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初曉下了山,到了客店,寫了信給赫連耀星後,獨自在房里飲酒。
他苦笑著喃喃自語,斟起一杯酒,一仰而盡。
「傷心愁,傷心酒,萬事不如杯在手;一杯酒,一仰頭,只願一醉解千愁。肝脾胃膽皆醉酒,惟獨心頭清悠悠,萬般心事忘不卻,酒入愁腸愁更愁……」
他想麻痹自己,醉了自己的心,醉了,就可以忘記木靈石,忘記端木羽,忘記所有惱人煩心的一切。但愈想忘,就愈忘不掉。
苦酒入喉,他心中的苦,卻比酒還要苦上萬倍。
他不甘心,不甘心上了玄靈山卻無功而還!取不到靈石固然傷心,但教他更傷心的,是她。
他是那麼相信她,相信她會幫他取到木靈石,相信她會是他一生的伴侶。但他付出了真心,付出了真意,結果卻是
東方初曉狂笑,卻遏止不住眼中狂涌的水潮。
喝干最後一滴酒,再也抵不住襲上腦的昏眩,他踉蹌地走到床前倒下,只剩下悲泣的紅燭,在寂靜的夜里燃燒。
「初曉、初曉!」
「唔……別吵……」
「醉鬼初曉,你醒醒啦!」
一陣涼意自頭頂澆下,他睜眼,方結麒的臉映在眼前。
「阿麒,你做什麼!」東方初曉拂去面上的水滴,豁然清醒。「你怎麼會在這里?」
「我才想問你哩!明知自己酒品不好,還喝這麼多酒,你以為你千杯不醉啊!」方結麒數落著東方初曉。「存心想嚇死我啊!」
「好啦,別鬼吼鬼叫的……你怎麼會來?」
「接到你那種信,誰會不趕快來?」想起那封字跡潦草外加語焉不詳的信,方結麒就想揍人。「什麼‘都是初曉的錯,初曉羞愧萬分……’我跟主子還真怕你會去尋死咧!千辛萬苦地趕來,居然看到你醉成這樣,哼。你是怎麼了?自從兩年前那件事後,你不是發誓不再喝酒?小心破了戒,變成豬八戒!」
「你嘮叨完了沒?我已經夠累了……」他揉揉發脹的頭。
「我就是要嘮叨,看你以後還敢不敢!」看到東方初曉將棉被蒙住頭,方結麒才不會就此罷休,他掀開棉被。「你以為蒙住頭就听不到嗎?別裝死了,初曉!」
東方初曉無可奈何地坐起。
「啊,你醒啦?」開門聲伴隨著赫連耀星的聲音傳來。
東方初曉立刻起身,但才站起,便覺一陣暈眩。
「不要起來了,再休息一下!」赫連耀星走近東方初曉,關心地說著。
「主子,初曉對不起您!」東方初曉跪下,聲音凝重而沉痛。
「怎麼了?」赫連耀星驚訝地望著他。「說什麼對不起?」
「我無能,沒取到木靈石……」他愧疚著。
「怎麼了?你不是和靈羽上玄靈山去了?難道你沒去?」
「是去了,木靈石也取到了……」
「那木靈石呢?」赫連耀星問。
「被端木翼拿走了,」他咬牙切齒著。「我們一開始就被騙了,靈羽根本是誘我上當的幌子,她取了木靈石,將它拿給端木翼了!」
「怎麼會這樣呢?不過沒關系,木靈石既已入世,要將它拿到手就比在深山里要容易得多了,別介意。」赫連耀星安慰著東方初曉,取不到木靈石他雖然很失望,但比起靈石,還有其它更重要的東西是他重視的。
「可是……」
「別多說了,咱們先回焰都再做打算吧,也許我可以找端木翼談談。」赫連耀星溫聲道。「你先歇歇,明兒你好點了,咱們就出發。」
「主子,我已經好了。」他再也不想留在這個傷心地。「咱們動身吧!」
拗不過東方初曉,赫連耀星只好點頭答應。
