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聶家豪華的別墅里,一場富商名流雲集的晚宴正進行著。
悠揚的交響樂與陽明山上夜蟲的鳴叫聲正柔和協調地配合著。
草坪上閃爍的彩燈,與蒼穹的星光也正相互輝映著。
聶父輕挽著聶母穿梭在滿場的祝賀與奉承聲中,僵硬的笑容里,仍掩不了心中的焦慮。
「聶老恭喜嘍!」一位挺著啤酒肚的富商,滿臉的肥肉上堆擠著笑容,迎了上來,對著聶父呵呵笑說︰「這回雲祥學成歸國,你是後繼有人,可以安心享享清福了。」
「還不成材,以後還要靠你們這些前輩多多提拔。」聶父雖然開懷,仍不忘謙虛地回話。
在旁的聶母也陪著笑臉虛應著,目光則焦慮不安地頻頻朝大門探望。
「長江後浪推前浪,聶老!我們都快過時了,該是年輕人出頭的時候嘍!」那富商感嘆著,隨即又問了起來︰「對了,怎麼還沒看到雲祥?」
「呃!-」聶父有些尷尬,不知該如何答話。
這時,別墅外寂靜的綠蔭道上,傳來一陣汽車引擎的呼嘯聲;沒多久,一陣尖銳刺耳的煞車聲,就扣住了每位與會賓客的心。
「是雲祥回來了。」聶母驚喜地叫了出來,也顧不得宴會場上的禮儀,激動地就朝大門跑去。
賓客于訝然的同時,也一齊擁向大門,準蒲迎接今晚的真正主角。
聶雲祥才將車停好,老張便匆匆忙忙地迎了上來。
「少爺,你可回來了。」老張如釋重負地說。
「怎麼回事?家里怎麼那麼熱鬧?」聶雲祥將車鑰匙交給老張,一路問著朝內走去。
「老爺為你開的宴會。」老張解釋說。
「早說過,我不喜歡這樣的,怎麼-」聶雲祥本是一臉的不悅,但當他從側門走進草坪,發現所有賓客以聶母為首皆聚在走道迎接他時,不禁讓這個場面嚇得將未月兌口的話給吞了回去,而且垮下的一張臉又慢慢地揚了起來。
「雲祥!-」當聶母一見到三年不見的寶貝兒子,不爭氣的眼淚便奪眶而出,她沖上前去,緊緊抱住聶雲祥,激動地說︰「你總算讓我給盼回來了,總算讓我盼回來了。」
「老媽!」聶雲祥也激動得不能自己,三年的歲月里,最讓他懷念的就是慈母的溫柔。
如此母子親情流露的真情,引起了熱烈的掌聲,聶父也在這時走了過來。
「老爸!」聶雲祥離開母親的懷抱,恭敬地朝聶父喚著。
「小伙子,你再不回來,老爸這張臉就快掛不住了。」聶父輕責,然而心中卻有說不出的欣慰。
聶父向來很少拿父親的威嚴來對待兒子,他總是以開明的方式與兒子溝通,他甚至希望兒子能當他是個朋友,而不是只喚他是父親而已。
「來,讓媽媽看看,你是胖了,還是瘦了?」聶母心疼不舍地撫模著兒子的肌肉。
「老媽,沒胖也沒瘦,是結實強壯了。」聶雲祥似孩子般地展示他那結實的肌肉。
聶父則像驗收成果一般,捶一捶兒子的胸肌,然後欣慰笑說︰「不錯,硬得像塊石頭。一「那可不!」聶雲祥傲然地向聶父挑戰︰「改天和老爸較量籃球,兒子我讓你三十分。」
「哇!好大的口氣。」聶父故作驚訝,然後又是一陣開懷大笑。
「看你,還是沒點正經的。」聶母笑罵,拉著他走向賓客說︰「你瞧,這麼多叔叔伯伯來為你祝賀,你卻玩到現在才回來,媽媽涪你去向他們道歉。」
「老媽!-」聶雲祥苦著臉求饒。
「少-嗦,這些人對你以後的事業都會有很大的幫助。」聶母適時地展現了「慈威」,不容聶雲祥再說一個「不」字。
