身軟綿綿的被他推著走,後來自己進了後座。方牧廉關上車門,鑽進了駕駛座,大呼一口氣,然後發動車子。
「喂,那個方先生。」仲卿無力的呼叫他。
「又怎麼了?」什麼「那個」、「這個」的,看來她酒真的是還沒醒。
「我口渴。」
看來要安撫她之前需要許多前置作業,處理她的嘔吐物、洗車、現在一毛錢都還沒賺到就要破財買東西給她喝。這是什麼世界?
把車子開到便利商店門口,他下了車,買了一瓶礦泉水,回到車上把礦泉水扔給她。
「喝吧。」希望她喝了水就清醒點,然後不要再有其他要求,方牧廉怕自己會失去耐性。
仲卿睜開了原本閉上養神的眼楮,一看到礦泉水就起了點精神。但是她拿起礦泉水看一看,就把它扔回到駕駛座。
「誰跟你說我要喝這個?」
還挑咧?本大爺花錢買水給你喝就不錯了,還挑?方牧廉正要發難,沒想到仲卿比他更快一步大叫。
「我要喝酒!我要喝酒!我不要喝水!」
「唉!唉!小姐,你已經喝醉了,還要喝?」他簡直是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瘟神是打算要他再洗一次車嗎?
「我心情不好……我不喝酒會好痛好痛……」仲卿扯著自己的前胸、還用力捶了幾下︰「這里會好痛好痛……好痛喔!」
照你那種力道捶,我也會痛!方牧廉簡直是別無他法了,只好又下車去。
「多買一些喔。」仲卿在車子里喊他。
他要到什麼時候才可以月兌身?方牧廉為自己今晚的命運感到淒涼。
抓出了三瓶啤酒,方牧廉站在冰箱前猶豫了一下,索性又打開冰箱門抓出了三瓶。不過他只打算給車子里的那個女人最多兩瓶啤酒。
既然都做不成生意了,他干脆就喝酒好了。
他打算打發走這個女人後,開車到政大的河堤邊喝酒,打開窗戶吹風、看星星。
出便利商店前,他順便又多要了一個塑膠袋,免得她又嘩啦嘩啦地吐在他的車上。
回到車子邊,他發現里面的那個女人好像是睡著了。
睡著了?這下子怎麼辦?要把她叫醒吧,這樣才好問出她的地址,送她回去呀。但是,真的要把她叫醒嗎?只怕她一醒後,一下子吵著要酒喝、一下子又要他干嘛的。
方牧廉輕手輕腳地打開車門,小心地坐上駕駛座,關起車門,把冷氣調到不那麼強的風速,輕輕地踩下油門。
該去哪呢?帶著一個喝醉睡著的陌生女人,他可以去哪里?這附近有什麼地方是不會引起誤會的地點呢?漫無目的下,方牧廉只是慢慢的沿著慢車道,順著中山北路一直開下去。
快到天母時,因為一個紅燈,他轉過身看看後面的醉鬼。
這個大鬧他一晚的女人,還是安靜的時候比較討人喜歡。她趴在後座,長發蓋住肩膀,長長的睫毛垂著,像一對黑色的蝴蝶歇息在她臉上。
是的。她實在是非常的美麗,如果不要像剛剛那樣歇斯底里的話,或是,不要像現在這樣,皺著眉頭、咬著薄薄的下唇。
孫仲卿,你還是比較適合意氣風發的開朗模樣,像我在凱悅看到你時那般。
方牧廉輕輕的深呼吸一口。綠燈亮了。
冷不防的,後面沖出一台喜美的改裝跑車,大聲的按著喇叭,呼嘯而過。方牧廉嚇了一大跳,也驚醒了後座的仲卿。
「這是……哪里?」驚醒的仲卿,坐起身子來,揉揉眼楮。不過她知道眼前的司機是誰,也知道他也許不會對自己怎樣,只是想知道現在要往哪里去。
「你真是傷腦筋,竟然睡著了,被我抓去賣都不知道!」方牧廉笑著搖搖頭,看著後照鏡里的仲卿,伸懶腰、左右張望,一副無所謂的自然模樣,跟剛上車那時差了十萬八千里。
