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楚大人‘文膽銀狐’之稱果然不是浪得虛名,你打算何時將公主帶回京師?」
「越快越好。依我看,奔雪公主一直離群索居,文明教化不足,若對她講大道理未必有用,得另費一番工夫,因此,若要她願意跟我走,非得斬斷她對此地所有的依戀。」楚越微笑,收攏玉扇,將扇柄在桌案上輕扣,接著低聲問︰「我交代你辦的事,進行得如何?」
「一切都遵照楚大人的指示安排妥當。」對於楚越的深謀遠慮,常將軍一臉佩服。
「很好!常將軍,我會向皇上說你功勞不小。」
「都是楚大人的幫助,只是我擔心奔雪公主像一只野地的小獸,她……」
「她需要一段時間來適應文明的生活。」楚越點點頭,「只要將她平安帶回京師,剩下的問題就留給皇上去頭疼吧。」楚越舉杯欲飲,陡然听見一串呼喚聲傳來。
「楚大人!」一名士兵喘吁吁的奔向他。「奔雪公主醒來了,可是情況相當不妙!她又叫又吼,又抓又咬,那兩個侍女根本無法近她的身,直呼招架不住了!」
「喔,她醒了啊。」楚越聞言,站起身望向窗外紛飛的雪花,緩緩揚起優雅的笑容。
他並未將奔雪帶回邊隘,反而住進臨近小鎮上的一間客棧里,不讓她知道他與常將軍的關系。
誰知他將昏厥的奔雪抱進房內,派兩個侍女看著她沒多久,她就醒來了。
他隱約听見客房的方向傳來砰然劇響,以及奔雪的怒吼,還有侍女的哀叫懇求聲。
楚越臉上的笑意更深了。看來這趟任務肯定十足有趣!
「常將軍放心吧,帶兵打仗的事交給你,對付公主的事就由我負責,現在你得先暫避了,咱們的戲還要繼續演下去。」
說完,楚越旋身走向客棧後方安置奔雪的那間房。
遠遠的,他就听見房內傳來懇求聲。
「公主,請別這樣……」
「走開、走開!」奔雪的聲音听來很生氣。
「拜托……啊公——主」
「我討厭你們!」奔雪的呼喊伴隨著一陣物品落地的砰然聲響起。
楚越不禁莞爾。這個十六歲的公主實在很「原始」。
看見楚越前來,守在房外的便衣士兵立即替他打開房門。
楚越進入房里一看,揚起濃眉。
房間里一片凌亂,所有能摔的東西如瓷杯、銅鏡、玉梳、金簪,連紙張都無一幸免,全教奔雪砸了、毀了。
至於那兩個小侍女則渾身狼狽,衣衫凌亂破碎,頭發技散,臉上還有幾條指爪抓過的血痕。
「楚大人……」侍女們有如見到救兵,慌忙躲到楚越身後。
「辛苦了。」楚越對她們倆微笑,接著在房內梭巡著奔雪的身影。
終於,他在陰暗的床角發現了她。
奔雪瑟縮著身子蹲在那兒,兩只手緊緊絞著身上沾滿灰燼的衣裙,一臉驚慌失措,些許鬢發貼在雪頰上,張著大眼瞪著侍女。
楚越臉上笑意更深。第一眼見到奔雪時,她仿佛是純潔的仙子,可是現在,她像是缺乏教化的小野人。
好個野丫頭!清麗月兌俗,卻又天真野蠻。
「你……一定是壞人,你一定是那群壞人中的一個,捉我又將我關起來,對不對?」奔雪一看見楚越,立刻充滿戒備。
眼前這個男人像雪松一樣俊挺,尤其那雙琥珀色的眸子像極了狐兒的眼楮,真是好看!奔雪有點驚異,但還是對他沒有好臉色,因為去世的娘還有姥姥都告訴她,住在雪山外的都是壞人、可怕的人,不能相信。
