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熱啊……」
「你忍忍吧,就到了。」拿著地圖的狄理斯轉身向從早上開始抱怨到現在的古愷翼笑了笑,繼續認真找路。
古愷翼打著哈欠,眼皮沉重得像掛了鉛。「你饒了我吧,我的時差還沒調過來。」又熱又想睡,他好難受喔!
「那你更不能睡了!」狄理斯拍拍他的背,要他打起精神來。
「狄理斯,為什麼我們要來這里?」他們真的要去什麼值得他犧牲寶貴睡眠時間的聖地嗎?被拉來游覽整個台北已經要了他半條命,現在都下午幾點了,還不肯放過他!
「不知道,這本旅游雜志上面有提到。」狄理斯晃晃手中的旅游雜志,領著身後的四人又走了五分鐘,終于來到目的地。「你看!到了!」
「餐館?」古愷翼望著眼前的店,發出一聲怪叫。
「對啊!」狄理斯用力點頭,贊嘆不已。「設計得很漂亮呢!你看、你看,全玻璃的耶,好像連天花板也是玻璃造的。」
「你為了吃東西而要我們走了二十分鐘的路?!」
不敢置信的抱怨自狄理斯身後連珠炮發,其中古愷翼更是手心刺癢,毫不掩飾想捏斷他脖子的沖動。
「真的很好吃啦!你們一定不會後悔的。」狄理斯指著旅游雜志上的評語,「你們看,得五顆星耶!」
「我管你幾顆星!我要回去了!」古愷翼第一個做出反應,轉身就要攔出租車回飯店。
「都來了,別這麼掃興吧!」狄理斯拉住他,不讓他就這樣走掉。
「反正都來了,吃一吃再回去吧。」一直沒有發言的男人緩緩開口,鼻音沉重。
「听到了沒?連教練都這麼說了。」有人撐腰,狄理斯笑得可開心了。
眼見沒有退路,身上的力氣也被一點一點蒸發透了,古愷翼只好妥協。「那就快進去吧。」
「走走走!」狄理斯推開玻璃門,領著四個伙伴一同進店。
眼前這五名男子,正是自加國來台參加婚禮的肯納斯球隊球員與教練。
難得來到台灣一趟,副隊長狄理斯自然不放過任何玩樂的機會,在飯店接待處要了一本地圖,拉了待在房里不肯出門的教練與古愷翼,還有其它兩名只願在飯店吹冷氣把妹妹的球員到處玩。
台北101大樓、淡水紅毛城、龍山寺……從天色未亮開始,在台北穿梭了大半天,一直到眾人發出抗議,狄理斯才肯暫時放他們一馬,來到這家有名的餐館用午飯。
這五名搶眼的外國人才推門進餐廳,立即引來一陣小騷動。
「你好,我們五位。」狄理斯伸出五根手指,照著生字冊上所教的發音開口,向真姨露出大大的笑容。
「來,這邊坐!」也不管他們有沒有听懂,真姨領著五人坐到窗邊的位子。
「有什麼好吃的?」狄理斯拿著圖文並茂的Menu與隊友研究,「這個好像不錯喔!」
「噢……」
听見這聲申吟,狄理斯觀向全身無力地趴在桌上,彷佛整個人要融化的古愷翼,不禁被惹毛了。
「都已經有冷氣了,你還想怎麼樣?!」難得找他出來玩,這家伙居然給他從早抱怨到現在!
「還是很熱啊!」古愷翼難受地皺著眉,「我要跟教練一起回去。」
本來想順著狄理斯的意,趕快吃一吃再回飯店休息的教練,最終還是決定他不行了,先回去休息。
「不行!」狄理斯一口拒絕。
「為什麼?」古愷翼反問。
「教練是生病了所以要先走,你又沒事,當然得繼續留下來吃。」狄理斯說得理所當然。
「你還有他們啊!」古愷翼下巴努向同桌的另外兩人。
「我就要你陪!」狄理斯懶得再與他爭辯,專心地研究著Menu,「完全看不懂,干脆亂點好了。」
「隨便啦!趕快吃一吃回飯店。」古愷翼擺擺手,他好想繼續睡覺。
昨天晚上和幾個隊友打電動打到天亮,還沒睡飽就被拖出來到處觀光,而這炎熱的天氣簡直是雪上加霜……不不不,該是說火上加炭才對!