「要賣我很麻煩,太多人認識我了,你月兌不了手的。」
天真的女孩,以為是公眾人物就不好賣嗎?那些應召站才不管你這些。方牧廉又是搖搖頭。
「你到底要去哪?」
「你說你不要回家,不是嗎?」
「……對啊,我不要回家。」仲卿突然的小聲起來。
「既然不想回家,我就帶你去兜一下風,繞到市區後你就回家,這樣好不好?」
「好……」她聲音更小了。
方收廉現在已經完全放棄馬上帶她回家的念頭了,照這情勢看來,她不要鬧事就謝天謝地了。
「拿來。」她伸出手,而且聲音又有精神起來了。
「什麼?」專心開車的方收廉不明所以。
「酒啊,你剛剛不是去買酒?」她倒是說的理直氣壯。
還以為她睡一下就會忘記了,也會比較可愛,真是大錯特錯了。方牧廉沒好氣的從座椅下抓出一瓶啤酒給她。
「拜托,喝慢一點。還有,」他又丟給她一個空的塑膠袋,「狀況不對的時候請你把臉往這里面塞。」
「知道啦……」仲卿一把搶下塑膠袋,塞在手里,然後打開啤酒就咕嚕咕嚕地灌。
「唉……喝慢點……」方牧廉很怕等一下她要發二次酒瘋。
他轉開收音機,轉到ICRT,在這地區,听這個最清楚,況且這樣的夜里,听听一些西洋音樂心情會好一點。
「嗯?你也喜歡ICRT?」仲卿在後座睜大眼楮像是發現新大陸。
「不討厭啊,音樂都滿好的。」方牧廉的長長手指在駕駛盤上打著拍子,輕輕的跟著哼唱。
仲卿平靜多了,才仔細的端詳眼前的這個人。
這位方先生的臉部線條真的很好看,從她這個角度望去,他有著高高的眉骨、深邃的眼窩、直挺挺的鼻子、方方的下巴,還有那頭發,把他整個人襯托地既頹廢又粗獷,但是搶眼至極。
沿著他依然繼續打著節拍的手指往上看,方牧廉有著寬厚的肩膀,身高想必也不差。對了,他之前好像說過,他一八五公分高?
他跟達祥是完全不同類型呢,達祥是……
腦子里一出現達祥的模樣,仲卿的胸口又悶痛了起來。這個男人……他唇紅齒白、他的確俊美、他有著勾人的雙眼皮桃花眼、他有著高瘦的好身材、他對于什麼事情都專注得令人激賞……
但是就是對感情無法專注一意!
仲卿又提起手中的啤酒,喝了一大口。眼淚,也跟著嘴角稍微溢出的啤酒一同滴落到她美麗的衣衫上。
「給你。」
抬起頭,仲卿看見眼前晃著一張白色的衛生紙,那麼,他一直在注意她-?她快速的抽下衛生紙,頭沉的更低了。
「有什麼事情有必要用喝酒解決嗎?」他開了口,並沒有因為發現仲卿打量他的眼神而有什麼特別的起伏,他是什麼都看見了。因為他也在打量著她。
「沒什麼……」她擦擦嘴,順勢偷擦了一下眼楮。
「喝了酒,胸口真的就比較不會痛嗎?」
她又掉下一顆眼淚,好大一顆,讓駕駛座的方牧廉在後照鏡里看的一清二楚,他看見那顆眼淚滑過她的臉頰、然後從下巴滴落。
那景象讓他撼了一下。
「要你管!」仲卿突然抹一下臉,爆出這句話。
「……好,算我多管閑事……」他沒好氣的心想著,又開始了。
到了中山北路底了,頂好商圈的商店早就關門休息,天母的街道顯得安靜荒涼。仲卿搖下車窗,吹著夏夜的晚風。
「你想吹風的話,那我冷氣關掉。」
仲卿沒有回答,只是閉上眼楮讓風拂干臉上的淚,她嘴角微微翹起,像只趴在車窗上兜風的小狗。
好只美麗的小狗,看的方牧廉呆了一下。
「那個……有件事情拜托你。」
听到這句話,方牧廉緊張起來,又要干嘛?