「你們出去吧。」楚越朝侍女們道。
看來他和奔雪之間還得戰斗很多回合!瞧她那副渾身戒備的怒態,真像一只受驚而反撲的小動物。
「楚大人,那她的衣服……」侍女怯怯地問。
「擱著,我自有辦法。」
「是。」侍女們告退,打開門走出去。
奔雪見機不可失,瞬間彈起身,奔竄到門前,想乘機開溜。
但楚越的手腳比她更快,眸光一斂,玉扇一展,拂開她的手。
「唔!」奔雪吃痛,縮回手時,房門便被楚越關上。
接著楚越旋身擋在門前,奔雪一時止不住沖勢,撞進他懷里。
「啊!」奔雪撞上他堅硬的胸膛,驚愕又氣惱,急急往後退,卻被幾椅絆倒。
楚越眼明手快,及時將她攬回懷中。
「喂!你干嘛捉我?」男性的氣息竄人奔雪的鼻尖,讓她心中慌亂,不禁低呼,野勁猛然爆發,反而撲身而上,朝楚越攻擊。
「奔雪……」楚越微愣,想不到她動作如此迅捷,還這麼暴躁,只覺頰邊一陣刺痛,被她狠狠抓出一道血痕。
「放開我——」奔雪拼命朝他撲抓,接著嘴兒一張,直想咬他。
楚越趕緊松開她的腰,反箝住她的手腕。
「壞人!大壞蛋,野蠻人——」奔雪氣呼呼的瞪著楚越,手不能動,干脆抬腳踢他的腿。
楚越面色不改,任由她亂踢,臉上掛著微笑。
「你罵我野蠻人?呵呵,奔雪,你才野蠻,實在夠野蠻。」這丫頭的腿勁還滿大的嘛!他的腿被她踢得隱隱發疼。
楚越干脆放開她的手腕,後退一大步,瞧著她發怒的野蠻模樣,覺得有趣極了。
「放我走……」奔雪喘著氣,握緊拳頭。她好想回去找找看姥姥還在不在,是不是有狐兒還活著!
「你搞錯了,如果我真是你所說的那群壞人中的一個,昨夜看見你家失火,何必爬上山崖救你?干脆讓將你一個人留在雪地里凍死。至於姥姥和狐狸,我將他們埋葬了。」楚越蹙起眉,流露出優傷同情的神色。
「你說什麼?姥姥和狐兒真的……死了?」奔雪一呆,內心茫然,不知是否該相信他。
「是的。其實,我是你爹的手下,你爹多年來非常想你,好不容易得知你的消息,囑咐我來此帶你回去。我才剛來到雪山這一帶,打听到你住在山崖上後,便上山去看看,誰知恰巧踫上你家失火。「我為你的遭遇感到難過,但如今你在山上的家沒了,姥姥也死了,你還能依靠誰?你爹算是你最親的人了,所以你還是跟我回你爹身邊去吧。」楚越望著她清澈的大眼楮,柔聲低語,像哄小孩似地道。
「不……奔雪不想要爹,也不想當什麼公主,奔雪只要姥姥、狐兒和雪屋……」但他們都不在了。奔雪忍不住咬唇欲泣。
「你為何不想到親爹的身邊去?」
「親爹……」奔雪搖頭低語,「去世的娘說,爹身邊有很多壞女人。」
楚越挑起眉,「那麼,你現在能去哪里呢?」
他瞥見奔雪握緊的拳頭正在顫抖。她害怕嗎?她的憤怒與野蠻,原來都是為了宣泄內心的驚慌。
「我……」奔雪渾身一僵。是啊,她沒有家了,能去哪里?
「奔雪,只要跟我去見你爹,你就會知道京師有多好玩,那里有許多好吃的東西,還有……」
「我不要!我還是不想離開雪山……爹他可以來看奔雪啊,他怎麼不來」
奔雪偏頭瞧著楚越,猛搖頭。
楚越臉上笑意更深,柔聲道︰「因為你爹想奔雪想得生病了,沒辦法過來。」他心想,奔雪雖然單純,但還頗精明嘛!
