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十五月圓的登基大典才幾日的時間,原本滿盈的圓月已缺了一角,以優雅的弦月姿態在夜幕中柔灑光輝。
殷水浣站在窗邊,抬頭望月,低冷的冬溫使得月色更加清明。
下午小福子將她帶到寢宮後,介紹房內的擺置,指出物品擺放的位置,然後叮嚀著注意事項,說皇上入內後該如何如何,服侍更衣時又該如何如何,小福子說得詳盡,她卻听得簡略。
視線一看向那張她曾躺在上頭的錦榻,她的思緒就無法抑止地燒熔了起來,就連小福子驚叫時間來不及而匆忙離去時,她也顧不得收拾心思做做表面恭送一下,只是隨口應了聲。
殷水浣敞開了窗,清冷的氣息立刻彌漫了整間寢宮。在冷風的吹拂下,那迷離的神智才勉強捉回。不得不留心啊!她的命是爹娘給的,合該為了爹娘失去的,她不怕自己賠了一條小命,唯一擔心的是怕連爹娘的仇都未報就被人瞧出端倪,白白犧牲。
這上任的第一天,她還不打算下手,她打算再過些時日,等黑曜對她失了戒心時,才會動手。
桌上置著一盆準備讓黑曜淨臉的熱水,由外頭傳入的低溫,很快地就將原本熱氣蒸騰的水溫給掠奪了,殷水浣見熱氣不再,趕緊把窗關上,端起水盆打算再去換盆熱水來,不料,此時外頭卻傳來了恭迎聲。
黑曜回來了!殷水浣心一凜,端起的水盆又放回原位,提起裙擺連忙奔到門邊跪下,才剛跪下,房門開啟。
「奴婢水浣,參見皇上。」抑下心頭的緊張,殷水浣俯首恭迎。
「平身。」低沈渾厚的男音在前方響起,一陣微風拂過,黑曜已腳步未停地走入了內室。
「浣姑娘!」小福子悄聲叫喚。
殷水浣一抬頭,見小福子站在門邊對著她咧開嘴笑。小福子做了個打氣的手勢後,將門帶上,微然響起的腳步代表他的離去。
一種被遺下的不安感橫過心頭,殷水浣搖搖頭,將之甩落,接下來的一切就隨機應變吧!
「皇上,奴婢為您更衣。」殷水浣緩步走至坐於榻邊的黑曜身邊跪下,低頭輕輕開口,等待著他的起身。
黑曜不語,那深沈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臉上,帶著細細的端詳。
她不美,柔靈的眼瞳不夠媚,不足以引起男人的饑渴,但那冷淡的眸光,卻將她己身的月兌俗氣質襯托得更加靈清。他看見在她刻意掩蓋的面無表情下,隱藏著孤獨無助的柔弱,這個發現,讓他的心口狠狠一緊,怎樣的過去讓她如此沈靜?是他在無心之下釀成的過錯嗎?
脂粉未施的臉上,少了分雕琢味,面容依然白皙水女敕,雪白的肌膚自臉延續到了頸側,最後沒於領口之間。不知宮服下的肌膚,是否也一樣白皙?一種想求解月兌的沖動迅速掠過心頭,黑曜被這個念頭震住。
他的不近,是遠近馳名的,人人猜測原因,就連斷袖之癖也用上了,卻沒有人知道,他不是排斥美色,而是至今尚未遇見一名足以引發的女子。沒想到,才匆匆一瞥,就讓他體內竄起一股熱流,腦中浮現她曾卷曲在他臂彎的畫面,更是助長熱焰的焚燒。
「皇上?」他的不語,讓她抬起頭,不料迎上的卻是一雙燦然的黑瞳。殷水浣微微一驚,不敢將慌亂表現臉上,連忙斂目垂首,將一切隱藏在四目交接間。
她清然的眼眸讓他回神,意識到自己的不同以往,自制力恁好的他在頃刻間即把狂放的情潮收回。「來幫我更衣吧!」黑曜起身。
殷水浣跪著挪移到他的跟前,在腰帶模索著小福子所說的環扣。不想觸踫到黑曜的身體,她的觸模是猶如蜻蜒點水般輕巧,帶著小心翼翼,只敢在腰帶上徘徊。時間愈久,她愈心急,豆大的汗珠沁上臉龐。怎麼都找不到?