三人一下樓,東方初曉便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她!端木羽。雖然他不想見到她,但是他必須問出端木翼的下落。眼見她就要離開,他忙追了出去。
那身影上了馬車,關起車門,眼見車夫要駕車走了,他連忙喊︰「等等!」他打開車門。
又扮成女裝的端木翼狐疑地打量面前的東方初曉。「這位公子,您有事嗎?」
還想裝一面?東方初曉壓抑著想揉死她的沖動。「有,有很重要的事。」
想搭訕,請換個招數吧!「公子,您認錯人了吧?素昧平生的……」
「別再裝了,這次你得把話說清楚!給我下來。」他捉住她的手腕。
他說下來他要就下來喔?端木翼心里一陣不悅。「公子,請你放手。」他不動聲色地將手抽回。「小女子的身價很高,要我陪你,請先付五百兩定金。」
欠他的東西沒給,反倒跟他要銀子?東方初曉咬牙切齒地掏出銀票,扔向她。「這是一千兩,包下你一天綽綽有余吧?」
「抱歉,像你這種人,我最討厭了!」端木翼冷冷地將銀票擲回。「開車!」
東方初曉握住她的手腕。「不準你這樣逃走!」
「光天化日之下,請不要動手動腳,公子請自重。」又是一個色鬼,真討厭!「再不放手,我要叫了,來人啊,非禮啊……」端木翼最會對付這種登徒子了。
「怎麼了?怎麼了?」
端木翼的喊叫聲引來人潮圍觀,此時赫連耀星跟方結麒也趕到了。
「怎麼了?」赫連耀星問。
「主子……」東方初曉待要解釋,但圍觀的人愈來愈多。
「這里不方便談話,可否請姑娘移動芳駕?」赫運耀星溫聲說著。
「當然可以。」端木翼下了車,跟著赫連耀星一同進入客店。
眾人坐下,赫連耀星也想起面前這面孔的主人。「幻羽郡主,好久不見。」
喔,原來他們把他錯認為是小羽?端木翼想起在玄靈山最後一次接到的信。
翼
我不想回去了,木靈石幫我交給三皇子赫連耀星。
羽
端木翼打量著面前具有王者風範的男子。「請原諒幻羽不記得公子,請教公子尊姓大名?」端木翼決定裝成端木羽,他有預感,從這些人口中一定可以套出小羽為什麼不願意回焰都的原因。
赫連耀星的眸子閃過一絲訝異。幻羽那夜不是氣得要死?怎麼那麼快就遺忘了他?「我是赫連耀星,兩年前的月夜祭曾與郡主有過一面之緣,郡主不記得了?」
赫連耀星?那不就是三皇子嗎?小羽交代他要將木靈石給三皇子,為了安全起見,他要確定一下。「敢問赫連公子可是三皇子殿下?小女子有要事相告,但不知殿下是否能證明您的身份……」
「不許無禮,他的確是耀星皇子。」東方初曉開口。
「我沒問你。」端木翼瞅他一眼。
赫連耀星拿下腰際的長劍,劍出鞘,寒光閃爍,黝黑的劍身仿若閃著星芒。
「摘星劍?閣下真是三皇子。請原諒小女子有眼無珠。」端木翼欠身行禮,從暗袖取出層層包里的布包。「這是木靈石,小女子受人之托要交給三皇子,請三皇子收下。」
東方初曉冷冷開口︰「這該不會是假貨吧?」
「別失禮了,」赫連耀星制止他。「這是真的木靈石。」他可以感覺到靈石的力量正源源不絕地釋出。
「這是怎麼回事?木靈石不是給端木翼了嗎?」東方初曉問。
端木翼打量著東方初曉。小羽不願回家,一定跟這家伙有極大的關聯。「只是借一下而已,我要木靈石做什麼?」他的目標又不是木靈石。
「借?你不是想拿給二皇子?」怎麼會良心發現拿回來?
