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怎麼惹出這些麻煩的?」
一大早卓晴韻就蒙主召見,被叫進經理辦公室。
這下可好,老編、杜可杰、東娛樂總編都在場,活像刑事案件開庭。
她幾時變得這麼舉足輕重?來銀河三年,頭一回被宣旨召見,卻是為了爛人、鳥事,實在諷刺。
「我已經陸陸續續听了不少-的『事跡』,卓晴韻,-真是個制造麻煩的高手,現在連自家同事也過不去,究竟-對這份工作有沒有用心?-是怎麼想的?」他才進辦公室,椅子都還沒坐熱就被迫听東娛樂一家大小擊鼓鳴冤。
「經理,你可以指責我待人處世不成熟,但是請別質疑我的工作態度。我很喜歡這份工作,這一點我絕對是問心無愧的。」
要是不認真就不會跟人起沖突了,模魚混薪水就好,何必自找罪受。
「是嗎?既然喜歡,那就把心用在該認真的地方。」經理雙手環胸,一臉凝重。
「-也已經待三年了,不是菜鳥,應該懂得拿捏分寸。」
「這我知道,但是經理,昨天很明顯是東娛樂的人有錯在先。」她瞪了一眼東娛樂的總編。
「難道我出公差莫名其妙被跟拍了,還不能正當防衛嗎?」
「正當?哼,-嘛幫幫忙,」東娛樂總編口氣粗魯,擺明了要替下屬討公道。「我們家記者什麼稿都還沒交,-就凶巴巴地攔車堵人,連照片都毀了,根本是防衛過當吧!」
雖然她是于樂的表妹,但東娛樂的人無論如何不能被第二組的人給踩下去,否則他這個帶頭的面子要往哪掛?
「喂,說話要憑良心啊!」這家伙的口氣讓她想不發火都很難。
「你們家出了幾只敗類,不回去清理門戶還來興師問罪,就算是八卦雜志也該留點品格,別讓人唾棄。」真不明白這種狗窩表姊怎麼待得住。
成學理以眼神示意她收斂一些,經理的臉色已經夠難看了。
「看到沒有看到沒有?經理,不是我誣告喔,這下您也听見了,她出言不遜污辱公司職員,罪加一等。」狗仔隊長逮著機會狂吠猛咬。
「咳,經理,身為卓晴韻的組長,我也有話要說。」成學理向前一步,「她跟同事起沖突是不應該,可是論工作表現,她絕對勝于多數人,瑕不掩瑜。」
「成總編,我了解你愛才、惜才的用心,但是在職場上不是光會做事就好,會作人也一樣重要,這點相信你明白。」經理板著面孔轉向被告,
「剛才-都當著我的面跟同事罵起來了,我也不能放任情形惡化下去,這樣吧,-就調職當校對,留在辦公室里修身養性,公司會再觀察-的表現。」這已經很寬容的處置了。
「有沒有搞錯?我不過是丟他們一個記憶卡!那東娛樂的人呢?跟拍同事還有免責權嗎?什麼世界!」
她沉不住氣了,管他經理是哪根蔥、哪顆蒜,有理行遍天下。
「是啊,經理,東娛樂的人昨天也態度不善,如果要懲處就見者有份,不然光晴韻一個人倒楣有失公平。」杜可杰馬上開口附和,身為哥兒們不站出來挺自己人怎麼行,朋友可不是當假的。
「杜可杰,你少幫腔了,別忘了昨天的事你也有一份,我還沒算完帳呢。」
嚴肅威武的法官大人瞟了一眼那頭金發,蹙起眉頭。
「年底以前你老實待在辦公室里專心設計版面,采訪攝影我會安排別人接手。」這些野孩子要好好再教育。
兩個即將受刑的被告如喪考妣。
成學理也使不上力了,他早擔心會有這麼一天,偏偏千叮嚀萬交代也改不了牛的脾氣,也罷,沒立刻革職表示亡羊補牢猶未晚。
那狗仔隊長得意洋洋,一副勝利的嘴臉看得卓晴韻更惱怒。
「笑個屁啊你!」太不甘心了,難道老天不長眼的嗎?