「就是呀!」其它兩人附議,想要趕快回飯店的游泳池看泳裝美女。
點完了菜,狄理斯拿出撲克牌想要打發時間,卻見古愷翼站起身來。
「我去洗個臉--」他現在又悶又熱,難過極了。
古愷翼話還沒說完,背後就猛然撞上一股力道,身邊的人也同時發出抽氣叫喊--
「古!小心!」
他迅速轉身一看,只見捧著托盤的少女因撞到他而失去平衡,連帶手中的湯面也要摔在地上!
古愷翼及時反應過來,伸長手拉住工讀生的手臂,另一只手穩住托盤,在確定她無恙後才放開雙手。「-沒事吧?」
「嗚啊!」工讀生嚇得全身虛軟,少了古愷翼的支撐,托盤自她手中摔下,湯面在她身旁的桌上倒翻了,一大半湯汁淋在安-雅面前的計算機上。
「咻」的一聲,計算機閃過一絲藍色火光,一股焦臭味緊接而來。
在場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一時之間抽氣聲此起彼落。
望著一片黑暗的屏幕,安-雅不敢相信地抖著唇,僵直的身子隱隱顫動。
「電、計算機……」
「安姊!對不起!」工讀生一個勁兒的道歉,知道自己闖下大禍,連看也不敢看安-雅。
「-這是怎麼搞的!我不是告訴-很多次要專心工作,-又給我夢游到哪里去?」真姨斥罵著,見工讀生只是垂著頭站在那邊,她又喝道︰「-還站在那邊做什麼?!快點拿毛巾過來啊!」
「是、是!」工讀生點頭如搗蒜,拿毛巾笨手笨腳地擦拭著桌上一片狼藉。
「好了、好了,已經沒事了,大家繼續吃。」眼見安-雅沒什麼事,真姨向被打擾到的客人賠不是,又瞪向闖禍的工讀生,「-還不趕快去請廚房做一碗新的面給客人?」
「知、知道了!」工讀生趕忙彎身鞠躬,轉身沖進廚房里。
「不是她的錯,是我撞上她的。」古愷翼不忍看工讀生被罵,甚至丟了工作,顧不得真姨是否听得懂,出聲為工讀生解圍。
真姨因言語不通怔了怔,但瞧他一臉焦急,大概是擔心賠償的事。雖然知道他一定听不懂,她還是笑笑地說︰「客人,你沒事吧?放心,這是我們店員的錯,不關你事。」
笑,是全球的通用語言,不管發生什麼事,反正笑就沒錯了。
古愷翼也對真姨回以微笑,見安-雅一直坐在原位沒有動,他憂心地看著她,「-燙到了嗎?」
「你……」僵住的人兒終于有了動作,她-著眼,抬頭望向方才「自首」的男人。
「我不是有意的,對不起!」知道自己理虧,間接害她的計算機毀了,古愷翼心下十分的抱歉。
「我……」安-雅呼氣又吸氣,已經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抱歉!」他還是那一句。
怒瞪著一臉無辜的古愷翼半晌,安-雅緊抿著唇,一言不發地抄起濕淋淋的計算機,踩著氣憤的腳步離開。
「我……」古愷翼想要追上安-雅,卻被真姨伸來的手臂攔住了去路。
「客人,等一下。」真姨對古愷翼彎出一抹笑,向身邊的工讀生道︰「-是念英文系的吧?把我要說的話翻譯給他听。」
拿著原子筆,安-雅憑著記憶在白紙上抄記下早上所寫的文章。少了網絡的幫助,她沒有辦法輕易找到數據,只好不斷的翻著書。幸好她家的藏書不少,需要的數據也不是極多,她還能應付得了。
其實她本來是有考慮到網咖里工作的,但是她向來不喜歡到人太多的環境,也知道自己在那地方根本什麼都無法完成,只好在家里先把文章寫完後,再去網咖打出來寄給客戶。
天曉得她有多少年沒拿起筆來寫文了。
好不容易寫完一篇,她拿出干淨的紙張打算繼續下一篇文章,門鈴聲倏地響起,在安靜的公寓里回響著。
她當作沒听見,自顧自寫著文章,眼下她根本沒有心情見人。
然而門外的人非常有恆心,按了快三分鐘還不肯罷休,最後她不耐煩地摔下筆,開門的力道有些大。
是他?!那個害她計算機報銷的凶手!