「拿給他干嘛?」莫名其妙。
她說話的語調,一點也不像他所認識的端木羽,東方初曉仔細地打量著面前的「端木羽」,終于發現了不對勁!「你不是端木羽!你是誰?」
真是後知後覺!「終于發現認錯人了?」端木翼微笑。「我是靈羽,你又是哪位?」
「東方初曉。」
「原來是你啊,」听到這名字,端木翼跳起來。「發生了什麼事?我姐姐為什麼不見了?」
「令姐是……」
「端木羽,你也可以叫她幻羽。」他轉向赫連耀星。「殿下,真抱歉,我是靈羽,剛剛冒了家姐幻羽之名,請原諒。」
「沒關系。」赫連耀星雖然意外,但是目前重要的不是這個。
她是靈羽,幻羽是她姐姐?但端木家只有端木羽和端木翼兩姐弟啊!「端木羽是你姐姐?你是、你是端木翼?」雖然面前的人一點也不像男的,方結麒還是大膽地問。
「沒錯,我是。」端木翼贊賞地朝他拋出一個大媚眼。「不過如果你叫我靈羽的話,我會更高興呢。」
「可是你怎麼看都像是女的啊!」方結麒眼楮睜得大大的,嘴巴也合不上了。「哇!你才有花魁的那種嫵媚風情嘛!你姐姐根本沒得比!她太清純了。」
「天生的,人家也沒辦法嘛。」端木翼裝作嬌羞地用袖子遮起臉。
這兩個家伙一搭一唱地說夠了沒啊?東方初曉瞪著一見如故、相見恨晚的兩人。
「這麼說來,以後你就是初曉的小舅子了耶!」方結麒說著。
什麼?小羽跟這家伙有一腿?「他是我未來的姐夫?」不會吧?
「沒錯。」方結麒點頭。
他才不要這凶得要死的家伙當他姐夫!「我才不答應。」
「他是你命定的姐夫呢,怎麼反對都沒用啦!」方結麒得意地說著。
東方初曉敏感地轉頭。「阿麒,你說什麼?」什麼命定?
「你不知道嗎?端木羽是你的命定天女啊!她就是你在月夜祭踫到的幻羽郡主,你沒看到她手上的結情環嗎?」
不——不可能!東方初曉的腦袋霎時嗡嗡作響。他以為騙了他的感情、傷透他的心的端木羽,是他的命定天女?那麼……那麼……
耳邊驀然響起了天女舞火的話——
天女落塵,在焰之東,若靈實幻,行雲閣中,蒲月初三,終現芳蹤。
若靈實幻……原來從一開始,舞火要他找的人就是幻羽!
端木翼打斷他的沉思。「姓東方的家伙,別再裝死了,你不是跟小羽一起上山,為什麼只有你下山,小羽為什麼說她不要回來了?」
「我以為她和二皇子串通好欺騙我,要取木靈石交給二皇子……」
「小羽跟二皇子一點關系也沒有!你根本是胡亂栽贓嘛。」
「那水月笛呢?那不是水月教的東西……」
水月笛又礙著他了?「那是我放在小羽那里的抵押品!小羽以為自己拿不到木靈石,我只不過跟她約好,要幫忙她而已。」端木翼抬起下巴。「老實說,那是水月教的聖女依湄借我的,至于她為什麼要借我,那不關你的事吧!」
東方初曉臉色白了一半,原來那夜她說的都是真話。
你可以怪我騙你、瞞你,可是你不能這樣否決我的真心……騙你是我不對,但是、但是那是因為我愛你、在乎你……
在他以為被欺騙的同時,他竟又第二次傷害了她!兩年前醉酒,他輕薄了她;兩年後,他傷得她更劇更重。這次,要怎樣才能平復?
不要緊的,不要緊的,你不是故意的,她會了解的。
當他對她說出月夜祭的往事,她曾這麼安慰他,她原諒了他。
在無法說出真話的同時,我心里會比你好到哪里去嗎?無論如何,我已經取到木靈石,這還不夠嗎?
在他自以為被欺騙的同時,他有沒有想到她的心情?她的苦?東方初曉想著自己對她做過的事,眼前浮起端木羽哀傷絕望的臉。
「噢,我對她做了些什麼啊……」他蒙住臉,痛苦地說著。
「喂!那是我要問的吧!」端木翼瞪著未來的「姐夫」。「你對她做了什麼?」
「我傷害了她……」東方初曉白著臉說出他們發生的事。
等不及听完,端木翼已氣憤地沖上去。「你這混蛋!」他對著他不客氣地揮出一拳。「你居然這麼對她?」對于這種有暴力傾向的姐夫,他絕對要反對婚事到底!