「多行不義必自斃,那種下三濫行徑早晚會遭報應的,祝東娛樂停刊大吉。」她現在一肚子炸藥,可顧不了表姊的飯碗了。
「卓晴韻,注意-的言行!」經理提高聲量,一手拍在桌面上。
「大家都是公司的一份子,況且東娛樂是目前銀河所有出版品當中銷售量最高、讀者群最廣的,-應該了解游戲規則,公司獲利對大家都有好處,如果想繼續待在公司里,就遵守以和為貴的原則。」
原來如此,這下她終于懂了,自己真是白目到家,竟然搞不清楚狀況。
「所以經理的意思就是道義放兩旁,利字擺中間,只要賣得好,良心讓狗啃了也無妨?」
早說嘛,直接講白了她就不會耍豬頭,還一個勁兒地想當正義使者討公道。
「不用說得這麼難听,我們是營利事業,不是公益團體,抓住市場當然列為首要目標-不照游戲規則走,就是妨礙公司營運,扯大家的後腿。」
既然談開了也沒什麼好客套的了,主管擺出一副「你知道就好」的大方姿態。
「是嗎?好,那我就不妨礙你們撈油水,你們盡量玩爛招吧,我這個扯後腿的禍害玩不起,恕不奉陪!」
她豁出去了,說什麼都犯沖,不干總成了吧?
「晴韻-瘋啦?說走就走耍什麼帥啊!」杜可杰趕緊沖到門口留人,他知道這女人說到做到,事情大條了。「喂喂喂,這節骨眼上不用那麼有氣魄好嗎?」
「-太意氣用事了,亂使性子只會讓自己後悔。」成學理也有點急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為了賭一口氣撕破臉,等于斷了一切後路。
「如果還當我是朋友就讓開吧。」她堅定的眼神盯著那兩個辦公室中除了表姊以外最了解她的人。
「我也許沖動任性,但是絕對清楚自己要什麼。現在我很明顯地感覺到,這些已經超乎我的底限了,既然公司上下都玩同一套,難保以後沒有第二次、第三次,要不停地妥協下去嗎?你們知道我不行的。」
兩個想慰留她的人也無言了,她說的沒錯,誰也無法預料類似的事件會不會又重演。
「我回去馬上打好辭呈,明天會來把座位收拾干淨。」說完隨即瀟灑地離去。
室內一片沉默……
「有誰要為剛才的一切做任何解釋嗎?」經理沒好氣地靠在椅背上說道。
「成學理,有這種組員,我真不知道該同情你、佩服你,還是責怪你。」
他算是大開眼界了,在銀河快十年,從未有哪個女職員敢跟他大小聲,甚至他法外開恩從輕發落,對方還完全不領情,簡直莫名其妙。
走了也好,這種不定時炸彈埋在辦公室里他才頭痛。
「哈哈,算她識相。」狗仔隊長深怕沒出聲會被人當啞吧,看卓晴韻走遠了又來個馬後炮。
「敢得罪我們東娛樂的不會有好下場的!瞧她剛才的德性--」
「你閉嘴!」成學理跟杜可杰頭一次這麼有默契。
卓晴韻一走到走廊于樂就急急迎上來,她進門打卡時听見消息便知道不妙了。
卓晴韻回座位拿起背包,姊妹兩人靜靜相望。
一向嘰哩呱啦的于樂難得收起三姑六婆的習性,輕嘆一聲,伸手拍了卓晴韻的一下,順勢推她往外走。
「去去去,要滾快滾吧,-這枚土制炸彈,效法周處除三害也好。」
卓晴韻笑而不語,感激表姊的包容和體貼。
走到玄關外,在等電梯時,她突然覺得松了一口氣。
這時候停下來重新想想自己人生的方向,也未嘗不是好事。
「啥?-失業了?」
馬偉鬼叫了一聲,差點把咖啡打翻,幾桌客人紛紛側目。
「拜托你不要那麼大聲好嗎?我辭職這種小事不需要廣播給全店的人听吧。」卓晴韻雙手托腮,白了老板一眼。
「小事?能算小嗎?-神經是麻繩編的啊?」馬偉稍微降低音量,語氣仍然激動,「快從實招來,-干了什麼好事?」
「你應該問別人對我做了什麼好事。」講得好像她專門作奸犯科、危害人間似的。
「啥?-是受害者?」他耳鳴嗎?有沒有听錯?
「受害者是我。」溫和的嗓音加入談話。
兩人同時回頭,只見向儒一派優閑地坐上高腳椅,將手中幾張樂譜攤放在桌上。
「受害者是你?我的天,怎麼連你也被『牽拖』進去了?」嫌麻煩不夠多嗎?
