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著一身的疲憊回家後,聶雲祥並沒有在父母面前叫苦。逕自進房後,便像在實驗重力加速度一般-將自己的身體豎直,直接摔躺在床上,口里忍不住舒坦地申吟了幾聲。
「媽呀!今天被那姓陸的女人整得夠慘了,哪天非得討回這個公道不可。」聶雲祥咬牙切齒地自語。
盡管對陸隻恨得牙癢癢的,但是當當他疲累地閉上眼楮後,陳艾琳那令人神魂顛倒的倩影,卻又清晰地浮現在腦海里,而且是那麼巧妙地與他幻想中的珍妮佛結合起來。
陳艾琳,幾乎就是他幻想中珍妮佛的化身。
「如果她是珍妮佛,那這個世界就大美好了。」聶雲祥陶醉地自語著,臉上泛起痴痴的傻笑。
「誰是珍妮佛啊?!」聶父悄然推門進來。?
聶雲祥緊張地坐了起來,赧然開口︰「老爸!」
「誰是珍妮佛?在美國的女朋友?」聶父親切探問。
「不是啦,我在美國哪有什麼女朋友。」聶雲祥羞紅了臉,搔頭笑答。
「還不承認?」聶父欣然笑說︰「要不要叫她來台灣玩玩,以便一解相思之苦?機票老爸幫她付。」
「老爸,你扯到哪去了?」聶雲祥無奈,只好從實招供。「珍妮佛是我在美國交的一位台灣筆友,這次我提前回國,為的就是想跟她見面。」
「哦?!沒想到這種事連老爸都瞞住了。」聶父感到意外,又問︰「你今天是不是跟她見面了?」
「沒有。」聶雲祥神情失落地說︰「我有按通訊地址去找,但是並沒有這個人。」
「搬家了?」
「不是,她是藉這個地址跟我通信的。」
「那住在那個地址的人應該知道。」
「問題是-」一想到陸隻,聶雲祥心中不覺有氣︰「問題是住在那里的是個蠻橫不講理的潑辣女人,她百般刁難,根本就沒有打算要告訴我。」
「哦!-」聶父微愕,接著卻笑說︰「什麼樣的女人那麼厲害會拿她沒辦法,我倒想瞧瞧。」
「她正巧就是負責我們公司特賣會的那家百貨公司的職員。」聶雲祥不服氣地咕噥︰「她不是厲害,而是不可理喻。」
「陳艾琳?!」聶父疑惑著︰「不會啊!陳小姐個性蠻溫順的,而且-」
「而且人長得很漂亮。」聶雲祥喜孜孜地接話,隨後又不高興地說︰「我指的是另一個人,她叫陸隻。」
「陸隻?!」聶父思索著,他對這個名字並沒有什麼印象。
以往,兩家公司的業務來往,都是由陳艾琳負責接洽的,陸隻也曾經幾次跟來,只是並沒有留給聶父深刻的印象。
「要不要老爸幫你問?」聶父熱心地問。
「不用了,小事一椿,我自己搞定就行了。」聶雲祥欣然笑說,隨後又怯怯探問︰「老爸-你認為那個陳艾琳怎麼樣?」
聶父詫異的目光盯了兒子好一陣,才問︰「小子,你對人家一見鐘情了?」
聶雲祥有點不好意思,沉默了半晌,最後他避重就輕地問︰「老爸,以你閱歷豐富的老練眼光,你認為怎麼樣?」
「去!把老爸說得像只老狐狸似的。」聶父想也沒想地猛搖著頭說︰「我認為不怎麼樣!」
「為什麼?你都說她個性溫順,人又漂亮,怎麼你……」聶雲百般不解。
聶父無奈嘆口氣,說︰「她琨在是人家的情婦。」
聶雲祥怔愕不已!原先那瑰麗的夢境,霎時跌入黑暗的深淵里。
「怎麼會……」聶雲祥幾乎無法相信父親說的話。
「這消息是從他們公司傳出來的,听說那個男的就是她現在的經理。」聶父特別強調︰「其實老爸也只是听說,到底疸是不是真的,就不能妄下斷言了。」
那是在一次酒廊應酬里,從該公司副總口中得知知,而當時也不過是閑聊的話題,所以聶父也無意認真去追究事情的真實性。
「應該是謠言吧!」聶雲祥真希望這只是個謠傳。
「好了,咱們不談女人了。」聶父有意岔開話題,口氣轉為爽朗。「還是來談你今天的心得吧,」