東方初曉苦笑著擦去嘴角的血跡,他沒立場生氣。
「初曉,你怎麼又這樣!你跟她在一起這麼久了,難道還不知道她是多烈性的姑娘嗎?月焰說,月夜祭後她被你硬套上玉環,激動得差點將手砍下,這次,她會不會……」赫連耀星不敢繼續說下去。
東方初曉此時滿腦子只想找到她向她懺悔道歉,他不顧一切地沖了出去……
天暗了、露重了,一輪明月升上樹梢。他嘆著氣,在朝顏屋外的樹下坐下。
好不容易上了山,本以為她會在朝顏的屋子里,但里面沒有她。
他不該那樣對她的,當初要是沒有說出那些傷她的話多好?要是沒有做出傷害她的行為多好?可惜無論怎麼追悔,也挽不回已經發生的事實。
听到有腳步聲接近,他驚喜地抬頭——
唉,他果然來了!朝顏望了他一眼,搖了搖頭。
「朝顏姑娘……」
「有事嗎?東方公子。」
「請問……請問幻羽她在哪里?」朝顏一定知道她在哪里。
「知道她在哪里又能怎樣?還想再傷她一次嗎?」
「不,我是來道歉的。」
「她不想見你。」
「可是我一定要見她,求求你……」東方初曉跪在她面前,除了他爹、師父和主子,他從來沒跪過別人。
「請起來,別這樣,這樣我會很為難……」
「你不告訴我,我就不起來。」
「隨便你。」朝顏說完,徑自進屋去了。
木靈洞後的花園里,端木羽呆呆地坐在石頭上。
傍晚的霞雲掩沒晴空,玉環在霞光下閃著晶潤的光澤,她伸出縴指,愣愣地撫著玉環。
相思籠上心頭,愛戀漫上眼眸,舍不去往事如夢,拋不開愛恨情愁,明知該忘,卻又眷戀曾有的溫柔。
不爭氣的淚水盈滿了眼,揉去水霧,卻揉不去思念,縱使他是那樣傷她,盡管恨他,但……她無法遏止想他。
噢,笨幻羽,不要再念著他,不要再想著他啊!她已經取到木靈石,讓靈石的力量釋出,任務達成了,再沒多久,她就可以重返靈石宮,不再受生老病死之苦。她該高興,她該慶幸,這塵世太污濁,太痛苦,早點回去也免吃苦,怎麼這涌上心頭的酸楚難過,又壓得她無法呼吸。
一陣白霧漫上她身,端木羽咬緊了唇,心下明白,是她心上的迷惑,引來了霧。
女媧娘娘啊!讓我忘記他吧,忘記塵世的一切,忘記所有的愛戀,不要再想起他,不要戀他愛他念他啊!怎麼這該是天女陌生的情愁,卻讓她拋不去舍不下放不開?
愈不想記住,就愈難忘記,明明那麼恨他,可是……她更愛他可!
天黑了,倦意也襲上了身,她伏在石上,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東方初曉在屋外跪了一天,直到第二天日落,夜露深重,依然堅持著不肯起來。
朝顏出了小屋。
她嘆氣。「你們是在干嘛?」一個在洞里哭,一個在外頭跪,哎!
她伸手一揚,東方初曉手上的結情環發出一個小小光點。「這是最後一次,以後我就不管了,至于她肯不肯見你,看你的造化了。」說完,她人影消失了。
東方初曉大喜地站起,雖然雙腿又麻又痛,但是他不在乎。
跟著光點到了木靈洞,那光點一飄,門打了開來。他進入木靈洞,來到花園,瞧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她?東方初曉的心,狂跳了起來。
他一步一步靠近,一步一步向前。如果是夢,不要醒,不要醒!