小璇母女的問題尚未解決就急著發展新事件,看他八成是時差沒調好,真是有美國時間。
「顯然沒人想知道我寫了什麼作品,只想幫我出一部羅曼史。」
喝了一口老板遞來的冰開水,他替晴韻把事情始末大致說了一遍。
「哇咧,這些狗仔太欠扁了,簡直惡劣到極點,要是我就當場海K他們一頓!」馬偉忍不住慷慨激昂了起來。
「對嘛對嘛,我可是手下留情,已經很客氣了。」卓晴韻馬上搭腔為自己辯駁。
「沒想到公司根本擺明了偏袒對方,我當然要據理力爭啊!」
「那種人都敢當面耍賤了,一旦讓他們佔了優勢,-這丫頭又不懂得迂回戰術,要比玩陰的-穩輸的。不過樂觀點想,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或許會因禍得福走出一片天,誰知道呢?」馬老板不愧見多識廣,立刻開始鼓勵失業勞工。
「好,今天慶祝-離開狗窩,重獲自由,晚餐跟甜點就免費招待啦!」
「真的?」卓晴韻兩眼發光,「馬大哥你實在太夠意思了,我一定會幫你打廣告的!」
「打廣告就不必了,店里已經快忙不過來了,倒是-如果暫時沒事做的話,可以來打打零工,薪水不高,可是有好咖啡喝,還有好音樂听。」最重要是有她想見的人會來。
「謝啦,我很喜歡你這里,不過目前只想好好休息幾天。」她需要靜一靜。
「OK,那就多睡點美容覺吧。」馬偉突然想到一個大重點,「向儒你呢?寰宇知道東娛樂跟晴韻的事了嗎?」
如果鬧大可沒完沒了,讓寰宇去教訓教訓狗仔隊是不錯,可就怕對晴韻有什麼不諒解,怪罪她惹來麻煩。
「我有跟元大哥稍微提一下,他說反正沒鬧上新聞就算了。」向儒說得雲淡風輕。
「啊?就這樣?」難道他想太多了?但是寬宏大量並不像寰宇的作風,元桓淳也跟慈祥和藹搭不上邊……
「嗯,就這樣。」向儒口風緊得很,心里卻直想笑。
其實元桓淳對情勢的進展早猜到八、九分了,發生這事件他可得意了,正中他的下懷。
如此他們便不用多費心機設計挖角,一切冥冥中自有定數。
合該晴韻是時候轉換跑道了,或許他還要反過來感謝東娛樂的人推波助瀾幫了大忙。
今天他無事不登三寶殿,那幾張譜可是釣晴韻這條魚的誘餌。
「來談不讓人生氣的事吧。」向儒拿出一張CD,「這是昨天晚上完成的DEMO,想先請-試听。」
「你要讓我听DEMO?」卓晴韻睜大了眼,有些受寵若驚。
「確定嗎?昨晚出爐的新曲,那我就是第一個听的耶!」
「當然確定,我說給-就是給-,不用懷疑。」向儒將目目放在卓晴韻面前。「听完記得告訴我-的感想。」
「我是很樂意啦,不過……這算不算侵犯商業機密啊?我可是『前傳媒工作者,現任無業游民』,讓寰宇知道會不會把事情搞砸?」
「放心吧,這麼不機密的商業機密,沒人會有空來跟-計較的。況且,別忘了這是我的作品,著作權歸我所有,誰也沒有多嘴的余地。」
公司里唯獨元桓淳有那個分量可以直接干涉他的事,不過這整個計畫就是元大人發起的,他老人家只會贊成不會阻攔的。
「既然你這麼說,我就不客氣嘍。」真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她喜孜孜地將目昌收進背包。
「還有這份譜,-也順便一起拿回去。」
「我要譜干嘛?你忘了我不懂樂理嗎?給我也沒用。」對她而言,那些豆芽菜跟中東文字沒啥兩樣。
「不懂沒關系,-只要知道曲子怎麼斷句就好。」向儒拿起樂譜,耐心地解釋著,「像這種符號出現的時候,通常就是一個樂句的完結。我已經在各段開頭標上ABC,-對照著鋼琴的聲音,就可以了解哪里是附歌、哪里是問奏……」
修長的手指在白紙黑字上輕巧地游移著,彷佛有一排無形的琴鍵在那上面。
卓晴韻像個好學生專心听講,她以前上音樂課從沒認真背過這些符號,但是現在她打從心里想把它們記起來。
過去她總覺得歌曲好听就好,樂理是專業的領域,她只是個听眾,音樂本來就是用听的而不是用看的,用不著知道那麼多。如今向儒要讓她參予意見,她希望自己懂得更多,能跟他討論得更深入。
「就是這樣,其實很簡單,」向儒將樂譜整理好,放到她手上。「-回去邊听邊看很快就會懂了。」
卓晴韻低頭看著譜,上面是向儒斯文清秀的筆跡,她覺得這迭紙好貴重,突然可以體會那些追星族的心情了。
唉,自己是不是犯花痴了?