她沒有說話,仍不打算接受楚越的安排。
「好,奔雪,我問你,你還有地方可以去嗎?你一個人回山上,有辦法蓋新屋子嗎?沒有住的地方,連狐兒都沒有了,你待在那里有什麼意思?再說你一個人又要如何生活?有其他親人可依靠嗎?」楚越緩緩的逼問著,教她看清現實。
奔雪愣住了。是啊,她沒有家了,姥姥沒有逃出火場,狐兒們也都死了,她只剩一個人,不知該往哪里去……
「我……我不要爹,我不要去京師。」奔雪拒絕再思考,一逕搖頭。
楚越揚起眉梢。看來只好盡快將她「擄」回京師,丟給皇上,再和她纏斗下去,他的耐性總有用完的時候。
好吧!壞人就當到底,好達成皇上交派的任務。
「那可由不得你了,奔雪公主。」楚越薄唇一抿,取過侍女放在桌案上的華服走向她。
「你不要過來!奔雪不要穿那件衣服,那件衣服好難看!」奔雪瞪大眼楮尖叫,轉身奔逃,「我不要穿!奔雪要穿自己的衣服,姥姥替奔雪做的白色衣服最好看,奔雪才不要……」
楚越一把扯住她,誰知嘶的一聲,奔雪身上的薄綿衫竟然應聲破裂,讓楚越當場愣住。
「啊——」奔雪驚叫,看著被楚越握在掌中的殘衣,惱怒至極,「你扯壞姥姥做的衣服,那是奔雪最愛的衣服!你這個大壞蛋,奔雪討厭你,討厭你!」
她一陣風似地旋身撲上楚越,對他又叫又咬又抓,「我的衣服都是姥姥一針一線縫的,你憑什麼撕壞我的衣服,你可惡——」
楚越閃躲著她用力的抓來的手,唇邊笑意更甚。
他出乎意料的發現,奔雪不僅野蠻,就連羞恥心都不懂。一般女子若是衣服被人撕破,絕對羞憤難當,趕緊遮住身子,可是奔雪不但不遮掩身子,還氣呼呼的只想著要教訓他。
「你是壞人,不是好東西,大野熊、惡鴟梟……」奔雪努力的伸手想抓花他的臉,卻構不著他,干脆低頭一口咬上他的胸膛。
「喔——」楚越胸口刺痛,使勁扳開她的頭。
真是夠野蠻!咬人的動作這麼俐落,恐怕她向狐狸們學一了不少本領吧。
「奔雪討厭你,奔雪不要和你一起去京師!」奔雪兩手拼命朝他抓去,不停叫嚷。
「奔雪,你這麼不乖,那麼我也毋需客氣。」楚越眸子一沉,臉上帶著一絲詭笑,伸手點她的穴。
奔雪被他的指尖一戳,忽然僵住,渾身動彈不得。
「你、你對我做了什麼?」不曾涉世的她連點穴都不懂,瞠眼驚呼,「我不能動了!你使法術!」好可怕!
「對,我懂得法術,所以你最好不要惹毛我。」
楚越注視著她,臉上的笑意逐漸斂去。
奔雪身上的肌膚白里透紅,像玉瓷一樣美麗無瑕,曲線玲瓏。楚越的心鼓擊得不成節奏,連呼吸都亂了章法。
她真美,單純中帶著野性,天真中含著嫵媚……楚越這麼想著,緩緩朝她靠近。「你不要過來!」眼看他逐漸逼近,奔雪不由得驚呼。
楚越不語,毫不猶豫地除去奔雪身上僅剩的些許遮掩。當他看見她胸前有塊系著紅繩的玉佩,便探手拿起它。
玉佩通體無瑕,上頭刻著「奔雪」二字。
他知道這是皇宮內皇子及公主出生時皇上御賜的玉佩,是身份的象征。
「不要拿走!那是我娘給我的。」奔雪驚怒異常。
楚越朝她一笑,不疾不徐的為她穿上那套從皇宮帶來的織錦華服。
「這件衣服顏色亂七八糟,好難看!我喜歡白色的,月兌下來,你給我月兌下來啊!」奔雪不住地吼叫著。
楚越噙著笑,對她的話不予理會,慢條斯理的為她整理衣衫,然後將她的長發束攏,讓它柔順地披在她的背上,接著,他旋身回到她面前。
「哼,等一下我要把它月兌下來!」奔雪咬牙,氣得直想跳腳。
「如果你不好好穿著這件衣裳,我就讓你一直動彈不得,任我擺布。」
「你……大壞人!」奔雪氣炸了,為何她就得任他擺布?可惡!