「怎?」為了以防萬一,他先轉到路邊,停下了車。
「帶我去陽明山好嗎?」
她果真是語出驚人,讓他好久都說不出來話來,他怕自己一開口就會罵她瘋子。
「好不好咩。我想去。」她往前靠近他,苦苦哀求起來。
我咧,你想去,還不是要本大爺開車才成?但是我不想去啊!方牧廉在心里吶喊著。
「好啊,」他卻該死的說出這句話,然後按下了計程表。「如果你付車錢的話,我干嘛不去?」
原以為仲卿會認為他小氣就做罷,沒想到她翻翻提包,抓出一張仟元大鈔,晃到他面前。
「先給你一仟,當是今天晚上對你的補償,剩下的照表計算。」
他沒有收下那一仟元,只說旅程終了再算吧,就認命地踩下油門,往陽明山前進。
仲卿把手伸向前座,抓起面紙盒,然後就往前鑽。
「喂,你干嘛啦!」方牧廉被她的動作嚇壞了,趕忙把車子往路邊開去。
「你該不會想要我一晚都坐在後座,好像老大一樣指揮你吧?」她撩起昂貴的洋裝,一手抓著沒喝完的啤酒,一腳踩上了前座,一坐下,使得方牧廉感到擁擠。
你不坐在前面也是當一晚老大了。方牧廉心里如此沒好氣的想著,卻還是沒有說出口。
「坐在前面視野比較好啊,也可以跟你聊天啊。」她一派天真的說著。「這樣不是很好嗎?」
「好好好……你要怎樣都好,不要又吐在我車上就好。」說到這里他才想起藏在座椅底下的其他五瓶啤酒。
「耶?這里還有這麼多酒?」來不及了,她發現了。
然後他注意到她跟仰德大道上的晚風一樣冰冷的眼神。
「干嘛這樣看我?」方牧廉也不甘示弱地看著她。
「買這麼多酒干嘛?想灌醉我哦?」她邊說,一手邊抓緊了包包。
吼!想對她怎樣還要等到現在嗎?剛剛是誰氣焰囂張地叫他多買一些酒的?這女的是怎樣?巴不得真的要他侵犯她?
「你……」方牧廉覺得人格被污蔑,但當下腦子一轉。
「嘿嘿……」他奸笑起來,一邊自顧自的把上山的車速加快。
「你笑什麼?!」
又是這種輕蔑的態度!仲卿心里真的擔心起來了。她發現到車速越來越快,仰德大道沿路上也沒什麼車子,畢竟都晚上一點多了。
這下可好,她想去陽明山的提議竟然是加速把自己送入虎口嗎?
「我說……對了,尊姓大名?」方牧廉依然是滿臉微笑,口氣輕松的問她。
「孫,孫子的孫。」仲卿提高警覺,只報姓不報名。
「喔,幸會,孫小姐。」他咳了幾聲,油門慢慢的踩倒底。
「我說孫小姐,你剛剛喝的那瓶啤酒味道如何?」
「什麼……什麼如何?不過就是啤酒嗎?」天知道啤酒還有什麼不一樣的味道?她不好杯中物,更不常喝啤酒,根本無從分辨。
「喔……這樣啊,那就好,那就好。」
什麼「那就好」?這笑起來天殺的好看的男人到底是要說啥?
「孫小姐,我說……」
「要說啥就直說,少廢話!」仲卿火了。
唷!這麼凶。方牧廉心里想,等一下你就凶不起來了。
「你知道有一種藥是無色無味的嗎?」他依然慢條斯理的說,當作沒看見仲卿的臉色開始一青一白。
「比如說,加入可樂里面也喝不出什麼味道,當然,加進啤酒里也是一樣的……」
仲卿緊緊的抓著那瓶沒喝完的啤酒,全身發抖。
「你給我停車。」她的語氣卻出乎意料之外的鎮靜。
「這邊路太窄了,不好停。」方牧廉根本不理會她。
「我說,方牧廉,你給我停車。」
喔,連名帶姓叫我名字?可見真的火大了。方牧廉知道自己報復成功,更是當作沒听見她的命令,加快車速往山上開去。
「你不停車是吧?好。」
沒想到仲卿竟然轉過身去,要打開車門!
這下子可真的把方牧廉嚇壞了!趕忙一手抓住她的手臂。
「你干什麼!住手!」真要讓她跳車,就完了,車速這麼快,她準死無疑!
