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青青子衿,悠悠我思。縱我不往,了寧不來?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詩經-子衿》
一個月對一個無聊的病人來說,的確是段頗長的時間。孟鴻飛信守諾言,天天到病房報到,而溫涵雅鑒于他誠懇的態度,也漸漸不再惡語相向。不過她也向自己發了一個非常耐人尋味的誓——她決不是因為他比較帥、比較溫柔而理他的。後來她又覺得不該贊美「仇人」。但不管好歹,總之有了他的陪伴,溫涵雅已經很少思及自己的腳傷了。
此刻孟鴻飛正忙于看他的筆記本電腦,而她側躺在床上,手中拿著一本詩集。從她這個角度望去,他的側面顯得非常優雅。烏黑微曲的頭發,挺直的鼻梁,飽滿的唇;還有,這個家伙竟然有她平生僅見的最濃密的睫毛!她終于了解什麼叫做「賞心悅目」了。暗贊一聲,她強迫自己把注意力轉向手中的書。
翻開某一頁,她飛快地掃了一下內容︰「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嗯,他看起來是挺帥的。他看什麼這麼專心?是工作嗎?討厭!看書啦,她含笑告訴自己。
孟鴻飛抬起頭,看著她微笑著望向手中的書,表情如夢似幻。可惡!什麼書能使她這般入迷呢?只不過是一本唐詩宋詞之類的嘛!根本不需要看,想知道哪一闕問他不是更快一些嗎?哦,今天她將秀發挽了起來,這樣子還真是「寶髻松松挽就,鉛華淡淡妝成」,不知道她自己有沒有發覺呢?輕輕搖頭,他覺得自己快變成登徒子了,于是決定繼續看他的電腦。
溫涵雅不自覺地又把眼光調向他。唉!這個可憐的人,除了電腦還是電腦,什麼嘛!這像什麼看護呀!把這里當辦公室來著。她又發現他的肩很寬,穿上西裝真是有氣質。他的臉型也很好,下巴方正堅毅,眼楮很深邃,注視人的時候會讓你為那分誠懇而感動——眼楮?!糟了!此刻這雙眼楮盛滿了笑意,而它們的主人好整以暇地逮住了她。
「你偷看我。」他愉悅地指出。
「什麼偷看?你臉上又沒寫著不許看。」她紅著臉狡辯。
「是沒寫,請隨便看。」說完他還做了一個「思考者」的姿勢,惹得她忍俊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好了,快下來,我陪你到處走走怎樣?」他起身收起電腦。
「好的。」心情大好,她出奇的听話。
于是他攜著她出病房。初秋的陽光照在身上,溫涵雅不由得伸了伸腰:「好久沒見這麼好的陽光了。」她說。
「是啊,再過不久你就可以出院,可以天天看到陽光。」
「我……我不想出院。」她輕聲說,垂下眼皮。這幾天來她非常愉快,幾乎忘掉了自己的殘缺。
孟鴻飛知道她害怕面對別人的眼光。雖然自己的立場是「肇事者」,但還是忍不住想安慰她。看她欲語還休的樣子,他覺得很無力,他痛恨這種感覺。
「听我說,溫涵雅,你要有自信!你明知道你的魅力不只在外表上,而且也不該僅限于外表!現在的你和以前……你不會有什麼改變!你還是你!我不敢說了解你,但我知道你不是一個自卑自閉的人,你要更勇敢一些!」他激動地低吼。
「這種話太容易說了。」溫涵雅冷笑著,「我每天都會這麼告訴自己好幾次。可是我辦不到。而且我很奇怪你究竟是以什麼立場在說這種話的。通常你不是該說一些歉疚或悔恨的話嗎?」她望向他的雙眼,見到他眼中的痛苦和無奈。他說的這些該是自己的心情才對。她想。
「我和你的情況恐怕不是‘通常’。」他苦笑,「我知道這麼說有點怪,我想你這樣我得負全責。現在我只希望你能少想你的傷,多想想你的未來,畢竟那才是重點。這麼說或許你會認為我是在求解月兌,不管你怎麼想,總之,請你快樂起來!哪怕是一點點!」
「我知道你不是。我相信你的誠意,而且,想求得解月兌也是正常的。」她淡淡地說,「啊,我想到那邊有樹陰的地方坐坐可以嗎?」她轉開話題,手向東邊草地一指。