一見到古愷翼,安-雅臉色一沉,反手就要關上門,然而他卻比她早一步有動作,穿著球鞋的腳將門卡住。
「等一下!-先听我說!」古愷翼急著解釋。
「你想怎樣?」她已經一肚子火了,這家伙還敢來惹她!
「這個!」他舉高手中印有高級計算機品牌的紙盒,趕忙解釋︰「因為我不知道哪里買得到計算機,所以拖了這麼久。餐廳的老板娘說-在趕功課,所以……」
見他滿頭大汗,喘著氣解釋,安-雅心一軟,放開了擱在門把上的手,側身讓他進屋。「先進來再說。」
「謝謝。」
她從冰箱里拿出一罐可樂,遞到他手中,「拿去。」
「謝謝。」古愷翼打開瓶蓋,咕嚕嚕地灌了一口可樂,「我以為我要死掉了!天氣怎麼會這麼熱!」
「台灣的夏天差不多都這樣。」安-雅淡淡地回應。
古愷翼將剛買的手提電腦推到她面前,催促道︰「-快點拿去寫功課吧!」
「其實你不需要這麼做的。」安-雅沒有接過計算機。
「需要!怎麼說都是我不對。」要不是他突然站起來,那工讀生也不會撞上他釀成意外。「我想被水淋到的話,廠商應該沒有保固,所以就……」
她當然知道計算機是報銷了,只是沒想到他會買一台新的給自己,而且還是這麼高級的一台。
真的沒想到,這個看上去傻里傻氣的老外還滿有心的。
「資料救得回來嗎?」古愷翼擔心地問。
她搖搖頭。
「真的很抱歉!」
「沒關系。」她向來有備份的習慣,所以一些較重要的數據並沒有流失,只是早上所寫的功課全都沒了,她得盡快趕出來才行。
「我可以幫上什麼忙嗎?」為了表示自己的歉意,他什麼事都肯做!
「不用了。」
「喔,那……我先走了。」他搔搔頭,不知道要怎樣才能表達心里的抱歉。「真的很對不起。」
「謝謝。」她淡淡頷首,開門送他離去。
「-的手怎麼了?」古愷翼才要步出大門,卻瞥見搭在門把上的白皙小手紅了一大片。
「沒什麼。」她將手藏到身後,不想增加他的罪惡感。
「是不是剛剛燙到的?」她的沉默讓他知道自己猜對了,「對不起!」
「不要再說對不起了。」向來不善于應付這種狀況的她快要頭痛了。
「-上藥了嗎?紅成這樣,一定很痛吧!-快坐下來啊!」他著急地追問,擔心不已。
「我沒事。」有點詫異他如此強烈的反應,她伸手打住了他一連串的話,「已經上過藥,不痛了,真的。」
「這樣-還能寫功課嗎?」手紅成這樣,應該連筆都拿不穩吧!