「只有累和慘這兩個字可以形容。」聶雲祥苦笑,然後又無比堅毅地說︰「但是你放心,我沒那麼容易就投降。」
聶雲祥話中之意,當然不單指工作;最重要的,他絕對不會向陸隻豎起白旗。
談笑中,父子倆一如往昔,敞開胸懷,從工作談到抱負、理想以及生活,直到母親進來提出嚴重的抗議,這才發現,原來夜已深了。
###千曜百貨公司六樓的辦公室內,陸隻和陳艾琳看著昨天特賣會的營收統計表。
「不錯o也!今年第一天的業績比去年第一天成長了百分之十八。」陳艾琳欣慰地說︰「看來對聶董有個交代了。」
陸隻那掉魂似的神情,顯然不在意銷售業績如何,盡管兩眼盯著統計表看,但整個腦海與思維卻全讓聶雲祥給佔滿了。
那個家伙今天還會來嗎?這是陸隻整個早上所關心的事。
「喂!你發什麼呆?.」陸艾琳喚著。
「啊?!-」陸隻猛然回神。
「你今天到底是怎麼了?心神不寧的。」
「沒,沒有啊!」陸隻頓了半晌,問︰「你今天要不要下五樓特賣場?」
「下去干嘛?!第一天幫幫他們,接下來就沒我們的事了。」
「哦!」陸隻似有若無地虛應了一聲;如果陳艾琳沒有下去,她實在也沒有下去的理由。
「你很奇怪哦!」陳艾琳斜著頭,滿臉疑惑地問︰「你從來就沒有這麼主動、勤勞過。」
陳艾琳大了解陸隻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工作態度;尤其她向來就討厭到賣場,每當賣場有特賣活動,甭說全程跟到底,就是第一天的開幕,了不起也只是盤點進貨,虛晃一下,便躲回六樓的辦公室。
「呃-」陸隻尷尬地答不上話來。
「昨天已經把人家修理得夠慘了,今天還不放過人家啊?!」陳艾琳無奈地說,口氣中似乎有點責備。
「我的氣還沒消呢!」陸隻負氣說,隨後又露出威脅的笑容。「搞不好,我還打算將實情告訴他。」
「我自己會告訴他的。」陳艾琳不高興地回應著。
「如果是我的話,我將會恨不得馬上告訴他。」陸隻一時沖動、沒經思考就月兌口而出,說︰「你不認為這麼英俊、活潑又瀟灑的男孩子,已經是世間少有了嗎?」
陳艾琳突然恍然大悟,驚訝萬分地張大嘴,瞪著豆大的眼珠子,直盯著陸隻瞧。
「想嚇人啊!干嘛這樣看我?」陸隻渾身不自在地問。
「喂!你該不會看上人家了吧?!」陳艾琳不敢相信,訝然地問。
「我、我怎麼可能嘛!」陸隻緊張忸怩地直否認。
「是嗎?」陳艾琳曖昧的逼向陸隻,戲弄地探問︰「干脆珍妮佛就讓你來做好了,反正他現在也不知道珍妮佛到底是誰。」
「他不可能相信的啦,」陸隻肯定地說︰「你沒瞧他昨天的反應,就算打死他,也不相信我是珍妮佛。」
「既然這樣,那就讓珍妮佛這個媒人,功成身退從此消失好了。」陳艾琳半開玩笑、揶揄著。
「艾琳,如果-如果這件事-可能的話-你-」陸隻羞澀地支吾其詞。「你真的舍得放棄嗎?」
「樂觀其成,雙手拱讓。」陳艾琳爽朗允諾。
陳艾琳忍不住想狂笑,她怎麼也沒想到,一見鐘情的浪漫故事,竟然也會發生在造個大而化之、不懂浪漫的女人身上;她甚至訝異,嬌羞的矜持模樣,竟也能讓陸隻變得嫵媚動人;至少以女人的眼光看來,此刻由陸隻身上散發出來的魅力,絕不輸給任何女人。
陳艾琳桌面上的電話突然響起。
「喂!陳艾琳-哦!-好啊!-」簡短幾句對話,陳艾琳便掛了電話,臉上並浮出淡淡的戚然。
「誰啊?!」陸隻關心詢問。
「家駱,他約我晚上出去,說有事要跟我談。」陳艾琳沉沉地回話。
「跟他老婆攤牌了?」
「不知道。」
陳艾琳心頭有著說不出的痛苦與矛盾,如果馬家駱今晚告訴她已和太太達成了離婚協議,而且向她求婚的話,那該怎麼辦?