看著她雙手笨拙地找著環扣,黑曜臉上閃過一抹促狹的笑意,她在腰帶前方模索當然找不到了,因為,環扣的正確位置在腰後。他知道,卻不言明,含笑以居高臨下的姿態看著她的手足無措,卻堅決不肯放棄。
找到了!這欣喜的發現讓她幾乎想要大喊,卻沒發現跪踞在黑曜面前的她,幾乎是雙手環著他的腰才模到了腰後的環扣。除下了腰帶,殷水浣站起,預備進行除下外袍的步驟。
她的動作輕柔,但可不表示她所做的動作是正確的。黑曜挑眉看她,果然如他所料,毫無經驗的她,將袍內袋中所藏的東西掉落了一地,叮叮淨淨的,聲音煞是好听。
糟了!殷水浣暗叫不好,急忙丟下手中龍袍俯身去拾,倏間地上一抹反折的亮光,讓她的動作僵在半途。她怎麼可能認不得那把匕首?那是她七歲那年爹給她的禮物,為此,爹還招來娘的一頓罵,罵他送一個小女孩這麼危險的東西。即使它斷成兩截只余刀身,她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那天清晨,心慌意亂的她只趕著逃離,根本忘了取走那落在枕畔的刀身。殷水浣閉上眼,他發現了這片斷刀,精明如他,不可能對這些異樣毫無察覺。
「你就這麼把龍袍丟在地上?」突然,戲謔低醇的語調劃破寂靜。
在震驚間,她竟將龍袍丟在地上!殷水浣回神,急忙將龍袍拾起,緊環胸前,不知所措。用不了刺客的罪名掛上,光是她隨意遺棄龍袍的行為就足以讓她死無葬身之地。
「拿去掛上吧!」見了她的反應,黑曜只微微一笑。
「是。」殷水浣急忙收斂心神,將皇袍拿進內室置放後踅回。看著那柄斷刀,一股欲將之拾起的沖動油然而生,站在黑曜身旁,視線卻不舍地流連其上。
「小福子沒教你除下龍袍後該做的動作嗎?」見她怔立著,坐在榻上的黑曜忍不住開口,帶著淡淡的戲弄。
「奴婢該死!」殷水浣垂首,取過水盆內的棉巾擰乾,覆上黑曜的臉輕輕擦拭。專注於斷刀的她,已經完全忘了水溫過低的事兒。這一次,黑曜倒是沒說什麼,仰首任她心不在焉地抹完臉。
將水盆端出門外放著,殷水浣撿拾著散落地上的物品,當手觸上那柄斷刀時,心中百般掙扎,怕黑曜就等她自投羅網的這一刻,但她又不甘心,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爹的遺物被他納下。
「皇上,這把斷匕,奴婢替你拿去丟了吧!」一咬唇,殷水浣還是忍不住開口,掩飾過的緊繃語音彰顯著刻意,但心懸著的她已無暇顧及,企盼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黑曜,早已忘了在皇上面前該低頭這檔子事。
對於她的問話,黑曜並沒有立刻回答,只用那莫測高深的笑,笑得她心虛,笑得她頭皮發麻,渾身竄過一股寒顫。
「撤去吧!」一聲輕應,化解了加諸在她身上的緊張。
殷水浣一喜,急忙拾起,躬身就要退下,退至門前時卻被黑曜喚住。
「你的身上,為何總帶著梅香?」黑曜斜睨著她,沈厚的語音橫越過寢室,在她耳邊流連。
俏臉驀地一紅,沒料到黑曜竟會突然冒出如此隱私一問。
「奴婢身上帶著自制香包。」殷水浣低低開口,她喜歡梅香那股清冽味,總是偷偷到清浥宮中采擷梅花,將之曬乾,縫制在香包里,系在腰間。她卻完全沒想到,自己刺客的身分皆因這抹梅香而被人識破。「這味道,讓皇上感到不適嗎?」
「不,只是奇怪罷了,並不是每個人都會散發出這股清香的。」水浣因他的問話而起的反應,讓黑曜滿意地笑了。原來,她並不像她表露於外,真那麼冷漠淡然啊!「下去吧!」
他的舉動總讓人難以預料,讓她的心懸宕空中,忽低忽高。得到允示的殷水浣趕忙退下,深恐他又將她喚住,在跨過門檻時因過於慌忙,還稍微踉蹌了下。