是不太能,方才寫文的時候她已痛得幾乎冒汗,但安-雅不想讓他知道。「可以。」
「拜托!讓我幫-些什麼吧!什麼都好!要洗地嗎?洗廁所?還是要洗衣服?」
她本來想要拒絕的,但看他一副很想要贖罪的樣子,她沉思了一會兒,最後有些不自在地開口︰「你會打字嗎?」
「會!」對經常泡在計算機前的他來說,打字不算什麼。
「那你幫我把這些東西輸入計算機吧。」她把剛完成的文稿交到他手中,裝好文書軟件,又向他稍微解說後,便拿著原子筆埋首于紙張中,繼續努力。
「-還要寫字嗎?」
「嗯,」知道他十分擔心自己手上的傷勢,安-雅開口道︰「你放心,我真的沒關系。」
得到她的保證,古愷翼這才放下心來,開始認真地打字。
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舞動著,古愷翼一下子便輸入完論文。
她的字很漂亮,工整美觀,文中又找不到任何錯字,極為難得。
他發現她的英文水準非常高,不但能書寫,也講得非常流利,甚至沒有一絲腔調,讓他非常驚訝。
因為這一整天下來,語言讓他吃足了苦頭。在街上不管他問任何問題,答案大概都只有「Yes」或「No」,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自稱英文系畢業的家伙,卻說出一串夾著濃濃腔調,讓他听不懂的「英語」。
也因此,她的英文程度之高讓他非常驚訝。
安-雅站起身來要到書櫃找數據,見他已停下動作,開口問道︰「你都打好了?」
「嗯。」他點點頭。「還有嗎?」
「我還沒寫好。」他打字的速度還真快。
「要不要-念我打?」他提議。
方才他一直留意到她不時甩著手,秀氣的眉頭更是緊緊皺著,一看就知道是手傷在痛,實在不希望她再加重右手的負擔。
安-雅想了一下,發現這不失為一個好方法,微微頷首。「好。」
就這樣,她一邊說他一邊打,一口氣又完成了一份報告。
第二份報告開始後不久,古愷翼忽然听不見任何聲音,他抬起頭來,就見她不停地翻查著厚重的資料,他不好出聲打擾,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等待著,一雙綠眸在她的公寓里游移。
她有一間設計簡單平實的房子,寬大的公寓有著一大片落地玻璃窗,讓溫暖的陽光能透進屋內。除了幾件同款式的米白色家具外,屋內沒有多余的擺設,實而不華,與她給人的感覺一樣。
睡蟲在他無所事事之際悄悄來襲,直把他往甜美的夢中拉,過了不久,他便睡倒在桌上。
等安-雅找到想用的資料,已經過了大半個小時。
「然後,開一段新的,在第一句的開頭加一個……」
說了一會兒,卻听不到任何打字聲或回應,安-雅的視線往他瞥去,就見他趴睡在桌上,發出細細的鼾聲。
她輕悄地走到他身邊,偏頭探看那張稚氣的睡容。
相處了一整個下午,她還是到現在才有機會看仔細他的長相。這麼一看,發現他長得真不錯。
深刻的五官如雕鑿似的,英俊得讓人屏息,兩扇長長的睫毛遮掩住那雙充滿活力的綠瞳,挺直的鼻梁下有著弧度優美的薄唇,彎彎的唇角讓他看來彷佛仍帶著笑意,構成一張能令女人傾醉的容貌。
而他的睡容,更是無辜得讓天下再殘忍的人也不忍心把他喚醒……
拉回飄遠的思緒,安-雅輕搖一下沉睡中的古愷翼。「喂……起來了。」
睡美男因她的呼喚而有了動作,如扇般的長睫輕輕拍動著,他揉揉眼楮,聲音沙啞︰「-是誰?」
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她微微一怔。「這是我家。」
「-家?」綠眸中一片迷蒙。
「你下午在餐館里弄壞我的計算機。」她試著喚醒他的記憶。
「計算機?」
安-雅肯定此刻的他根本還沒睡醒,她從口袋里拿出一盒薄荷漱口片,伸手拍拍他欲再度昏睡的臉。「張嘴。」
古愷翼乖乖地張開嘴巴,任安-雅將薄薄的綠色漱口片喂進他口中。
薄片溶在他的舌頭之上,辣得他瞪大眼楮,一瞬間清醒過來。
「哇!」
「醒了嗎?」安-雅眨著眼,一臉無辜。
「醒了……」怎麼大家都愛用這種方法弄醒人啊!古愷翼甩甩頭,長指模模鼻尖。「我們寫到哪里了?」
「算了。」望著他那張疲倦卻又要硬撐下去的臉,安-雅綻出今天第一朵笑容。「寫完了。」
「這麼快?」剛剛不是才打了一半嗎?