她想說些什麼,抬起頭來正好跟向儒的視線對上,當場楞住。
他……從剛才就一直看著她嗎?
不知道從幾時開始,她不太敢直接盯著向儒的雙眼看,潛意識想自我保護地隱藏起什麼,以至于對外來訊息也都自動切斷。現在不期然地四目交接,才發現他看她的眼神,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深度?
她被他盯得眼楮也忘了眨,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他眼神傳達的,是她所以為的那麼一回事嗎?
「我,呃,那個--咳咳咳……」一開口馬上被口水嗆到,她滿臉通紅,真想撞牆昏死在地。
「慢慢講,不要急。」他伸手輕拍她的背,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
卓晴韻低著頭,以捂嘴輕咳的動作掩飾尷尬。
天啊,她這麼愛要帥的人,竟然在如此重要的時刻講個話都「突錘」,糗斃了!
想整肅儀容假裝沒事,可是……向儒拍在背上的手好輕柔喔,而且她真喜歡看他的笑容,溫溫雅雅地,像他的歌一樣令人舒服,唉,就讓她多陶醉幾秒吧。
今天不知怎麼了,到了二十五歲高齡才突然開始青春期,表姊要是知道了,一定會狠狠嘲笑她的。
「咳,不好意思……我只是想說,這譜是原稿,給我帶回去沒關系嗎?」應該影印一份給她就好了吧?手稿萬一有閃失就糟了。
「喔,我已經謄一份留著了,不用擔心,而且我信任。」
「信任我?」真的嗎?連她自己都不敢這麼信任自己了,他信任她?
「我看人的眼光一向準確。」他笑得別有深意,一語雙關。
「但願如此,要是元總監也相信你的眼光就好了,希望他大人有大量,不會把我列為黑名單。」
好像從她跟寰宇有接觸以來就災難連連,大禍小禍輪流來,害她忍不住要懷疑是不是「卡到陰」,受到了詛咒。
「他當然相信,因為他的眼光比我更快、狠、準,早在一認識-的時候,他就看穿了-不是個當記者的料。」
哦?這麼厲害啊,居然能一眼看穿她不是……「你說什麼?」
正收完一桌咖啡杯端回吧台的馬老板,被她雞貓子鬼叫的聲音給嚇得差點打翻托盤,趕緊護住那堆白瓷器皿,以這輩子最迅捷的速度放到流理台上,才大大喘了一口氣。
夭壽喔,剛才是有人殺豬還是野狗被踩到尾巴啊?那些杯盤都是英國進口的耶,隨便摔一個就夠他淌血了;而且當初是限量生產,現在就算有錢也不見得能找到一模一樣的來補了。晴韻這死丫頭,自己倒楣不夠,還「帶賽」地想拖他下水。
「喂,我不知道-又哪里不對勁了,但是發發好心,別讓人以為這里出命案了好嗎?請容渺小沒尊嚴的老板提醒-,這是一家有格調的咖啡店。」
沒人理他,卓晴韻的大眼死瞪著悠然自得的向儒。
唉,小倆口在他店里斗嘴斗上癮了,真是承蒙抬舉,感謝捧場,銘謝惠顧。
馬偉模模鼻子,像個隱形人似飄離暴風圈,情侶抬杠最好是自動快閃才是上策。
「我說-天生注定不該進這行跟人扒糞,走錯路當然會踏死巷踫壁。」
向儒靠在椅背上,像個道行高深的命理大師,輕描淡寫地論斷她的運勢吉凶。
「什麼天生注定?鬼扯!我可是一直盡忠職守、力求上進,現在只不過暫時休息充電一下,等我睡夠、玩夠了馬上就會復活。反正傳播媒體多得很,銀河並非唯一。」
「銀河的確並非唯一,但各家的生存法則卻大同小異,像東娛樂那樣的行事作風比比皆是,-的性格、觀念才是問題關鍵所在。」
「我才是問題?有沒有搞錯啊?你也是當事人之一,怎麼顛倒是非?」虧她剛才還為他陶醉好久,這家伙就不能識相一點配合配合嗎?偏要唱反調!