盡管不喜歡這樣的場面,聶雲祥還是百般無奈地在父母的陪伴下,勉強擺出感激謙虛的笑容,周旋應付于富商名流之間。
聶雲祥的心底是多麼地感激,上天對他竟是如此的寬仁厚愛;它給了他這樣一個令人羨煞的富貴家庭,並且擁有一對無微不至、悉心呵護他成長的慈祥父母。
###客廳內,馬家駱整個人木然地癱躺在沙發上,他的目光僅能無神地盯著前方的電視機看。
除了從電視機傳出的連續劇聲音及書房內的搓麻將聲外,整個屋子彷若陷在嗅不出絲毫氣息的死寂中;若不是麻將聲一次又一次地挑起他氣憤的情緒,馬家駱還以為自己已經變成了一尊沒有知覺的雕像。
書房內,何詠涵與牌友幾乎全然忘記客廳內還有馬家駱的存在,個個均沉迷在緊張的方城戰中。
「單調二萬,糊了。」何詠涵唇角泛起笑意,淡淡地說。
就在何詠涵推牌的同時,客廳內傳出茶杯重重放在茶幾上的撞擊聲,猛然嚇了她們一跳。
何詠涵微揚的唇角隨著僮擊聲又垮了下來來,接著便是一臉氣惱的憤怒。
三名牌友怯怯地面面相-後,其中一名牌友開口問︰「喂!沒事吧?!你老公……」
「沒事,我們繼續。」何詠涵馬上又堆滿了笑容說︰「他就是那副死德行,別理他。」
那是馬家駱憤怒的抗議,何詠涵並不是不知道;只是長久以來,她早就習慣了?而且她也學會了不去理會馬家駱這種抗議的方式,還能泰然自處。
又是「踫」的一聲,客廳里的怒氣似乎已經蔓延整個屋子了。
「我看算了啦!反正以後還有的是時間。」一位牌友付了錢,起身就想走。
「緊張什麼,這一圈都還沒有打完呢!」何詠涵極力勸留。
「對啦!以後再約好了,今天就打到這里算了。」另一名牌友也是議散局。
牌局就這樣散了,何詠涵熱情地將三名牌友送出門後,便極為不悅地朝客廳沙發上坐了下來,等待與馬家駱展開唇槍舌戰。但馬家駱卻遲遲不開口,這沉默教她憤怒的情緒恨不得馬上爆炸開來。
她目光閃著怒火,深深地瞪了馬家駱一眼,然後拿起桌面的煙就抽,這是她表示憤怒的示威動作。
馬家駱當然也明白這個肢體語言,但是他不想和何詠涵發生沖突,他依舊采取視而不見的漠然態度,起身關掉了電視便逕自躲進臥房。
向來,在這種氣氛下,客廳與臥房總會將他們分別隔成兩個獨立的世界,讓他們將不悅與怨難埋進彼此的心底,然後積壓起來;但是今晚,何詠涵卻打破了這個慣例,滿月復怨氣地追進臥房。
「你這是什麼意思?」何詠涵叫嚷著,綰在腦後的長發,參差不齊地散在額前︰「在朋友面前給我難堪,對你有什麼好處?」
這可能是他們夫妻間僅存的默契,他們的痛苦戰爭一向是關起門來打的;
在朋友面前,盡管沒有親密恩愛的表現,但總也不願讓外人見到他們互相辱罵、鄙視對方的一面。
馬家駱沒有搭理,倒在床上,拉過棉被只想睡。
「你起來給我說個清楚。」何詠涵怒不可遏,一把拉掉了蓋在馬家駱身上的棉被。
「你要我說清楚是不是?!」馬家駱的容忍限度已達極點,他憤然地坐了起來。「好,我們今天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攤開來談。」
何詠涵一時被馬家駱這突如其來的吼叫聲給愣住了,她雖然知道他們的結局在彼此的心底早已有了答案,但一旦要將之搬上台面,攤在陽光下,一時之間她是不能接受的。