「放開我!」仲卿又開始了她今晚不知道第幾次的尖叫,但是這次卻真的要把方牧廉的耳朵搞到重听了。
「你這小人!虧我開始相信你了!你卻偷愉在啤酒里下藥要暗算我!」仲卿卯足全力要甩開方牧廉的手,一邊準備打開車門。
方牧廉急忙把車子停到大道邊,然後用力扳住仲卿要打開車門的手腕。
「這樣很危險!你不要亂來!你想害死我們兩個嗎?」
仲卿被他弄痛了手腕,驚呼一聲把另一只手上的啤酒潑灑到方牧廉身上。
「你弄痛我了!」她見車子已經停下,便稍微放松了掙扎,開始抗議手腕上的疼痛,眼淚開始流個不停。
方牧廉心想,這下可好,剛剛車子有地方洗,現在一身的啤酒要怎麼辦?還有眼前這個女人是要怎麼安撫。
他即使後悔不該捉弄仲卿,但是也難以控制自己的光火。今天晚上真是夠了!
「我說過我對你這花瓶沒興趣!還有,」他又加重抓住仲卿手腕的力道,又惹的她大叫一聲。
「我真要對你怎樣根本也不必下藥吧?我揍你一拳送你上西天比較快!好不好?!」
的確,以他的體格跟男性的天生力道,仲卿是根本也跑不掉。但是……他怎麼可以又說她是花瓶?!
花瓶是……花瓶是什麼都不會,徒然空有外貌的女人!她不是!她是有才氣、有人氣的作家!不是花瓶!
「不要再說我是花瓶!我不是!」她努力抗辯。
「你是花瓶!不只臉蛋身材是花瓶,連腦子都是裝滿水!」方牧廉開始口不擇言。
「只有這樣的花瓶才會以為喝酒可以解決事情!然後沒大腦的到處哭哭啼啼發瘋給人惹麻煩!」
車子內突然安靜下來,只剩下兩個人爭執當中產生的喘息聲。
他說什麼?這個自以為是的混帳計程車司機在說什麼?說她沒大腦?發瘋?惹麻煩?仲卿撐大了眼楮,不敢置信地瞪著方牧廉。
「你就比較有大腦嗎?」仲卿突然地在寂靜中提高音量,「你有大腦你會在這邊開計程車給我這個花瓶使喚、惹麻煩嗎?」
方牧廉被她突如其來的火力沖了一下。
「你好……你有大腦……你有大腦的話就去戴一頂綠帽子。去听听那對狗男女的叫床聲,去看看他們把你當絆腳石一腳踢開之後,爽的……」仲卿氣得直發抖。
「爽的要命在的樣子!然後還要被死豬頭上下其手吃豆腐!你再回來當作沒事,繼續開你的破計程車來跟我說我沒大腦!」
一口氣說完一大串心里壓抑的話,仲卿整個人癱軟下來,然後痛哭失聲。
「我……我還寧願我真的是個沒大腦的……花瓶……也許這樣……這樣……我就不會發現這些事實……我可以傻傻的過一輩子……」
空氣里充滿了啤酒潑灑出來的氣味,方牧廉沒有再接話了,只是從後面拉出了面紙,輕輕地擦拭她的臉。仲卿一把扯下面紙,往眼窩邊用力擦拭。
然後她感覺到依然被方牧廉抓住的手腕,侵略的感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像是兄長的撫慰,他大大手掌蓋上她的。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受到這麼嚴重的打擊。」方牧廉口氣輕緩,像是在哄一個孩子。他是真的不知道,眼前這個醉鬼原來是喝下了這麼多的委屈。
「我剛剛是跟你鬧著玩的,啤酒沒有任何問題。」他把那瓶所剩無幾的啤酒灌拿起來,搖一搖,還有一些。
「你看。」仲卿看著方牧廉把剩下的啤酒喝光,然後捏扁了啤酒灌,丟到後座底下,證明酒是沒有問題的。
他拍拍仲卿的頭,眼神里是滿滿的愧疚。
「我……剛剛是氣急了,才會說你是花瓶……別放在心上好嗎?」他輕打自己的臉頰,「這張嘴就是會沖動亂說話……」
「別……」仲卿伸出原本被他按著的手掌,拉下他打自己臉頰的手。「我也不好,發了一晚的酒瘋,你會不高興也是正常的……」
她的手讓他覺得不太自在,卻不是因為她手指冰涼的關系。
這樣的氣氛有點怪了,倒真的像是加油站的工讀生說的那樣︰「男女朋友吵架」?