「我不叫壞人,我叫楚越,是你親爹身邊的人,你盡量罵我沒關系,我只不過是奉命行事罷了。」楚越哈哈一笑,打橫抱起奔雪。
「哇!你做什麼?放開我!你亂捉我,你亂使法術,你是狡猾蛇、臭黑狐……」
奔雪極無法忍受被人束縛又動彈不得的感覺,何況這輩子除了被姥姥抱過,她何曾與其他人如此親近過?真是嚇壞她了。
楚越的體溫好高啊!害得她呼吸不順,一顆心像擂鼓一樣咚咚咚地亂跳。
「咱們出發吧。」雖然他才抵達此處不久,又整夜沒睡,已十分疲累,但為了盡快解決麻煩,他寧可趕路回京。
「楚越,你放開我!京師是哪里?奔雪不想去!我不要離開這里,這里是我的家啊……我不要爹,爹是大大大壞蛋!爹教你來,更是壞蛋加臭雞蛋加笨蛋!我和爹不認識,我為何要……」奔雪沒辦法掙扎,只有一張嘴能動,於是在楚越懷中喋喋不休的怒罵。
楚越任由她抗議,將她緊緊擁在懷里。
她身輕如燕,柔軟似柳,實在該像南方佳麗一般嬌柔可人,可惜生長在蠻荒之地的她野蠻又缺乏教化,生性不馴,像只野生的小母狐。
楚越低下頭,迎上奔雪膛大的眼楮,不禁笑了。
「奔雪公主,你無處可逃了,你還不明白嗎?」再怎麼不情願,她都無法抵抗她權大勢大的皇帝老子啊!
★♀www.4yt.net♂★♀www.4yt.net♂★
幾個身著便服的士兵駕著馬車,楚越則騎馬走在馬車後頭,將奔雪公主護送回京。
名義上是護送,實際上倒像是押解犯人。
「壞人……楚越是大壞人……」奔雪坐在馬車里,兀自罵個不停。
她還是被楚越點住穴道,渾身動彈不得,難受得緊。
「壞蛋楚越,我爹長得是圖是扁我都不知道,誰知道你會不會騙我?」奔雪嘀嘀咕咕的抱怨著。
楚越听到奔雪的咕噥,忍不住莞爾。回京師後,皇上肯定會找個師傅好好教導她。呵,不論是誰當她的老師,必定被嚇得心跳頓止,大呼頭疼。不過,其實奔雪公主挺可愛的,天真純潔,毫無心機,不知她能否適應宮中的生活?
天空仍飄著雪,只是小了許多,但寒氣猶然逼人。眼前是一片樹林,遠遠的,幾縷白煙自山壑處升起,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硫磺味,那兒正是此地知名的溫泉,沸雪泉。
「眾兄弟們,約半個時辰後將抵達沸雪泉,到時大伙兒就休息一下。你們可以輪流泡溫泉,以免受寒。」楚越朝士兵們道。
士兵全都感激地望著楚越。
突然,一絲不尋常的聲響傳來,那是一種異常的騷動饑腸轆轆的野獸所發出的喘息。
楚越眯眼傾听,眉一蹙,果然看見一群黑色的野狐朝馬車飛撲而來。
「小心!」他大喝一聲,要士兵們注意。
士兵們急急拿起長矛刺向黑狐,然而狐群們因為饑餓太久,不畏長矛,紛紛撲向馬車,其中幾只黑狐迅捷的躍上車頂,對車內的奔雪號叫。
楚越飛騎來到馬車旁,玉扇刷地一展,從中玉扇射出幾支暗器。
數只黑狐受到暗器攻擊,哀叫著退開了些。
接著他揮動玉扇,左撩右拍,又擊退幾只凶惡的黑狐。
但有一只黑狐卻乘機竄進馬車內,朝奔雪張嘴就咬。
「啊!」奔雪驚叫,手臂傳來撕裂的疼痛,「走開、走開!楚越!」她想掙扎,卻不能動彈,只能眼睜睜的讓黑狐的利齒刺人手臂。
楚越擰眉,躍人車內,一腳踢飛黑狐,玉扇一劈,將它擊斃。
他的玉扇不斷揚舞,刺殺幾只黑狐後,黑狐一時不敢進撲,全都躍下馬車,圍成一圈,虎視眈眈的望著奔雪。
「現在,快走!」楚越對著駕車的士兵一喝。
士兵趕緊策馬一沖,疾馳而去,那群黑狐瞬間被拋在車後。
楚越回首朝自己的愛駒吹哨,馬兒立即揚蹄追上馬車,如風馳電掣,馳騁之際,順道踢飛好幾只黑狐。
終於拋開那群黑狐,楚越趕緊看望奔雪的情況。
「好可怕……」奔雪咬著唇顫聲道,渾身發抖。以前都有雪狐保護著她,現在誰來保護她呢?
她玉臂上有一圈深深的狐狸齒痕,傷處撕裂流血。
「奔雪,對不起,我應該好好保護你。」楚越解開她的穴道,心中十分懊悔。
他取出懷里的金創藥為她敷抹,將傷口包扎好。
若不是他點住她的穴道讓她不能動彈,她也許不會被咬成這樣。他很心疼哪!