僵持了一會兒,何詠涵咬著牙,坐下來,問︰「怎麼談?你開口,還是我開口?」
馬家駱也詫異地看了何詠涵一眼,循著何詠涵的眼波,他強烈地感受到她早已做了準備,只是在期待終結者的出現罷了。
「要我開口嗎?」何詠涵暗示著,她自己並不想成為結束這段婚姻的終結者,她不願當罪人。
馬家駱感到自己是那麼無力地被何詠涵逼迫到絕處,雖然知道這是早晚的結局,而且對于這段婚姻也深覺沒什麼好依戀的;但是心底卻依然莫名地想挽回些什麼,究竟是什麼,他自己也茫然。
「你有什麼條件?」馬家駱還是不願說出分手或離婚這種字眼。
「錢,我不要,我只要這棟房子。」何詠涵似乎早有盤算。
「我沒辦法答應。」馬家駱一口拒絕︰「我只能給你一百萬。」
何詠涵感到不可思議,她想笑卻笑不出來。
「我只有一百萬的現金,最多只能給你這些。」馬家駱再次表示堅定的態度︰「房子是絕對不可能給你的。」
何詠涵當然知道馬家駱只有百來萬的存款,而這也是她要求要房子的原因;若以琨今的行情來算,這間佔地三十五坪的房子,少說也有七、八佰萬的價值。
「你會給的。」何詠涵篤定地說。
何詠涵那篤定的口吻,及那費解的詭異眼神,直教馬家駱不寒而栗。
「你以為我真的相信你今晚加班嗎?」何詠涵突然像一只受了傷的獅子,憤恨地叫嚷起來。「馬家駱,你不要把我當成瞎了眼的傻子,你和陳艾琳干的好事,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
馬家駱震懾地向後退了幾步,他被何詠涵的這番話嚇得臉色陣陣發白。這怎麼可能?何詠涵怎麼可能會知道這件事?
「很意外吧?!」何詠涵因著馬家駱的震驚而更加憤恨。「你大概沒料到,我會請征信社跟蹤你們一個月吧,」
馬家駱再次震驚!他萬萬也沒有想到,與他共枕而眠的女人,竟然會是個巧用心機的女人。
「你和那個女人所做的丑事,一切證據和照片,我隨時在握,我想你大概不希望我拿到法庭上去吧?!」何詠涵無情地威脅著。
「你-」現在馬家駱的心中除了滿月復的仇恨外,再也沒有絲毫的夫妻情誼︰「沒想到你這麼陰險惡毒。」
「我陰險惡毒?你呢?你有資格說這種話嗎?」何詠涵憤然逼近馬家駱。
「這一切全是你無情背叛我所造成的,是你寡情寡義干下無恥的勾當才逼我走上這條絕路的。」
面對何詠涵這番指控,馬家駱無言以對;他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如果不是因為對這段婚姻徹底的絕望,他會與陳艾琳發生這段婚外情嗎?他想反控,但是卻提不出有力的證詞為自己辯護。
「你不是想要跟那個女人在一起嗎?我成全你們啊!」何詠涵冷冷地說。
馬家駱沒有搭腔,他憤然抓起外套,只想逃離這個令他窒息的空間。
「去找她是嗎?」何詠涵故意冷言嘲諷︰「你放心,從今天開始沒有人會跟蹤你;不過我倒要提醒你一件事,在我們還沒有達成離婚協議之前,最好不要讓那女人懷孕。你知道女人懷孕是很難纏的,我怕你到時候會兩頭忙、應付不過來,搞不好,還會兩頭落空哦!」
馬家駱吞下心中的怒火,憤然掉頭離去。