看著那抹急欲求去的窈窕背影,黑曜唇畔勾起優美的彎弧。貼身侍女?或許當初父王的建議是真有點必要吧!尤其,當那名貼身侍女心懷不軌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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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黑色身影演練著摯法,俐落強勁的攻擊虎虎生風,一舉手一投足充滿力的美感。
黑色的裝束穿在黑曜身上,非僅不顯暗沈,反將他的沈著霸氣襯托得更加令人不敢逼視。在長廊上候著的殷水浣看得入神,練武中的黑曜,教人移不開視線。
今早小福子說肚子不舒服,一大早就差人跑來敲她房門要她代理一下職務。不知怎的,以前終年無休的小福子,自她被召為貼身侍女後,反倒常常身體微恙了起來。
前天是風寒要她服侍晚膳,昨天是腰疼要她上御書房侍候,今兒個連皇上練武都要代勞了。不過,這一切她都暗自竊喜,因為讓她有了更多接近的機會。而這些接觸,也讓她見到了黑曜更多不同的面容。
對朝臣,他可以是強勢尊傲的;對宮僕,他可以是威勢中帶著體諒的;對百姓,他可以是寬厚的;就是對她……她完全不懂他對她的看法,一如,她不懂自己對他的看法。
那一夜,他緊擁著她的滿足神情,一直在她腦中流連不去,像是深烙在心版上。她無法捺下心頭那股陌生的感覺,仿佛心不是她自己的,無法控制,無法遏止地想成為他珍寵的人,這來得如此狂烈,讓她幾乎無法招架。
她不該對他痴心妄想,他們之間的阻隔太多了!
他是她一心想刺殺的仇人,她怎能對他寄托情感?就算撇開父母深仇不談,她只是一個草芥平民,更甚者,她是一個罪臣之後,這樣的身分懸殊,他怎麼可能會看得上她,而她又怎能有所希冀?望著黑曜挪動的身影,殷水浣泛起苦澀的笑。
差不多該是可以伺機動手的時候了,黑曜連練武都可以讓她在旁看著,對她毫無防備。可現在卻是那該死的迷戀讓她頓了手,內心的矛盾讓她無所適從,他在這場仇恨中,是完全無辜的,她如何下得了手?
殷水浣無奈地閉上了眼。她怎能如此自私?為了自己的感受,輕易地將之前的執著推翻?他無辜,爹娘亦同等無辜啊!她不斷地回想爹娘死前的畫面,想激起愈漸治弭的恨意。不斷的思潮糾葛下,她的心早已厘清了自己付出了感情的事實,然而思緒陷於矛盾的她卻沒發覺。
誰讓他與她各是如此身分?他們必須對峙著,至死方休……
收斂了心神,殷水浣仔細地看著黑曜的動作,挫敗感填滿了胸臆。看樣子她只能趁其不備,若要正面沖突,她是一點勝算也無。
方才,她原本站在庭中,卻被黑曜問了一句。
「你確定要站在這兒嗎?」黑曜睨了她一眼,問得頗具涵義。
被問得莫名的殷水浣再度打量了下距離,約莫五丈的距離,夠遠了,遠到她懷疑自己是否能看清他的動作,偷學得到武功。
見她點頭,黑曜一笑,開始打起拳法。不多時,她立刻了解為何方才他會有此一問了,這五丈的距離根本不夠!凌厲的掌風刮得她女敕臉生疼,無形的氣壓迫得她喘不過氣來。她立刻忙不迭地往後退,退至長廊,才算是月兌離了他的勢力範圍。
這能力,她是永遠也望塵莫及的。看著他身形閃動,殷水浣低低地嘆了口氣。見黑曜停下了動作,立刻走進庭中,將拭汗的棉巾遞上。
激烈的動作後,那張俊傲的臉龐並沒有沁汗,黑曜接過棉巾,只拭了拭沾在臉上的沙塵。
「你想學嗎?」黑曜突然問出一句。
殷水浣聞言立刻睜大了雙眼。想,當然想!隨即意識到這樣的反應過於明顯,立刻低下頭,藉以掩飾眼中的欣喜。
「如果皇上不嫌奴婢佔了皇上寶貴時間的話。」殷水浣低道。