方牧廉趕緊收回被仲卿踫觸的手,有點尷尬地轉回駕駛盤上,看看後照鏡里自己的眼楮,充滿了血絲,剛剛那樣凶巴巴的模樣一定也是嚇壞她了。
不過仲卿的樣子也沒好到哪里去,大眼楮越來越腫,以致于眼袋也越來越大,加上月兌妝的關系,黑糊糊的顏色繞在她的臉上。
他們兩個人如果現在出現在人多的地方,肯定會讓許多人側目。不是因為他們是俊男美女,而是惡漢與怨婦。
「那……還要上山嗎?」方牧廉小心地問,如果她就因為這樣的爭執想回家了,也好。即使他感到有一點點的遺憾。
遺憾?天哪,他怎麼會有一點期待?方牧廉對自己這樣興起的一點點想法感到詫異。是因為她也讓他開始覺得些微的有趣了嗎?
不會吧?方牧廉,你一向是對這樣的女人……剎那間,他想起了向萍這個讓他心灰意冷的女人。
「要啊,」仲卿吸吸鼻子,因為看見了面紙上擦拭下來的黑色污漬皺起眉頭,「都已經到這里了,你也沒暗算我啊,當然繼續上山。不過,」她轉過來,用已經有點腫又髒髒的臉面對剛從回憶拉回來的方牧廉。
「我要扣錢,你服務態度太差了!」
如果司機也可以在惹麻煩的客人身上扣點什麼就好了。方牧廉倒是要好好想想,他可以從仲卿身上扣點什麼。
陽明山的硫磺氣味漫入了車內,ICRT的音樂更因為接近主電台顯得更加清晰。感覺好輕松,仲卿自發性地又開了一瓶啤酒。
她不愛喝酒、不常喝酒,更不覺得酒是什麼好東西,苦苦的、酸酸的,從胃里涌上來的氣味也讓她難受,但是她在今晚體會到酒之所以令某些人割舍不下的理由。
就象現在這樣,飄飄然的,除了當下的景況,什麼事情都離她好遠好遠……酒,也讓她在前幾個小時做出了事後回想一定會大呼不可思議的事情。
沒有形象、沒有理智、大哭鬼叫、對一個陌生的計程車司機頤指氣使,真爽。她偷偷看一眼左手邊的男人,吃吃的笑。
「我的臉很好笑嗎?」方牧廉在竹子湖附近的道路上轉了個彎,發現仲卿的賊樣。
「嗯……」仲卿又喝了一口苦苦的啤酒,真不好喝,還是雞尾酒好。「我覺得你是一個怪人。」
「我?哪里怪?」倒換成方牧廉想笑了,你這小妮子才要檢討一下自己是不是怪人吧?我今天晚上可是當足了善心人士。
「是怪呀,善良的太過怪異。」她盯著眼前沿路的橘色路燈,彎彎曲曲、寬敞、安靜的山區道路,讓她心情開朗了不少。
「我大概知道你的意思吧。」他一直保持在五十左右的車速,讓撲進車內的涼風不至于太過強烈。他轉頭丟了一個微笑。
「全台北市……應該也可以說全台灣吧,像我這樣的計程車司機不多了。」他被仲卿亂飛的長發吸引住。「你今天運氣非常好。」
「是啊,運氣真的不錯,難得遇到敢對我大聲說話的男人,」她挽起被風吹亂的頭發,「也很難得遇到一個年輕的大帥哥司機可以被我這樣使喚。」
大帥哥?年輕?方牧廉不是沒听過這樣的恭維,開這麼久的車子,難免的有女客會語帶曖昧的對他做出邀請,當然,他是討厭花瓶的,理所當然的也會討厭這些所謂的「花痴」。
當下他卻因為仲卿的話語感到些微自豪。
「那是因為我好心才讓你呼來喝去,不然早把你丟在路邊。」他對于「使喚」這兩個字是無法反駁的,因為事實上他的確是被「使喚」了一晚。
「啊,你好狠的心哪,我這麼可愛會被大野狼叼走的。」仲卿開始裝無辜,宛如自己就是一只小白兔。
可愛?有沒有說錯?方牧廉覺得她用詞錯誤。
你難道不知道你孫仲卿一站出去就耍死一堆男人嗎?就算現在……好吧,妝花了、臉很髒、像是流浪很久的模樣,你還是個活生生的美女。
「的確,你滿漂亮的,即使,你在我眼中一直都是個……花瓶,」方牧廉連忙接下去說完,免得仲卿又要因為「花瓶」二字光火。「但是卻真的是個非常美麗又有魅力的……花瓶。」
「喔。」果然她對「花瓶」這個詞不以為然,不管夸她有多美麗。
「所以啦,我就勉為其難收留你這只髒兮兮的花瓶,免得被砸了」
「還真是感謝哩。」仲卿呶呶嘴。
「是啊,所以可以不要扣我錢了吧,我上有老母,下有小兒……」現在換他裝無辜。
「再掰嘛,我就扣更多。嘿嘿。」仲卿才不吃這一套咧,馬上回嘴。
一來一往斗嘴中車子轉個大彎,開上了黑漆漆的馬路上,方牧廉的大燈只照得路面上的反光球閃閃發光。
「小油坑嗎?」仲卿問。
「是啊,咦,不錯嘛,你也知道這地方。」
「嗯……」她陷入沉默里。
沒多久一口氣喝光手中的啤酒。啤酒因為不冰涼所以苦了,她就當作自己喝光了那些背叛的苦,最好再吐一次,然後把這些酸苦拋棄在陽明山的路邊、或是水溝,都好!