該感動的答應?還是……,她沒有把握自己會點頭。
能與馬家駱永遠廝守是她夢寐以求的,但是在心底深處卻又有著連自己也不明白的矛盾與掙扎,她真的不明白為什麼?難道只是不想成為別人指責唾罵中的那個破壞別人家庭的狐狸精嗎?
或者,她根本沒有把握能承受日後良心的長期苛責。
百貨公司的樓面才開始營業,陸隻便迫不及待地進入特賣會場。
聶雲祥正和幾名同事在補貨。
「嗨!」陸隻愉悅地在聶雲祥身後打招呼。
縱然她的聲音輕柔,但聶雲祥還是被她嚇了一跳;他實在受不了陸隻每次都這般悶聲不響地在身後出現。
「陸小姐,拜托你以後從我正面出現行不行?」聶雲祥求饒。
「我高興二陸隻刁蠻笑說,又一副調侃地問︰「你的瞻子那麼小啊?!
「就算有熊心豹子膽,也早讓你嚇跑了。」聶雲祥不高興地說,然後用一副任憑宰割的無奈模樣,問︰「今天你又有什麼吩咐,盡管說吧!」
聶雲祥那有備而來的神情,教陸隻有些驚訝,顯然他有心要與她做長期抗戰。
「本姑娘今天心情不錯,決定饒了你,所以……」
「所以決定把珍妮佛的事情告訴我?」聶雲祥喜出望外,激動地問。
聶雲祥那麼急于想知道珍妮佛到底是誰,教陸隻感到有些失落;她甚至擔心,萬一他知道陳艾琳就是珍妮佛的時候,是否會因此而喜歡上陳艾琳。
「你真的非見到珍妮佛不可嗎?」陸隻探問。
「當然。」聶雲祥堅決地說︰「不然我干嘛大老遠的從美國回來。」
陸隻沉默凝思半晌,才說︰「好,我告訴你。」
「真的?!」聶雲祥興奮地期待著答案揭曉。
「晚上下班後到我家接我,我帶你去見珍妮佛。」
「不用了,晚上我可以請假,和你一起下班去見珍妮佛。」聶雲祥恨不得馬上就能見到珍妮佛。
陸隻六點下班,而百貨公司卻要到十點才結束營業,聶雲祥哪肯多等上四個小時。
陸隻想了一下,點點頭表示沒意見。
「哦!對了,陳小姐呢?」聶雲祥掩不住的喜悅中,仍那麼期待想見到陳艾琳。
陸隻微怔!是女人敏感的自覺反應,她很強烈地感受到聶雲祥對陳艾琳有種令她擔心的好感。
哦!不,應該說是愛。
「陸小姐,怎麼沒見陳小姐下來?」聶雲祥再次詢問。
「哦!她在樓上忙,沒辦法下來……」陸隻及時回神,忙答話。
「哦!-」聶雲祥若有所失應了一聲。
聶雲祥那失落的神情,冷不防地撞進陸隻憂戚的心坎;她不敢想像,如果聶雲祥真的卷入陳艾琳與馬家駱的感情世界里,將會是一個怎麼難分難解的混亂局面?
陳艾琳會將她的感情,同時分給馬家駱和聶雲祥嗎?如果必須有所抉澤,她僧選擇誰?
而自己呢?如果有那麼一天,必須在友誼與愛情間做個抉擇的話,又該如何何決定?
聶雲祥呢?他又該如何的抉擇?