好一招以退為進!黑曜揚起了濃眉。他這一問,怕她是求之不得吧!他早已識破了她的刺客身分,看著她還不自知地掩飾著,就讓他覺得再有趣不過。
他不怕她的行刺動作,她的能力與他相比宛如天壤之別,這一點,在他身中醍醐香而陷入昏迷那一夜,就可清楚看出。
他毫無意識,卻又毫發無傷,他可不認為這是她心慈手軟的結果。將她留在身邊,是為了看她還會做出什麼樣的舉動,還有想看看她行刺的緣由,此外,再無其他。
「過來吧!」她的能力太差可就有點無趣了。
殷水浣帶著興奮接近,在他身旁站定。
「雙手握拳,貼腰側。」黑曜走至她身後,低頭在她耳畔輕道著心法。他原本只想教授武功,然而由她身上散發的清香,卻讓他心頭一蕩,起了親近的念頭,由她身後握住她的手腕與腰際,指導她的動作。
專注於汲取的殷水浣沒發現他的貼近,心無旁騖地運轉體內氣息游走。等她意識到雙方過於貼近時,整個身子幾乎已被他的胸懷包圍。
那自背後傳來的體熱與男子氣息讓她微微嫣紅了臉,渾身酸軟無力,只覺他的胸膛像片炙紅的鐵,熨貼著她的心,好不容易抑下的情感又一擁而上。此時黑曜俯首對她耳語,濕熱的氣息分散了她的心神,這一段完全沒听進耳里。
「你演練一次。」察覺到自己的迷失,黑曜倏地松開對她的執握,在她背後輕推一把,推向庭中。
頓失憑藉的她,一股失落感漫上心頭,連忙收斂心思,提氣凝神,依照黑曜所敦授的動作開始演練,身上的宮裝隨動作而飛揚,宛如蝶舞在庭中游走。
「氣勢有余,力道不足。」看她將幾個動作打完,氣喘吁吁地站在庭中,黑曜下了這個評語。「看來女子還是熟習暗器來得適合些。」暗器講究精準與技巧,對於力弱的女子再合適不過。
伸袖抹去額上的汗珠,黑曜的話讓她驚喜不已。他的言下之意,是打算再教她暗器嗎?
「明天一早,在這里候著,等我練完功後,我再教你暗器。」黑曜交代完後,仰頭看向天色。該是上早朝的時候了。「去喚小福子來幫我更衣,準備上朝。」
「是。」殷水浣跪著恭送黑曜離去後,起身走向小福子的房間,那清冷的容顏因欣喜而媚麗。心頭不住盤算著,待會兒她要趁著黑曜上朝之時,將這些動作熟練,牢記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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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梅樹的落英繽紛,暮冬的腳步已悄然逝去,初春的顏色調和了整座夌嵐宮,原本光禿的枝楞綻放綠意,就連花也給開上了幾朵等不及的。
宮僕專用的晾曬場里,正在練拳的殷水浣穿梭其中,較前些日子看來,受過黑曜每日教的她,兼之潛心研習,如今的輕巧已非昔日能比,就連氣息也不再紊亂不堪。
瞥見草叢中開了朵紅艷的日日春,停下動作的殷水浣手一翻,手上已握了一枚鐵堤子,激射而出,卻傳出一聲怪叫。
「浣姑娘,你嚇死小福子了!」小福子直盯著那枚釘入腳邊土里的暗器,手撫著胸口,半晌放不下來。要不是他及時往後退了一步,怕此時被暗器穿透的不是土泥,而是他細女敕女敕的腳背了。
「你怎麼會突然跑出來?」殷水浣連忙上前細看,看到他安好無恙時,才松了口氣。
「來看看浣姑娘你嘛,這些日子勞煩你了,同是皇上的貼身侍僕,一些工作卻都落到你身上,讓小福子實在慚愧得緊!」小福子搔著頭笑道,卻半分也不覺難為情。
他可不是偷懶啊,有事沒事就要想著理由來幫浣姑娘制造接近皇上的機會多不容易;詛咒自己生病,這種事有誰做得來啊?還得擔心會不會留給皇上一個殆忽職責的壞印象!下過這些都不打緊,要是真能撮合皇上和浣姑娘,他小福子怎麼樣都無所謂粒!