孟鴻飛知道她不想再說下去,便默默地扶她向那片綠茵走去。二人一路無言來到了草坪。
九月的樹陰已顯敗勢,草地也有些干枯了,不過這樣的草地坐起來又干又軟,加倍的舒服。他將溫
涵雅小心地安置在草地上,自己則規矩地坐在她身側。
她微閉雙目做了幾次深呼吸,讓自己放松放松。
「好些了嗎?」他柔聲問。
「嗯。」她閉目不答。
「出院後有什麼打算呢?」孟鴻飛突然問了一個突兀的問題。
她睜開眼略一思索,苦笑道︰「我原來在一家公司的營銷部,如果他們不認為腿傷會影響大腦的話,我也許還能呆下去。」溫涵雅有所保留地對孟鴻飛說。因為她無法告訴他,劉仕豪也是那公司的職員,就算公司還要她,自己不知道有沒有勇氣再去面對那些惡意的嘲笑或善意的憐憫。
孟鴻飛微一沉吟道︰「如果你不想回到原來的地方工作,我可以幫你……」
溫涵雅聞言臉色一變︰「怎麼?你還要安排我以後的生活嗎?我被你擺布得還不夠?告訴你,我絕對不接受任何你所謂的‘幫助’!省省吧!」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自己又被憐憫、被看輕了,這讓她十分生氣。她激動地站起來,無奈腿腳不便,眼見地面向臉部急速靠近——
然後她跌進了他強壯的臂彎。
「你沒事吧?」他沉聲說,看著懷中驚魂未定的她。兩人距離是如此的近,以致于他的氣息嚴重攪亂了她的思緒。
溫涵雅勉強穩住心神說︰「還……還好。」
孟鴻飛望向她的雙眼,她驚悸地把臉別向一邊避開他的眼神。他不許,輕輕地扳過她的頭解釋道︰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只是覺得你暫不要回去工作比較好,絕對沒有要干涉你的意思。真的!」見她兀自不信,他不自覺地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啊!」她痛叫出聲,「放開我!」溫涵雅極力抗拒著他。
孟鴻飛連忙松開了手︰「對不起,我……」
一陣難以言明的氣氛在他們四周浮動,兩人沉默不語,都在互望的眼神中看到了自己的迷惘。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孟鴻飛悠悠地嘆了口氣,柔聲說︰「起風了,回病房去吧!」
溫涵雅痴痴地任由他將自己帶回病房。
若不是孟鴻飛一再強調有要事,三天之內不能來,溫涵雅幾乎要認為他有限的耐性已被自己的冷漠
磨光了。是啊!他每天溫柔相向卻換回她的橫眉冷對,也不知他為何要找這份罪受。除去關心她的飲食起居這些煩人的瑣事外,還得忍耐她隨時的無理取鬧,現在的溫涵雅可是一座隨時會爆發的火山。
突然沒有了發火的對象和攻擊的目標,溫涵雅只能呆坐在床上。平日練習完畢後都會被他欣慰的笑容和鼓勵的話語包圍,孟鴻飛從來不「允許」她感到孤單,可是現在……唉!他已經兩天沒來了,也帶走了那份脆弱的安全感。
溫涵雅驀地驚覺自己想他想得太多了。一定是因為寂寞的關系,她肯定地想。自己不是常說不要看到他嗎?現在應該滿意了才對呀。想到他有可能不再出現,溫涵雅心中怪不是滋味的︰「還說什麼
要用一輩子來還,才幾天就沒耐心了,豬!」她恨恨地罵,「居然這麼久不出現,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了!」她跳下床去抱那個放在椅子上、碩大無比的龍貓布偶。那是孟鴻飛堅持要送給她的。還說如果她想泄憤的話,可以把它當作目標。哼,機會來了,她惡狠狠地想。抱著肥肥的龍貓,溫涵雅握緊拳頭一下下地敲著它軟軟的身軀,思緒卻飄浮在不知名的地方。