「噯!你好了啦。」方牧廉停好車子發現仲卿正在咕嚕咕嚕死命狂灌啤酒,趕忙搶下她的瓶子,只可惜慢了一步,她喝光了。
「吼!真是……已經跟你說過很多次不要喝這麼快啊!」他無奈的又捏扁一瓶空罐。
「我……呃……」她打了一個大大的酒嗝,酒氣嗆上她的鼻子,逼出眼淚。「我不會再吐在你車上了……」
方牧廉拍拍她的背,好幫助她不會被酒氣悶的不舒服。
「吐在車上的確是麻煩,但是重點是你會很不舒服。」車子可以再洗,但是嘔吐的感覺會讓人難受很久,重點是,她會情緒失控。
「我沒事。」仲卿推開他的手,打開了車門。「我想去走走。」
果不其然,當他們一起步行到油坑邊,酒力開始發作了,方牧廉一直想阻止仲卿把剩下的啤酒都帶下車,因為看樣子她再喝下去就會是死過去,但是仲卿執意要帶酒下車。
「我都已經走出來了,要吐也不會吐在你車上啦!」
不過,現在情況似乎還沒那麼糟,仲卿只是開始絮絮聒聒地說話。
又打開一瓶啤酒,幾口黃湯下肚,她滔滔不絕地談自己的創作、自己的新書,也提到惡心的林諸投對她如何上下其手。
「哼……等我有個像汪景家這樣棒的經紀人,呃……」又是一個酒嗝,「我才不怕這種豬頭咧……」
「汪景家?」一直都只是靜靜喝完自己的啤酒、傾听著、低聲回應、一邊看顧她的方牧廉,听到這名字有了大一點的反應。
「是啊,汪、景、家。」好像這個汪景家就是她的愛人似的,她臉上堆起了今晚難得的微笑。
「他是個很棒的經紀人,不會讓作家吃虧、會讓作家完全的發揮自己,嗯……」
她搖搖晃晃地倒在方牧廉身上。他把她手中裝著啤酒的袋子與兩人喝完的空罐,悄悄拿下,放在腳邊。
「你知道嗎?我真的、真的、真的!想成為‘人馬座’那樣的作家,我好想……」
「人馬座?」
方牧廉靠著欄桿,在一片黑暗中,他听見了油坑里壯大的蒸氣聲與呼呼的風聲混在一起,但是懷里軟弱的仲卿,她嘴里的一字一句都顯得更有力與堅定。
不自覺的,他輕輕的將手臂環住她瘦削的身子。
「嗯……‘人馬座’。你看!」她倚在方牧廉寬厚的胸膛上,伸出手指向天空,「就是星座的那個‘人馬座’。」然後她呆了呆。
「你懂星座啊?現在看得到那個星座嗎?」方牧廉強烈地感受到懷里的女人這麼的嬌小,她真的有一六五公分高嗎?