何詠涵眼中熾熱的怒火逐漸消褪,茫然空洞的腦海中,隨即被另一個男人的影子所佔據。
一聲充滿憤怒的巨大關門聲,讓何詠涵逐漸麻木的心微微一顫,怨懟的淚水忍不住滑落在失去知覺的臉龐上。
這一夜,馬家駱沒有去找陳艾琳,他不願她陪著他痛苦;他帶著沮喪與懊惱的心情,買了一身爛醉後,才昏昏沉沉地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晃進一家三溫暖。
盡管只經過一夜的休息,聶雲祥依然神采奕奕、精神抖擻地隨父親到公司上班。
繼承聶家的事業,是父親的心願,聶雲祥從未達拗父親為他所做的安排;
而他也深深明了,完成父親的心願是他這一生必須為聶家所背負的使命,他無怨無悔。
「我已經通知人事部,安排了進口部門的經理位置給你,等熟悉了公司進口業務之後,再調到國內的事務部門。」聶父向兒子解釋著他的計畫與安排。
「老爸,我反對你做這樣的安排。」聶雲祥提出抗議。
「哦?!——」聶父露出訝然的笑容。「有什麼理由說來听听。」
「很簡單嘛!就像蓋房子,你沒有將地基扎穩,就拼命的二樓、三樓一直蓋上去,最後這棟大樓準會垮下去。老爸你一開始也不是就干經理、董事長的呀!」聶雲祥又進一步解釋。「所以我認為我應該從最基層的業務干起,一來可以扎實打好地基;二來也可以證明你的兒子有實力,絕非泛泛之輩、這樣才不會丟老爸的臉,對不對?」
听完聶雲祥的一番剖析,聶父欣慰地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有出息,不愧是我聶正泰的兒子。」突然他又不放心起來,對著聶雲祥強調說︰「可是跑業務很苦哦!」
「再苦都有人做了,怕什麼?」聶雲祥信心十足。
「有出息,有出息……」聶父欣慰地開懷大笑,按了內線,對著總機說︰「請業務部吳經理進來。」
沒多久的時間,業務部吳經理走進董事長室。
「董事長,少爺。」吳經理恭敬地問︰「董事長找我進來有事嗎?」
「在你的部門安插個業務專員的位置給他。」聶父指著兒子,態度認真地交代吳經理。
「董事長」吳經理相當詫異,顯得有些為難。
「我要他從最基層干起,我要你好好教教他。」聶父特別強調︰「還有,只要是上班時間,他就不再是我的兒子,而是歸你管轄的職員;我要你把他當做一般職員看待,做錯了事,該罵就罵,該糾正就糾正。」
吳經理遲疑了半晌,才答話︰「是的,董事長。」
「吳經理,以後就請多多指教了。」聶雲祥主動上前,向吳經理伸出友誼的手。
「少爺,不要這麼說。」吳經理仍然心存惶恐地忙握手。
「不要叫我少爺了,現在在公司,我就是你的部屬,你只管叫我聶雲祥就行了。」
面對這份率真,吳經理反倒有些不自在,一時也不敢直喚聶雲祥的名字,只是不斷地點頭表示-知道了。
「哦!對了。」聶父突然想起今天的特賣會。「今天在千曜百貨公司不是有特賣會嗎?搞得怎麼樣了?」
「企畫部昨天已經和陳小姐做過最後協商,剛才陳小姐也打電話過來說,今天可以準時進場。」吳經理詳細地做著報告。
聶父滿意地點著頭,吩咐吳經理說︰「趁這個機會,就帶他去會場實習吧!」
「是的,董事長。」
吳經理領著聶雲祥離開了董事長室後,隨即為聶雲祥介紹了工作內容及業務的作業流程。