「嚴重了,水浣甘之如飴。」這可不是客套話,她確實是心甘情願地接下這些小福子丟來的工作的。
除了幫黑曜淨身以外,其他服侍的工作她幾乎是該做的都做過了,她取代了小福子的地位,隨身侍候在黑曜身側。要不是小福子的退讓,她不可能擁有這樣的機會。
這段時間,她有過無數次的蠢動,但每次都是心念才轉,藏匿的匕首都還未出袖,那原本專注於其他事物的黑曜,視線立刻就會朝她投射而來,像是對她的殺氣有所感應,不管她是在背後、在遠處,甚至於躲在角落,這樣的結果都屢試不爽。她對這樣的膠著感到焦躁,卻又無計可施。
「那……浣姑娘你覺得皇上怎麼樣?」見水浣沒有絲毫不快,小福子放大膽子更進一步試探。
這沒頭沒腦的問句讓殷水浣猛然一怔,好不容易說服自己隱藏的心,又被硬生生刨開。在他身邊,是一種折磨,愈近他一分,就多一分下手的機會,然而,也愈多一分下不了手的猶豫。妄動被看穿,或許也是因為自己的躊躇而敗露了行跡吧!
「很好啊!」隨口一句話,代表保留,她不讓心里的感覺清明。
「浣姑娘也覺得皇上很好,對不?」沒察覺水浣的敷衍,小福子興致勃勃地續道︰「你看,皇上還教你武功,連小福子我都沒這種待遇呢!」
這一點也曾讓她疑惑,難道黑曜是沒事閑得發慌嗎?
「那……那……」接下來的話,讓小福子遲疑了一會兒,才開口問出。「皇上有沒有對浣姑娘說過什麼話啊?」他帶著期待悄聲問道,問完後,連自己也不好意思地傻笑了起來。
「水浣不懂。」小福子這種曖昧的態度讓她擰起了眉。
「咳……」小福子尷尬地笑笑。原來皇上什麼都還沒做,都怪他把事情說得太快了啦!「那個……那個……」
「小福子。」殷水浣擰眉,帶著不容人抗拒的氣勢。
「還不就是皇上看上了浣姑娘你嘛!」在水浣的逼迫下,小福子只得乖乖地說啦!
這個答案讓她愣在原地。黑曜看上了她?!
「怎麼可能?」殷水浣輕喃。這是不可能的!她知道自己絕非艷色,縴細的身形難以引人綺想,何況她現在的身分只是一名尋常宮娥,黑曜看上她?這教她如何相信?這該不會是一場夢吧,由她下意識所衍生出的夢境……
「浣姑娘,你這麼說太看不起小福子啦!」小福子一插腰,一種被侮辱的不悅布滿臉上。雖然皇上不曾明講,但據他對皇上的了解,這個推論是絕對錯不了的!
「皇上他……曾親自說過嗎?」殷水浣假裝不經心地輕聲問道,手心卻不自覺地冒汗。
「沒有,可是啊……」小福子忍不下被人懷疑的這一口氣,叨叨絮絮地把心中的想法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你瞧,這一切不就擺明在眼前嗎,還有什麼好懷疑的?」
黑曜看上了她?這個消息一直在腦中回蕩著,百感雜陳的心口,不知是該如何自處。若她不是背負了這樣的仇恨,這該是一個多讓人欣喜的消息!