「先別急著跟我生氣,女俠。」向儒心里暗自搖頭嘆氣,「听清楚,我沒說是-的錯。基本上,我跟元大哥都認為,依-這種有話就說的個性,很難在傳媒界生存。」
「干嘛把我講得像笨蛋一樣,這行也沒有復雜到那種地步,我有足夠的能力去分辨黑白真假。」
「黑白分明又如何?-可以跟著睜眼說瞎話嗎?就是因為-心中那把尺太清楚,而-又不肯做表面功夫,吃虧的注定是。」他已從元桓淳口中听到她前科累累的豐功偉業。
「為什麼一定要睜眼說瞎話?記者,不就是記錄真相的人嗎?報導不就是要將所見所聞詳實地呈現給讀者看嗎?淨寫些嘩眾取寵的狗血題材,那跟肥皂劇有什麼兩樣?」她想當個實事求是的雜志編輯,而不是八點檔的編劇。
「-不用那麼激動。」
向儒淡淡地回了一句,拿起桌上的冰咖啡輕啜,再將玻璃杯微微搖晃,看著漂浮回旋的冰塊。
「並不是要-習慣作假捏造,學會當個撒謊高手,只是想告訴-,有些事知道卻不一定要說出來,看到也不一定要寫下來。三年的實戰經驗,
我相信-體會過各種說真話倒大楣的遭遇,也發現媒體跟讀者另有一套他們的特殊邏輯,偏偏很不巧這些游戲規則是-的個性玩不來的。」
「游戲規則?我可是認真得要命,一點也沒有在跟他們『玩』啊……」愈說愈小聲,卓晴韻突然覺得沮喪。
自己像個滿腔熱血搞革命的斗士,憑一股傻勁追求心目中的烏托邦,卻沒發覺社會早已轉型,大家流行吃包裝精美的垃圾速食。
「不想玩就不要玩了,」向儒放下玻璃杯,一手在桌面上像彈琴般輕輕點著。「現在正好全身而退-不妨考慮換個跑道,既然喜歡音樂的話,可以往這方面嘗試。」
卓晴韻沒有回應他的提議,只顧著哀悼自己的理想如此早夭。
「那你呢?你對這些事是怎麼看的?你了解游戲規則,也跟他們一起玩嗎?」
「我要是跟著玩,元總監會變臉吧。」他輕笑著。
「我只要遵守一個最高原則--『沉默是金』,一切有寰宇公關部頂著,他老人家不會允許我放著音樂不作去跟小狗玩的。」
「你不生氣?」
「何必?小狗也要混口飯吃,我一向愛護小動物,就讓他們去吧。我不需要扯謊,也懶得多作解釋,閉上嘴巴安安靜靜地看戲,戲總會演完,觀眾會自動散場。」
當然,前提是沒有真正造成傷害。
如果那天東娛樂的行徑沒被發現,讓他們奸計得逞,照片上了雜志的話,不用等晴韻發火,元桓淳自然會先給銀河出版好看。
他的私事被亂寫一通不算什麼,反正晴韻的表姊已經首開先例,多個幾篇湊熱鬧無妨,管他八卦報導再辛辣,他們自有應對之道。但是唯獨小璇絕不能受連累,要是那些不懂分寸的狗仔把小璇也牽扯進去,影響到她的生活,所有關心小璇的人必定會讓對方吃不完兜著走。
就這點而言,東娛樂的人應該感謝晴韻,損失照片算便宜他們,真要等到元桓淳翻臉,那兩個家伙最好連夜逃命。
向儒繼續喝著冰咖啡,卓晴韻則雙手托腮發著呆,吧台陷入一片沉寂。
「哇,好安靜喔,戰爭結束了嗎?還是暴風雨前的寧靜?」老板不知幾時鬼鬼祟祟地模回來。
「馬大哥,今天謝謝你的招待,我要回去了。」卓晴韻嘆了口氣起身。
「這麼早?多坐一會嘛,你們慢慢聊啊,我不當電燈泡。」
丫頭不對勁喔,向儒還沒說要走耶,平常小倆口不是聊個沒完沒了,都嫌時間不夠的嗎?
「我心情不太好,想回去一個人靜一靜,拜拜。」不等向儒跟老板回應,她揮揮手轉身離去。
「她……怎麼啦?」好怪喔!
「意料中的事。」向儒沒有抬頭,望著杯中的冰塊,優閑自若地微揚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