孟鴻飛輕輕推開門。看見她站著失神的樣子,臉頰紅艷艷的,嘟著的唇紅艷艷的,還不時用拳頭敲打著懷中的玩偶。他輕笑著搖搖頭,誰又惹她生氣了?他以為自己只是在想,可是他卻問出了聲︰「誰又惹你生氣了?」她一驚,抬起頭來便看見站在門口的孟鴻飛。他亮晶晶的雙眸盛滿了笑意,愛憐橫溢地望著她。溫涵雅沖動地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奔向他。一霎那,他們都以為她會投進他的懷中,可是在最接近的時候,她卻停了下來。溫涵雅望著眼前風塵僕僕的他,用自己都難以想象的甜美的聲音說道︰「嗨,你回來了!」
孟鴻飛頷首道︰「是啊,我回來了。」
就這樣而已?他不甘心地向她邁近一步,而她因為這樣的接近而後退。孟鴻飛伸出雙臂擁住她,低聲說道︰「好久不見。」
他的舉動使溫涵雅有一剎那的慌亂。為了掩飾自己的悸動,她粗魯地推著他說︰「久什麼?我……我巴不得你一去不回,再也不出現!」
孟鴻飛暗嘆一聲,她的倔強還真不是蓋的:「你一點都不想我嗎?」
「你少臭美,我管你去死!」還是一副死硬派的樣子,但任誰也能瞧出她的掩飾。
「是嗎?」他淡淡應了一聲,「對了,我走了多久了?」他佯作不經意地問道。
「才兩天半而已嘛。」她月兌口而出。這是什麼意思?她不解地望向他,在看到他臉上浮起得意的笑容時才發現自己居然上了當。
「該死的,孟鴻飛,你這奸詐小人!」她大聲嚷。
「別叫,這里可是醫院,溫小姐。」他忍住笑意提醒她。
「混蛋,我永遠也不想理——唔。」
孟鴻飛用了一個簡單而有效的方法使她停止叫嚷,阻止她說出更決絕的話來。而溫涵雅則是嚇呆了。
孟鴻飛知道自己的動機有些不純,可是誰在乎呢?光是想到能吻到她可愛的唇就已經是賺到了,這可是要冒生命危險的事。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什麼做鬼也風流的!不管了,現在只需要專心地吻她就好。感覺到她的輕顫,他加大力道擁緊了她,溫溫柔柔地誘惑著她的小舌,溫涵雅漸漸地從驚訝轉為沉醉,她的雙手不由自主地攀上了孟鴻飛的頸項。
正當這兩個人兀自沉醉之際,護士小姐急急地推門,劈頭問道︰「發生了什麼事?溫小……」話音
未落,單純的小護士就呆住了,雙手捂住一聲尖叫。
溫涵雅听到喊聲,驀地驚醒過來,她羞不可抑地一把推開孟鴻飛,飛快地跳上床,用被單裹住自己,連一絲頭發也不留在外面。
只听護士連聲道歉,而孟鴻飛卻一再表示沒事,打發她出了病房。
他回到床邊,拍了拍龜縮不出的溫涵雅,道︰「出來吧,她走了。」只見她動也不動。孟鴻飛微笑著說︰「不出來嗎?那我回去了。」說完便走開了。
過了良久,房里靜悄悄的,溫涵雅偷偷地從被子里探出頭來,咕噥著︰「真的走了呀?」她四下張望著,卻看到躺在椅子里小憩的他。溫涵雅安心下來,這才發現他好像很累的樣子。他是趕著回來的嗎?本來說好是三天不來的。她打量著安然入睡的孟鴻飛。據說人睡著時的樣子比較可愛,到底對不對呢?想起這些日子來他悉心的照顧,雖然他是罪魁禍首,但溫涵雅不得不承認,在自己人生最低潮的時候,是他給了自己溫暖和勇氣。他真是個很有「手段」的人,最會將人潛移默化。她皺皺鼻子,心有不甘地發覺自己已經不能再像最初一樣,對他只有單純的憎恨了。
溫涵雅輕輕跳下床,將薄毯子小心地蓋在他身上,然後回到床上靠在床頭發呆。不久,她也酣然進
入夢鄉。
孟鴻飛剛從醫院回到自己的住處,弟弟鵬飛便向他開火:「哥,你搞什麼?提前回來也不通知我一聲,害得我以為你失蹤。」
孟鴻飛微笑著看看一臉懊惱的弟弟,安撫地說道︰「算我不對,不過你要弄清楚,我是三十歲,不是三歲,哪有這麼容易‘失蹤’?」
「你也知道你三十歲呀!年紀一大把了,還這麼不負責任,你算算你有多久沒到公司去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陣子在忙什麼,這可是關系到你老哥我後半輩子幸福的事,對我來說和工作同樣重要,再說我也沒有完全不管呀!怎麼了,你一個人無法勝任嗎?」
「那倒不是,我是怕你那邊出問題。一切都還好吧?她怎麼樣?」