「就是不懂啊……我甚至不知道什麼季節才會有‘人馬座’的出現。」她有點沮喪的放下手、低下頭。
「所以‘人馬座’對我來說,不僅僅看不到,也遙不可及。」
「呆瓜。」方牧廉模模她的頭,「星空這麼遠,摘星本來就不是做得到的事情。」
「我說的是不是天上的‘人馬座’,我剛說的是一個作家,他的筆名是‘人馬座’。他的經紀人就是汪景家。」
她轉過身來,狂飛的長發打著方牧廉的脖子跟臉頰。稍微退腫的眼楮里直直看著方牧廉,出現了慧黠的光。
「你旋轉、我旋轉、星空旋轉、世界旋轉。你的文字旋轉、我的血液旋轉、流雲旋轉、年華旋轉……」
「你在念什麼啊……」方牧廉覺得不太自在,不光光是感覺自己被仲卿的眼楮吸進去一個無底洞,也是被她口中的話語搞的真要「旋轉」不已。
「這是‘人馬座」的作品呀,一篇散文里的句子,我很喜歡……」她眯起眼楮,一副很驕傲的樣子,奇怪,她在驕傲什麼呀?
「因為我讀他的東西,就好像是跟著他的文字在旋轉,旋轉……」她竟然開始在轉圈圈了!
方牧廉把手臂張開,好應付她突然跌倒。
「你知道……」話未說完,凹凸不平的石板路,果然還是絆倒了仲卿的高跟鞋。她跌進了早就為她準備好的懷抱里。
「你又醉了,不要再喝了。」
「你知道……」她完全的倒在他的臂彎里,仰起了頭,卻還是不忘要說的話。
「你知道這篇文章的篇名嗎?」天哪,她好昏。
仲卿迷迷糊糊地,看著眼前的星空跟眼前的男人,他真好看,不只是因為輪廓誘人,還有溫暖跟包容。
還有一點點……什麼……特別的熟悉感。她已經昏頭到無從分辨。
「知道呀……」方牧廉的表情溫柔的像是陽明山上,黃昏時拂過草原的風。
他竟然有了想吻她的沖動。是要怪氣氛太好?她太美?還是他太寂寞?還是……受到感動?
「唔……知道什麼?」仲卿覺得眼前開始模糊。
方牧廉沒有馬上回答,只是將她抱在懷里更緊,因為起了更冷的深夜涼風了。他抬起了頭,看著白茫茫的硫磺煙霧不斷的竄升,往滿是點點繁星的夜空撲去。
「這篇文章叫‘一座名為愛情的旋轉木馬’……」方牧廉像是自言自語般的低聲說著。
「你旋轉、我旋轉、星空旋轉、世界旋轉。
你的文字旋轉、我的血液旋轉、流雲旋轉、年華旋轉。
當溫柔裝飾了滿載期待的雲朵,我就要騎上木馬奔馳,快點張開雙手迎接我,月光將會灑在我來時的銀河上,讓我看見你的微笑也旋轉,希望它璀璨明亮如水晶。
伸出手,你快點坐在我胸口前,寵溺的漩渦要開始了。
木馬卷了進來,淹沒在彼此模索的情緒里。旋轉、旋轉。」
向萍也很喜歡這篇短文,他記得很清楚。那是熱戀時他們最愛吟詠的。
方牧廉抱起了早就昏睡過去的仲卿,走回車邊。輕輕地打開車門,將她放在後座,蓋上他的薄外套。
計程表還在繼續的跳著,他按停了它,並歸零。
該去哪呢?夜深露重。他發動引擎,思索了一會兒,便踩下了油門,離開小油坑。
☆☆☆
達祥面帶著依然俊俏的笑容,走上前來。
「卿卿,我要送你一份恭賀你又出一本書的禮物。」他百般憐惜地親吻她的臉頰。
「啊?什麼呢?」仲卿對于禮物相當的期待。
「來。」達祥牽起她的手,走向一個小房間,打開門。
「啊……嗯……小達達你今天……好厲害……」
☆☆☆
一身冷汗直流,仲卿張開了眼楮。是夢?
真是個惡夢……達祥的出軌好像在眼前真實上演似的,直逼她的夢境。
她眨眨眼楮,盯著天花板。這……這不是她房間的天花板!她像是反射動作般的坐起身子!
當仲卿發現這里是哪里時,簡直是要發瘋了!
這里是旅館房間!她為什麼會在這里?!
然後因為涼意,她更是發現自己一絲不掛!而她昂貴的洋裝就用衣架掛在窗戶邊的燈架上。內衣褲卻不見蹤影!
怎麼……怎麼回事?她努力的回想昨天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記得她大罵林諸投一頓,然後就上了一部計程車,她喝的醉醺醺、發了一晚的酒瘋,那個司機照顧她一晚……
天!照顧她一晚?也該不會在旅館「照顧」她吧?!
