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瀚瀚的沙漠之海,沒有早一步沒有晚一步的相遇,有誰相信,那一瞬間的邂逅,改變了我們彼此的人生。
公元1997年-撒哈拉沙漠
沙漠,浩瀚得如同生命之海,卻又代表著干枯與死亡的地方。目之所及,金黃色的沙猶如海洋一般壯闊延伸、連綿不絕。由于風的作用,千形萬狀的沙丘像一道道靜止的波浪,真是美妙極了。
這里就是撒哈拉,神秘、美麗、殘酷的世界。這片面積達九百二十萬平方千米的世界第一流動性沙漠,綿延八百公里,跨越九國國境。而就算將九個國家所有有關撒哈拉的資料匯集在一起,也無法描繪出它的原貌。即使在最細致的地圖上,撒哈拉月復地也始終是一片沙黃色——並非那里什麼都沒有,而是以人們現在的力量還無法測知那里究竟有什麼。
幾千年來,闖入撒哈拉的人數不勝數,而死在這片浩瀚沙漠中的人亦是數不勝數。「死亡之海」是人們給予撒哈拉的稱呼,包含著對它的敬畏與恐懼。
而此刻,在就連當地人都不敢輕易進入的撒哈拉中心地帶,卻有一名年輕嬌小的東方女子,獨自吃力而蹣跚地走在炙熱的沙漠中。
太陽在頭頂肆無忌憚地放射著光和熱,熱浪一波波地席卷而來,將她層層包裹。因為酷熱,汗水不斷從她秀氣光潔的額頭上滴落,烏黑束起的長發貼著雪白的臉頰,寬松的衣裳也因為汗濕而變得有些緊貼,勾勒出她曼妙的曲線。
日到中天了,得快點找到綠洲,沈夢音抬頭看了看耀眼的炙陽,隨手擦了擦滴落的汗珠,將水袋中的最後一口清水注入已有些干裂的櫻唇。她已經在沙漠中迷路三天了。水已經喝完,又弄丟了駱駝,再不快點找到地圖上標注的綠洲,她很快就會因為大量失水而死去。
登上一個沙丘的頂端,沈夢音捧著手中的地圖,輕輕蹙起了如彎月的眉。奇怪,這條自主旅游的安全線路上,先前所見的大量標記和絡繹不絕的游客都到哪里去了?視野中,除了滾滾的黃沙還是黃沙,沒有任何綠意的蹤影,甚至連個人影都沒有,除了她自己,除了熱風呼嘯的聲音,這里寂靜得可怕。
缺乏經驗的她不知道,沙漠中的情況一日瞬息萬變,不知不覺中,自己已經偏離自主旅游的安全線路太遠,闖入了令人談之色變的撒哈拉中心地帶——這里遠離塵囂,到處充斥著最危險的流沙(一種如沼澤般,踏入就會被吞沒的可怕沙地),就連最勇敢的當地人都不敢隨意踏入。
正當她對著地圖潛心研究的時候,一陣尖銳的痛楚突然從右腳上傳來。低頭一看,一只小蠍子慌慌張張地從她腳邊跑開,鑽入沙堆中消失了。
好痛!沈夢音咬住嘴唇,蒼白的臉上卻露出一抹不合適宜的淡淡笑意。對了,她不是一個人,沙漠中並不是像表面般死寂,它還隱藏著許多的沙漠生物,比如說有劇毒的沙漠蠍子。她正想見見Echo曾經提過的這種赫赫有名的小東西呢,沒想到以這種方式見到了。
她彎下腰,漫不經心地看了看腳上的傷口。傷口不大,呈現出淡淡的紫黑色。這下更糟糕了。她所有的行李連同預防沙漠中毒物的藥都隨著駱駝一塊丟了。迷了路,沒有水,又傷了腳,看來,她是很難活著走出這片沙漠了。靜佇了幾秒鐘,仿佛在思考著應該怎麼辦。她的臉上沒有絲毫遇險的人應有的驚惶和焦急,沈夢音抬起手,將手中的地圖以優雅的姿勢拋下沙丘。
看著地圖如折翼的蝴蝶般隨風飄著墜落到沙土上,她美麗的臉蛋上浮現出一瞬即逝的復雜表情。隨後,那張美麗的臉龐上,又只剩下一片冷漠淡然。
她轉過身,忍痛慢慢走下沙丘,在沙丘背陽的一側躺下,從容地閉上眼楮,沈夢音一動不動地聆听風吹動沙礫發出的沙沙聲。沒有絲毫等待死亡來臨時的恐懼慌亂,平靜的仿佛她現在只是在紐約家中的花園里休息一般。