「Noproblem,一切都在我掌握中。」孟鴻飛不自覺地漾起微笑。想到午後醒來發現她居然為自己蓋上毯子,簡直都要幸福死了。
「哦,恭喜了!來一罐怎樣?」孟鵬飛遞上一罐啤酒。
孟鴻飛接過來打開罐子猛喝一口。
鵬飛望著喜上眉梢的哥哥,覺得有必要讓他面對一下殘酷的現實:「今天林佳江由日本打電話來。」
「 ——」一口啤酒直襲面門。孟鵬飛機靈地一低頭,有驚無險地閃開這獨門暗器,偷偷比了個「V」字手型。嘿,他早料到會有這種效果。
「你就不能讓我高興超過三分鐘嗎?」孟鴻飛挫敗地問︰「她想干什麼?」
「她說下個月到這邊來玩,請你多關照。」
「我關照她?我看我該自求多福才對。」她又玩什麼花樣?難道他逃得還不夠遠?下次一定考慮非洲。這次的計劃絕不能被她破壞!看來他得在短期內解決所有的問題了。這真是個挑戰!孟鴻飛挑了挑濃眉,然後將啤酒一飲而盡。
午後的陽光灑在醫院的空地上。溫涵雅站在窗前,暖洋洋的日光讓她覺得倦怠。她拉開簾子四下張望著,想發現那個近來讓她逐漸有些掛心的身影。
孟鴻飛按例出去為她買午餐,因為她實在不習慣醫院粗糙的食物。不知為什麼今天的等待顯得十分漫長,她不知不覺地走向窗邊眺望著。
終于,他出現在鐵門外,手中提著食盒。
見他望向自己這邊,溫涵雅下意識地一閃身躲在了窗簾後,確定他沒看見自己才松了口氣。她靜靜地瞧著他走過大道。
突然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捧著快餐盒飛也似的從住院部大廳跑出來,一溜煙跑向大道,頭也不抬地飛奔著,速度很快,以致于撞上了來不及躲避的孟鴻飛。小孩的便當盒被擠壞了(大概里面有番茄),在孟鴻飛雪白的襯衫上印了幾朵大紅花,映著陽光,顯得極為耀眼。
小男孩不知是嚇壞了,還是心疼他的便當,當場大哭起來。只見他胖胖的手指指著散落在地下的飯菜,另一只手揉著眼楮。孟鴻飛蹲跟小男孩說了些什麼,小男孩遲疑地望著他,然後他將小孩
一把抱起來,走進了住院部。
看到這一切,溫涵雅開始懷疑今天的午餐是否能順利吃到了。過了一會兒,孟鴻飛又出現在大道上,急急地走著。
二十分鐘後,他一身大汗地回到溫涵雅的病房,一進門就說︰「對不起,路上出了點小事,久等了。」他拿出手邊的便當盒,「今天請你隨便吃點,已經買不到更好的了,你不介意吧?」沒听見溫涵雅的回答,他有些著急地望著她。
溫涵雅故意不說話,也不看他。
「你在生氣嗎?餓壞了?」孟鴻飛柔聲問道,生怕她又不高興了。
她還是不回答,徑自走出病房,他亦步亦趨地跟上去。只見她從盥洗台上拿下一個很眼熟的食盒,口中抱怨出聲︰「干什麼呀?居然把我的美味午餐拿去做人情。瞧,人家立馬就過來謝恩了。」他還來不及解釋,溫涵雅就拿下毛巾胡亂向他頭上抹去,「看你,汗淋淋的,也不擦一擦。瞧你這身衣服都成什麼樣了?大紅花挺好看嗎?」說到這句她忍不住笑出聲來。
孟鴻飛傻傻地站著,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氣。他接過毛巾抹抹臉,定下心神來說道︰「那小孩給媽媽買快餐忘了拿筷子,跑回去拿肘撞上了我,連飯也撒了。孤兒寡母,怪可憐的,所以就委屈你了,請你吃頓炒飯吧!」
溫涵雅搖搖頭,打開快餐盒道︰「沒事,我喜歡吃炒飯。」說完便大口吃起來。
孟鴻飛望著專心吃飯的她,臉上浮起寬慰的笑容。
溫涵雅邊吃邊想,這人可以這麼寬大慈悲地對待一個陌生的小孩,為什麼那天還會扔下受傷的自己逃走呢?她為這個問題感到奇怪,于是停下箸來望著他說︰「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孟鴻飛微覺詫異地頷首道︰「當然,什麼事?」
「你……那時為什麼要逃走?」她的雙眼直直地望向他的,口氣中有不容逃避的堅決。
「哦,我喝醉了。什麼也沒注意到。」他居然用淡淡的口氣回答。
「你酒後駕車?!」她尖叫道。