眼角瞥見了沒入泥地的鐵堤子,輕輕將之取出,置於掌中,那沈甸的感覺一如她的思緒。
這又是上天給她的另一個彌補的機會嗎?利用他對她的另眼相看,得以下手,這若被他察覺,該是憤怒異常吧!殷水浣握緊手中的鐵堤子,刺痛了掌。她又何必在乎他的感受?復仇的她該是無心的,況且,他也會來不及察覺……
弒親之仇一直處於無法出手的瓶頸,或許因為小福子的這句話,而啟發了另一個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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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無一物的黑夜,帶著另一種神秘的美感,如同黑曜那對鷹眸,黑沈沈地教人讀不出思緒。
黑曜坐在椅上,手上的書冊柔和了天生的霸氣,不同於日間所扮演的尊王地位,帶著傲然狂炙、氣勢凌人之感,此時的他器宇軒昂,只是一名出眾的俊偉男子。
沈思的目光淺淺地停在書頁上,里頭的字卻沒看進多少,突然黑曜唇畔浮現一抹淺笑。
水浣的妄動,他都看在眼里。她竟傻得以為她可以在他的勢力範圍下瞞天過海。他甚至不需將之點破,只消在最後關頭投去一眼,她就膽戰地立刻收起動作。
她太女敕,女敕得不懂掩飾她的情緒。黑曜濃眉一挑,將書冊置於幾上。習武的她過於躁進,急切地想學習更多;而伺機行動的她又過於繃緊心弦,僵直的身子已將她的動機昭然揭露。
想得知她下手的理由,但他卻不想用權勢逼迫,況且,冷倔如她,應是愈強愈下肯輕易低頭吧!因此,他教她武功,想讓她多點優勢,以免她就此罷手,讓他少了探索的機會。
教她武功也是有趣得緊,看她在他的觸踫下不自在地羞紅了臉,卻又不得不倚賴他的靠近來學習,這矛盾的心理完完全全顯露在那一張女敕白的臉上,只要一想到,就一股笑意直冒心坎。
黑曜起身,長指拂過下擺縐褶。
今晚在議事廳有場群臣會議,依律不得有任何宮僕在場,水浣與小福子先行退下。回到清昊宮中,卻不見任一人影,不知今晚輪到誰服侍他了?
此時,門外響起叩門聲,緊隨著的是門開啟關闔的咿呀聲。
「婢女水浣參見皇上。」水浣的軟語在身後響起。
看來小福子是存心將服侍他的工作交給水浣了。黑曜輕笑,今晚遲到的她,不知會不會有何舉動?整夜與那群守舊的大臣相伴,早教他郁躁得幾乎心頭火起了。
一回身,原本放松的目光在轉倏間緊凝,鷹眸略微眯起,他終於明白,在他踏入清昊宮時,那原該守在門前等候的人,為何會不見人影了。
向來脂粉未施的她,此時柳眉細描,桃腮點粉,櫻唇沾朱,濃厚的脂粉味掩蓋了她獨特的淡雅梅香。而往常拘謹的發,如今盤了個慵懶松墜的髻,襯上那精心的妝,一股艷麗傲然地宣諸於世。
最讓人移不開目光的,該是那雪白的玉脂凝膚了。原該收到頸際的領口,如今經過裁改,背後的衣領高度依然,身前的領寬卻由肩頭開始,收於胸際,交疊甚低的衣襟,將胸前的一片白女敕展現,因豐盈而生的陰影,沒於襟內,誘引著的膜拜。
這種裝束在一般宮女間並不少見,許多別有企圖的宮娥都會做這種冶艷的裝扮,期盼邁入豪門,月兌離奴婢地位。但在向來打扮樸實的水浣身上見到,可就值得玩味了。而與那些尋常宮娥不同的是,以往見了心如止水的他,此時卻覺全身血液奔騰了起來。
黑曜那赤果果的目光,讓她渾身燥熱,嫣紅宛如火焰自雙頰向下蔓延,渲染上了粉頸,連白皙的胸前都給染上了。他狂肆的注視,讓她不安地微微輕顫。