天啊!陸隻實在不敢再想下去,向來灑月兌的她,怎麼也料想不到,才開始對愛情存有幻想憧憬!竟又馬上困在痛苦掙扎的泥淖中。
###賓館內,何詠涵里著浴巾坐在化妝台前梳理她那頭波浪般的長發;淋浴過後,她那的香肩,更顯得雪白女敕滑。
圓床上,王沛霖也果袒著那結實寬厚的上身,躺在床上抽煙,俊俏的臉龐上帶有幾許詭譎的陰冷邪氣。
「沛霖,他已經跟我提出離婚了。」何詠涵愉悅地說。
「你怎麼跟他說?」王沛霖面無表情地問。
何詠涵離開化妝台,走向圓床,並在王沛霖身旁躺下,嬌柔地輕撫著王沛霖的胸膛。
「就照你的意思,要他把房子給我。」何詠涵嬌聲地說。
「他答應了嗎?」王沛霖沒有特別高興的表情,只是嘴角微扯,淡然地問。
「還沒有。」何詠涵信心十足地說︰「不過,我們手上握有那麼多他對不起我的證據,他不答應也不行。一王沛霖曾是馬家駱部門的職員,因盜用公款被馬家駱發現而報請公司開除,只是馬家駱萬萬也沒料到,王沛霖會利用何詠涵進行報復。
何詠涵所指的征信社正是王沛霖,她之所以假藉征信社之名,無非也是不想讓王沛霖曝光罷了。
王沛霖嘴角提起陰冷的笑意,像是給予鼓勵般輕吻何詠涵濕潤的發梢。
「沛霖,等我拿到房子、和他離婚後,我們就結婚。」見王沛霖遲遲不開口,何詠涵仰著頭再說︰「是你答應我的,你不能後悔。」
「不會的。」王沛霖話中不帶任何感情,又說︰「等我們拿了房子,再賣個七、八佰萬,我們想怎麼樣都行。」
「沛霖,等我們結婚後-」
何詠涵興致盎然地編織著瑰麗的未來,話到一半,胸口卻突然作嘔想吐,她急忙翻身下床,沖到浴室。
「怎麼了?」王沛霖緊張地問。
「不曉得。」何詠涵不斷干嘔,痛苦地回答︰「大概是吃壞了肚子。」
王沛霖松了口氣。
想結婚?下輩子吧!馬家駱,沒想到你也會栽在我的手里。王沛霖嘴角又勾起那邪惡陰冷的笑意。
浴室內,何詠涵痛苦地撫著胸口,坐在浴缸上,心頭泛起陣陣的不安。她不敢想像,在這節骨眼上,萬一多了個小生命,事情會有什麼意想不到的變化?
馬家駱絕對不可能相信孩子會是他的。
###陳艾琳與馬家駱沒有雙雙同時離開公司;盡管他們的戀情在公司已是半公開的秘密,但是兩人依然謹慎地采取避人耳目的約會方式。
陳艾琳在家里準備好了晚餐後,馬家駱才跟著進來。
「有沒有打電話給你太太?」陳艾琳為馬家駱添飯,提醒著。
「從現在開始不用再打了。」馬家駱接了飯,帶有幾許感傷回答。
陳艾琳困惑地凝視馬家駱。
每次約會前,馬家駱總會先編派個借口打電話回家,以免引起何詠涵的猜疑,沒想到最後還是東窗事發。
「我已經向她提出離婚了。」馬家駱低頭吃飯,多少還是能看出他那似有若無的依戀。
陳艾琳愣了半晌,沒有進一步問話;只是坐下來吃飯,並且似乎想用不斷的吃飯動作,來掩飾什麼。
「艾琳」馬家駱忍不住停下吃飯的動作。
「她答應了嗎?」陳艾琳顫抖地端著飯碗,聲音微弱地詢問。
馬家駱沉默了半晌,抬頭望了陳艾琳一眼,凝重地說︰「她答應了,但是有條件。」
「什麼條件?」陳艾琳有些詫異。
「她要我把現在住的房子讓給她。」
「你答應了?」陳艾琳緊張追問。
「還沒有。」馬家駱接著說︰「如果萬不得已,我還是會給她的。」
「你不能,不能這麼做。」陳艾琳極力苦勸︰「那間房子是你辛苦十幾年,好不容易才買下來的,你不能這樣就給她。」
她認為自己並不值得馬家駱為她做如此的犧牲,而且,如果馬家駱真那麼做的話,對她來說,只會增加她愛的負擔,她承受不了這麼大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