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氣彌漫滿室,聞似迷人,卻嗆疼了伊芙的嗅覺與胸臆,那種終日縈繞的氣息是她急于逃避的,可是最後還是逃不過。
燒杯、量杯、攪拌器,還有如雪花般的白色粉末,她得放輕吐息,否則就會將這些足以令人上癮的粉末吸入。
教人惡心反胃的氣味環繞在四周,令她絕望的憶起一張慘白俊美的臉龐。
他總說他是黑暗王子,可是為什麼在她眼里,他卻像一束遙不可及的燦光,而她才是真正墮落于黑暗中,無可救贖的人?
一道森冷目光自背後凌射而來,愣忡的伊芙霍地旋身。逆著光隱于暗影之中的高聳身軀矗立在出口處,那張陰沉的臉令她驚悸地撫著胸口,發軟的雙腿頻後退。
「今晚,你得和我一起參加宴會。」
「不,我不要……」她厭惡跟他在一起,更害怕這個一手將她訓練成制毒天才的禍首。
對方冷笑著,「伊芙,你喜歡誰?狄海涅還是狄威廉?」
伊芙惶恐地睜大水眸,發白的唇瓣直顫抖,「沒有……我誰都不喜歡……」如水印鏤刻在心底的俊臉飛快地碎成千萬片,她不敢再多奢想。
那道暗影徐緩地踱向她,渾身帶著一股近似嫉妒的氣息。她無處可逃,窄小的實驗室也沒有多余空間能讓她藏匿。
「你是我撿回來的,是我一手培養的,你想離開薛爾頓,可以,只有你死的時候。」
伊芙不住發抖,「為什麼不在台灣就殺了我?」
「你可是薛爾頓最重要的資產,我怎麼可能隨便殺了你。」
暗影伸出手掌一把攫起伊芙,將顫抖的她拽出實驗室,轉而將她推入更衣室。里頭懸掛著數十套華服,她步履微些踉蹌的跌入那一層層的雪紡紗中。
「我給你選擇的權利,你最好乖乖配合。」說完,他便轉身離去。
伊芙抿唇忍住委屈,狼狽地爬起身。只要一回到薛爾頓,她就成了不再能夠擁有個人意志的機器人,只能听從命令。
她渙散無神的目光掠過那一件件如夢似幻的華服,隨便一件都是出自名家之手,不是拉格斐的高級訂制服,就是湯姆福特……
驀地,伊芙愣然的雙眸略微迷惘地停頓在一件黑色的衣服上。緩緩地,她揚起柔美的淺笑,恬淡如蜜。
威廉呵,絕對完美的吸血鬼王子,永遠搞不清楚自己愛的是男還是女,她只是不願點破罷了,其實他啊……算了,下次有機會再跟他說吧。
牽起苦澀的笑拿下衣裳,她邊緬懷著一個月前曾經享受過的自由,邊心不在焉地換上,心中隱隱約約有一種很強烈的預感……
衣香鬢影,悠揚的弦樂演奏著韋瓦第不朽的名曲「四季」,香檳、璀璨的珠寶、看似高貴的舉止,眼前情景宛若歐洲上流社會的交際場合,底下卻暗藏著一筆筆利益龐大的骯髒勾當。
威廉抿緊薄唇,半眯銳眸,焦距緊鎖著幾尺外的宴會廳,作夢也想不到他會身在此處。
後悔嗎?說實在話,還真有點後悔,他甚至還弄不清楚自己對伊芙的感覺究竟是什麼,更不清楚何以小舅會說她事關一場重大的交易,而狡猾的小舅抵死都不肯透露半句,想弄清楚,就只能親自陷入這池泥淖中,所以他很不怕死的來到這個神秘詭譎的地方。
但他很懷疑,一旦陷入後,還有抽身的可能嗎?
約翰在臨走前送了一句保加利亞話給他,想來應該是祝他好運之類的屁話,這種話他听太多了,通常只送給將要一去不回頭的人。
媽的!他才不會敗在這種爛地方!
拉拉微露出半截的襯衫袖口,整整窄版合身的西裝外套,修長的雙腿以傲人的睥睨之姿踏入廳里。
倏然間,一陣教人窒息的死寂擴散開來,眾人一致看向正踏進宴會廳內的勁拔身影。
接著,訝然的低呼聲此起彼落。
半長發微微掩去仰起的半邊俊臉,輪廓深邃且分明,一襲幽黑窄身巴洛克刺繡西裝襯托出他白皙若初雪的好膚質,在水晶燈映照下,高聳的鼻梁在臉上形成一道暗影,半掩的長睫毛後方,深褐色的瞳眸澄澈燁然,當視線流轉,便迸射出懾人心魂的璀璨光芒。
挺立的凜傲姿態宛如一朵黑薔薇,更彷佛伸展台上鎂光燈照射下的模特兒,謎般優雅的氣質令人傾倒。
音樂聲倏止,眾弦俱寂,倘若這是一場以他為名的音樂會,那麼,此刻矗立于大廳中央的修長人影會是唯一的男高音。
哼哼,總該讓這些歐洲鄉巴佬瞧瞧羅蘭美少年的絕世豐采。威廉撩開垂落眼前的幾綹發絲,邊竊笑著暗想。
霍地,端杯侍者橫出手臂攔住威廉。
「先生,你的代號?」
俊臉上的自戀微笑倏然一僵,「什麼代號?」
靠,那個約翰只扔了套晚宴西裝給他,還該死的合身……重點不是這個,而是究竟是什麼鬼代號!
侍者忽地朝門口輕使眼色,保鏢見了,悄悄將手挪移至腰間佩槍處。
這時,斜前方忽然撲來一名嬌小的少年,慌慌張張地沖撞進威廉懷內。威廉一呆。若不是他夠高,肯定被這小子撞得鼻青臉腫。
眨眼之際,一朵宛如染血的艷紅罌粟花已被塞往威廉胸前。
「喂,我性向還未明,哪來的色小子別想乘機揩油。」威廉想把人推開,但懷里的人卻緊抓著他不放。
「你忘了你的識別證。」
那張驟然抬起的臉蛋令威廉一愣。
對方身著一套硬挺質地的黑軟呢套裝,以威廉對時尚的敏銳度,立即判斷出這是CHANEL的男裝女穿款式。
利眸倏地半眯,端詳起仍攀在懷里的小子……不,不是小子,是把他騙得很淒慘的偽少男,又削薄了的淺棕色短發,眼楮笑得微彎如新月,眸中湛漾著雀躍的光彩,上揚的唇瓣像粉櫻般,隱隱挑動人心。
威廉真的很討厭女人,可是眼前同時擁有少女特質又兼具些微中性青澀氣息的家伙實在太合他胃口,此時此刻,他終于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甘冒自打嘴巴,丟臉丟到兩百年後的險來薛爾頓。
愛情呵,像剛出爐松軟可口的面包,暖暖的讓人恨不得立即咬上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