「我發誓就那麼一次。」
「哈!」她縱聲大笑,淚水卻迅速布滿了眼眶,「我還真是‘幸運’,連這種機率都踫得上。該死!我恨你!我恨死你了!」她一把將剩下的炒飯打翻在地,轉過背不去看他,淚水悄悄滑下臉頰。其實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又發脾氣,自己不是早知道是他干的嗎?為什麼還覺得這麼傷心呢?到底是怎麼了?可是她現在,再也不能只將他看作是無關的人了。
孟鴻飛默默走到她跟前,伸手擦去她臉上的眼淚,低低地說︰「對不起,現在我只能說對不起。以後一切都會好的,請相信我!」
她抬起婆娑的淚眼,可憐兮兮地說︰「會……會嗎?我……已經沒信心了。」
「是嗎?」他挑著眉反問,霸氣地將她拉得更近,兩人之間僅隔一線:「那就由我來給你信心好了。」說完他俯身吻向她的唇。
她卻側臉避開,雙手將他推出一步,紅著臉搖頭道︰「不,不行!剛才的飯里有洋蔥!」
孟鴻飛不得不為這麼絕妙的理由驚嘆。忍住一句三字經,他挫敗地詛咒這女人還真現實得可怕。而且他也順便領悟到自己以後不太可能會買任何帶有洋蔥的食物了。
沉默半晌,孟鴻飛將地上的「戰跡」清掃了。
溫涵雅叫住他,向他伸出手說︰「我們停戰吧!我不想再和你鬧下去了。」
停戰?孟鴻飛暗自苦笑。從頭到尾就是她一個人在發標,自己可是一直逆來順受的。他們之間何「戰」之有?不過,她的舉動不能不說是個好兆頭。他對她點點頭,伸出手和她一握。
令溫涵雅覺得極度不可思議的是,這明明是傷害過她的人的手,握起來卻讓她感到溫暖、安全而滿足,她甚至不想放開。他收回手,溫涵雅極力壓制住再握起它的沖動,她為這荒謬的感覺而迷惑不解,直到孟鴻飛提醒她可以午睡了。
當醫生宣布她可以出院的那可怕的一天來臨時,溫涵雅覺得自己像個甫出蛋殼的小鳥,彷徨不已。而且這麼一大段時間,爸媽僅來看過自己幾次。溫涵雅簡直不敢相信,這實在太不正常了!幸好有孟鴻飛在。她最近發現自己光是想到這名字人就怪怪的,不過她決定忽略它,反正出院以後大家就不再會有交集。當然,他那所謂的「賠償費」她是不會要了,就當這人沒出現過吧!她有些心酸地想。
但是發生過的,必留下痕跡。她不敢去分析孟鴻飛將近一個月來的溫存呵護後面的原始動機,畢竟那大大超出了「贖罪」的範圍。若不是她行動上的不便時時提醒她一切均是因他而起,她會有感激他的念頭。不,不止是感激,還有一份脆弱的信任。溫涵雅顰眉,不贊同地搖了搖頭。絕對不能再這樣下去了,自己必須重新建立新生活,而且這取決于忘掉不愉快的過去。但是,關于他的記憶能
說都是不愉快的嗎?
「在想什麼?」孟鴻飛關心地問她。光是看她又皺眉又搖頭又嘆氣的就知道她又有心事了。
溫涵雅側頭看他,模樣十分可愛:「我在想,如果我說原諒你了,你以後是不是就會好過點呢?」
孟鴻飛雙眼發出喜悅的光芒,趨身向前捉住她的雙手,激動地說︰「真的嗎?你確定?你不是一時沖動吧?你會不會後悔?」他一下子月兌口而出一串問題。
溫涵雅輕輕地搖搖頭,說道︰「我……我不知道。不過我想既然以後大家也沒什麼可能再見面了,這樣對你來說會比較好。而且就算我反悔了,你也不會知道的。我沒準會在某處詛咒你哦!等你哪
天連打五個以上噴嚏就知道了。」她極努力想擠出笑意,奈何不成功,只得把臉轉向一邊。
孟鴻飛听得倏然動容。于是他毫不猶豫地將她攬進懷里,心痛地說︰「在你說了這些話後,你以為我還會允許你從我跟前消失嗎?你听好,溫涵雅,你的未來屬于我,我絕不會讓你後悔說過那些話!」
她實在忍不住在他懷里啜泣起來。孟鴻飛輕輕捧起她的臉,溫柔地吻去一顆淚珠,嘗著她的淚水微微的咸味,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說︰「嫁給我吧!小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