「其它的我自己來就好。」安-雅合上計算機,取下鼻梁上的眼鏡。「真的很謝謝你。」
「不會、不會!是我不好,要不是我,-也不需要重做一次。」
「你沒有必要幫我的。」她站起身來,「很抱歉用掉你這麼多時間。」
「反正我也沒事做。」他只是個不稱職的兄弟兵,來台灣快一個星期了,半件有關婚禮的事都沒幫到忙。
「走吧,我請你吃飯,有沒有特別想吃什麼?」
「這麼晚了還有什麼選擇嗎?」在溫哥華,過了十一點幾乎就只剩快餐店還開著。
「這里是台灣,晚上什麼都吃得到。」
「那太好了!我餓得能吞下一只牛!」經過一天的勞累,他早已饑腸轆轆。
「對喔,我們一整個下午都沒吃。」安-雅這才想起自己寫了一整天的文章,連晚餐都忘了吃。「真抱歉。」
「我們不要再互相抱歉了,快點帶我去吃吧!」他真的要餓扁了!「我想吃中餐!」
「走吧。」安-雅穿好外套,略作收拾後便領著他,駕車到鄰近一所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復合式餐廳吃飯。
「小安,又熬夜啦?」年輕的女老板一見著安-雅,開心地上前招呼。
「嗯。」與古愷翼並肩坐到窗旁的雙人座位,安-雅問道︰「-昨天怎麼不開店?」
「昨天心情好,所以不開店。」女老板將兩杯冰可樂擱在桌上,細長的眼楮上下打量著古愷翼,「難得-帶朋友來啊,好俊的小子喔!」
習慣了旁人打量的目光,古愷翼沒說什麼,只是以微笑響應︰「Hello。」
「你好。」老板回以甜膩膩的笑容,手肘頂頂身前的安-雅,「你們交往多久啦?」
安-雅警告地-起眼。
「好好好,不跟-鬧了。」女老板可不想得罪寶貝常客,「想吃些什麼?」
「你想吃什麼?」安-雅問身邊的男人。
「隨便。」反正他看不懂菜單。
「給我來兩份炸豬排定食。」安-雅將菜單交還給女老板。
「沒問題,馬上到!」女老板應了一聲,旋即進廚房里準備。
「-常來這里?」見她跟老板非常的熟稔,他好奇地問。
「寫東西寫很晚都會來這里吃。」她簡單地解釋。
兩份豐富的餐點在他們的交談問上桌,食物的香味讓早已餓壞的古愷翼狼吞虎咽起來。
見他呼嚕呼嚕吃得好急,她好笑地問︰「東西有這麼好吃嗎?」
「不好吃。」他對吃向來都很挑剔,要不是現在別無選擇,他也不想吃。
他皺臉的樣子引得安-雅淡淡一笑,忍不住安慰道︰「下次有機會再正式的請你吃一頓好料吧。」
「這麼快就訂下一次的約會啦?」一整個晚上,她的表情總是那樣的淡然,讓他忍不住想逗她。
沒料到他會說出這麼輕浮的話,安-雅秀眉一攢,「無聊。」
成功地讓她臉上出現別的表情,但是他卻不想惹怒她,趕忙在她生氣前轉移話題︰「-修了幾堂課啊?功課怎麼那麼重?」
想起剛剛打的那些報告有長有短,程度不一,他看了就頭痛。
「那不是我的功課。」不愛說謊的她只是淡淡帶過。
「不是-的功課?」他揚眉。
「你快吃吧,別問那麼多了。」
「看在我有幫忙的份上,告訴我吧。」她越不說,他越想知道。
她想想,反正也不是作奸犯科,沒什麼好隱瞞的。「那些都是我幫人家寫的功課。」
「-幫別人寫功課?」他的眼楮睜得好大。
「很奇怪吧?」她也知道在別人眼中,那不是什麼正當的職業。
「也沒有啦。」他自己從小功課就不好,身為家中的老麼,全靠上頭的老哥老姊幫忙才勉強過關。古愷翼干笑兩聲,「我也不是沒叫人幫我寫過。」
安-雅但笑不語,低頭繼續用飯。
扒了兩口飯,古愷翼望著她那張白淨的小臉,終究忍不住問道︰「-寫完後要怎麼把文章給他們?」
「電子郵件。」
「那-收多少錢?」他又問。
「每個人都不一樣。」她隨口回應。
他了然地點頭,又繼續發問︰「那-怎麼知道他要什麼程度?寫太好不是會被老師發現嗎?」
實在不能怪他,他從未遇過這麼奇特的職業,因此對她非常好奇。