懷著一份雀躍的心情,聶雲祥這一生的第一天上班,就這樣充滿活力與好奇地展開了。
###「千曜百貨公司」的一樓貨物出入口處,聶雲祥正和幾名業務人員合力將貨品一箱箱從貨車上搬運到貨物專用電梯上。
電梯內塞滿了貨品,聶雲祥用著他那厚實的肩膀,使力地將最後一箱頂進電梯內,然後側身擠進僅容得下半個身子的空隙里。
「雲祥,進得來吧?!」夾在貨品堆里的吳經理一面困難喘著氣,一面關心地詢問。
聶雲祥深吸口氣,用力縮小月復部,回話︰「OK,已經進來了,可以上去了。」
吳經理挨近開關,困難地伸出手按了按鈕;而就在電梯門關上的同時,陸隻匆忙地從旁邊的樓梯沖了下來。
「喂!等等……」陸隻追上去時,電梯門已關上,氣得她吁氣嘀咕︰「急什麼嘛!我都還沒盤點,害我又得跑一次樓梯,待會兒看我怎麼修理你們。」
五樓的特賣會場,陳艾琳與聶氏公司的企畫人員,正在做會場布置整理的最後工作。
「趙先生,你認為怎麼樣?滿意吧!」陳艾琳詢問。
「老話一句,陳小姐辦事,我們聶董放心。」趙先生甚為滿意。
「昨晚趕到十二點多才結束,要不滿意的話,我們也沒辦法。」陳艾琳放心笑說。
突然,電梯口傳來一陣貨品的倒塌聲,兩人心驚的同時,不約而同地朝電梯口跑去。
電梯口,倒塌了一箱箱零亂的貨品。
「少爺,你沒事吧?!」吳經理緊張地在貨品箱里尋找聶雲祥。
聶雲祥推開壓在身上的箱子,面露痛苦地說︰「我沒事,說過不要叫我少爺的嘛!」
吳經理循聲撥開一堆箱子,正要扶起聶雲祥時,趙企畫與陳艾琳也趕過來了。
「怎麼樣?沒事吧!」趙先生關心詢問。
「沒事,沒事。」吳經理代答。
聶雲祥想站起來,卻突感腳踝痛麻,又跌了下來。
「怎麼樣?」吳經理惶恐地上前扶持,緊張地問。
「不礙事。」聶雲祥勉強擠出笑容。
「你是新來的業務員?」趙企畫從未見過聶雲祥,所以帶有輕責口吻說︰「怎麼那麼不小心,萬一砸到吳經理怎麼辦?」
吳經理聞言,忙向趙企畫眨眼想暗示什麼,趙企畫卻困惑得不明所以。
「我來。」陳艾琳也上前幫吳經理扶起聶雲祥。
將聶雲祥扶到一張椅子上坐下後,吳經理忙將趙企畫拉到一旁。
「你知不知道他是誰?」吳經理緊張地問。
「那個業務員?誰啊?!」趙企畫納悶反問。
「老董的兒子。」
趙企畫嚇了一跳,目瞪口呆地望向正在搓揉腳踝的聶雲祥。
陳艾琳從皮包里拿了瓶白花油,在聶雲祥面前蹲下。
「我正好有瓶白花油,幫你擦擦,不然待會兒腳會腫起來的。」
「我自己來好了。」聶雲祥不好意思,伸手要接白花油。
「沒關系,我來……」
陳艾琳說話同時,聶雲祥不經意地握住陳艾琳的手,一種自然本能的心悸反應,讓陳艾琳慌措地將手縮回,白花油則從她縴細的手指間滑落在地。
「對不起!」聶雲祥赧然道歉。
他躬身拾起白花油,遞到陳艾琳面前,而就在此時,就在陳艾琳將一綹綹秀發撥到背後,露出臉龐之時,聶雲祥立即心蕩神馳起來了。
那嬌柔的姿態;那濃密細長的眉毛;那一雙澄澈明亮的眸子;那瓜子臉上彈指可破的膚色正透露出令人醉迷的羞澀霞紅,她是這樣的美,美得扣住聶雲祥的鼻息,鎖住他的心扉。
陳艾琳顯然沒有特別注意眼前這位已神魂顛倒、看傻了眼的大男孩;她拿過白花油,低下頭就要為聶雲祥消腫止疼。