夜風吹拂著她,她的身子不安地縮成一團,他解下了披風,蓋住她的身,扶起她越見瘦小的身軀。
才多久不見,她就瘦成這樣?東方初曉一陣心痛,將她攬入懷中。
夜霧彌漫,微涼的寒意漫上身,端木羽縮縮身子,不安地蜷曲著。
是夢嗎?朦朦朧朧之中,是誰為她披上外衣?是誰的手輕輕地撫著她頰,是誰的臂膀環繞了她的肩?是誰攬住她,讓她靠在胸膛?那懷抱好溫暖、好強壯,一股眷戀也涌上心頭。
「唔,我在做夢嗎?」端木羽喃喃地說著,只覺一股香氣傳來,好舒服,她不想再睜眼。
「對,是夢,噓,不要睜開眼。」東方初曉在她耳邊呢喃,怕她一醒,便要立刻逃去。
他的手戀戀地撫著那令他朝思暮想的容顏,她的秀眉之間凝著憂郁,這陣子,她是怎麼受著煎熬的呢?
「喔,真的啊。」她模糊地應著。「我不會在夢里被吃掉吧……」
「不會的,你安心吧。」听了她的囈語,他微笑。幻羽,我會守著你,守著你,直到天荒,直到地老,就像環上鐫刻的字,不相棄,不相離。
唔,那聲音好像他啊!唉,我真是沒用,連做夢都在想他,所以才有幻覺……端木羽迷迷糊糊地想著。
感覺那熟悉的唇輕輕吻在她的前額,點點落在她頰。
哦,幻想也好,夢境也好,至少讓她享受一下沒有爭吵、沒有怨恨的時刻;至少讓她依偎著他,擁有短暫的幸福吧。
她縮緊身子,窩在東方初曉的懷里,又沉沉睡去了。
是樹間鳥兒的啁啾聲喚醒了她,端木羽睜開迷的水瞳,一睜眼,卻望見東方初曉的臉就在面前。
不會吧!他怎會在這里?端木羽豁地清醒。想起身,身子卻被東方初曉箍得緊緊,再掙月兌不開。察覺懷里的人兒有了動靜,東方初曉睜開眼。「你醒了?」
「放開我!我不要再見到你!」她怒吼。可惡,抱那麼緊干嘛!
「我不放。」東方初曉更加用力地抱緊她。
「放開我!你這混蛋!」她拼命掙扎。
「絕不!」東方初曉任她掙扎,不論她如何踢打,就是不肯松開手。
過分!這就叫先下手為強嗎?她掙扎得累了,在他懷里喘著氣。「你不是說不想再看到我的嗎,尊貴的東方公子,請你自重,放開我這個大騙子!」
他一點也沒有松開的打算。
「你不放是吧?!好,我死給你看!」端木羽張口,咬下的卻是——
「啊!」他慘叫一聲,她居然咬到他的手指。
「你、你……你好過分,連死都不讓我死!」端木羽放聲大哭。「是你說不要見我的,那你還來做什麼?」
「我來跟你道歉,對不起,是我不好!」他忍痛箍緊她,不顧流血的手指。
「事到如今,你說什麼都沒有用,我要在這里等同伴到齊,然後回靈石宮去,我不要你的道歉!」她哭喊著。
「你要怎樣才肯原諒我?」他問。
「把你的結情環拔下來!」她賭氣說著。「我不要跟你結情!」
「拔不下來。」
「那就把手剁掉!」
「不行,我不能切斷結情環,斷了,我就失去你了。」他認真地說。「不過如果剁掉手能讓你高興,我就剁另外一只。」
他松開她,取下腰間的旭日劍,拔出劍,想也不想地揮下——
他真要砍?不會吧!端木羽情急之下,用左腕的結情環去擋。
「痛死我了!你干嘛這麼大力?」她發出一聲慘叫,捂住左腕哀號。
「你……」他丟下劍,心疼地拉起她的左手。還好,沒受傷。「傻瓜,你不是要我剁掉手嗎?為什麼還來擋?」
「誰知道你還真剁啊?」干嘛這麼認真啊,如果叫你去死你就真的去死啊!「你就是這點討人厭啦!」
察覺她的語氣松了,他低下頭,在她耳邊低聲呢喃︰「我的小天女,我的小幻羽,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端木羽的眸子再度不爭氣地蒙上水霧。「好過分!你根本是吃定我嘛!」想起這陣子的委屈,想起這陣子的辛酸,她放聲大哭,粉拳點點落在他胸膛。「你只顧著自己傷心,有沒有想過我的心情?我本來已經決定不再回去,你為什麼要來?為什麼要來影響我的決心!為什麼嘛……」