安-雅知道,要是不滿足他的好奇心,他肯定會一直追問下去。她吃下最後一顆肉丸子,將筷子架在碗上。「只要你告訴我平均成績,我就可以寫出同樣程度的作業。」
「真的?!」他揚起雙眉,語氣中有著贊嘆。
「還有什麼問題嗎?」
「暫時沒有。」他指著自己,突然道︰「打球的。」
「什麼?」她一時反應不來。
「-向我自我介紹,我當然得跟-說我的職業啊!」他說得理所當然。
「打球?什麼球?」她開始沒頭沒腦地猜測,「籃球?棒球?還是高爾夫球?」
「不是、不是、也不是。」古愷翼神秘一笑,鄭重介紹︰「冰上曲棍球。」
「冰上曲棍球?」她有些愕然,「撞來撞去那種?」她听過這項運動,但是半次也沒看過,甚至連最基本的概念都沒有。
「-要這麼說也可以。」知道這項運動在東南亞國家簡直冷門到不行,古愷翼也不介意。
不過她大概一輩子也想不到,眼前這個大男孩,是現今職業冰球界里舉足輕重的球員。
「你是第一次來台灣嗎?」對于他,她開始有些好奇了。
「嗯,以往只要有假期都會去度假,但是很少會想到來東南亞國家。」將杯里的酸梅茶喝得一口不剩,古愷翼補充道︰「不過來了才發現,這里跟我以前去過的地方很不一樣。」
「你怎麼會突然想到台灣來?」
「我來參加我們隊長的婚禮。」
話匣子打開了,他們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起來,大部分時間都是他一個人在說,但他還是說得很開心,不時發出陣陣愉悅的大笑。
望著他笑容燦爛的臉龐,安-雅不由自主的閃神。
從來沒想過會與這樣的發光體有交集,個性安靜的她朋友不多,而她也樂得一個人。沒想到頭一次單獨與男性用餐,她居然會覺得很自在,甚至沒有一絲排斥感。
「好飽喔!」古愷翼拍拍肚皮,發出滿足的嘆息。
拉回自己的心緒,安-雅問道︰「要回去了嗎?」
「差不多了。」眼見街道上的行人寥寥無幾,他才驚覺自己一整天沒跟大伙聯絡。
這下糟了!回去一定會被老姊狠刮一頓。
為免出現搶付帳的情況,安-雅已在他不注意時結過帳,她起身準備離開。「我送你。」
「會不會太麻煩?」這麼晚了,他怎麼好意思要她開車送自己?
「走吧。」不給他回絕的機會,安-雅已拉開店門,向老板娘道別過後步出餐廳。
台北的夜空掛著昏黃的上弦月,點點的星火在旁伴襯著。夜,並不因為天色黑暗而有一絲寂寞。
他們坐上安-雅的銀白色古董跑車,往他所住的飯店駛去。
清涼的夜風吹拂著敞篷車上的兩人,古愷翼的綠眸在街道上游移了一會兒,目光被駕駛座上的人兒吸引住。
月色照在她白皙的小臉上,晚風吹亂了她的發,露出雪白的頸項。頑皮的發絲撩撥著她雪女敕的肌膚,擾亂了他的視線,讓他的目光不自覺變得深沉。
她是個有氣質的美麗女子,這是方才寫文時偷看她得到的結論。
清秀的她給人很舒服的感覺,不若他心目中的東方女性柔順得像頭貓兒。她身上透出沉沉的、讓人安心的氣息,堅強卻不強勢,是那種讓人忍不住想要依靠信賴的對象。
「是這里嗎?」
安-雅的輕喚聲拉回了他的神智,他清了下喉嚨,沒想到會在她面前失態。「抱歉,-剛才說什麼?」
「你住的飯店,是這里嗎?」她重復,以為他真的累壞了,「你真的那麼累嗎?」
「有點。」他順勢掩飾,不希望她知道自己是因為看她看得失神。
「回去早點休息吧。」安-雅揚出一抹淺笑,「今天真的很謝謝你。」
打開車門,在步出車廂前他突然回頭。「我們會再見吧?」
她一頓,壓根沒想過這個問題。「不知道。」不過就她看來,他們應該是沒有機會再見了吧。
「那……」隱去心中那不知從何而來的淡淡失落,古愷翼向她揮揮手,「保重了。」
「Bye。」她回以一笑,直到目送他進入飯店才伸手換檔,跑車滑進車道里,駛向回家的方向。
今天,還真是奇怪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