她左右張望,拖下棉被緊緊的包住自己的,試圖找到內衣褲。一方面也發現這房間里只有她一個人。
正在慶幸那個似乎是已經離開時,她听見了門鎖被打開的聲音,便趕緊沖回床上,躲在棉被里。
這男人提著一袋東西進了房間,走到梳妝台前放下了東西跟鑰匙,看看床上。
他走上前來。
「去死吧你這王八蛋!」
冷不防地,仲卿突然沖起來,一腳往他的肚子踢去,男人沒料到會有這一下,整個人唉唷地叫一聲跌到地上。
趁著他還倒在地上,仲卿抓起床邊的煙灰缸砸向他。
「你這王八蛋!佔我便宜!你對我做了什麼?!你趁人之危呀你!」仲卿喪失理性的把床邊可以扔的東西都扔了,電話、枕頭,氣的大聲尖叫。
男人爬起來,忍著被踢跟被煙灰缸砸打的痛楚,沖上床把仲卿壓在身體下。
「你放開我!」天哪,她棉被底下的身體是一絲不掛的,這個禽獸卻又在這時候沖上來!她奮力地掙扎。
「你!安靜點!」男人大吼一聲。仲卿被這樣一吼,安靜下來了。但是深深的恐懼卻更加壯大,她不听話也許他就會殺了她滅口!
「你……你怎麼可以這樣……」她開始哭了。她覺得自己好倒霉,怎麼天底下的衰事都發生在她身上。
「你……你對我……我們……」仲卿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只感覺到非常巨大的悲哀。難道昨天他對她那麼照顧、善良,都不過是要達到這最終目的嗎?她對人性徹底灰心。
「你昨天醉的很厲害。」方牧廉字正腔圓的聲音跟昨天一樣沒有改變,但是明顯的多出許多不悅。
「我知道……但是你卻趁我喝醉時……」啊,是她自己活該吧,給了別人有機可趁的機會。
僵持一陣子後,她嘆了一口氣。
「我認了,是我活該。」仲卿紅著眼楮看著上面的男人,「你放我走吧,我不會說出去的。」方牧廉的怒火看來是熄了點,表情變的比較和緩。又有點疑惑。他大概是怕她會說話不算話吧。
「我說真的,我……好歹是個公眾人物,這種丟臉的事情,我也不想張揚出去。」仲卿宣告著自己的弱勢,她真的是別無他法了。
方牧廉發現自己這時候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顯然是被仲卿的話嚇到了。她是誤會了什麼啊?正要解釋些什麼,仲卿卻說出了讓他瞠目結舌的話。
「還是……你要再來一次……才會放我走?」再來一次?!
方牧廉張大了嘴巴,他終于搞清楚是怎麼回事了。
的確,一個起床後發現自己身在旅館並且一絲不掛的女人……
見到他在笑,仲卿光火起來。有什麼好笑的?!她是為求可以月兌身才委曲求全這麼說的,難不成他以為她是……意猶未盡嗎?
突然,方才夢里達祥跟尤芳美激情的場面沖到了她的眼前。天哪!她在想什麼?!還真的意猶未盡嗎?!不!她是身不由己哪!
她閉上了眼楮,「是的,如果再做一次你就放我走,那……」那就來吧!仲卿心里這樣喊著,眼淚一直從眼角滾落。
方牧廉看著眼前明明脆弱的可以、卻要假裝堅強的小女人,況且,她不但美麗,又正是全果的狀態,的確是激起了他原始的本性。但是……
他松了一只手,彈了一下仲卿的鼻子。
「你要不要吃早餐?喔,應該說午餐了。」他站起身來,像是沒事般的走向梳妝台,打開袋子。
嗯?仲卿打開了眼楮,抓緊棉被坐起身子。這男人在干嘛?他不要嗎?還是……有別的計謀?「你……」
「你要吃鮪魚口味的、還是肉松口味的飯團?」他轉過身來。
「我的內衣褲在哪?」仲卿答非所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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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十分鐘,仲卿找到了放在浴室的內衣褲,穿上了衣服,在方牧廉的笑謔表情下,沖出了那家位在士林的旅館。
管他什麼飯團!趁他還沒有反悔的時候趕快離開,才是當務之急!
方牧廉!最好不要讓我再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