「沒有向導,又沒有行走沙漠的經驗,像你這樣嬌弱的女孩只會成為撒哈拉的又一件收藏品。」出發前,大胡子向導擔憂的告誡此刻在她耳中想起。難道,這片神奇的土地真的不喜歡有人打擾?她真的會死在這里?也好,既然找不到「它」的答案,這樣安靜地死去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她以最舒適的姿勢躺著,閉上美麗的眼楮,想象著許久以後自己的樣子︰是化為沿途她所見的半掩在黃沙中的森森白骨,還是被風沙掩埋了所有的痕跡?那時如果有人發現她,還會知道她的身份嗎?還會知道這堆白骨就是那個光芒耀眼、從來都是人們眼中焦點的「東方蘿雷萊」——沈夢音?靜謐中,她的意識越來越遠,胸口灼熱的感覺卻越發清晰,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咽著火焰,口舌、肺部、胃部都仿佛要燃燒起來一樣。相比之下,腳上的痛好像已經模糊了。她無意識地扯著領口,指甲在頸脖上劃出道道微痕,卻已經感覺不到痛楚。
沙漠上起風了,呼嘯的熱風卷起了漫天的沙塵,像皮鞭一樣不住地抽打在沈夢音的身上,她混沌不清的意識因突如其來的刺激變得稍微清醒。Echo,我終于來到了撒哈拉,來到這塊你深愛的土地了,可是,我還是不明白它為什麼如此吸引你,也許……我再也沒有機會明白了。她淺淺地一笑,從容與平靜當中帶著某種深刻的迷茫和悲哀。
一直以為來到撒哈拉,她就會找到Echo所說的東西,那個她一直渴望卻無法擁有的東西,之後就會找到困惑已久的答案,所以,她不顧一切地來了。可是,看來她錯了。眼前的勝景如此絢爛,但她的心里卻始終是灰色的。一切都沒有改變,她還是找不到那種感覺。她的嘴角浮現一絲自嘲的笑,眼中隱隱閃動著淚光。放棄了耀眼的榮譽、地位、天賦,放棄了一切,卻又發現她仍然在籠中。
有人可以救她嗎?可以讓她離開這個籠子嗎?她在心中狂喊著。
四周一片寂靜。
不,沒有人可以。她靜靜用最後一點力氣仰望湛藍的天空——再見了,爸爸、媽媽、大胡子向導,還有……杰明……她已經好累了,太累了。就讓她做一個夢吧,夢中有無拘無束的生活,有自由的呼吸……眼瞼漸漸垂下,飛揚的流沙漸漸沒過身體……
「嗒、嗒……」隱約傳來的聲音斷續震動著耳膜,細小但奇怪。「奇怪的聲音,」沈夢音無力地想著,「原來沙漠中的風還會發出這樣奇怪的聲音……」
「嗒、嗒」,聲音越來越近了。迷糊之間,隱約听見耳畔有男子的聲音乍然響起——
「嗨,你迷路了嗎,小姐?」
那聲音醇厚溫和,像醇香的好酒,令人听了心頭微醺,有著說不出的舒服。而且——竟然是純正的英語!是她瀕死的幻覺嗎?沈夢音努力撐起沉重的眼皮,可是視野卻一片迷蒙,什麼都看不清楚。迎著刺目的陽光,她只隱約看到一道同樣耀眼的光影。那道光影向她靠近、伸出——她腰間一緊,某種溫和卻又強大的力量像最清涼的樹陰,瞬間將她仔細地裹住,拉離了酷熱的地獄。同時,一種屬于成年男子的干爽而好聞的氣息,也將她環繞在其中,清涼的感覺瞬間包圍了她,讓她忍不住舒服地輕輕低嘆出聲。
「唔。」她眷戀著來之不易的清涼感覺,渾身軟綿綿的,沒有力氣說話。
「小姐,你還好吧,你的腳好像被蠍子蜇到了。」見她沒有反應,好听的聲音再次響起,依舊低沉性感,卻多了一分擔憂。她腳上的傷口呈淡淡的紫黑色,是「紅蠍子」。看來毒素已經開始在她身上蔓延,讓她變得意識不清。他得馬上為她解毒才行。
「沒有時間回去了,這可能會很痛,你要忍著點。」
什麼痛?她現在不是很舒服嗎?那好听的聲音傳入她的耳膜,她听得真切,卻又有些迷迷糊糊。只感到那股力量輕輕地收攏,把她擁得更緊。有什麼在身後支撐著她軟軟的身子,讓她坐起,支撐她的那樣東西寬闊而堅實有力,帶著好聞的味道,像包裹了絲絨的烙鐵。
下一秒鐘,一種被冰冷的金屬撕裂的痛楚從受傷的腳上傳來,「啊!」強烈的痛苦刺激讓沈夢音全身都緊繃起來,下意識地想咬緊嘴唇。沒想到有一樣東西卻迅速堵住了她的唇,防止她傷到自己。
女敕女敕的唇上,有某樣溫暖濕潤的東西輕輕踫觸著,然後逐漸深入,溫柔而珍惜地將一股清涼微苦的液體傾吐入她的檀口,讓她吞下,並且一直反復而輕柔地輕觸著她的唇瓣,給她帶來一種又酥又麻、全身發軟的感覺,讓她忍不住低吟出聲,既困惑又迷惘。被這種陌生的感覺迷惑,沈夢音甚至忘記了腳上灼熱的刺痛。
「沒事了。」許久之後,那個聲音又一次靠在她耳邊說道,聲音極低,語氣輕柔,有如最柔軟的羽毛輕輕拂過。而在這聲音的安撫中,她終于放松了自己,任意識墜入一片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