她伏在他胸前哭泣,點點淚珠染濕了衣襟,也烙疼了他的心。
「對不起,」東方初曉抬起她哭泣的小臉,不舍地擦去她面龐的淚。「那天我氣瘋了,傷害了你,對不起。」
「你以為隨隨便便道歉幾句就算了嗎?你那一天凶惡的樣子,讓我的心有多痛你知不知道?就連睡了,你也在夢里用那麼冰冷的眼神看我、罵我,不听我說,我、我……」她心一酸,再說不下去。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呢喃的歉意化成了輕吻,他低頭吻她,吻她涌出的淚珠,吻她面上的淚漬,吻她的小小耳玉,每吻一次,說一句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唔……夠了夠了,好癢啊……」她羞紅著臉推開他。「討厭,你到底是在跟人家道歉,還是在吃人家豆腐啊!」
听見她嬌嗔的聲音,他微微一笑。「誰叫這塊豆腐太香太甜太軟,讓我忍不住想吃啊。」
端木羽瞠了他一眼。「你這登徒子大色鬼!第一次見到人家,就像一只喝醉的蜜蜂亂亂撲,第二次又從窗戶闖了進來,是誰說右賢王世子又忠厚又木訥的?騙鬼!」
說得他很不挑似的,他可是很有原則的。「那也要看遇到誰,才會變成登徒子大色鬼的啊!」他微笑著將套著龍環的手緊靠著鳳環。「我結著情的小天女,原諒我好不好?」
端木羽偎在他胸膛,點了點頭。
風輕輕吹拂著,吹過了樹梢,樹下有一對相愛的人兒相擁在一起。
步出了木靈洞,東方初曉與端木羽踏上歸途。
眼見已經接近山腳,約莫再一天便可以下山了。東方初曉望著端木羽有些疲憊的面容,知她累了,便攜了她的手,在一棵大樹下歇息。
「累了?」東方初曉在她耳邊說著,將她擁入懷中。「歇一下。嗯?」
端木羽靠在他胸膛听著他的心跳,一股幸福感涌上心頭,她不知不覺地睡著了。待醒來,已近傍晚。
「啊!」端木羽揉揉眼。「噢,怎麼不早點叫我?」
「我見你睡得香,不忍心叫你。」東方初曉不舍地吻吻她的發。「肚子餓了吧?我去準備吃的,在這等我,不要走遠。」他溫聲吩咐。
待他回來,卻不見她的蹤影,他知道她不會走遠,便四處尋她。
見前方一片花林,一走近,才發現那片迷人景致。玄靈山四季如春,許是被季節迷惑了,各色各樣的花朵,繽繽紛紛開得耀眼燦爛,就連不該在這時節出現的桃花、李花、杏花,也茂茂密密地開了滿枝滿樹。花瓣飄飄散下,地面層層疊疊盈滿花王,不停飄落的花瓣卻又因風揚起,在林中跳著花舞。
他听見一陣流水聲,他不忍踏著殘紅,卻又不由自主地朝著水源行去。花玉極軟,他輕輕走著,惟恐傷了殘紅,一路仿若踏在雲端而行。
到了花林中,望見一汪泉水,朦朧的霧氣籠在泉上,桃瓣不停落下,花玉在空中飛舞而後落在泉上。泉里一個身影撥弄著水,瀉下的長發飄在水間。
原本以為是天上的仙女下了凡,一定神,才看清楚是端木羽。
溫暖的泉水,輕輕滑過泉中人兒猶如凝脂的雪白身軀,窈窕玲瓏的曲線,在逐漸落下的霞光中一覽無遺,揚起的薰風將桃瓣自樹梢吹下,桃瓣飄飄落了她一身,在肌膚留下點點輕吻,再散落泉面。
不該看的,不該看的!明知該走,但一股莫名的情氛卻陡然升起,東方初曉不由自主地朝著泉水行去。
端木羽听見腳步聲靠近,豁然停止了動作,抬頭一瞧是東方初曉,方才松了口氣,面頰卻不由自主染了桃紅。
「是你,嚇我一跳,等我喔。」端木羽慌張地說著。
「對不起!」他慌忙轉過頭,想起看到的旖旎風光,兩朵紅雲染了他的耳。
她慌忙取下掛在樹梢的衣衫,心里又慌又亂,強烈的鼓動在心中急促跳著。完了,身子一定都被他瞧光了,好羞啊!