她不習慣這樣妖艷的裝扮,不習慣這樣曖昧的情境,最讓她不習慣的,是那準備犧牲自己來換取進展的心。小福子的話,為陷入膠著的她開啟了另一條道路,除了拚命練武這種笨方法外,她還有一項天生的武器可以利用的。
交歡後,她可以趁著他松懈時下手的。美色使人喪失心智,是千古不變的定律。即使她知道她並不美,但小福子的信誓旦旦讓她相信了在黑曜眼中,她是佔有特殊待遇的。
為報父母之仇,她豁出一切,連命都不要了,其他的又有什麼好值得在乎的?她不斷以此勸慰自己,但毫無幫助,那狂鼓的心依然擂動地撞擊著胸坎,撞擊著她殘存的自尊。
「站起身。」黑曜沈道。
水浣順從站起,垂首的頸項延出一條圓美的彎弧。黑曜修長的手指扣住她小巧的下顎,將之抬起,低垂的羽睫微微顫動著,將眸中的驚惶掩去大半。
「看著我。」黑曜渾厚的語音仿佛低語,卻帶著不容抗拒的狂霸。
水浣輕咬下唇,深吸口氣後才有足夠的力氣將眼睫抬高,在對上黑曜那深邃燃灼的黑眸時,她發覺,胸腔內的氧氣在霎時間被抽離,方才吸的那口氣完全蕩然無存。
她盈盈水眸里的驚惶怯懼,反而更加添了她的嫵媚。黑曜眼眸化為迷離,貪戀地將她難得的柔媚看在眼里。手探至她的腦後,覆上發髻輕撫,陡然,收緊——松墜的發髻散亂,綰著的發簪搖搖欲墜。
那發簪已淬上見血封喉的毒液,今晚成敗全靠它了,絕不能讓它離身。殷水浣心一慌,卻不敢抬手去扶,只能暗暗祈禱它別掉落。
她的慌亂他看在眼里,黑曜輕笑,那染了毒的發簪在火光下泛著青光,他如何不知?一手將之抽離,遠遠地拋至榻上,在听到她驚慌的抽氣聲時,滿意地勾起了嘴角。
武器月兌手的意外讓殷水浣頓時慌了手腳,看到簪子被拋落榻上時,懸緊的心才微微落地。還好待會兒會上榻的!殷水浣暗地松了口氣,一轉念間,好不容易平穩的心跳卻又因為這個想法而漏跳了一拍——上榻……
「你這樣的裝扮,是為了什麼?在春雪初融的夜晚,不嫌過於涼快了嗎?」黑曜恰到好處的力道不曾弄疼她,卻成功地讓她無法動作,只能仰首任由他扣住,無從躲避地直視他的眼,望進他眼里被她激起的洶涌欲潮。
「現在宮娥之間流行這樣的裝扮。」這蹩腳的推托之詞讓殷水浣赧紅了臉。總不能教她明講為了勾引他吧?這種話她打死也說不出口。
「你不適合這樣的裝束。」黑曜在她耳畔低語,那溫醇的嗓音如絲,撩過她的耳際,引起她陣陣輕顫。當那濕熱的舌尖順勢劃過她的耳垂時,雙腿幾乎酸軟地站不住腳。
陡然,腦後的手一使勁,將她壓入了置於桌上的水盆內,溫熱的水灌入口鼻,毫無準備的殷水浣慌亂掙扎,卻掙不開他的箝制,那幾近窒息的感覺像是肺就要因此而爆裂。
不知過了多久,像是一瞬間又像是一輩子的長短,腦後的力道放輕了,殷水浣急忙抬頭,乍離水面的她緊抓著盆緣不住嗆咳著。倏地又感覺腦後一緊,這次有了心理準備的她急忙屏住氣息,然而水漫過耳鼻的感覺還是相當不好受。
這樣重復了幾次後,殷水浣已氣竭地喘不過息來。黑曜手中收勁,令她仰首看他,眼前一片水霧彌漫,只有黑曜那俊傲的面容清楚地映入眼簾。
「你,不適合這樣的裝束。」黑曜再次喑啞宣告,溫熱的氣息隨著幾乎貼緊的唇畔輕輕撩拂著她臉上的肌膚。
她適合的是素淨的裝扮,能將她沈靜的美感完全凸顯,這樣的濃妝艷抹,雖比尋常美色更妍麗幾分,卻反而破壞了她原有的氣質。水浣臉上的脂粉,已因連續的洗滌而完全灕清,看著那麗容浴水的模樣,這才是他想要的。至於那身挑逗的裝束,他會用另一種方式將它卸除。
「奴婢下次會注意,以免污了皇上您的眼。」雖然早有自知之明,仍因他的話而揪痛了心。這只是為了下手的手段之一,她不需在意他的話語,殷水浣告誡著自己,那晶透的瞳眸盛滿了強裝的無謂。