當陳艾琳低下頭,那頭秀發從粉頸如飛瀑般瀉到胸前,那柔順的舒服感又讓聶雲祥再次心悸醉迷。
「雲祥,你沒事吧?!」
吳經理和趙企畫殺風景地迎了過來,令聶雲祥為之氣結。
「沒事,死不了。」聶雲祥不高興地應了一聲。
陳艾琳為聶雲祥抹了藥之後,一言不發地站起身來,逕自整理著自己的東西。
「少爺,要不要回去休息?董事長怪罪下來,我們可不好交代。」趙企畫壓低聲音、憂心地問。
「沒什麼大不了。」聶雲祥站了起來,踢了踢腿,跳了跳,說︰「瞧!不是沒事嗎?干活吧!」
吳經理及趙企畫沒敢再說什麼,只好懷著忐忑不安的心,幫忙聶雲祥清理電梯前零亂的貨品。
這時,樓梯間傳來憤怒的腳步聲。
「怕我運動不夠,也不用這麼整我。」陸隻氣得鼓著腮幫子,一路喘著氣、嘀咕著上五樓,隨即迎向陳艾琳,問︰「他們公司的業務員呢?」
「怎麼了?誰又招惹你了?」陳艾琳微笑問。
「就他們那此丟才業務員啊!貨品也沒點收就送上來了,害我得從一樓爬上五樓,累成這樣,非整整他們不行。」陸隻說著,一副很生氣的樣子。
「喏!-」陳艾琳笑著,目光導引著陸隻朝電梯口瞟去。
「看我怎麼整他們!」
陸隻露出報復般的猙獰笑容,綰袖就朝電梯口走去;只是才走幾步,她卻嚇得倒抽口氣,忙轉身回到陳艾琳身邊。
「又怎麼了?」陳艾琳納悶地問。
「他來了。」陸隻壓低聲音,表情相當怪異,又一副不可思議地自語︰「他怎麼可能會找上這個地方?」
「誰來了?看你怕成這樣?」陳艾琳滿頭霧水。
「我看,該怕的是你而不是我。」陸隻變得幸災樂禍起來,望了聶雲祥一眼,吃吃笑說︰「你那個筆友大衛已經來了。」
陳艾琳果真嚇得驚慌失措,緊張急問︰「在哪?在哪?」
陸隻很想笑,她抿著嘴,手指著電梯口處,學著方才陳艾琳的模樣,說︰「喏!-」
陳艾琳微揚眉,怯怯地循著陸隻所指的方向探去,除了電梯前聶雲祥等三人依然忙著整理貨品外,沒見有其他人。
「除了他們公司的人員外,就沒有人了啊?!」陳艾琳納悶不已。
「沒錯,你瞧他們三個,哪個最年輕?最俊帥?」
「啊?!-」陳艾琳用手搖住嘴巴,不敢相信地問︰「是他?」
兩人的眼光同時瞄向聶雲祥。
「意外吧!」陸隻雙手抱胸,望著聶雲祥,搖頭笑說︰「天底下竟會有這麼湊巧的事,也許是緣吧!」
「不對啊-」陳艾琳心頭泛起疑問。「大衛不是才從美國回來,怎麼可能會是他們公司的職員?你沒搞錯吧,」
「我和他吵過架,就算化成灰,我都認得。」陸隻肯定地回話,又說︰「這也沒有什麼奇怪的,搞不好人家就是為了工作回來的,你以為自己真那麼有魅力?」
「那怎麼辦?」陳艾琳又緊張了起來。
「這時候還問我怎麼辦!」陸隻不耐地猛翻白眼,說︰「當然是相認啦!
正好可以讓他驚喜一下。」
陳艾琳猶豫不決,最後還是說︰「我看還是不要,這樣大冒失了。」
「要不這樣,我出面要他請吃飯,咱們好好敲他一筆。」陸隻露出一副有仇可報的爽快模樣。
「這這不好吧?!」陳艾琳怎麼也感到不忍。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干脆等會兒直截了當跟他說算了。」陸隻故意氣她。
「喂!你不要自作主張-」陳艾琳矛盾地想了一下,說︰「過陣子吧!