出了泉,風雖是溫暖的,但拂過她的肌膚,卻感到一陣微涼。手一抖,衣服被風吹落,她輕呼了一聲。
東方初曉彎想幫她拾衣,一伸手,卻踫到她的手指。
他抬起頭,望見她羞赧的雙眸。仿若被蠱惑了,他將她拉到自己身上,吻上了她的唇,熱情地探開了她的櫻唇,尋著她柔軟的舌,她的手則攀緊了他。
不知不覺間,兩人的身軀已深深埋在那一片柔軟的花王中。
他放開她的唇,吻過了她頰,吻過了她雪白的頸項,明知不該,卻遏止不住自己想要她的,他移唇,到了她耳邊。「我想愛你……」他聲音暗啞地道。
望著他迷的雙眼,她無力推開他,羞澀地閉上眼,算是回答。
感覺他溫熱的唇含著她的耳垂,感覺他舌尖輕舌忝過她小小的耳玉,身體一陣酥癢,他的手在她身軀游移著,所到之處,仿若暖流掃過。
他移著唇吻過她的鎖骨,輕輕舌忝過她柔女敕雪白的肌膚,環繞著,輕吮著。
「唔……」破碎的申吟從端木羽的櫻唇溢出,陌生的自小月復升起,全身的酥軟讓她好無助,她想抓住什麼,但除了他,再沒東西可攀附。
他的唇放開了她渾圓山丘上的花蕾,不饜足地在她身上游移,他吻過她平滑的小月復……
「曉……初曉……」她無助地輕呼他的名,弓起了身子,雙手攀緊住他的背,冀望他能除去小月復燃燒的火焰……
欲火燒著他倆,他再也遏止不住想要佔有她的,感覺她已經準備好了,他低下頭,在她耳邊輕語︰「讓我愛你?」
她睜開被氤氳了的星眸,拉住他的頸。
得到她的許可,他分開了她的腿,將他與她相合……
初來的疼痛已消失不見,試著熟悉他在她體內,取代的是一股蝕骨蝕心的銷魂熱流,她攀緊了他的頸,配合著他的律動。
一陣陣愉悅的浪潮將他倆迎上頂峰,感覺到靈魂將飛躍到天空……
呵,是在飛嗎?如果是,讓我跟你一起飛……
激情過後,他的唇滑過她的頸項,滑過每一個愛的痕跡,呢喃著愛語。
「幻羽,幻羽……」他咬著她的耳玉輕問。「方才,可曾弄疼了你?」
她羞澀地搖頭,眼中滿是羞怯,紅雲染上她的頰,像是桃花般紅艷。
他低頭吻她紅潤的唇。「對不起,本來應該等到我倆成婚之後,才……」
端木羽低聲說著,聲音細弱蚊蚋。「給了你,我不後悔,但……回去後,要怎麼辦?」她的手指在他寬厚的胸膛上輕撫。
「至少,先讓你家跟我家的關系緩和一些,等主子立為太子,便可以正式賜婚,讓你嫁給我了。」「喔。」端木羽漫漫地應了聲,他們之間前途多磨,她是知道的。
「可是,我怕等不到主子立為太子。」東方初曉皺著眉。
他在擔心赫連耀星無法順利登基?「你不用擔心,他一定會登基的。」
「不,我是怕我會等不及,先到你家搶了你!」東方初曉在她的頸邊烙下一吻。「我不太會說話,不過,今生今世,我只認你是我惟一的妻。」
她听得出他話中的深情,就因為她知道他的認真,她才把自己交給了他啊!一陣熱潮涌上眼中。「初曉,我愛你,好愛好愛你……」
他摟緊她,她傾听著他的心跳,撲通、撲通,每一聲心跳,仿佛都化成一句愛你……
花瓣紛落,落在他身上,落在她身上。月光溫柔,自天空散下,蓋在他倆身上,仿若要為這一對有情人蓋上一層溫暖的錦被。
驟然揚起了一陣風,吹起了雲,將明月的光掩住。
夜,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