「這句話,挺沖的!」黑曜挑眉。
「奴婢不敢!」水浣顫音答道。
額發已濕,順著臉龐沿流而下,後腦被制,讓她不敢輕易伸手拭去臉上的水印。她的獻身意味已如此濃厚,若今晚失敗,她就再沒勇氣做出這樣的舉動。在他的注視下和若有似無的撩撥下,她不知道她殘存的堅定還能熬上多久。
黑曜飽含蠱惑的眼神放浪地撒在她的胸前,看著水滴流過雪白的頸項,沿順胸前的渾圓滑入衣領,恣意在那片凝脂肆虐著,陡然黑曜低頭,吐出舌尖,隨著水滴的痕跡下滑,舐去了晶瑩的水珠,溫熱的舌尖在她胸前滑動著,熨貼上同樣火熱的胸際。
「好甜的肌膚,嗯?」黑曜睨了她一眼,唇舌依然在她胸前流連,留下炙熱的烙印。「你就放任我為所欲為,不擔心我吃了你?」
「奴婢的人,奴婢的命,從一進宮就屬於皇上的,君命不可違,即使皇上要奴婢死,奴婢亦從令而為。」殷水浣抓緊了衣擺,好不容易才凝聚了殘存的意識說出這些話。
他的手牢牢地箝制著她的頭部動作,她無從低頭,無法看到他在她胸前做了些什麼,但他的舌卻帶著魔力,清楚烙下火燙的印痕,撩起她體內的無名火,將她撩燒得口乾舌燥,只要一閉上眼,他挑動的舌尖在她胸前流連的動作,隨著感覺,仿佛親眼所見。
不用將衣襟開敞,這樣的裁剪就足以讓他輕易地將她逗弄得坐立不安。看著她櫻紅如火的雙頰,黑曜露出笑容,他不近,卻不代表他對一無所知。
「是不敢不從,還是不得不從,嗯?」黑曜故意問她,卻在發問之時將修長的手自衣領探入,覆上酥胸輕柔撫弄,感覺她的蓓蕾在他掌中挺立。仰首的姿勢讓她更貼合他的掌觸,任由他盈握。
「奴婢……奴婢……」他的動作讓初嘗歡愉的她完全無法思考,雙腿虛軟無力,只能倚著桌沿,尋找憑藉。
「說啊,是為了什麼?」明知她的意亂情迷,黑曜輕柔地以指月復若有似無地刷過她的,不肯輕易放她罷休。
「唔……」殷水浣急忙咬住下唇制止那幾乎月兌口而出的嬌吟,氣息變得短促沈重,好不容易才思考出正確的答案。「是奴婢對皇上的……忠心讓奴婢心……心悅誠服……」為了取得他的信任,她所表現的假象絕對忠誠。
好個自制力!黑曜中閃過贊賞,想不到她居然還能答出這樣的答案。
「心悅誠服?就讓我看看你的忠心到達什麼程度吧!」她臉上的情潮嫣紅讓他全身血液沸騰,往她腿彎一勾,輕巧地將她置於榻上。
當黑曜將她壓上榻時,首次被燃起的她,已無力做出任何欲拒還迎的舉動,更早已忘了自己該是那個做出引誘動作的人,她只能星眸半啟地看著黑曜將她的衣襟拉下,輕柔地含上她櫻紅的蓓蕾,引發她陣陣輕顫。
女體的曼妙曲線,在衣衫半褪之際,是最讓人無法抗拒的時候。黑曜停下,欣賞這副美人橫陳圖。
的胸脯隨著微促的喘息起伏,呼引著人的觸踫。殷水浣意識到他的遠離,羽睫輕扇,帶著迷離的視線望向那斜靠著背墊的男子,不解的模樣為她染上另一種嫵媚。
「你不該服侍我卸下衣物嗎?」黑曜斜睨著她,在看到她慌亂地拉攏衣襟,抖著手要來拉他腰帶時,拉著她靠近的手順勢一扯,失去平衡的她跌入他的懷里。
「用你的唇。」他喑啞低語。他清楚她的生澀,用他的自信與她的不得不服從戲耍著她。
殷水浣紅著臉,輕伏在他的身上,而黑曜舒適地靠著背墊,目光狂肆地在她身上游移,低垂的衣領讓他將她胸前的景麗一覽無遺。
好不容易將外袍卸去的她,望著那雪白的單衣,卻猶豫了下。以往服侍更衣,到這種地步就已算完成工作,但此時,這卻只是另一項任務的開端。殷水浣舌忝了舌忝下唇,微一咬牙,低頭咬上單衣的腰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