過陣子我會主動找他。」
「你會主動才有鬼咧,」陸隻深不以為然。
這時,吳經理和趙企畫走了過來。
「陳小姐,很抱歉,我們必須趕回公司開會。」趙企晝解釋說︰「今天特賣第一天,我們留下幾個業務員在現場幫忙,該做什麼工作,就盡管吩咐他們。」
「好的!」陳艾琳含笑答應。
「也包括他嗎?」陸隻指著正在將貨品擺上特賣專櫃的聶雲祥問。
「他是新進的業務人員,希望你們多多關照他。」趙企畫特別拜托。
「放心好了,我們會特別關照他的。」陸隻唇角浮出促狎詭異的笑容。
吳經理和趙企畫離去後,陸隻若有所思地轉動著慧黠的眼珠子,踩著俏皮的步伐,走向聶雲祥。
「喂!」陳艾琳不放心也跟了過去。
陸隻刻意地閃到聶雲祥身後,捉弄似地用手指輕點聶雲祥的肩膀,輕聲地喚︰「大衛,大衛!」
聶雲祥猛然回身,定楮一看竟是陸隻,嚇得他後退了幾步。
「干嘛!見鬼了?!」陸隻促狎地逼上幾步,不客氣地挨近聶雲祥的臉問。
「怎麼-怎麼會是你?!」聶雲祥驚魂未定地說。
「怕我吃了你啊?!」陸隻馬上繃起難看的臉色問。
「我是怕了你!」聶雲祥側身閃過陸隻,有意無意地靠到一旁觀戰的陳艾琳身邊,問︰「她是你們的職員?」
「貴公司的促銷案,是我和她負責的。」陳艾琳露出一副同情的笑容。
「什麼?!」聶雲祥驚訝地叫了起來,膽怯地咽了口水,苦著臉叫︰「這下恐怕很難全身而退了,我怎麼那麼倒楣,一回國就踫上這種女人。」
瞅著聶雲祥那一副苦不堪言的慘模樣,陸隻忍不住想笑;不過她還是把這股笑意憋進肚里,依然沒好臉色斥問︰「你剛才說什麼?」
「我哪有說什麼?」聶雲祥雖不服,卻也無奈,隨即猛然想起什麼,驚訝地問,「慢著,你剛才叫我什麼來著?」
「大衛啊?!」陸隻不在意地輕松回話。
「你怎麼知道我的英文名字?」聶雲祥心驚膽顫,幾乎不敢去證實。「難不成-你就是珍妮佛?」
「我?!-」陸隻俏皮地瞄了陳艾琳一眼,湊到聶雲祥面前,吊胃口似地欲言又止,頓了半晌,才夸張地咧著嘴嘻笑說︰「我不是珍妮佛。」
聶雲祥松了一口氣,慶幸著陸隻不是珍妮佛,不然他幻想中珍妮佛那完美的形象,可真要破滅了。
珍妮佛才不是個刁鑽、潑辣又蠻橫的女人,聶雲祥這麼肯定認為。
「不過-」陸隻詭異地笑說︰「我知道你要找的珍妮佛在哪里。」
陳艾琳心頭一震,急得想開口阻止陸隻,只是話到唇邊,又及時打住。
「珍妮佛人在哪里?你快告訴我!」聶雲祥激動追問。
「要我告訴你,可以,不過嘛-」陸隻賣關子思量。
「不過怎麼樣?什麼條件都行!」聶雲祥急得快瘋了。
陳艾琳緊張得一顆心幾乎要沖出胸口,她神情忸怩、干笑著走到陸隻身邊,扯了扯她的衣角,暗示說︰「陸隻,賣場就快營業了,再不將商品上架,就來不及了。」
「哦!哦!」陸隻會意,裝傻地連應了幾聲。
「喂!你還沒告訴我要怎麼樣,你才肯告訴我。」聶雲祥不放棄追問。
「很簡單,不需要什麼條件,不過」陸隻頓了半晌,說︰「得等本小姐心里高興等我高興了就會告訴你。」
「那你今天-」聶雲祥傻呼呼地問。
「今天本大小姐不高興。」陸隻撅起嘴說。
看著陸隻將聶雲祥折騰成一副哭笑不得的淒慘模樣,陳艾琳又同情又無奈,只能暗暗嘆笑猛搖頭。
賣場準時開始營業,同時也開始了聶雲祥這輩子以來最痛苦的一天。因為陸隻有意捉弄,舉凡搬卸貨品、跑腿取物等粗活,均毫不客氣指派聶雲祥一人包辦;于特賣現場中,更是挑盡毛病,頻頻數落,累得聶雲祥疲于奔命,苦不堪言。盡管有滿月復怨氣與牢騷,但他還是強忍著往肚里吞,連「臉色」都不敢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